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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响是两个精神神秘的接触——影响研究的复归与转向

2015-03-20刘小晨刘介民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学报 2015年6期
关键词:比较文学作家文学

刘小晨 刘介民

(1.广州松田职业学院 外语系,广州 511370;2.广州大学 人文学院,广州 510006)

影响是两个精神神秘的接触,是说比较文学影响研究高深莫测,难以捉摸。影响的神秘解读是形成研究神秘过程的技巧或方法,研究者可以通过接触、关系、翻译、审美等激活精神空间的神秘能量。现代文学研究趋向于影响研究,现代文学与外国文学的关系起步于鲁迅与外国文学,如王瑶《论鲁迅作品与外国文学的关系》,乐黛云的《尼采与中国现代文学》,李万钧的《论外国短篇小说对鲁迅的影响》,还如陈思和、李辉的巴金研究系列论文《巴金与俄国文学》、《巴金和法国民主主义》、《巴金与西欧文学》等。现代文学研究领域内的影响研究,后来也被复兴的比较文学界所共享。美国学者韦勒克 (ReneWellek)在“比较文学的危机”一文中说法国的“影响”只限于两种文学的外贸,仅仅研究外国来源和作者的声誉的材料 (韦勒克,1982:23)。他的否定只是情绪性的,或是一种模糊概念,没有提出强有力的论据。比较文学家库提乌斯指出:影响“这个术语常常不能表达内涵丰富的事物,它以相当不真实的方式指称真实的事物。”(Jan Brande Corstius,1968:182)乔纳森·卡勒又提出比较文学的挑战:走向“全球化”,走向“文化”研究 (Jonathan Culler,2012)。曹顺庆 (2001:13)认为“跨文化研究”是比较文学中国学派的生命源泉、立身之本。这意味着比较文学涉及的范围如此扩大,几乎已经不是一个学术领域。这种研究范围迅速扩展以至于无法把握,令人窒息。

影响研究是比较文学研究的主流之一,一些人对影响研究认识模糊,主要是他们对影响研究还不十分了解,只是人云亦云。影响是文学精髓 (penetration des genies)的渗透,真正的影响是一种精神的存在,“影响是两个精神神秘的接触”,是可意会而无可实指的。传统比较文学影响研究有具体、实证的血亲 (历史)渊源及姻亲 (地理)关系,关注两国文学以及一个作家在国外的名声、被接受的程度等。作者虽接受影响,但仍有自己的形式、自己的幻觉、自己的独创性。

一、影响与接触

“影响”(influence)要在实际的“接触”(contact)上,这种“接触”可能是直接地接触外国文学作品,也可能是间接地,如通过翻译或二手的论述;或是外来观念随手拈来或蜻蜓点水式的接触。如何接触,如何对某人某作品有影响,是复杂而难确定的,往往带有某种揣测。“影响”的论证基础,是建立在“同时的”(synchronic)、“类同”(similarity)、“异时”(diachronic)、“相异”(dissimilarity)等多个层面。

例如作品A,是与外来作品B接触后,受到B的影响,把A与B放在同时的层面上,找到两者的“类同”之处。也就是A与A的作者把本国文化放在相异的层面上,认为A与B共同拥有的类同。不能从A作者所拥有的本国文学传统找到而与之相异,而把这相异归于外来B的影响。要论证A与外来B类同,要论证这类同与A的作者所拥有的文学传统相异很难。如鲁迅的《狂人日记》与果戈里的同名小说,涉及到接受和影响的问题。因为相同或相异的厘定要有很深层次的前提。问题更为复杂的是,作品A的作者可能同时“接触”B及C及D等。这样作品A可能建立在许多外来作品上。这些外来因素很可能缠结在一起。另外强调外来影响的相异,无可厚非,但当一个作家与外国文学接触时,是通过本国文学去认知、诠释的。也就是说接触与影响的过程,作者的本国文学传统一直被牵动着、回应着。亨利·雷马克说:“某个国家的一部作品在思想内容上和文字形式上给一部作品提供灵感,使它具有新风格,而且这种左右力可以明显的考察出来,同时受影响的作者或诗人是在一个走向文学新方向的国家里创作。即使前者没有直接产生后者,也曾帮助后者的诞生,刺激它的创作。”(亨利·雷马克,1979:58)影响过程中存在着无所避免和不可或缺的“类同原则”,在胡适的诗歌创作中有充分的表现。

