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黄仲则诗歌的艺术风格及其深层意蕴
2015-03-20李欣池
李欣池
(福建师范大学 文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7)
论黄仲则诗歌的艺术风格及其深层意蕴
李欣池
(福建师范大学 文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7)
黄仲则诗歌既有凄清幽怨的“清窈之思”又有豪迈飘逸的“雄宕之气”。物质生活的极度匮乏、漂泊无依的凄凉心境在其诗歌中交织出盛世之哀音,而济世理想的幻灭、悲不遇时的感慨,使其诗中充满寒士面对人生末路的深沉感慨。黄仲则的诗歌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那个时代底层知识分子的生存困境和精神世界。
黄仲则;艺术风格;悲剧诗人;
黄仲则之诗实为“诗人之诗”,他将生命与真情灌注诗歌之中,字字血泪,震颤心灵。他拥有敏锐的感知力与捕捉鲜明独特的意象的能力,使他对人生、命运、现实较之常人有着更为深厚、细微的感受与感悟,王昶认为其诗“疏瀹灵腑,出精入能,刻琢沉挚”(《黄子景仁墓志铭》)。黄仲则诗歌独特的艺术风格、审美特质与其性格、天赋、人生经历以及时代背景息息相关。在这些异质又互相影响的因素之下,形成了黄仲则的艺术风格与意象体系。其诗歌美学是寄寓在深广的社会现实与历史之上的诗人的小舟。
一、黄仲则诗歌的典型意象与艺术风格
黄仲则的诗歌具有两大较为突出的风格,即凄清幽怨的“清窈之思”与豪迈飘逸的“雄宕之气”。其友人吴锡麒在给刘松岚的信中说:“所刊黄仲则诗,已得寓目,玩其旨趣,原本风骚。清窈之思,激哀于林挺;雄宕之气,鼓怒于海涛”[1]154。其中凄清与幽怨是其自伤微贱、饥寒交迫的人生境遇的反映。豪迈飘逸则是其豪放不羁、高蹈不群的名士之风的独特表现。幽怨与高昂是诗歌中颇为相异的基调,构成了其诗歌风格的两个重要组成部分,极具张力,引人注目。
在《两当轩集》中,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秋风、秋意,诗人在万物瞬息将逝的繁华中感觉到了飒飒的秋意,即使是描写旖旎春光,仍不免透出哀戚之感。缪钺先生评黄景仁诗:“黄景仁之诗,殆所谓具有秋气者。其天性及境遇,适足互为因果,相得益彰。”[1]342诗人如同徘徊无依的寒鸦、埋没草莽的鸣蛩,这些诗歌极为鲜明地表现了诗人悲凉凄苦的心境,不遇时的凄怆。黄仲则的诗中出现了暮鸦、寒蛩、霜、月等一系列代表萧瑟肃杀之气的意象,如《院斋纳凉杂成》描写了栖息于市后乔木的暮鸦,诗人发出了“我岂如此鸦!”的感叹,寒鸦尚且有落脚之处,而天下寒士却为了生计四处漂泊,彷徨复彷徨。而《寒鸦》一首则展现了萧瑟凄冷的秋天景象,诗人对朔风中的寒鸦寄予了深沉的同情,给人以同病相怜之感,“有枝相借群依依,无巢可投转恻恻”几乎是黄仲则等底层士人的真切写照。黄仲则诗中的月是残缺、冰凉的,如“敲残三市月,迸裂五更心”(《寒夜四声》),这里的月是即目之景,是具象的,然而,月更是盘亘于诗人心头的忧愁的寄托物象,“云知放夜开千叠,月为愁心晕一层”(《元夜独坐偶成》),此外,月与霜往往在黄仲则的诗中互见,有时化为“霜月”意象,如“恋恋寒衣月似霜”(《重九夜偶成》),“凄然对江水,霜月不胜凉”(《夜泊闻雁》)。总体而言,多样的月亮意象强化了其诗作冷寂清幽的境界,直观地反映了诗人对现实人生的感受,透露出或深或浅的忧戚。“秋气偏伤壮士心”,黄仲则诗中的“悲秋”与“不遇时”有着内在的联系,蕴涵着寒士孤苦流落几近绝望的悲叹。
