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古代档案载体之演变与记录意识之自觉
2015-03-20刘家书
刘家书
(拉萨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公共教学部,西藏 拉萨 850000)
中国古代档案载体之演变与记录意识之自觉
刘家书
(拉萨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公共教学部,西藏 拉萨 850000)
从殷墟的甲骨档案开始,中国古代的档案载体经历了甲骨、金石、缣帛、简牍、纸张等阶段。这些不同的载体材料,各自产生了相应的档案信息符号、内容体例、保存形态、记录方式等。在档案记录载体明显朝着轻薄化、信息承载密集化、检索快捷化等趋势发展之外,每次档案记录载体的更新,还显示了古人历史记录意识的不断觉醒。正是对于历史记录的重视,成为推动中国古代档案事业不断进步发展的动力。
古代档案;载体形态;记录意识;
文献是记录有知识的一切载体,它主要由记录知识的核心内容、物质载体、记录手段、呈现形态等要素构成。中国古代档案作为文献的一种,也有着同样的特征,它是古人经验、知识的积累。中国古人的记录自觉意识处于不断地觉醒、强化之中,从战国时期的荀子所提 “文以明道”到唐代韩愈的“文以贯道”,再到宋儒周敦颐明确提出“文以载道”,这些说法虽然有变,但是表达的对于文化继承、历史传承的重视却是相同的。
档案是人类文明发展到一定阶段的产物,并随着人类文明的进步而不断发展。考古发现的在石壁上的原始刻画符号,早期陶器上的彩绘图案,“结绳记事”等,可以说是档案出现的前兆。虽然原始刻画符号、彩绘图案和“结绳”这些特殊的“记录”方式对于信息、思想的表达能力极其有限,但是它有着深刻的社会学意义:选择在“石壁”这种材质上来刻画符号,说明古人有着想把其中蕴含的内容或者意义永久保存的用意;而在陶器上彩绘图案,则表明古人对于所记录信息或者符号的重视——原始社会的陶器,特别是彩陶除了生活用品意义之外,还是社会财富的象征——在贵重物品上彩绘图案或者符号,就是对“彩绘行为”本身意义的强调;结绳记事则是在日常生活中最随意、最方便的一种记录方式,它不像石刻或者陶器彩绘那样需要复杂的工艺、巨大的努力或高超的技术。无论是石刻符号、陶器彩绘,还是结绳记事,都是古人记录意识初步自觉的体现——当时的人们感觉到把某些与生活息息相关的信息记录下来的冲动和需要,而这种冲动和需要,与后来真正意义上的档案,包括甲骨档案、金石档案和纸张档案等相较,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因此可以说,这些石刻、陶器彩绘、结绳记事等对于档案的出现具有某种启示作用。中国古代的档案记录,从载体材料的进步,到相应的记录信息符号、记录手段、保存形态等各方面的进步,是档案事业进步的过程,同时也是古人对于记录历史的自觉意识不断觉醒的过程。
具体来说,中国古代的档案载体由书写方式划分可分为契刻与书写两大类,这两大类记录载体的演变与更新,古人对于这两大类记录载体的选择,明显反映出古人记录意识的不断觉醒。
一、契刻档案
现在已知道的最早的档案记录载体是甲骨。甲骨主要就是龟甲腹板和牛的肩胛骨,也包括羊、猪等动物的肩胛骨等。刻有文字的甲骨是迷信鬼神的殷人在占卜过程中留下来的档案材料。其中有对于所卜事情的叙述,有占卜结果的记录,并有事后对是否应验的补录信息。
由这些甲骨档案材料可知,殷人对于保存自己历史的重视。首先是甲骨档案记录内容的选择:无论是大至征伐还是小至天气变化,乃至王室琐事,甲骨档案中都有记录。从甲骨档案的发掘规模和形制来看,甲骨档案除了主要出土在安阳殷墟之外,在陕西的周原、郑州的二里岗、北京的昌平县等地也皆有发掘。说明这些甲骨档案流行范围广泛,另一方面是保存规模巨大且完整。甲骨档案大部分都是整齐地排列在地下的。可见殷人对于甲骨档案的保存不是随便丢弃,而是把它们当作“龟策”“龟册”,有专门的一套保存手段。甲骨档案虽然显示了殷人对于自己历史的记录保存的意识,但是不得不说这些记录保存意识是相当薄弱的,首先就是甲骨档案只是其占卜的副产品,是刻意而为之的保存,却并不是刻意而为之的记录。其次,记录体例、内容等方面极为简略。 当然,大规模、整齐存放于地下的甲骨档案虽然原始,但已是古人留给后人的巨大财富。同时,这些档案记录中所表现出来的记录意识之自觉,促使后人不断改进档案记录——这就是金石文献的出现。
相对于记录占卜过程的甲骨档案来说,金石档案的出现则显示了古人记录历史、追寻传统意识的进一步觉醒。金是指金属,石是指石材,其中金属主要是指青铜。