胡适诗歌创作和理论与外来接触有关。也许是胡适认知到西方诗歌创作理论影响的价值,这种观念对胡适诗歌提供了影响的助力,而这种接触与影响都是概括性的。胡适在接触外来文学时,习惯于回溯中国文学传统,使其相应部分动将起来,即中国学派的影响研究模式。在谈到他的《应该》一诗时,他说是一种“创体”,是用独语(monologue)的手法,并指出古诗中只有“上山采蘼芜”略像这个整制云云 (胡适,1986:36)。胡适引用一个外来批评术语作为思考理念,引动中国古诗中的“略像”的“上山采蘼芜”作为接触时的媒介物,来完成整个接触和影响过程。可见《应该》一诗的写作模式是在接触和影响的过程里遵从“类同原则”而进行的。而被牵动的传统的“相类”部分,起到积极的媒介作用。美国记号学家皮尔斯(C.S.Peirce,1931:58)提出接触、影响过程的“中介”(mediation)模式。在影响活动里“外来因素”、受到外来因素影响的衍义过程(semiosis)与在类同原则被掀动的本国文学传统,是处在互动、中介的地位,起到积极的作用。诗人作为影响活动的中心,与时代和他的需要是整个影响活动的契机。胡适在《尝试集》自序中说:在美国伊萨卡(Ithaca)五年:“颇读了一些西方文学书籍,无形之中,总受了不少的影响”(胡适,1986:19)。外来元素可能扮演中介角色。胡适提出“八不主义”与英美意象主义有关。从接触的角度看,胡适所受外国影响是广泛的,“八不主义”之于西方渊源应作如是观。

比较文学影响研究中,接受与影响有所关联。文学与文学间的相互关系,常常是一个国家的作家被另一个国家所接受。外国作家在某个国家或某段时间被接受,会直接影响文风,培养读者,也抚育艺术和批评的意识形态。接受还有一点值得关注,那就是媒介语言一定要放在研究接受的范围之内,在曾被翻译成的这种语言范围内。外来影响的思想、行为、或者穿着都会在作品中被时代的不同阶层所接受。

二、影响与关系

法国比较文学以研究渊源、影响的历史实证关系为主要内容,即所谓的影响研究。法国学派奠基人梵·第根(Paul Van Tieghem)说:比较文学的目的,主要是研究不同文学之间的相互联系。除了得到一种好奇的兴味,美学上的满足,还要养成鉴赏力和思索力 (梵·第根,1937:17)。他们的理论和实践始于伽利 (Carré),认为“比较文学是文学史的一支”,它研究“事实联系” (Carré,1951:5)。基亚 (Guyard)在他的《比较文学》一书中指出比较文学七大目标:(1)世界主义的代理;(2)文类的际遇;(3)主题的际遇;(4)作家的际遇;(5)渊源;(6)思想潮流;(7)对某外国的诠释。这七项目标从广义讲都属于影响研究,由此可以看出影响研究的主要观点。影响研究的动机和目的,是建立一部世界文学史;研究的方法是实证主义,研究的焦点是各国文学的实质关系。研究课题包括两大类:文类学与主题学等的历史研究;以具体事实为基础的影响研究。二者彼此相关。基亚说:“文类命运的诞生、成长与死亡,只不过把视界放远了看;如果把视界缩短,凝聚在时间的近距离或静止点来看,也无非是探讨文类或主题的‘接触点’与因果关系。所谓‘证明借取的证据’”(Carre,1951:18)这类文学史影响研究的范畴,主要有源流学,誉与学,媒介学、对外国的诠释等是影响研究的主要课题。虽然有些课题已经过时,但大多数仍为学者关注和研究。“五四”新文学,胡适《文学改良刍议》就受到意象派诗歌运动的影响。近年影响研究的趋向从外缘到内涵,显示影响研究方向的转变。如《中国比较文学》2014年第四期有宋炳辉的《从中俄文学交往看鲁迅〈狂人日记〉的现代意义》;李贵苍、陈超君的《叙事的狂欢:莫言与格拉斯笔下的侏儒想象》是两篇较好的比较文学影响研究的文章。