与秋风、秋意相对的是表现了奋发、激昂的气魄的意象,如剑、鹤。如“床头听剑铮成响,帘底看星作有芒”(《旅馆夜成》),“匣中鱼鳞淬秋水,十年仗之走江海”(《以所携剑赠容甫》)。在《烈士行》中,烈士以剑自剖其腹,以明其如霜般冷傲高洁之心,“剖掷当君前,中有一寸霜”,“微躯不自惜,破胆与谁尝?”文人墨客常常借剑抒怀,在诗歌中,“剑”成为了济世精神之象征,“聊将乘风破浪意,写入钟鸣落叶篇”(《卧病宣城秋将至矣仍忆旧游感而有作》)。在黄仲则的这些诗作中有的虽没有出现剑的意象,却仍然剑气充沛,如《古柏行》、《观澜亭》、《虞忠肃祠》等。黄仲则把飞扬慷慨与振翅高飞的志向寄寓于他笔下的“鹤”的形象中。“敢望仙人跨鹤飞”(《武昌杂诗》),他期望能够如鹤般遨游于云海之上,往来于超越凡俗的纯净境界,超越多年以来依附他人作幕下之僚的窘境。黄仲则诗中的鹤多是病鹤,病鹤已失去了高翔于云端的能力,却仍随风而舞,显示出俊逸高蹈的气魄。黄仲则所生活的清中期,汉族出身的士人之地位已沦落至十分卑微的境地,或为吏役所盘剥,或为舆隶走卒所羞辱,因此他在诗中也时而流露出身不由己的无奈:“谁于笼鹤采丰标?”(《言怀》),囚禁于封闭坚固的牢笼中的病鹤连随风而舞尚且不能,何况奋飞?这不仅是诗人的悲剧,更是那个时代的悲剧。
黄仲则在诗歌上的成就无疑是卓异的,他一方面表现出对中国诗歌古典美学的反叛与悖离,另一方面也很好地继承了中国传统士人的精神气质。首先,黄仲则的诗大胆地远离了《诗经》温柔敦厚、怨而不怒的诗歌规范,摒弃了含蓄与中正的语言与意象,书写个人的忧忿、悲苦与孤绝。在黄仲则笔下,诗歌不再是单纯的言志与抒情,有怨有怒甚至还有讽刺与无情的揭露。他延续、承继了屈原一脉的诗歌传统,“独便悁而烦毒兮,焉发愤而抒情!”(《楚辞·哀时命》),将“发愤”之传统推行至极致,满纸不平之鸣,在精神气质上他与屈原杜甫息息相通,“由来骚怨地,只合伴灵均”(《耒阳杜子美墓》),然而在诗歌的创作中,黄仲则却博采众长,不宥于一家之言,他亦欣赏李白狂放不羁、驰骋想象、天马行空的诗风,正如其在诗中说“芳草满江容我采,此生端合附灵均”(《杂感四首》),其五言、七言古风“既有李青莲之豪腾挪,又存韩昌黎的盘转古硬”,如《观潮行》、《泥途叹》,“清丽绵邈处富李商隐韵致,瘦劲峭拔处又得黄山谷意味”[2],前者如《绮怀》,后者如《三叠夜坐韵》,有时他亦学李贺诡谲的诗风。而其中最为突出的是忧忿孤苦之音,亦不乏辛酸之作。
二、盛世哀音——无所归属的幽苦诗人
黄仲则诗歌的艺术风格及其对传统的悖离与历史现实有着极为紧密的关系,郁达夫在《关于黄仲则》一文中写道:“要想在乾嘉两代的诗人之中,求一些语语沉痛、字字辛酸的真正有诗人气质的诗,自然非黄仲则莫属了。”[3]黄仲则面对人生的苦难,以其自我与命运的抗争、与社会的抗争,开辟了自屈原、李白以来的又一块崭新天地。他不单单是论者所谓“哀愁诗人”、“薄命诗人”,他的人生悲剧反映了清朝中叶底层知识分子与民众的真实窘困处境与悲惨命运。连年不休的征战、劳民伤财的水利工程虽在表面上宣示了国力之富庶繁荣,实则极大地损伤了国家的财力。帝王急于“立功、立德、立言”以便万世流芳,而国之蠹虫——贪官污吏争先恐后地盘剥百姓,变换出名目繁多的苛捐杂税,蚕食着盛世的最后膏脂。