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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外批评家笔下的保罗·奥斯特*

2015-03-20

外语与翻译 2015年3期
关键词:奥斯特评论家犹太

高 莉 敏

上海立信会计学院

国外批评家笔下的保罗·奥斯特*

高 莉 敏

上海立信会计学院

保罗·奥斯特(1947-)是美国当代最著名的犹太作家之一,从其成名作《纽约三部曲》开始,富有时代气息的作品就吸引了国外众多学者和评论家的注意。国外文学批评界主要从奥斯特的后现代性、犹太性和其作品中的空间叙事问题三个方面展开评论。在这些批评和论述中,既有真知灼见,也有值得商榷的地方。

保罗·奥斯特,后现代性,犹太性,空间叙事

保罗·奥斯特(Paul Auster)是美国当代最著名的犹太作家之一。他集小说家、诗人、剧作家、译者、电影导演等多重身份于一身,不仅发表小说,还出版诗集、创作剧本、撰写评论、编辑作品和翻译著作。其作品曾获法国梅迪西斯文学奖,美国艺术和文学协会颁发的莫顿·道文·萨贝尔奖和西班牙阿斯图里亚斯王子文学奖等,他也是每年冲击诺贝尔文学奖的重要人选之一。从其成名作《纽约三部曲》(TheNewYorkTrilogy)(《玻璃城》CityofGlass)、《幽灵》(Ghosts)和《锁闭的房间》(TheLockedRoom)开始,富有时代气息的作品就吸引了国外众多学者和评论家的注意,本文择要评论国外批评家的观点。

1.奥斯特的后现代性

目前,国外批评界较为集中地谈论奥斯特的后现代性问题。评论家们从奥斯特作品中的互文现象、追寻的叙事策略、对偶然因素的运用和对传统侦探小说的颠覆等方面入手考察他的后现代性。

阿利基·瓦尔沃廖(Aliki Varvogli)专注于奥斯特作品中的互文性,她认为奥斯特的创作深受美国文艺复兴、法国象征主义和现代主义作家,如贝克特(Beckett)、卡夫卡(Kafka)的影响。因此,她抓住奥斯特小说中的互文现象,试图找出暗含在其作品中的作家、文学文本、相关神话、历史的文化文本,探讨它们与奥斯特小说的内在关系。在瓦尔沃廖的论述中,她专注于奥斯特小说的情节与其他作家作品内容的关联度,但缺少对除情节之外的其他因素的考察,如奥斯特与卡夫卡、贝克特等犹太作家对空间的思考等问题就没有得到应有的关注。即使是在针对故事情节的研究上,她也忽略了对奥斯特的作品与犹太历史、文化文本之间关联的探讨。如在专著中,她只简单地提及奥斯特的小说《末世之城》(IntheCountryofLastThings)与二战大屠杀之间的关系,却没有对此详加分析。而在解读奥斯特的作品与贝克特、卡夫卡小说之间的互文性时,她也没有从犹太历史、文化的角度进行探讨。

勒纳·夏洛(Ilana Shiloh)从奥斯特作品中的叙事策略出发,探究他的后现代性表现。她不仅运用哲学、心理学的相关理论分析奥斯特小说中追寻的含义,还探究了奥斯特作品中传统的流浪汉故事与偶然因素的结合,神话、原型因素在追寻模式中的运用,以及其中包含的存在主义暗示等几个方面的内容。在书中,夏洛聚焦奥斯特的八部小说进行了详细的文本分析,指出他作品中的追寻不仅是物质层面的追寻,更是精神层面的追寻,是主人公“对自我的追寻”(Shiloh 2002:10)。夏洛虽然从后现代的角度分析了奥斯特小说中追寻的叙事技巧和主题思想,但她在论述中没有把这种追寻的叙事策略与主人公在追寻的过程中形成的流动性空间联系起来,忽视了奥斯特借流动性空间刻画的主人公焦虑、渴望“走出去”的心态,以及由此传达的犹太情感。正如评论家皮科克(Peacock 2010:100)所说,奥斯特作品中的追寻叙事体现了“犹太作家所特有的对流亡和空间的思考”。