强调影响研究与文学史关系的法国学者布拉克(Block)认为影响研究的主要目标,不是“外在关系”,而是对“内在关系”的探讨。影响的运作不是从作家到作家。(Block,1970:47-48)法国新生代学者比舒瓦 (Pichois)和卢梭 (Rousseau)亦云:“正确的说,影响乃微妙、奥秘的机械,使得甲作品产生乙作品。”接受完成并不等于影响完成,接受只是影响同化的初步。影响必须了解艺术作品的创作特性,乙方必须创作出近似甲方的作品才行。影响不仅是甲方的单向行动,还需要乙方的反动或互动。匈牙利比较文学家韩克思 (Elémer Hankiss)说:“文学的影响不是单向‘行为’(action),不是一种放射行为,能透过或改变一个本质‘被动’的接受者;而是一种‘交互行为’(interaction),作品发出的力量与接受者心智之间的激战。”(Elémer Hankiss 1966:1225)影响研究以作品为对象 (object—focused),而不是以行动为对象 (action—focused)。是力量——阅读经验——启发创作 (impact—experience—inspired creation)。是影响者与被影响者“两个相对力量之间的激战”。而我们的一些学者往往探讨作家间的相同点和亲和性,殊不知真正的影响却在对抗以及影响的反面。如莫言与格拉斯 (Günter Wilhelm)笔下的侏儒想象对前人影响的反动。这种反动,反到对激起作者的独创性。

影响研究的相关问题曾在法国学派初期进行过讨论,没有圆满结论。如影响研究的种类与层次?如何判断影响研究的存在?如何衡量影响研究的功能?影响研究与传统的关系如何?从早期美国著名文学批评家布鲁姆 (Harold Bloom)的《影响的焦虑》(The Anxiety of Influence),到法国比较文学家伊斯卡匹 (Robert Escarpit)的“创造性叛逆”(Trahison créatrice),对这些问题多有探讨。如解释影响与创作的关系,法国文学家梵乐希 (Paul Valéry)从心理学上而非实证论上出发,认为这种接触会使作家寻找自我、发现自我。这种负影响 (negative influence)或“抗拒影响”(I'influence par protestation),使受影响最深的作家可能变成最伟大的。从创作衍生学的角度看,这种观点摈弃了内容与形式的二元论,形式不再包容内容。无论作品的素材来源为何,无论要表达的对象为何,经过作家新的处理后,它便成为形式的一部分。也就是说:内容变成形式的附庸,形式决定内容。(Erlich,1965:151)在这种情况下,任何资料来源,无论是意识形态的、素材的,乃至“形式的”,都变成与作家接触的“外在关系”,仅对作家有影响。一旦他开始创作,这些借取的资料,便成为作品的“独特实体”的部分。它们的功能与美学意义必须在这种新的有机体内呈现。鲁迅《狂人日记》的美学价值是独立自足的。“艺术作品的独特性不在于构成它的个别成份,而在于这些成份的独特功能。”(Eichenbaum,1956:112)可见,影响研究最重要的条件是了解文学关系及创作的本质,解释作品的“起源现象”(genetic phenomenon),其次才是章句的比较阶段。

文学研究从作品内出发,其美学意义在肌体内,然后往作品间探索其内在关系。而主张辅之以作品衍生的研究:确定影响的存在;判断该影响的创作功能;界定该影响的章句功能。这里离不开影响,也就是以作品本身的研读为对象,由文学外缘移位到内涵。影响研究借文学外在的资料来源,如作者的传记、日记、游记等为研究辅助的客观证据,进而帮助我们了解作家的创作过程,作品间彼此的关系以及作本身的美学价值。

三、影响与翻译

文学影响与翻译有密切关系。美国约瑟夫·肖 (J.T.Shaw,1971:91)在讨论“文学的假借”(literary indebtedness)时说:“当外来的事物在作家或他的艺术作品中产生的效果是他本国文学传统和个人发展无法解释的,这位作家便可以被认为是受到了影响。”台湾学者张汉良认为:“以影响研究为手段的文学史研究,或以文学史为目标的影响研究的范畴,可以归纳为源流学、誉与学、媒介学与对外国的诠释四大类。”(张汉良,1986:31-60)一个作家在外国被接受,可能会导致整个国家的文学被接受过去。接受本身可以提供刺激或媒介作用,惟有如此影响才能发生。影响表现在:(1)资料的借取,(2)文学结构及形式的西方渊源,(3)创作技巧方面来自西方,(4)文学思潮和文学运动所产生的影响。西方文学对中国文学的影响,值得学者们以影响研究的方法加以探讨。哈斯克尔·勃拉克(Haskell M.Block,1985:30-37)认为:“影响是一种潜意识的模仿。影响研究可显示出作家在接受他人影响之后,创造出完全属于自己的作品。影响研究不仅探讨作家接受他人作品的各个细节、意象、题材,更进一步探讨作家如何以融会贯通的方式把这些借取的资料组织成有生命的艺术作品。”影响他人的作品未必伟大,接受他人影响后,也会创作出更优秀的作品。

