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翻译过程研究五十年述评—— 一项基于核心文献的多维剖析
2015-03-20王俊超曾利沙
王俊超 曾利沙
(1.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高级翻译学院;2.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翻译学研究中心,广州 510420)
一、引言
过去50年间,翻译过程研究 (Translation Process Research,简称TPR)一直是西方翻译学界的重要研究课题,最近10余年实证研究成果丰硕,成了翻译学理论研究不可或缺的部分 (Tirkkonen-Condit,Jääskeläine,2000;Hansen,2002;Alves,2003;Göpferich,et al,2008;Mees,et al,2009;Göpferich, et al, 2009;Göpferic, et al, 2010;O'Brien,2011a;Baer,2013)。翻译研究包括笔译与口译两大范畴,本文主要探讨笔译过程研究,①有关口译过程述评将另文讨论。学界已有关于TPR的综述,如Krings(2001)对1982-1992期间翻译过程实证研究成果做了评述;刘立香(2007)从理论、经验和实验层面回顾了国内外有关翻译过程的研究成果,指出国内研究的不足与滞后,但对当时国外研究的认识还不够充分;王少爽 (2012)从方法论层面主要归纳了基于内省法的翻译过程实证研究方法论体系,但内省法为传统方法,并非该领域的研究新法;邓志辉(2012)从认知科学视角述评了西方翻译过程实证层面的研究;O'Brien(2013)从学科借鉴视角综述了西方翻译认知过程的研究;王寅 (2014)则从认知翻译学视角简述了数十种实验方法,但美中不足的是这些单一视角的评述并不能反映TPR的全貌及其发展变化的规律。鉴于此,本文从理论、实证和方法论三个维度剖析过去50年来西方TPR的发展历程,这对我国翻译学有关课题研究早日与国际学术前沿接轨有着重要意义。
二、理论研究之维
(一)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理论模型探索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理论研究者凭借经验直觉和相关理论,对翻译过程的大致阶段进行概念表征,提出一些理论模型。例如,Nida(1964)根据Chomsky转换生成语法理论提出翻译过程“三阶段”模式:分析-转换-重组;Levy(1967)将博弈论引入翻译研究,认为翻译是一场全信息博弈,即翻译过程中每一步都受先前决定和随后情景的影响,并提出“游戏-理论模式”;Kade从交际理论出发得到翻译过程交际理论模式,认为“翻译过程涉及意识形态、社会、文化、情景等所有因素” (Salevsky,Müller,2010:24);Steiner(1975)从阐释学角度提出翻译是一个阐释过程,由信任、侵入、吸收和补偿四步组成。这些理论模型的共同特征为:(1)基于语言学或相关理论,从翻译过程的外部进行认识概括,认为翻译过程是从原文到译文转换中所历经的阶段;(2)对翻译过程进行“理论性和推断性”概括 (Toury,1980),使理论模型具有规定性和假定性特征;(3)翻译过程被简约地勾勒成符号转换、交际或阐释过程。这些理论后来遭受诟病的主要原因在于“它们未能将认知过程考虑在内,也不能解释动态的思维过程”(Lörscher,1991),且单一视角导致翻译过程被简单地概括为线性过程而不是“层级互动过程” (Bell,1991:60)。
(二)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跨学科研究
TPR在80年代中期以后兴起了实证研究热 (见第三节),但这不意味着理论层面研究的终结,相反,研究者借鉴相关学科的概念与方法,提出或论证有关翻译过程的假说和模式。首先,Bell(1991)借助心理语言学和人工智能中自然语言的在线加工,创立了翻译过程的动态模式,该模式包括句法、语义和语用三个层面的非线性分析与合成。尽管不是基于真正过程的分析,但已十分接近心理语言学研究。此外,描写翻译学产生了一系列关于翻译普遍规律的假说 (Toury,1995),其中不乏关于翻译过程的假说,例如“直译过程假说”(the Literal Translation Hypothesis),该假说的理据是翻译认知过程“一开始会受原文形式特征的影响”(Ivir,1981:58),故翻译过程中译文会由最初的直译逐渐变向意译。