奥斯特作品中的偶然因素也受到了评论家们的关注。在《保罗·奥斯特的后现代性》(PaulAusterandPostmodenQuest)一书中,布伦丹·马丁(Brenden Martinm,2008)通过分析奥斯特小说中的偶然、巧合和各种不确定因素,断定奥斯特是一名后现代主义小说家。史蒂文·奥尔福德(Steven Alford 2000)在“当代叙事中的偶然因素:以保罗·奥斯特为例”(Chance in contemporary narrative:The example of Paul Auster)一文中认为,奥斯特对现实生活中偶然因素的见解与其作品中的人物对偶然因素功能的分析截然不同,而这一矛盾归因于叙事的双重时间结构。“生活中的偶然事件存在于叙事之外;在文学中,没有偶然事件”。评论家们注意到了奥斯特作品中的巧合和偶然因素,不过,他们基本上只关注了这些偶然事件本身,没有把它们置于所发生的空间中进行考察,忽略了作者在特定的空间中设置偶然事件的目的。

奥斯特作品中对传统侦探小说的颠覆也是评论家们讨论较多的一个问题。约翰·齐克斯基(John Zilkosky)在“作者的报复:保罗·奥斯特向理论挑战”(The revenge of the author:Paul Austers challenge to theory)一文中,以奥斯特的《纽约三部曲》为例,论证了其玄学侦探小说的属性。他认为《三部曲》不是关于犯罪的小说,而是对作者和写作本身的书写。赫佐根拉斯(Herzogenrath 1999:24)在谈到《纽约三部曲》的第一部《玻璃城》时说道:“侦探小说作为一种文学体裁包含了三个主要因素:侦探、探案过程和谜底。其中谜底是最重要的因素”。但在这部小说里,伴随着罪犯的消失,案子的终极意义也消失了,侦探奎恩没有揭开案子的最终谜底。因此,它是一部反侦探小说。评论家们论证了奥斯特的作品对传统侦探小说的颠覆,从而把奥斯特归于后现代侦探小说家的行列。但是,奥斯特在《纽约三部曲》中套用侦探小说的框架是为了探讨现代人的异化和他们对自我身份的追寻,以表现犹太人的身份意识,这与侦探小说的发生空间——纽约密切相关。评论家们往往只关注奥斯特侦探小说本身,忽略了对其发生环境的考察。

当众多评论家探讨奥斯特的后现代性,并称他为“后现代主义小说家”时,也有人提出相反的论调,认为奥斯特是反后现代主义小说家。戴莫维茨(Dimovitz 2005:252)认为奥斯特通过批判后现代主义的几个重要因素成功地瓦解了后现代主义的根基。他结合奥斯特的作品,从反侦探小说、偶然因素、城市问题等几个方面批判了奥斯特后现代小说家说,认为奥斯特的作品是对后现代主义小说的超越。

事实上,奥斯特自己也对“后现代主义小说家”的称呼不以为然。他在接受采访时说道:“从最严格的意义上讲,我认为自己是一名现实主义者”(McCaffery & Gregory 1992:3)。奥斯特认为他只是在小说中忠实地再现了这个千奇百怪的世界和人们的生活,而不是在运用后现代主义小说的创作技巧进行创作。他以自己作品中的偶然因素为例,指出:“当我说到巧合时,我并不是指一种控制的欲望——操纵情节的手法,把所有事情整合在一起的冲动,皆大欢喜的结局——而是指对不可预料事情的呈现和一种偶然的力量”(McCaffery & Gregory 1992:3)。奥斯特把巧合、偶然归于现实的一部分,认为自己不是在运用巧合和偶然因素进行创作,而是在展现现实。奥斯特所强调的是偶然因素的现实意义。“虽然在奥斯特的小说世界中偶然占据主导地位,但人的反应和相互之间的影响才是作者最为关心的内容”(Martin 2008:35)。在马丁看来,奥斯特所关注的不是巧合和偶然事件本身,而是它们造成的影响、产生的意义。如在《偶然之音》(TheMusicofChance)中,奥斯特重视的不是主人公纳什与宝兹相遇、相识的巧合,以及他们输掉赌局的偶然性,而是他们此后在虚构的庄园中与代表上帝的弗劳尔和斯通立约、违约的过程,以及从中表现出的犹太人对契约论的质疑。正如皮科克在解释《偶然之音》的英文名时所说,music和chance的结合看似很矛盾,却代表了一种“无序的有序”(Peacock 2010:101)。他强调的是“有序”——意义,而不是“无序”——偶然本身。无独有偶,《保罗·奥斯特》(PaulAuster)一书的作者马克·布朗(Mark Brown 2007:80)也认为:“我们不能把奥斯特作品中的偶然完全当做一种随意的表现”。奥斯特在表面巧合和偶然因素的背后更加专注于意义,这才是他设置巧合和偶然事件的目的。事实上,奥斯特强调自己是一名现实主义者,旨在说明他创作小说的目的是反映这个世界和人们的生活,而他所运用的后现代主义小说的创作技巧完全是为了达到此目的的手段,却不是目的本身。“他运用后现代叙事策略……只是一种达到目的的手段”(Shiloh 2002:44)。对于从后现代角度分析奥斯特小说的评论家来说,他们大多过分关注奥斯特在作品中运用的后现代主义小说的创作技巧,忽略了他运用此技巧表现的内容,特别是其小说中动荡的犹太文化底蕴。