文学影响与翻译在比较文学中有特殊的意义。比较文学中的媒介学就是翻译文学。“媒介学”是研究外国作品进入本国的方式,与影响研究有密切关系。甲作家对乙作家的影响往往不是阅读原文,而是藉翻译作品了解乙方文学。因此翻译与影响也成为传播文学的媒介之一。翻译本身是一种创造,作品的意义是通过翻译才能呈现出来。译者给本国文学传统带来原来是用外文写的一部作品。徐志摩的翻译与他的审美期望影响着他的创作,通过翻译直接接受这些作家的影响。如徐志摩与拜伦、雪莱、济慈、罗赛蒂、华兹华斯等的关系就是如此。徐志摩服膺拜伦,认为自己不仅在身世上,而且在心灵上也相通。徐志摩接受外国文学影响不是被动的,而是主动的寻求。对原作的选择,译文的好坏,决定着翻译的成败。拜伦的《哀希腊》直接影响了徐志摩的《梦游埃及》,徐志摩 (1983:39-40:)在《拜伦》中翻译的诗篇表现了“叛乱诗人”的英雄气概。古希腊人说翻译就是“叛逆”,原文与译文是不平等的。传统翻译家讲究“信达雅”常常顺从形式和内容,忠于原作,用新的语言重写一遍。尽管如此,一些翻译家会改变译作内容以适应时代和民风。林纾的翻译,常常删除、增加、意译、改变形式,甚至改变风格。真正产生很大影响并在文化交流中发挥很大作用的翻译,多数带有适应本国读者需要的创造成分,使译者和读者以想象不到的方式接受了新的语言和知识。因此,翻译作品不但属于研究一个外国作家被某种文学影响的问题,同时也是文学研究本身的问题。

翻译是一座桥梁。对本国文学具有巨大影响力的不是外文原著,而是经过变化的翻译出来的作品。翻译作品是本国文学传统的一部分。即使有些读者能够阅读原文的外国作品,也不能算是属于本国文学传统的著作,必须被翻译成本国文字才算数。也就是说,必须在风格、形式和词汇变成本国的文学作品,而且在文学影响和传达影响上担当特别的任务。产生直接影响的,多数是翻译作品而不是原著。

四、影响与美学

影响研究并没有忽略文学作品本身的美学价值,影响也不应仅视为因果和类似的关系,或事实关联与平行的关系。它是许多相互关系与相似性交织成的网,依历史顺序发生作用。如对甲作家外在事实的研究,诸如传记、书信、日记可以追溯其影响来源。但不能说这是影响因素的全部,还涉及作品的题材、技巧、风格、审美等。有意义的影响一定要表现在文学作品里面,影响可能在风格内、意象里面、人物塑造上、主题处理上、形式上;影响也可能表现在某部作品中的内容、思想、观念、或普通的世界观上。所以,影响研究的目标要广泛收集外来成分的客观资料,显然尚存不足。文学作品对文学作品的影响是最可令人信服、最可证实的。从美学上看对作者个性的影响也许是最有趣的。通过影响反映在作者的著作内容上,而不是直接影响其作品形式和风格;反映在作者的思想观念、审美情趣,而不是仅仅在艺术形式上。

