尤金·奥尼尔悲剧作品中的家庭关系解析
2015-03-20王树杰
王树杰
(牡丹江师范学院西方语言学院,黑龙江牡丹江157011)
尤金·奥尼尔(1888-1953)是美国戏剧史上具有划时代意义的剧作家。有评论家称,“在奥尼尔之前,美国只有剧场;在奥尼尔之后,美国才有了戏剧。”作为现代悲剧作家,奥尼尔的大量心理悲剧既留下了现代心理分析学尤其是弗洛伊德主义的烙印,又渗透了沉重的古希腊悲剧意识。1936年,“由于他那体现了传统悲剧概念的剧作具有的魅力、真挚和深沉的激情”,奥尼尔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榆树下的欲望》《奇异的插曲》《悲悼》和《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都是奥尼尔戏剧创作中典型的弗洛伊德式的心理悲剧,表现出作者对人物内心世界的深邃透视以及对剧中复杂人物关系如夫妻关系、父子关系和母子关系中心理冲突的热切关注,从而引发人们对建构和谐两性关系、家庭关系的深切思考。
一、剧作中的夫妻关系
夫妻关系是家庭关系中最基本的关系。理想夫妻关系是建立在真挚感情基础之上的,而物化了的、商品化的夫妻关系必然会导致夫妻关系的迷失。
在《榆树下的欲望》中,老凯勃特在新英格兰拥有一座农庄,他毕生只爱这一财产,认为土地才是唯一靠得住的财富。深受清教主义影响,他变成了性格暴戾、残酷的禁欲主义者。他不但自己拼死干活,还像对待奴隶那样驱使自己的妻子给农场卖命。除了农场,他谁都不爱。在他眼中,妻子跟牛马一样,只是他干活的工具。他的心冷酷无情,前两个妻子就这样毫无反抗地被他活活累死。他根本不懂感情,更不懂得爱情。他娶回第三个妻子——年轻貌美的爱碧,也不是因为爱,只是对现在的儿子失望而娶回一个能再为他生一个儿子的工具。而爱碧嫁给老凯勃特的动机也十分明确,她完全是在出卖自己的肉体以换取一个家。当老凯勃特说:“一个家得要个女人啊!”爱碧立即更正道:“一个女人是得有个家!”[1]这两个宾语互换的句子生动地展现出他们各取所需的夫妻关系,也为他们悲剧的结局埋下了伏笔。
在继《天边外》《安娜·克里斯蒂》之后使奥尼尔第三次获得普利策奖的作品《奇异的插曲》中,奥尼尔向读者生动地展现了一幅现代两性关系的画面。剧中的女主人尼娜婚前充满朝气、勇敢坚强,大胆追求自己的爱情,与贫穷但十分优秀的戈登相恋。由于父亲的反对,戈登战死沙场前两人没有机会步入婚姻的殿堂,使她抱恨终身。戈登之死,使她永远地失去了完整的爱,这时的她不爱任何男人,只想要一个孩子。为了实现这一愿望,她怀着无所谓的态度嫁给了她并不爱的埃文斯。尽管尼娜与埃文斯结婚的初衷是达成自己当母亲的愿望,但是当她得知埃文斯有家族遗传病史时,她毅然选择了婚外情,与情夫达莱尔通奸,生下了健康的儿子小戈登。尼娜的丈夫埃文斯原本是个平庸、善良的人,但是随着生意的发达,他的性格也发生了变化。对待尼娜,他也总是“以一种高高在上的、男性的宽容的口吻,和蔼地、但是在向柔弱女生发号施令。”[2]此时,尼娜在经济上完全听命于他,开始慢慢地放弃自己的个性,变成完全按丈夫意愿行事的妻子。他们这种夫妻关系是不可能得到幸福的。
在《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中,“蒂隆夫妇的关系是商品化的产物。妻子玛丽认为满足自己物质欲望的人就是爱她的人。”[3]婚前的玛丽是个“大家闺秀”,自认为是“一流商品”,而婚后她嫁的丈夫是个不得志的莎剧演员,常年四处奔走却只能演一个角色,最后事业不得意泯灭了他的才气,使他变成了一个平庸吝啬的地产商。蒂隆在妻子生育小儿子时竟然为了省钱而找廉价的医生为妻子止痛,使妻子玛丽染上了毒瘾。正是丈夫的这种吝啬,使得玛丽觉得自己变成价值不高的“二等商品”,得不到应有的重视和满足,这种长期的挫败感、失意感和丈夫给她的冷漠感使她深陷毒瘾不能自拔。