尽管朝廷颁布了极为严厉的遏制贪腐的举措,然而贪腐之风愈演愈烈。与黄仲则相似的底层知识分子的生活境况其实与普通民众并无二致,他们虽能够少缴纳一定的赋税,然而手无缚鸡之力的寒士实际上没有较好的谋生手段,因此往往抛弃贫薄的田产、房屋,为全家的生活而奔波,这实在是无奈之举。于是在漫无尽头的旅途中,人们可以见到寒士形容枯槁的身影。“憔悴灵均泽畔身”,啼饥号寒的诗文从未如此惨痛。寒士们为了养家糊口辗转依附于各地的幕府,他们的叹息在历史的洪流中渐次灭没。黄仲则不过是其中的一个,“千秋放逐同时命,一样牢愁有盛衰”(《屈贾祠》),黄仲则一生辗转于苏、浙、皖、鲁等地,奔波劳碌,贫病交加,在《两当轩集》中,保存了大量诗人写作于驿路上、旅店中的诗歌作品,如《渡运河》、《出都过卢沟桥》、《车中杂诗》、《晓发保定》、《安肃道中》等等。“天涯几辈同漂泊,起看残星黯未收”,诗人所面临的茫茫前路,又何尝不似晨星一样黯淡。
在黄仲则的诗歌中充满了对饥寒交迫的生活的描写与惨苦之音,甚至有时“倾囊无一钱”,例如在风雪之夜拜别老母亲时,黄仲则写道“白发愁看泪眼枯”,发出了“此时有子不如无”的感叹,尤为人传诵的《都门秋思》四首几乎句句辛酸哀彻,“一梳霜冷慈亲发,半甑尘凝病妇炊”,“全家都在风声里,九月衣裳未剪裁”,诗人之悲苦令人感同身受。《寒夜曲》、《雪意》、《骤寒作》等诗中充满了对饥寒交迫生活的深刻入微的体验。除了生活上的饥寒外,黄景仁一生多病,因而其诗集中许多作品与“病”有关,疾病的折磨更使他早早感受到了人生之无望,而由于长年抱病,他对人生世事的感受尤为敏锐,“事有难言天似海,魂应尽化月如烟”(《途中遘病颇剧怆然作诗》),“肺病秋翻剧,心忡夜未宁”(《济南病中杂诗》其二)。
黄仲则一生坎坷,他早年丧父,辗转多地依人作幕,虽怀瑾握瑜而不遇,他的孤独与苦语平添了沧桑悲凉的色彩。功名、衣食、年迈的母亲,几乎将他早早压垮,二十余岁已有老态。遍观其诗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的感慨与无奈几乎浸透字字句句。“江山惨淡埋骚客,身世凄凉变楚音”(《寄洪对岩》其二),黄仲则早已在盛世之华章中聆听到了末世之哀音,在粉饰太平的宴宴笙歌中,他独自唱着幽苦孤绝之曲。在他看来,盛世的锦绣繁华下却是人性的腐坏与堕落,他在《何事不可为二章》中讽刺了“必欲为人子”“必欲呼人师”的趋炎附势、出卖灵魂的丑恶现象,讽刺了结党营私,尔虞我诈的不正之风。“今人七情失所托”,“悲来举目皆行尸”,“世态秋云难比薄”等叹世之句在黄仲则的诗中屡屡出现。
黄仲则始终是那个时代的异类。身处盛世,又正值风华正茂,却感慨着“忧生兼吊古,那不鬓星星”,他的早慧、坎坷与对现实的洞若观火,在惨苦之音与自伤身世之外化成了诗中悲痛、忧愤的气浪。
三、忧忿狂狷——游离于正统之外的悲剧诗人
不仅如此,与黄仲则相似的底层士人几乎都面临着人生的困境与理想抱负的破灭,饥与寒剥夺了士人康健的体魄,科举制与学而优则仕的理想之间的断裂沉重地打击了他们的精神,而丧失了目标与寄托的广大士人阶层如同涸辙之鲋,他们在生活上失去了支持,在心灵上失去了附丽。“文以载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传统儒家所教导天下士子的人生理想与目标,同时也是超越利害得失的深厚人文关怀,在这样的思想传递与影响之下,中国传统的知识分子始终以天下、苍生为先,维护着社会和伦理秩序。这种“济世”精神“要求它的每一个分子——士都能超越他自己个体和群体的利害得失,而发展对整个社会的深厚关怀。这是一种近乎宗教信仰的精神”[4]。