de Groot(1997)则提出横向和纵向翻译两种模式:前者是指原语与译语中共享的认知表征受到激活后会将两种语言连接起来,而纵向翻译模式却认为两个语言系统完全分开,只有当解码原语后意义才能在译语中得到编码,等等。这一时期关于翻译过程理论假说的区别性特征在于:(1)超越单一学科或视角的规定性概括,借鉴心理语言学、实验心理学、认知科学、描写翻译学等学科的概念和观点,进行描写研究;不再囿于语言或交际层面,而是深入到认知层面,认为翻译研究开始于可观察的事实 (即译作),继而向不可观察事实 (即过程)进行重新构造;(2)同实证研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是基于实证研究而提出假说,或是在后来实证研究中得到检验,如直译过程假说 (Tirkkonen-Condit,2005;Carl,2013);(3)所得理论模型或假说具有可预见性、可验证性。该时期TPR得益于学科内部助动 (翻译实证研究和描写翻译学的发展)和跨学科借鉴。
(三)新千年后整合拓展性研究
这一时期TPR的理论导向的显著特征是拓展性整合研究,表现为对理论模型进行范畴化、对原有假说进行修正或拓展、理论和实证研究相结合。理论模型和假说的区别在于:“模型是系统性假说,是对现象的表征” (Chesterman,2013:157),而假说则是不确定性陈述,可分为解释性、描述性、预见性和阐释性假说 (Chesterman,2004)。首先,一些理论假说被反复地检验与修正,如对上文提到的直译过程假说的进一步阐释和论证 (Chesterman,2004;Englund-Dimitrova,2005;Jakobsen, et al, 2007;Pavlovi∫,2009);再如Schaeffer和Carl(2013)对“自动化假说”(Tirkkonen-Condit,2005)的论证。其次,一些重要概念和模型得以拓展深化,如Englund-Dimitrova(2005)提出了翻译事件模式,包括初始计划、文本生成和修改三步;Toury(2012)则将翻译过程区分为“翻译行为”(即认知层面)和“翻译事件” (即社会层面),并认为两者是包含、互动关系;Chesterman(2013)在此基础上拓展出“翻译实践”(即历史文化层面),并对“翻译行为”(即认知过程)予以深化,区别出翻译过程三种模型:虚构性过程(virtual processes,如六十年代理论模型)、重构性过程(reconstructed processes,如译作导向分析)和真实过程(actual processes,如实证研究),他还对部分TPR(包括实证研究)成果进行对号入座式的范畴化分。此外,还出现了理论和实证相结合的研究,如Hubscher-Davidson(2013)在论述直觉在翻译过程中的作用时给出个案实证研究等。
(四)认知翻译学的提出
传统翻译过程理论研究关注语言和文本层面,却边缘化了认知层面,从而无法对认知过程进行真正的理论概括或提出可证性假说。新世纪里,翻译过程理论研究走向多样化研究态势,理论与实证共生、假设与论证并茂,使得研究重心由译作转移到认知层面,由此诞生了“认知翻译学”(Cognitive Translatology,Muñoz-Martín,2010)。已有学者对其进行了论述 (O'brien,2011b;王寅,2014),此处不再赘言。这是TPR的发展趋势之一,即由译作导向转向认知过程导向。
三、实证研究之维
上世纪70年代翻译研究中已出现了实证研究,如翻译批评和错误分析,但它们是产品导向而非过程导向研究,只能是基于原作与译作对比之上的推测或基于译作描写或翻译批评之上的猜测,对人脑的思维运作却无从知晓。80年代中期出现了翻译过程实证研究,旨在努力寻找翻译过程中大脑运作的证据或线索,包括有声思维报告、生理测定数据 (主要见于口译过程研究),以及源自回顾法、键盘记录和眼球跟踪等辅助性数据支持。下面我们根据主流研究方法将实证研究细划为三个阶段,并从研究方法、研究话题和代表性成果等方面进行论述。
(一)内省法
内省法源自认知心理学,“是指受试者对自己组织和处理信息的方式进行表述”(Færch,Kasper,1987:9),包括即时内省、立即回顾和延时回顾。这种收集定性数据的方法后来被引用到TPR中。即时内省 (concurrent introspection)也叫有声思维法 (Ericsson,Simon,1984),是让译者口述其翻译时的思维过程,对所得数据转写后形成的报告叫做TAPs(think-aloud protocols);此方法成为实证研究前15年最受欢迎的方法,相关研究话题主要包括:(1)翻译问题和策略的识别与分类 (Gerloff,1987;Lörscher,1989;Tirkkonen-Condit,1992);(2)翻译单元 (Jääskeläinen,1991),也称分析单元 (Gerloff,1987)或翻译分割(Jakobsen,2003);(3)翻译中自动化过程及其在职业和非职业译者身上的异同 (Jääskeläinen,Tirkkonen-Condit,1991;Jääskeläinen,1997);(4)情感因素 (Kussmaul,1991;Laukkanen,1996;Jääskeläinen,1997);(5)翻译能力及习得 (Jääskeläinen,Tirkkonen-Condit,1991;PACTE,2003;②Anelone,Shreve,2011)。