美国学者韦勒克和沃伦 (Wellek和Warren,1962)在《文学理论》(Theory of Literature)一书认为文学“其衡量标准以美学价值或作品的‘美学理性综合特征’而定”。哈佛大学克劳迪奥·吉伦 (Claudio Guillen)从创作心理过程来理解,认为在接受过程中纯粹的美学范畴扮演次要角色,接受可视为影响同化的初步。“任何影响研究的理论,皆应了解艺术作品创作的特性”(Guillen,1959:176)。如《叙事的狂欢:莫言与格拉斯笔下的侏儒想象》文章中所言,那些德国作家对中国作家的影响在某一时期的思想观念及文新传统能提供一些正需要的东西。而莫言对他们作品的解释正及时地抓住了这一点。莫言在《酒国》中“塑造了一个侏儒形象,融入了与君特·格拉斯类似的叙事手法”(李贵苍、陈超君,2014:165-177)。外来技巧为他所吸收、应用、修正或扬弃,提升了作品反映时代背景的创作意义。两部作品在形式和内容上有明显的相似之处,两者有相互影响之关系存在。作品各个结构部分的关系如何引起作者的兴趣,有那些资料来源。作者看到其他作家的作品后,在创作时已吸收为自己的一部分;创作的作品也看不出受了何人的影响。莫言是一个很成功的创造自己作品的人,将别人的东西经过消化、不露痕迹的渗进他自己的文学作品的新天地里。影响研究是比较文学中最经得起考验、最科学的研究。关注影响双方作品的美学研究,在法国学者中也大有人在。西蒙诺纳 (Simon Jeune,1968:98-99)把法国学院传统的文章解析方法发展为“比较解析法”用来欣赏、比较两件作品。尤其是有影响关系的作品或翻译作品。一旦确定了放送者与接受者,渊源作品与受影响作品的关系便可以择放送者或接受者作为比较的基础,根据一方界定另一方作品。除了观察两者的相似点,还要挖掘彼此独创的美学价值。《从中俄文学交往看鲁迅〈狂人日记〉的现代意义》一文揭示鲁迅接受果戈里同名小说影响的创造性意义。狂人的性格或精神病症,情节线索,叙述人的设置和叙述效果,叙述结构,主题与艺术效果 (宋炳辉,2014:133-140),这都是影响研究的相关问题。虽然他们最终依归文学史,但他们都怀有美学的兴趣,从事作品有机结构内的美学探讨。这两篇文章考察作品的历史意义,不仅考察作品间 (intertextual)的,而且考察作品内涵的(intrinsic)美学价值。“作家往往戏剧性的接受外国作家的教育,原因有二:第一,代沟竞争的问题不存在了,第二,作家感觉需要新模范与方向。(Balakian,1962:29)

“影响”是用来表示思想意识和文字形式对文学作品、批评或整个时代产生的种种作用。影响有内在的、外在的。文学和文学的关系属于内在的,文学和人类其他活动的关系是外在的。从外在的关系来看,影响的元素和效果是可以知道或辨认出来的,但影响的整个过程是很难求证出来的。这种影响可以用来说明作品与其他文化之关系,帮助我们选择创作方向和内容。可是,影响不能告诉我们那些要素产生了什么作用。如鲁迅的散文集《野草》,是生命之花,具有对生命刻骨铭心的记忆。《野草》在造意的深远,抒情的深切,声调的和谐,文辞的优美等许多方面,都不同程度地受象征主义思想影响,受了波德莱尔、马拉美,兰波的影响。另外强调外来影响的相异,无可厚非,但当一个作家与外国文学接触时,是通过本国文学去认知、诠释的。也就是说接触与影响的过程,作者的本国文学传统一直被牵动着、回应着。这本国的文学传统与外来的文学要素有某种“类同”关系。影响过程中存在无所避免和不可或缺的“类同原则”,这在胡适的诗歌创作中有充分的表现。

五、结论

影响观念和普通文学惯例不完全一样。一个作家创造一部作品,牵涉的影响因素比旧惯例要来得多。对别人的能力非常崇拜,希望在追随一个天才的脚印,发现一个新世界。接受影响者在谦虚之中具有高大理想。想学会别人那一套,然后再赋予第二生命,只要别人的著作曾经变成作者的内在世界极重要的一部分、变成他创作的要素。美国克劳迪奥·吉伦 (Claudio Guillen,1959:176)在《影响研究的美学》专论中指出:文学作品产生文学作品,只要作者把从别人作品学来的东西如技巧或境界运用到自己的作品上,它可能具有独立的美学价值。这种影响观念的界定具有国际性。前国际比较文学学会会长迈纳 (Earl Miner)说得好:“不必完全抛弃‘影响’的概念,重新确定它的定义之后,这个概念可以继续发挥作用。”(孙景尧,2001:30)经过重新确定,催生并认识到当代影响研究的理念。影响研究和所有学术概念和学术命题一样,在跨文化比较文学研究中延长自己的学术生命。当今学术界的影响研究,无论内涵还是对象与传统观念相比都有很大变化。影响研究的一些概念和命题重新确定,获得了延长它们的学术生命。影响的元素和效果体现出它的美学价值以及文学作品与其他文化的关系。比较文学未来的转向,应该是回归比较文学学科研究范围,开辟中外文学关系研究的新途径、新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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