被儒家学者称为道统,被文学家称为文统,而道统和对道统进行阐释界说的文统均被置于政治威权之上。道统之承继无关朝代之兴替,但只要道统还在,葆光不灭,天下就不会灭亡,人生代代,延绵不绝。而道统之实践就是杜甫的“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道统高于政权,对政权起着矫正与规范的作用,士人最高的理想就是为帝王师,向其传授“王道”,并造福于天下芸芸众生,“自孔夫子开始,士阶层便以‘道统’自命,与王权平行,代表着一般的心灵秩序和道德威权”[5],道统也是维持、安抚社会与人心的强效药剂。然而道统对疗救身处乱世的黎民百姓,却在某种程度上与新政权达成了共谋关系。在封建威权专制之下,社会上几乎是“上品无寒门”,寒士鲜有出头之日,遑论“济世之志”。国家官职有限且许多要职又由满人世袭,此外还有种种捐纳、恩荫,这使得寒士们即使高中也难以入仕。当时有无数的中试士人或乞食于京师,或辗转流落于各幕府之间,他们苦苦等待,却又迫于生计四处奔走,形成了盛世中的“蜉蝣”。而更为残酷的是,富户商贾之子则可通过不同名目的捐纳跻身于科场,由于有金钱开道,排挤、夺取底层知识分子步入仕途的机遇也并非难事。
在《圈虎行》中,黄仲则生动地描绘了猛虎脱却野性,奴颜媚主的情景,“依人虎任人颐使,伴虎人皆虎唾余”,诗人运用了比兴的手法,表面上批评圈虎,实则讥讽时事。同时借失去野性之虎影射文人之奴性,讽刺了士人对仕宦生涯的幻想。在《泥途叹》中,黄仲则反复咏叹了比蜀道更为难行的“泥途”,隐喻了仕途之艰难险恶,“前途更淤洳,欲铲无巨铁”。黄仲则的诗歌反映的是为政权所不容的不平之音、忧忿之音,黄仲则的人生悲剧恰恰在于他“思其力之所不及,忧其智之所不能”。当时的仕宦名儒也曾感叹黄仲则的“不合时宜”,劝解他“博闻既尚可,平心亦有助”(邵齐焘《劝学一首赠黄生汉镛》)。
乾隆盛世时期的士林,表面的人才济济已难以掩盖衰朽的气息。是时,网罗横张、冤狱日增,容不得清狂自傲,而反观乾嘉学派与考据之风,却蒸蒸日上,有抱负有志向的士人君子只能流落市闾,使得传统的济世之志沦为空幻,黄仲则表现了那个时代的知识分子对个人命运的抗争,难能可贵的是,他以一种狂傲的方式书写着对众生苦难的“忧”与“忿”。他也曾慨然有用世之志,却也说“茫茫来日愁如海,寄语羲和快着鞭”(《绮怀》其十六)。他认识到淹没在宏大的历史洪流中的个人的渺小无力,却依旧发出划破长空的声音。然而他的悲鸣也不免流于无奈与自嘲,“仙佛茫茫两未成,只知独夜不平鸣”(《杂感》),“但工饮啖尤能活,尚有琴书且未贫”(《杂感四首》其三),“悄立市桥人不识,一星如月看多时”(《癸巳除夕偶成》),而在世人眼中,黄仲则的行藏不过是游离于正统之外的“癫狂落拓”,他不得已的“孤傲狂狷”正是令后世最慨叹与痛心之处。黄仲则的“孤绝”带着知识分子的精神创伤,他越是寻求屈原式的“皎然泥而不滓者也”的境界,越是将现实排斥在外,这虽然是绝望后的一重自我保护机制,却也将他推入了更为孤苦的深渊,对黄仲则而言,理想与现实是无法弥合的断裂的两端,黄仲则的痛苦正来自于此。于是,诗歌成为他保存精神净土的惟一去处:“诗到十分瘦,名传一字贫”(《偕少云雪帆小饮薄醉口占》),“自傲一讴休示客,恐将冰炭置人肠”(《杂感四首》其一),“枉抛心力做诗人”,“做诗辛苦谁传此?”。