这些研究旨在探索翻译策略的选择和翻译能力的习得,使人们对翻译认知过程有了初步认识。此外,还有基于回顾法 (retrospection)的实证研究(Hansen,1999;Alves,2003),是让受试在完成任务后立即回顾自己的认知过程或通过完成问卷、接受采访等方式采集数据的方法。然而,对于译者回顾的认知过程是否真实,有学者对数据的可信度提出了质疑 (如Muñoz-Martín,2010;O'brien,2011a),该方法值得进一步思考和深究。
(二)键盘跟踪法
90年代后,西方大多数文本和翻译多是通过键盘敲入,因而出现了一系列输写软件,如 ScriptLog、Proxy、Translog和Inputlog等,这被视为“数字翻译过程研究” (DTPR)的开端 (Carl,2012)。其中,Translog是为翻译研究而专门研发的一款软件。1996年,哥本哈根商学院启动了名为TRAP(translation process)的研究项目,其主要研究目标在于探索包括理解和表达在内的翻译全过程,重点是过程研究的方法,即定性和定量分析相结合:前者主要是内省法、回顾法、录像法;后者是基于由项目组员Lykke Jakobsen和计算机专家Lasse Schou共同研发的Translog程序,它可以记录翻译过程中一切键盘活动,也可同直观法、内省法一并使用,为基于定性分析之上的假说提供定量分析的强化,为语料分析提供多元互证工具。Translog先后经历多次升级完善,如Translog(2002)、Translog 2006和 Translog-II(Jakobsen, Schou, 1999;Carl, 2012; 郑 冰 寒,2006)。③自1995年Jakobsen有了研发Tranlog的设想以来,20年间键盘跟踪法已被广泛地用以研究译者的翻译行为和认知过程中,研究话题涉及时间延迟 (Jakobsen,2003)、翻译停顿或切割 (Jakobsen,2003;Dragsted,2005)、修改过程 (Tirkkonen-Condit,et al,2008;Carl,2009)、推理过程 (Alves,Goncalves,2003)、 注 意 力 转 移 (Jensen,2009)、职业译员和新手键盘使用上的差异以及译者培训研究 和 翻 译 教 学 研 究 (Jakobsen,1999,2003;Hansen,1999;Alves,2003)等。Translog每升级一次,就会带来一次研究高潮,相应地产生了四部论文集 (Hansen,1999;Alves,2003;Göpferich, et al,2008;Göpferich, et al,2009);此外,Translog也因其记录数据的精确性、经济性和高生态效度而备受青睐。
(三)眼动跟踪法
自1879年,眼动研究至今已有136年历史,衍生了多种测量方法。④其中同翻译密切相关的是红外线眼动跟踪法,即利用眼动仪来记录译者眼睛在屏幕上的运动情况并以此来理解翻译认知过程。2006年,哥本哈根商学院成功申请了 “Eye-to-IT Project” (2006-2009)⑤,该项目旨在探究眼球跟踪技术和键盘输入相结合的可能性,尤其是原文理解和译文产出的协调性及可行性。该项目拥有自己的眼动仪(Tobii1750 Eye-tracker),并开发出“注视-词语对应”工具 (Gaze-to-Word Mapping,GWM),它可以通过注视自动辨别译者所加工的词语而不再需要人工操作。实证研究所关注的眼球运动形式有:注视 (gaze)、注视时长 (fixation duration)、扫视 (saccades)、向前和向后扫视、瞳孔扩胀(dilation)等,通过记录这些实时变量来探究翻译过程中协调、注意力转换和认知努力等问题。大部分研究成果已收录在Looking at Eyes:Eye-Tracking Studies of Reading and Translation Processing(2008)一书中,如注视时长与词汇特征的关系、时间限制、打字熟练和注视时长的关系、隐喻翻译过程、认知努力和软件处理模糊匹配的关系等。需要指出的是,虽然眼动法可提供高信度数据并已被引介到国内 (王少爽,2012),但因眼动仪器高昂的价格和技术难题,国内开展这一方面的实证研究尚需时日。
