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设主任医师治疗女性围绝经期综合征经验
2015-03-20张淑丽
高 莉 张淑丽 刘 娜
(河北省鸡泽县中医院妇科,河北 鸡泽 057350)
1 河北省邯郸市中医院老年科,河北 邯郸 056001
女性围绝经期综合征,中医学称绝经前后诸证,是指妇女在绝经前后由于卵巢功能逐渐衰退,雌激素水平下降,出现以自主神经系统功能紊乱为主,伴有神经心理症状的一组症候群,临床以烘热、汗出为主要表现。有文献报道目前我国已有1/5妇女步入围绝经期,其中出现症状者约占87.5%,中、重度者约占 50%[1],已成为严重影响中老年女性生活质量的主要疾患之一。西医缺乏有效而安全可行的治疗方法,症状严重者或可推荐使用雌、孕激素替代治疗,一般多对症处理,如使用α2受体激动剂、β肾上腺素能阻断剂、镇静-抗焦虑剂及抗抑郁剂等。
刘建设主任医师为全国名老中医,国家首届中医临床优秀人才,第五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河北省首届名中医,擅长治疗内、外、妇、儿多科疑难杂症,现将其女性围绝经期综合征的临证经验总结如下。
1 病因病机
1.1 肾气衰退为肇由,阴阳失调是病源 《素问·上古天真论》中记载“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坏而无子也”,刘老师认为此段话阐释了由肾气盛衰而导致的天癸—任、冲脉—胞—月经等的一系列变化是一种自然规律,所以绝经前后出现的病证不能完全归咎于肾气的衰退,但可以肯定的是肾气的衰退是围绝经期综合征一切病证的肇由,没有肾气的衰退就不会有月经的变化,就不会出现围绝经期综合征的病态表现。
每一个人都会经历肾气的盛衰,但绝经前后的病状表现却不尽相同,严重程度因人而异,有人甚至出现严重抑郁症、精神分裂症等,其中有诸多因素的影响,其中肾阴、肾阳之间的失调是病源。《灵枢·本神》中有“生之来,谓之精”,肾精为先天之精,可化生肾气,肾气再分为肾阴和肾阳。肾阴为人体阴液的根本,对机体各脏腑组织起着滋养、濡润作用;肾阳为人体阳气的根本,对机体各脏腑组织起着推动、温煦作用。肾阴和肾阳相互制约、相互依存、相互为用,维持着人体生理上的动态平衡。
刘老师认为,肾气的盛衰决定着月事的的潮与绝。月事的潮与绝对女性来说是一重大事件,在此过程中出现肾阴、肾阳不能同进同退,或者不能同等程度的进退,就会出现相对的盛衰,肾阴和肾阳之间的动态平衡被打破,导致绝经前后诸证,其根本原因就是肾阴、肾阳的失调。若肾阴不足占主导,则精血衰少,髓海失养,出现头晕耳鸣;阴不维阳,虚阳上越则烘热汗出;肾精亏少、肾府失养则腰痠腿软;阴虚内热则五心烦热。如肾阳虚衰为主导,经脉失于温养,并常致火不生土,脾失温煦,则见面白神疲,畏寒肢冷,阴部重坠,纳呆便溏,腰痠冷痛等症。若肾阴阳俱虚者,则上述症状交错杂陈,时而畏寒恶风,时而潮热汗出,腰痠乏力,头晕耳鸣,五心烦热等。
1.2 五脏失调病状乖,溯源本是体质异 《素问·上古天真论》提出:“肾者主水,受五脏六腑之精而藏之,故五脏盛,乃能泻。”肾与五脏为先天和后天的关系,相互依存,相互为用,先天之精为后天之精准备了物质基础,后天之精不断地供养先天之精,故曰:“精者,一身之至宝,原于先天而成于后天者也,五脏俱有而属于肾”[2],其中肝、脾、心与肾关系最密切。
首先,肝与肾关系密切。肝与肾“精血相生”,肾水和肝血相互滋生,肝血不足不能下济肾精则肾亏虚;而肾水亏虚不能涵养肝木,则肝阳过亢,疏泄失常,出现一系列临床症状,临床常见肝气郁结、肝阳上亢、肝火亢盛等轻重不等的病症,对围绝经期综合征患者来说更集中体现为情志症状,如心情抑郁、情绪急躁等。《傅青主女科》谓:“妇人有经来断续,或前后无定期,人以为气血之虚也,谁知是肝气主郁结乎,夫经水出诸肾,而肝为肾之子,肝郁则肾亦郁矣。”[3]强调肝郁为妇科疾病的病理特点。其次,脾与肾,“脾为后天,肾为先天,脾非先天之气不能化,肾非后天之气不能生”[3]。肾中精气有赖于水谷精微的培育和充养,才能不断充盈、成熟。若脾阳久虚,进而可损及肾阳,而成脾肾阳虚之病证,若脾之运化水液功能减退,必然导致水液在体内的停滞,出现水肿、食欲差、消化不良等,失于统摄形成月经不调、崩漏等病证。再次,肾和心的关系为水与火的关系。朱丹溪曰“人之有生,心为之火,居上,肾为之水,居下;水能升而火能降,一升一降,无有穷已,故生意存焉”。心在上为火,肾在下为水,心火下潜,肾水上济,心肾相交、水火相济为常态,若常态被打破,则致心肾不交、水火不济,肾水不足,心火亢于上,则致心悸、心烦、失眠等神志症状。