对黄仲则而言,“忧”与“忿”是一体的,没有饥寒之“忧”,便没有现实之“忿”。长期漂泊的失落心境,物质生活的匮乏,人生理想的幻灭都是难以想象的打击。而身世与生活现实、历史之“忧”“忿”,使得黄仲则不局限于个人命运的品味与咀嚼。“凤泊鸾飘信可哀”,凤与鸾是何等庄严美丽的神鸟,而在黄仲则的笔下却沦落于风尘肮脏之中,形成了令人触目惊心的对比,从中我们可以看出高扬的气魄与崇高的精神操守依然埋伏在士人的风骨之中,在幽苦孤绝的境遇中愈发显出卓异的色彩。“忧”与“忿”既对立又相融,形成了黄仲则诗歌的情感与意象的张力,也是其诗歌审美特质的根源。表达了当时士人的真实处境与无所凭借,在原地苦苦挣扎的意志力。
在《两当轩集》的自叙中,黄仲则亦曾言自己“好作幽苦语”,众人讥嘲唾弃,而他“好益甚也”。这里的“幽苦语”,实际上已寓孤独悲凉在其中了。世人虽多赞叹其才情,却并不真正赏识他,似乎诗人的“高才无贵仕”全然是其咎由自取。“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他的声音始终是孤独的,他的忧忿始终是幽苦的。孤独和悲凉几乎成了一种融化在黄仲则血肉中的精神气质。它既源于诗人独特的个性和一生的忧患经历,又与历史上先觉者的同一心态有着传承关系。他称自己“骨节疏顽性孤”,“或戒以吟苦非福谢之而已”,“三生难化心成石,九死空尝胆作丸”(《杂感》四首之四)。黄仲则在其诗歌中所表现出的无论是忧忿还是狂狷,几乎都笼罩着一层孤独、悲凉的气氛,从而使得原已极深重的忧忿愈发深重,原已极激切的狂狷愈发激切,同时也使得本以情胜的“诗人之诗”增加了更为强烈的震撼力和穿透力。黄仲则终其一生不为世俗所容,他以特立独行的方式抗争着,他是所谓的圣贤之教、高高在上的虚伪道德标准与忠顺传统的反叛者,不懈地追求着人格的独立与人生的自由,然而他最终还是被那个虎兕横行、藏污纳垢的“盛世”无情地吞剥。黄仲则的悲剧在于,他一方面质疑着现存的社会秩序却又无力改变,甚至从未将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黄仲则以其孤绝凄凉、傲然不羁的末世高歌,给后世留下了一个探索者、觉醒者悲剧的人生轨迹。
[1]黄葆树,陈弼.黄仲则研究资料[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
[2]严迪昌.清诗史:下卷[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2002:975.
[3]郁达夫.郁达夫全集:第六卷[M].广州:花城出版社,1985:116.
[4]许纪霖.少数人的责任——近代中国知识分子的士大夫意识[J].近代史研究,2010(3):73-90.
[5]余英时.士与中国文化[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7:35.
[责任编辑 张亚君]
2015-04-19
李欣池(1990-),女,福建福州人,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台港澳暨世界华文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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