(四)实证研究转向
研究方法的更新使TPR由理论假设转向了“寻找证据”的实证研究,并形成不可逆转之势。研究对象的多元化也不断扩大了“翻译过程”这一概念的外延,不仅包括翻译认知过程,还包括翻译过程中译者的行为、情感、能力等因素;相应地,Göpferich等 (2011)认为翻译过程得到的数据应称为“TPP”(translation process protocol),而不再仅指口语报告数据 (TAPs)。尽管翻译过程实证研究取得了丰硕成果,但我们也应看到其不足之处:(1)研究者没有对数据转写与分析设立统一标准,多按照各自需要选取部分数据进行分析或阐释,从而缺乏完整的、系统性分析;(2)受试多为学生而不是职业译员,因而研究发现对职业翻译活动的实际指导意义有限;同时,对于“职业译者”、“半职业译者”、“新手”等概念也没有统一的界定;此外,还涉及实验伦理问题,包括受试的意愿和个人信息等;(3)研究发现多流于为说明现象而说明现象,没有在理论或方法论层面做提升,导致方法上的众多弊病。
四、方法论之维
翻译过程实证研究,一方面弥补了理论研究的不足,使得过程研究走向翻译-认知界面,另一方面又因其方法效度和信度问题而受到批评。因此,研究者对实证研究中现有方法存在的问题与新研究方法的提出做了大量探索,带来了TPR的方法论维度,它包括关于过程研究方法的专门探讨 (Mees,et al,2009;Jakobsen,2009;Alvstad,et al,2011)和大多实证研究中都会附带性论及。本节从方法效度、印证和多元论证研究等方面进行扼要分析。
(一)方法效度
实证研究方法多因效度问题而备受指责。例如,研究者将TAPs直接从心理学挪用过来,并没有对其理论依据和效度加以论证;Bernardini(2001)就从试验效度、理论效度和生态效度三个方面指出该方法的不足,认为翻译过程研究方法需要进入“验证阶段”,不断予以完善 (2001:253)。O'Brien(2010)则从研究环境、受试主体、伦理、数据分析等方面讨论了眼动跟踪研究中方法效度上面临的挑战。研究者也尝试着通过调节试验条件来提高实证效度,如不限制受试时间 (Jakobsen,2003)、利用Translog收集数据、将量化研究同定性研究相结合 (Barbosa,Neiva,2003)等。与方法效度密切相关的研究还有接下来要讨论的对已有方法的印证和互证性研究。
(二)方法印证
对实证方法的不断探索也催生了新的实证方法。重视研究方法的学者分析了 TAPs的优点与不足 (Jääskeläinen,1997;Bernardini,2001),指出它无法记录没有进入短时记忆的自动化过程 (Bernardini,2001)以及试验过程被人为化 (Livbjerg,Mees,2003);对此,House(1988,2000)提出了对话式或小组有声思维法 (dialogue protocols,另见Kussmaul,1991),其变体还有合作式有声思维法 (Collaborative translation protocols,Pavlovi∫,2009),其优点是增加了试验的环境效度,减少了人为因素,为翻译策略研究提供更为丰富、有趣的数据 (House,1988)。再如,Jakobsen(2003)用Translog论证了TAPs对翻译速度、修改和切割的影响及其信度问题;Guan等 (2006)则用眼球跟踪技术证明了提示性回顾法 (stimulated retrospective think-aloud)的效度和可用度问题。此外,科技发展带来了电子实证研究方法,即通过电子设备来记录过程中的数据,如生理测量法 (fMRI和EEG,如Kurz,1994)、键盘输入法、眼球跟踪法等进一步弥补了传统内省法的不足,为方法之间的相互论证提供了可能。
(三)方法多元互证
传统的有声思维研究多为定性-解释性研究;随着Translog软件和眼球跟踪仪的开发,研究走向定性分析与定量统计相结合的路子,这种混合研究设计传统上称作“混合法”(mixed method);西方翻译界则借用社会科学术语“triangulation”来指用不同方法 (定性和定量分析结合)和工具 (各种数据收集方式)阐释翻译过程,从而提高对研究对象的理解 (Jakobsen,1999:18;Alves,2003;PACTE,2003;O'Brien,2010),“多元论证法”⑥已得到大多数研究者的认可,因为它可以使研究者得出关于翻译过程更为可靠的发现 (Alves,2003)。