2.奥斯特的犹太性

在犹太性方面,有的评论家强调了记忆在奥斯特表达犹太性上起到的重要作用,有的关注奥斯特渴望的性格,还有的侧重二战犹太人大屠杀事件。斯蒂芬·韦德(Stephen Wade,1994:142)强调记忆的重要作用。他认为奥斯特的犹太性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文学作品和诗歌中的犹太因素,二是犹太思想和想象的强大力量”。韦德认为在奥斯特的随笔集和自传中,记忆占据了核心地位。在随笔集中,奥斯特撰写了大量关于犹太作家的文章,追忆了这些作家的文学创作与犹太历史、文化之间的关系。在自传中,奥斯特记录了自己家族的历史并回忆与父亲的关系,他“试图通过文学创作与家庭影响之间的关系来解释自己的犹太性”(Wade 1999:143)。韦德强调记忆在奥斯特表达犹太性上起到的重要作用。他认为记忆是犹太作家创作的源泉,这一记忆和想象与犹太人流散、同化的历史密切相关。奥斯特通过犹太思想和想象的强大力量表达了自己的犹太性(Wade 1999)。但是,在书中,韦德只论述了关于奥斯特犹太性表现的第二个方面,即犹太思想和想象的强大力量,却忽略了第一个方面,即文学作品和诗歌中的犹太因素。在选择文本方面,韦德只涉及了奥斯特的随笔集和自传,没有提及他的小说和诗歌等文学作品。即使是论述奥斯特在自传中所表达的犹太性,韦德也仅仅谈论了记忆的作用,忽略了奥斯特通过房间的空间意象勾连记忆,表达犹太性的叙事手法。“记忆、创伤、孤独、创造力汇集在房间的空间意象上,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记忆之书'中,奥斯特把'房间'置于其地志计划的核心位置”(Peacock 2010:30)。奥斯特在自传中描写的那些萦绕在他心头的事件与空间相关,发生在房间的空间意象中。正如他在自传中所说,记忆是“一个地方,一所建筑”(Auster 2003:66),“在一个特定的空间中,历史事件重现”(Auster 2003:68)。然而,以韦德为代表的评论家忽略了这一点。史蒂芬·弗雷德曼(Stephen Fredman 2004:7-23)注意到正是在房间的空间意象里,奥斯特的想象喷涌而出,二战大屠杀的记忆则是其思绪的源泉。弗雷德曼从空间的角度出发,分析了奥斯特通过记忆和想象所传达出来的犹太情感。但他只局限于奥斯特的自传,没有将其延续到对奥斯特小说作品的分析上。这为我们从空间的角度分析奥斯特的犹太性既打下了基础,也留了余地。

德里克·鲁宾(Derek Rubin 1995)在“不惜一切代价保留饥饿感:《孤独及其所创造的》的读后感”(The hunger must be preserred at all cost:A reading ofTheInventionofsolitude)一文中,探讨了奥斯特渴望的性格,并追述了这一性格与犹太文化传统的关联。鲁宾认为奥斯特在自传中不仅追寻了他个人的过去,还有整个家族,甚至是犹太民族的历史。这种追寻暴露了奥斯特性格中的一个核心特点:“犹太式的向往、渴望和'饥饿”(Rubin 1995:61)。奥斯特渴望得到父爱,渴望追寻自我。这一品质把奥斯特与犹太历史和早期的美国犹太作家紧密地联系在一起。鲁宾认为奥斯特表现出来的渴望与艾萨克·罗森费尔德(Issac Rosenfeld)对亚伯拉罕·卡恩(Abroham Cahan)的小说《戴卫·莱文斯基的发迹史》(TheRiseofDavidLevensky)中主人公性格的“饥饿”定位一脉相承(Rubin 1995)。因为饥饿导致了渴望,渴望又促使人追求。而渴望也是整个犹太民族的心理范式,他们渴望回到神圣的家园——耶路撒冷。鲁宾把奥斯特的渴望定义为犹太式的渴望与饥饿,建立了他与犹太文化传统的关联。同时,鲁宾也承认,这种渴望并不是犹太民族所独有的,美国人和其他民族的人都具有这种品质。但是,他话锋一转又说道:“当奥斯特在《孤独及其所创造的》(TheInventionofSolitude)中表达一种饥饿感时,他是站在一个二十世纪的美国人的立场上,但是,他从中表现出的焦灼的心态、深刻的洞察力和强烈的情感都表明他还是个犹太人”(Rubin 1995:69)。鲁宾强调的仍然是奥斯特通过渴望的性格所表现出来的犹太性。在分析中,鲁宾只涉及了奥斯特的自传《孤独及其所创造的》,没有论及其小说作品,这是不足的。同时,在表述奥斯特犹太性的过程中,他又忽略了对奥斯特运用的空间叙事策略的考察。