刘老师认为围绝经期综合征的原因在于肾阴、肾阳的失调及肾和五脏的失调,而其症状的多端及个体表现的差异性则体现了肾阴、肾阳的失调及肾和五脏的失调的多端性和在个体之间的偏差性。《灵枢·通天》记载了太阴、少阴、太阳、少阳、阴阳和平等五种体质的人,并说“凡五人者,其态不同,其筋骨气血各不等”。由于先天禀赋的不同,后天营养状态和生活习惯的影响,可以形成不同的体质。由于体质不同导致阴阳的偏盛偏衰,以及五脏的偏盛偏衰,从而在肾气、天癸与冲任从盛过渡到衰的过程中,机体不能很好的适应这种生理上的重要变异而导致机体阴阳、脏腑之间的平衡状态被打破,出现某一方面或某一脏腑的过盛或过衰,于是导致了症状表现各异、轻重程度不一的围绝经期综合征。
1.3 脏腑失调痰瘀成,本标互因亦互果 围绝经期综合征涉及肾、肝、肺、脾、心等脏腑功能失调,而脏腑功能失调不可避免地导致气血津液的生成代谢受阻,出现血瘀、痰浊等病理产物,停聚于脏腑经络中,反过来影响脏腑的功能、经络的运行,出现瘀血、痰浊一系列不同临床见证,并贯穿于本病的全过程。
2 辨证治疗
2.1 调肾为大法,二仙汤当先 基于围绝经期综合征肾虚为本的病因病机认识,刘老师提出温肾阳、补肾精、泻相火、调冲任的治疗大法,方选二仙汤为主,临证时根据肾阴、肾阳的偏盛偏衰程度剂量上可作相应加减。
二仙汤方以仙茅、淫羊藿(仙灵脾)为君而名,巴戟天为臣,三药性温而不燥,有滋阴养阳之功;黄柏、知母为佐,性寒而入肾经,泻相火而坚肾阴;当归为使,温润而具补血和血之功。方中辛温与苦寒共用,壮阳与滋阴并举,强肾无燥热之偏,达到阴阳调和的功效。正如张景岳所说“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善补阴者,必于阳中求阴,则阴得阳升而泉源不竭”。现代药理研究表明,二仙汤通过调节丘脑—垂体—性腺轴,可以促进性腺分泌性激素增加,缓解子宫、精囊腺、前列腺等器官的萎缩,达到类激素样作用[4]。
2.2 加减调五脏,标治本亦固 刘老师认为治疗围绝经期综合征以调整肾阴阳失调为主,临证时亦应据脏腑盛衰情况因人制宜,辨证、辨体加减。
2.2.1 若阴血亏虚、肝肾阴虚较重者,证见烘热、汗出明显,伴头晕耳鸣,两胁胀痛,口苦吞酸,外阴瘙痒,舌红而干,脉弦细,常合用二至丸加强滋肾养肝力度。刘老师认为《医方解集》讲二至丸能“补腰膝,壮筋骨,强阴肾,乌髭发……女贞甘平,少阴之精,隆冬不凋,其色青黑,益肝补肾;旱莲甘寒,汁黑入肾补精,故能益下而荣上,强阴而黑发也”甚合临床实际。
2.2.2 若肝肾阴虚、肝气郁滞、心神失养,以精神神经症状为主者,刘老师常在上方基础上辅以甘麦大枣汤。该方见于《金匮要略》:“妇人脏躁,喜悲伤欲哭,象如神灵所作,数欠伸,甘麦大枣汤主之。”唐宗海阐释其机制为“胃中之水津不足者,则子脏干燥……所以然者,以肾水不足,冲血不足,无所润养”,故该方为缓中气而润脏躁、安心神;若见“意欲食复不能食,常默默,欲卧不能卧,欲行不能行,欲饮食,或有美时,或有不用闻食臭时,如寒无寒,如热无热……如有神灵者”等,《金匮要略》称“百合病”,“百合病,不经吐下发汗,病形如初者,百合地黄汤主之”,故刘老师每遇此则选用如百合地黄汤、百合知母汤等百合病类方,临床对心肝血虚者多有佳效。
2.2.3 若心肾不交、心火独亢于上出现失眠、心烦等神志症状为主者,刘老师常合用交泰丸。交泰丸中黄连清心火;阿胶滋肾水,交通心肾,肾水上济、心火下潜则心神得安。失眠亦可用酸枣仁汤补肝安神,补母实子,仲景所谓“虚劳虚烦不得眠,酸枣仁汤主之”;若痰热内扰而致失眠,则选用温胆汤或黄连温胆汤,清热涤痰安神以辅之。