我们知道在商周时期,青铜器是地位与权势的象征,有着丰富的社会礼仪含义,而不只是简单的日用器物。无论是酒器、食器还是乐器、礼器,除了是当时祭祀和宴飨的器皿之外,还有显示身份与财富的意义。天子经常赏赐给大臣和诸侯青铜器以示奖励,诸侯之间也时常以青铜器相赂。古籍记载,一国灭了别的诸侯国,常常要做的两件事就是“毁其宗庙”和“迁其重器”,这里的“重器”指的就是大型、精美或者具有重要象征意义的青铜器。到后世,甚至“迁其重器”成了灭亡别国的指代,可见青铜器在当时有着怎样的价值。而拥有青铜器者往往在其上镌刻文字以自我标榜与张扬,以歌颂祖先、传之后世。利用青铜器记载重要事件成了当时特别是西周之后的传统。比如现存铭文最长的毛公鼎镌刻有四百九十七个字,依次记述了宗周开国之初君臣关系、策命毛公缘起、往事龟鉴、赋予毛公权限和赏赐品等。而春秋时期郑国的子产则把法律“刑书”镌刻在青铜器上。由此可见,青铜器档案比之甲骨档案,具有更大的自觉性、更浓厚的传承意味。正如《礼记》所说:夫鼎有铭,铭者自名也,自名以称扬其先祖之美而明著之后世者也[1]。
当然,古人不仅将文字“琢之盘盂”,而且还“镂之金石”。这个“石”,就是用来刻写文字的石材。利用石材作为档案载体,在我国古代也很普遍。现存最早的石刻档案是秦刻石鼓文,在石鼓之上,刻有歌咏秦朝国君及贵族游猎生活的四言诗,司马迁的《史记》更是连篇累牍地介绍秦始皇周游各地,并处处刻石留念。现在泰山壁上的无数碑刻,就是古人利用石材保存久远、不易腐烂的特性而希望能够记录、传承意识的最好写照。
中国古代石材档案的发达之处,首推历代的“石经”。 石经就是把整部的经书刻在石头上,这是“密级为公开”的古代官府档案。石经的镌刻开始于东汉汉灵帝熹平年间,这一部石经被称做“熹平石经”,其内容包括《周易》《尚书》《鲁诗》《周礼》《春秋》以及《公羊传》《论语》等经典。镌刻石经目的就是便于儒生以此为根据,校正各种传本、抄本。此后历代也都有重刻石经的行为,著名的有三国时期魏国的《正始石经》、唐朝的《开成石经》、后蜀的《广政石经》、北宋的《嘉佑石经》、南宋的《绍兴石经》、清朝的《乾隆石经》等。
与甲骨、青铜档案不同的是,石刻档案特别是这些石经,都包含有树立标准、订正改误的文献版本用途。正如马衡所说:熹平刊立石经之用意,为正误订讹、树立准则,使学者有所取正。其后历代之继踵,亦同此意[2]。这种树立标准、典垂后世的自觉意识与前代用来歌颂祖先功绩的金文档案相比较,可谓又是一个进步,它使档案的记录内容跳出了王室和贵族的狭小圈子,而成为传承经典、保存文化的工具和手段。
有一个现象必须要提及,就是古人对于“石经”制作的热情。众所周知,比较著名的“石经”其实都是在“有纸时代”制作完成的。这些石经的制作时期,纸张、缣帛、版牍等记录载体的制作技术早已成熟,且被普遍使用,那么,为何选择古老的石材这种记录载体?因为要达到传承经典、树立准则的效果,“石刻档案”才是最佳的选择,相较于纸张、缣帛、版牍等记录载体,石材巨大而笨重,不易丢失,且具有保存久远、不易腐烂的优点。这种对于记录载体选择的返古,其实是古人记录意识进一步觉醒的缩影。
二、书写档案
虽然以甲骨、金石为代表的契刻档案有着不易腐烂、保存长久的优点,但是青铜器比较昂贵,而石材则笨重、制作费力,这些不易推广的缺点是显而易见的,特别是与后代逐渐完善起来的史官记录历史的制度要求不相适应。于是,更为轻薄的简牍、缣帛、纸张档案相继流行。简牍一段时间是用刀来刻写的,但流传后世的大部分还是以书写为主。缣帛因其材料稀少、昂贵,虽然一直到晚清仍有作为书写、记录档案的例子,但是不成规模。纸张书写档案的应用,成为中国古代档案书写的主要载体。
纸张作为档案书写载体,有着易携带、易书写、易检索、易大规模保存、易检索等诸多优点,从魏晋开始,无论是国家图书馆还是一些私人藏书者,都已经积累了数量巨大的文献古籍,其中当然包括纸质档案的保存。《隋书·经籍志》记载:东晋义熙十三年(417年),刘裕攻进长安,曾嘲笑北魏藏书之少:收其图籍,府藏所有,才四千卷[3]。由此可推论当时国家藏书规模之巨。
综上,从殷人占卜时所留存的甲骨档案,到歌颂祖先功绩、显示荣耀的金石档案,到汉代开始雕刻以树立经典标准为主要目的的石经档案,再到后世数量巨大的官府记录、整理而大规模保存的纸质档案,可见档案事业一直不断进步发展。其中蕴含的重视历史传承、经典继承的人文精神,是古人对于自己历史记录意识的不断觉醒。这种自觉意识的存在,是社会自豪于文化和传统的表现,也是古老文明绵延不绝的精神动力。
[1]戴圣.礼记[M].薛学共,译.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02:382.
[2]马衡.凡将斋金石丛稿[M].北京:中华书局,1977:217.
[3] 魏征.隋书·经籍志[M].北京:中华书局,1973:907.
[责任编辑 张亚君]
2015-06-16
刘家书(1990-),男,河南淮滨人,硕士,主要从事中国通史的教学工作。
G27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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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4630(2015)05-003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