以索菲亚·巴迪安·莱曼(Sophia Badian lehmann)和乔希·科恩(John Cohen)为代表的部分评论家强调了历史,特别是二战大屠杀在奥斯特表达犹太性方面起到的重要作用。莱曼在博士论文中,通过考察菲利普·罗斯(Philip Roth)、E·L·多克托罗(E.L.Doctrow)、保罗·奥斯特、辛西娅·奥兹克(Cynthia Ozick)、索尔·贝娄(Saul Bellow)等美国犹太作家的作品,探究了美国社会和犹太历史对美国犹太文学发展的影响。在该文中,莱曼分析了奥斯特的小说《末世之城》,认为这部作品重现了二战犹太人大屠杀的历史史实,象征性地呈现了犹太性。“小说中的犹太人经历了压迫与苦难,最终成为幸存者。在飘摇不定的处境中,他们成为幸存的典型”(Lehmann 1997:45)。对于《孤独及其所创造的》,莱曼认为奥斯特通过关注犹太人在大屠杀事件中所遭受的苦难表达了犹太性。乔希·科恩在“保罗·奥斯特,埃德蒙·雅贝和奥斯威辛写作”(Paul Auster,Edmond Jabes and the writting of Auschwitz)一文中,探讨了奥斯特和埃德蒙·雅贝这两位“战后犹太作家”与二战大屠杀的关系(Cohen Autumn 2000-Winter 2001:96)。在谈到奥斯特时,科恩也分析了《末世之城》,认为这部小说描写了奥斯威辛集中营中的真实场景,是对二战大屠杀事件的再现(cohen Autumn 2000-Winter 2001)。科恩与莱曼一样,都强调了历史,特别是二战大屠杀在奥斯特表达犹太性方面起到的重要作用。而且两人都选择了奥斯特的小说《末世之城》作为分析的文本,跳出了自传的框架,具有一定的创新性。但是,他们只关注了小说中描写的大屠杀事件本身,忽略了奥斯特运用末世之城的空间意象再现这一历史事件的叙事策略。而且他们的论述也主要围绕《末世之城》这一部小说,没有涉及奥斯特的其他小说作品。因此,他们对奥斯特犹太性的表述还有一定的局限性。

3.奥斯特作品中的空间叙事

奥斯特批评的另一重要观点是关于奥斯特作品中的空间叙事问题。评论家们主要从空间与身份、空间与后现代性的关系两个方面展开论述。在空间与身份的关系方面,布朗从奥斯特小说中的房间出发,步入纽约街头,来到曼哈顿商业区的酒吧、饭店、画廊等社会空间,再到纽约之外的空间,继而走进虚构的空间,最后再回到纽约这个全球化的大都市,探讨了空间对奥斯特作品的主题,如身份、迷失、语言、写作等的影响(Brovvn 2007)。在该著作中,布朗不仅考察了奥斯特的小说,还分析了他的诗歌和电影剧本,对奥斯特作品中的空间问题进行了较为系统的研究。不过,从布朗对奥斯特作品中空间转换轨迹的描述来看,他对空间的分析基本上局限在地理意义的层面上。在他的分析中,空间并不居于核心地位,而是一种背景和场所,为奥斯特作品的主题服务。因此,直到书的最后,布朗也没有给奥斯特笔下的空间以明确界定。此外,在书中,布朗集中讨论了空间与身份的关系,探讨了奥斯特在不同空间中对身份理解的变化。“开始时是一种碎片式的虚无呈现,接着被一种熟悉感和稳定性所代替,但这其中仍然充斥着偶然性和脆弱的表现,最终奥斯特笔下的人物……通过逐步的适应建立了稳定的身份”(Brown 2007:3)。布朗强调了空间与身份建构的关系,论述了奥斯特在不同空间中对身份理解的变化。不过,他没有把奥斯特这种对身份的感悟与其自身的犹太背景联系起来,也就无法看出奥斯特借空间表达犹太性的叙事目的。