现有的多元互证法多是两种或三种数据收集方法的结合,大体上可分为三类:(1)传统方法内部的结合,如回顾法作为有声思维的辅助方法(Gerloff,1987;Krings,1987),有声思维、对话口语报告和回顾法相结合 (如Barbosa,Neiva,2003);(2)传统方法和电子实证研究方法的结合,如有声思维和键盘输入相结 合 (Hansen,1999;Jensen,1999;Jakobsen,2003;Livbjerg,Mees,2003),回顾法和键盘输入相结合 (Hansen,2003),屏幕记录、问卷和提示反省相结合 (PACTE,2003),TransComp综合利用了有声思维、键盘输入、屏幕记录、网络记录、采访和问卷方法 (Göpferich,et al,2009);(3)电子实证研究方法内部的结合,如键盘输入同眼球跟踪技术 (Jakobsen,Jensen,2008;Sharmin,et al,2008;Dragsted,Hansen,2008;Jakobsen,2009)。从方法上而言,TPR的另一个重大转向是由定性研究向多元互证研究的转变。
五、对现有研究的简评
西方TPR在已取得丰硕成果的基础上,目前呈现出基于高科技手段翻译和认知科学融合的实证研究趋势。但现有研究中也存有一些空白与不足:(1)研究者对研究对象概念 (如半专业译者、翻译能力)缺乏统一界定或客观可度量;(2)研究者对实证所得数据分析中各取所需,缺乏数据分析的统一体系,实证数据也没有实现共享或互证;(3)翻译过程研究依旧依附于其他学科,认知翻译学或认知-翻译界面研究也停留于几个空洞的概念上,在理论架构、研究方法论、学科建设上亟待需要在交叉学科融通式基础上,衍生出翻译自身的一些理论研究范畴体系来,因为方法和工具只是辅助性的,其本身并非研究目的。针对这些不足,我们提出四点对策:(1)明确研究对象,界定研究问题,可针对相关核心概念举办研讨会或组织期刊专题讨论,在一定程度上达成主体间的共识,从而提高研究发现的可对比性。如翻译过程的实证研究中受试者主要有专业译者、半专业译者、非职业译者,但不同研究中受试者的专业度或认知能力存在着量甚至是质的区别,若能加强研究对象及针对性实证问题统一界定,则能使各研究成果可以进行互证;(2)加强对实证数据分析和共享的管理,需要对不同类型的数据进行筛选标准或指标的革新,以提高所用数据的信度;(3)现有研究手段能够收集丰富的数据,如有声思维的音频及其转写、键盘跟踪数据和眼动数据等,可进一步建立数据库,使数据实现共享,这样其他研究者也可多角度对数据进行深度挖掘,既可避免研究数据的浪费,又可避免数据分析囿于显而易见关系度的析分上;(4)增强认知翻译学或翻译研究中认识转向研究的深度和广度,尤其是理论架构、研究方法论、学科建设等方面,关于这一点的具体建议可参见卢卫中、王福祥 (2013)、王寅 (2014)等。
六、结语
从历时角度看,西方翻译过程研究在半个世纪里历经三次重要转变:由产品 (译作)向认知过程的转变、由理论概括向实证性描写的转变以及由定性研究向多元互证法的转变,形成翻译-认知新的研究范式和多元论证方法。新的研究范式和多元论证手段使我们有理由相信认知翻译学在今后会得到长足发展。从中西对比角度看,我国翻译过程研究滞后,像在西方翻译领域发展了三十余年的TAPs在中国最近十年才有研究,发展了近二十年的键盘跟踪技术和十余年的眼动研究在中国仅是简单地引进介绍,尚未运用于具体实践研究。因此,对西方翻译过程的述评研究不仅有利于我们掌握西方该领域的研究动态,对我国翻译研究也具有指导意义。
注释:
①口译过程研究主要文献可参见:Empirical studies of simultaneous interpretation:a review and a model(Gerver,1976),Beyond curiosity:can interpreting research meet the challenge?(Moser-Mercer,1997),Community interpreting(Hale,2007),等。
②TransComp是一项关于翻译能力及其习得的历时性研究(longitudinal study),详见 http://gams.unigraz.at/fedora/get/container:tc/bdef:Container/get
③www.translog.dk
④参见Eyemovements in reading and information processing:20 years of research(Rayner,1998).
⑤http://cogs.nbu.bg/eye-to-it/
⑥“Triangulation”有多种翻译,如“三角测量模式”、“三元数据分析”、“多元数据验证法”和“多重论证”等,本文采用的译文是“多元互证法”(详见王少爽,高乾,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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