二、剧作中的代际关系
父母与子女的关系也是家庭关系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奥尼尔的一生深受母亲的影响,颠沛流离的童年、坎坷的少年经历以及母亲一生不幸的遭遇都在奥尼尔的心中打下了深刻的烙印。在其《榆树下的欲望》《悲悼》等剧作中,我们都会看到或多或少的被扭曲的母子形象。
《榆树下的欲望》中有多对复杂的母子关系,主要表现在伊本与生母和后母爱碧的关系上。伊本的生母是老凯勃特的第二任妻子,她敏感、热情、渴望被爱,却被自私、粗鲁、冷漠、贪婪的丈夫压迫劳累致死。伊本母亲的冤魂似乎久久游荡在庄园的各个角落,诉说着她未完成的母亲的责任。失去母爱的伊本痛苦万分,对逼死母亲、霸占母亲财产的父亲更是怀恨在心。伊本的这种心理是弗洛伊德“思母忌父”心理的典型表现,他愤愤不平的怨气中深藏着对母亲神圣的爱与深切的怀念。后来,伊本受到爱碧的勾引,与之开始了一段乱伦关系。爱碧比伊本大将近十岁,又是以后母的身份走进伊本的生活中,逐渐在心理上驱逐了他对亡母的依恋,重新获得了男子的自信。
弗洛伊德学说中的恋母或者恋父情节在《悲悼》中的影响也十分明显。女儿莱维尼亚跟父亲感情甚笃却憎恨母亲是典型的恋父情节。弟弟奥林爱母亲却憎恨父亲,后来又爱上了作为母亲化身的姐姐,也可以用恋母情节来解释。剧作全面展现了孟南家父子、母女之间复杂的人物关系,揭示出嫉妒、情杀、复仇导致家族成员陷入不正常的激情之中,也导致了一幕幕悲剧的上演。
如果说在《榆树下的欲望》和《悲悼》中扭曲的母子、父女关系导致了代际关系的紧张、家庭的不和睦,那么《进入黑夜的漫长旅程》中代际关系紧张的主要原因则是父亲无法履行传统社会所要求的责任,母亲无法做到母亲应尽的义务。父亲蒂隆常年在外奔波,与孩子较少沟通,从而产生隔膜。更可悲的是,他对三个孩子都没有保护好、看护好。大儿子吉米从小睁开眼睛就看到他喝酒,不舒服时他给吉米开出的药方就是让孩子喝酒,导致吉米染上了终身难以戒掉的酒瘾,碌碌无为地过了一生。由于他的疏忽,生病的吉米走进了二儿子的房间,以至于二儿子染病丢掉了性命。小儿子被查出肺炎后,蒂隆决定将他送到收费便宜的州立疗养院,而不是给他提供更好的医疗条件。父亲蒂隆对钱的热爱明显超出了对孩子的爱;母亲玛丽自认为完成了作为妻子该尽的生儿育女的职责,事实上她却忽视了对孩子的责任和关爱。必须要作出生活抉择的时候,她不是选择吸毒,就是抱怨丈夫不能给她提供舒适体面的生活。
三、剧作中的家庭关系对建构和谐两性关系、家庭关系的启示
奥尼尔笔下的夫妻关系不是缺少真爱的基础,就是迷失在物化、商品化的世界里;他笔下的父子、母子关系不是扭曲的恋父、恋母情节,就是缺少关爱、缺少责任心导致的隔阂和悲剧。
从奥尼尔对家庭关系、两性关系的探讨中我们理解到:家庭悲剧的根源是缺少相互尊重、理解和关爱,缺少责任感。宽恕与爱才是幸福家庭的基石。女性要想摆脱在家庭中的从属地位,就不能一味地依赖男人,要靠自己的力量在经济上、思想上独立。男性也应该视女性为与自己平等的独立个体,尊重她们的自由和选择。男女共同努力,努力消除性别偏见,充分发挥各自的性别特质,建立正确定位女性角色的先进性别文化,从而实现两性和谐、家庭和睦。
[1]陈立华.从《榆树下的欲望》看奥尼尔对人性的剖析[J].文学研究,2000(2).
[2]张新颖.抗争·束缚·屈从——《奇异的插曲》中两性关系的透视[J].外国语学院学报,2007(9).
[3]张生珍,金莉.当代美国戏剧中的家庭伦理关系探析[J].外国文学,20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