在空间与后现代性的关系上,奥尔福德在“间隔:保罗·奥斯特《纽约三部曲》中的意义与空间”(Space-out:Signification and spae in Paul Auster)一文中,借《纽约三部曲》里的行人空间、绘制的空间和乌托邦空间这三类空间探讨了自我、空间和意义的关系。他在文中指出,行人的空间意味着自我的迷失;在绘制的空间里,人文因素的消失所导致的误解致使空间成为意义的表面呈现;最终,空间的意义体现在乌托邦中。这个乌托邦不是指一个“无地之地”,而是指“一个既不在这也不在那的地方”(Alford 1995:614)。奥尔福德把空间的意义归于一个中间地带,认为“它使回家-离开、自我-他者、内部-外部构成的空间,以及行人空间-绘制的空间的出现成为可能”(Alford 1995:629),最终走向了后现代主义的道路。提姆·伍兹(Tim Woods)从城市空间的角度出发,分析了《末世之城》中空间与意识、空间与语言、空间与主体性的关系,探讨了其中的后现代因素。马丁在论及奥斯特笔下的当代城市时,也以《末世之城》为例,认为末世之城体现了后现代城市混乱、缺少人情味的特点。评论家们论证了奥斯特小说中的空间与后现代性之间的关系,却忽略了空间与奥斯特在作品中表达的犹太思想之间的关联。

在笔者的阅读范围内,唯一提到空间与犹太性关系的是马库·萨米拉(Markku Salmela)。他通过考察作家所在的锁闭的房间、城市漫游者迷失的状态和旅行者驾车旅行的生活三个方面,把奥斯特作品中的空间定义为一个“无地之地”(nowhere),认为“无地之地”的空间允许自我暂时摆脱社会建构的身份,直面自我意识的中心(Semela 2008)。值得注意的是,在文章的最后,萨米拉指出,奥斯特“无地之地”的思想“一方面源于美国文化遗产,另一方面源于犹太人的创伤历史”(Salmela 2008:144)。萨米拉意识到奥斯特“无地之地”的思想蕴含了犹太人逃离的传统:从逃出埃及到逃避大屠杀的创伤记忆。但作者只是简单地一笔带过,没有详细阐述奥斯特作品中的空间与犹太历史、文化的关系。因此,奥斯特作品中空间与犹太性的关系问题尚待进一步深入阐述。

综上所述,国外文学批评界主要从奥斯特的后现代性、犹太性和其作品中的空间叙事问题三个方面展开评论。在奥斯特后现代性的研究方面,评论家们主要聚焦奥斯特作品中的互文现象、追寻的叙事策略、对偶然因素的运用和对传统侦探小说的颠覆等问题。不过,他们在论述中往往没有将奥斯特小说的发生环境纳入讨论的范围,忽略了作者通过空间来表达犹太思想的叙事目的。在关于奥斯特犹太性方面的研究上,韦德强调了记忆的重要作用,鲁宾分析了奥斯特渴望的性格,莱曼和科恩则关注二战大屠杀事件,评论家们侧重从不同方面论述奥斯特的犹太性,为我们从整体上探究奥斯特的小说与犹太历史、文化的关联打下了基础。但在选择文本上,他们只涉及奥斯特的一到两部作品,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在切入角度上,他们基本上都是从犹太历史和文化的视角出发,对奥斯特在表达犹太性时运用的空间叙事策略没有予以足够的重视。针对奥斯特作品中的空间叙事问题,评论家们主要探讨了空间与身份、空间与后现代性的关系两个方面。在这两个方面的讨论上,他们却忽略了对奥斯特犹太背景的考察,对奥斯特以空间为媒介来表达自己犹太思想的叙事策略没有予以足够的重视。

简而言之,大多数有关奥斯特的批评没有将他作品中的空间与其自身的犹太背景,以及犹太历史、宗教和文化因素结合起来进行全面考察,也没有看到表现在奥斯特作品中的犹太情感是如何随着空间的变化而变化的。这是我们在对奥斯特的作品进行分析和批评时应该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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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莉敏:上海立信会计学院外语学院讲师,博士)

通讯地址: 201620 上海市松江区弘翔路281弄24号902

*本文系上海市教委科研创新项目“保罗·奥斯特小说的空间叙事研究”、上海高校青年教师培养资助计划“保罗·奥斯特的犹太性研究”的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分别为ZZLX12008、15ZS0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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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9645(2015)03-0055-05

2015-04-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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