2.2.4 若木盛土衰,出现肝郁脾虚证候,刘老师常选配逍遥散疏肝解郁、补益脾虚;若肝郁化热者,则用丹栀逍遥散以疏肝解郁兼清肝热。方中柴胡、白芍药以疏肝解郁为主;牡丹皮、栀子、薄荷以清肝热为主;白术、茯苓健脾益气,达见肝之病必先实脾之效;当归、生地黄滋阴柔肝,养血调经;炙甘草调和肝脾。
2.2.5 如气郁痰凝阻于咽喉,症如张仲景所描述“咽中如有炙脔”,则选用半夏厚朴汤。该方出自《金匮要略》,为治疗情志病的祖方,具有行气散结、降逆化痰之功。方用半夏、厚朴相伍辛苦温燥,痰气并治;茯苓渗湿健脾,协半夏以消生痰之源;生姜散郁结,宣水气,助半夏之功,解半夏之毒;紫苏叶助厚朴行气开郁散结。诸药合用,可使异病同治,治疗围绝经期综合征,调节中枢神经、自主神经及内分泌功能[5]。现代临床证实半夏厚朴汤治疗咽部神经官能症和慢性咽炎有佳效[6]。
2.2.6 其他如配远志交通心肾,首乌藤、合欢花等可解郁安神,龙骨、牡蛎重镇潜阳而安神,刘老师则常常据证加减使用。
3 典型病例
陈某,女,58岁。2013-10-07初诊。主诉:烘热、汗出,性情急躁3年余,加重6个月。刻诊:烘热、汗出严重,发作时燥热甚,自觉从内至外灼热,咽痛如热水烫感,咽干夜间明显,不停饮水仍不缓解,咽部异物感,常欲吐痰,但痰量极少,性情烦躁,时有痛哭,甚则不欲生倾向,夜寐差,入睡困难,约2~3 h,甚则彻夜无眠,食欲差,纳食减少,大便质干,舌质黯红,苔白干,脉沉细滑,多方治疗,病状未减。西医诊断:围绝经期综合征。中医诊断:绝经前后诸证。治宜温肾阳,滋肾阴,疏肝郁,泻虚火,散痰结。方以二仙汤加味:仙茅10 g,淫羊藿10 g,巴戟天 10 g,知母 12 g,黄柏12 g,当归 15 g,墨旱莲15 g,女贞子 15 g,生地黄 15 g,百合 30 g,炙甘草 10 g,茯苓 15 g,紫苏叶10 g,姜半夏 10 g,厚朴 15 g,生姜 12 g,蝉蜕 6 g,炒僵蚕 10 g,牡蛎 30 g,龙齿 10 g。日 1 剂,水煎取汁300 mL,分2次温服,共服7剂。2013-10-15二诊,烘热、咽部异物感减轻,汗出仍较多,性情急,夜间睡眠差,白天可睡眠,舌黯,苔薄黄,脉弦细。考虑肝郁较重,故上方去龙齿、蝉蜕、僵蚕、牡蛎、当归,加郁金10 g、香附15 g、川芎6 g、首乌藤30 g、合欢花25 g,以加强疏肝解郁安神之力。共服7剂。2013-10-22三诊,患者烘热继续减轻,汗出减少,仍心烦急躁,夜寐差,咽干痛,舌黯,苔薄黄,脉弦细。上方加炒酸枣仁30 g、合欢花15 g、制远志 10 g、甘草 10 g、川芎 15 g、石菖蒲15 g、陈皮 12 g、法半夏 12 g、茯苓 30 g、煅龙骨 30 g、煅牡蛎30 g、黄连10 g。共服10剂,同时配合静心养性,可练习太极拳等。尽剂患者症状缓解,随访6个月,患者除偶有心烦外,其他症状均未发作。
按:本例以二仙汤为主方,合二至丸、百合地黄汤加强滋阴之力兼能清热;半夏厚朴汤行气解郁,化痰利咽;蝉蜕、僵蚕祛风利咽;牡蛎、龙齿镇肝潜阳,重镇安神。二、三诊加炒酸枣仁、首乌藤、合欢花、制远志加重安神解郁之力;黄连、川芎、石菖蒲、陈皮、法半夏、茯苓清热化痰安神,意在使神安、气行、郁解,痰祛瘀消,脉道滑利,脏腑气血如常而病愈,颇合“凡刺之真,必先治神”之精神。
4 结语
清代名医徐大椿讲“欲治病者,必先识病之名,能识病之名而后求其病之所由生,知其所由生,又当辨其所生之因各不同,而病状所由异,然后考虑其治之法,一病必有主方,一病必有主药”,一语道明了诊治疾病的法门和窍门[7]。中医学认为,围绝经期综合征是指妇女将近经断之年,肾气渐衰,冲任亏虚,精血不足,形成阴阳俱虚,以及相应的心、肝、脾等脏腑和内分泌的功能失调[8]。上述案中患者表现多端,涉及肝、心、脾、肾多脏腑病状,病情看似繁乱无序,但只要识得围绝经期综合征之“病名”,抓住肾阴阳失调之“因”,把握使用二仙汤之“主方”不动摇,则提纲挈领,胸有成竹,临证自当不乱,此亦是刘老师治疗围绝经期综合征的心得,此外再据临床表现不同,求得“病状所由异”,而后加裁,自能得心应手,效如桴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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