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内《老人与海》艺术特色研究述评
2015-03-20邓楠湖南广播电视大学湖南长沙410004
邓楠(湖南广播电视大学,湖南长沙410004)
国内《老人与海》艺术特色研究述评
邓楠
(湖南广播电视大学,湖南长沙410004)
摘要:60多年来,我国评论界对海明威《老人与海》的艺术特色展开了广泛深入的探讨,具体包括艺术特色综合性研究、象征手法研究、叙事手法研究等,取得了一定的可喜成就。但也存在着整体质量不高、比较研究和理论探讨不足、新意和深度有待加强等缺憾。今后的研究还应拓宽研究方法、推进研究深度、填补研究空白。
关键词:《老人与海》;艺术特色;述评
海明威的《老人与海》1954年获诺贝尔文学奖之后,立刻引起了全球的轰动和热评。国内自1957年赵家璧发表首篇论文《从“老人与海”想到海敏威》至今,刊发有关海明威和《老人与海》的研究论文,早已突破千余大关;自1980年刁绍华出版《海明威》至今,出版界已推出海明威传记不下16种;自1990年杨仁敬出版专著《海明威在中国》至今,已有7本研究海明威的专著发行。这些论文、传记和专著都对《老人与海》中的人物形象、创作过程及原因、小说的主题思想、小说的艺术特色等进行了多角度、多层次、全方位的探讨。笔者拟对国内研究该作品艺术特色的成果予以梳理和评述,以便更深入地了解《老人与海》,从而为指导我国当代文学创作提供有益借鉴。
一、《老人与海》艺术特色综合性研究
对《老人与海》艺术特色综合性研究,或者说多方面的艺术特色研究,虽然20世纪已经起步,但都是夹杂在思想内容研究和创作缘起里的,没有形成专门的研究论文。黄京玄应该算是全面与综合研究这部经典作品艺术特色的先驱。他撰写的《试论海明威〈老人与海〉的艺术特色》,从结构艺术和艺术手法两方面较全面地论述了小说的艺术特征。在文章里,他首先论证了《老人与海》精巧的结构。在论者看来,这种精巧的结构,主要表现为三个方面。第一是剪裁精当和含蓄。正如海明威所言,小说完全可以写成上千万言的长篇,但作者对篇幅进行了大量的压缩,只保留了最精彩和最富有哲理意蕴的部分,很多细枝末叶都未给予交代和描写,显得非常精炼,用语经济,没有一丝一毫的冗余。第二是采用了“轮辐式”的结构布局。围绕老人桑提亚哥这个中心人物着笔,再辐射到小男孩和大海,与老人无关的情节一律舍弃。三是情节跌宕起伏,具有缓急相间的节奏感。渔夫八十四天接连出海打鱼,他为什么打不到鱼?他最终打到鱼了吗?他打到一条大鱼,能够制服它吗?这一连串的问题,令人产生悬念。制服大马林鱼和与鲨鱼搏斗,这是小说中最为紧张的细节,作家把重点描写和叙述放在了这里。其次,论者分析了小说艺术手法的巧妙运用。在论者看来,艺术手法的巧妙运用具体体现在:前后完美的照应(老人出海打鱼、拖鱼骨架回港,小孩陪伴、中途退场、老人返港后再陪同);巧妙的暗示(用面粉袋作船帆象征失败,而最后的结果是被打败);强烈的对比(老人与小孩的对比、与大马林鱼和鲨鱼的力量对比);情感表达采取寓情于境、情景交融的手法;大量使用绘画的手法,采用勾勒主线的工笔画,体现色彩力度美(如小说主色是暗淡的,以深黑、蓝色为底色,表现悲凉的基调,同时又加进明亮的色彩,五彩斑斓的光柱、白云、星辰、清晰的小山等,隐喻着明快);摄影手法的运用,凸显画面的立体感和清晰度(如小船上的老头拿着桨与鲨鱼搏斗,显示的是英勇顽强)[1]。黄京玄的论述突出了小说艺术的精华部分,当然还存有漏珠之憾。如,一方面他对作品的语言艺术和象征手法不予置评,甚至在文中只字未提,难以令读者信服;另一方面,论者把文章重心放在了艺术手法的论述上,显得头轻脚重,结构不匀称,前面部分过于简略,后面部分又过于臃肿。
2002年,年轻学人宋玉琳写作的《谈〈老人与海〉的艺术特色》一文,弥补了黄京玄文章的这种缺憾,尽管其与黄京玄的选题雷同,但侧重点却大不一样。她从三个方面来阐述《老人与海》的艺术技巧。第一,简单的情节,深刻的内涵。海明威描写桑提亚哥出海钓鱼、与马林鱼和鲨鱼搏斗的情节,表现了人不可被打败的伟大精神。故事情节极其简单,但内涵十分深厚。第二,象征手法的广泛运用。首先标题采用了象征手法。老人象征着整个为生存而斗争的人类,大海象征着难以把握的变幻无穷的人生海洋。其次,海明威用马林鱼、鲨鱼、狮子和小孩等作象征,表现了丰富的哲理内涵。马林鱼隐喻人生追求的理想目标,鲨鱼是恶势力的象征,狮子代表力量,小孩喻指未来。论者对这些象征物蕴含意义的解读,基本照搬了前人的观点,没有可圈可点的新意(对这一问题,下面专门论及,此处不再点评)。第三,简洁的语言,凝练客观的叙述。海明威用语极为精炼,基本不使用长句,以短句为主,对话灵活,采用自由直接引语,去掉了前后修饰语,只保留对话的内容,是电报式的语言。海明威在叙述中非常客观,免除了叙述者直接表达情感的语句,让读者去体会作者的思想倾向[2]。不过,论者对语言艺术的赞扬还缺少更多例证的剖析,显得有些干瘪,也无法让人深思咀嚼,去体会小说语言的魅力。
在对《老人与海》艺术特色做综合性与整体研究方面,戴金喜尽量回避选题的雷同性,但在论据以及内容上仍然是陈旧的。戴金喜的文章《论海明威独特的文体风格——以〈老人与海〉为例》,围绕小说的语言风格和叙事手法展开。首先,他对《老人与海》文体风格的总体特征进行阐述。戴金喜在开篇中说道:“《老人与海》突出地表现了海明威的文体风格,这种风格表现为:孤独的主人公及其内心独白,缘情写景,感情的表露极为含蓄,非常简练的对话,清新洗练的文字和反复锤炼的日常用语等。”[3]除了这种含而不露的表现,“海明威所擅长的‘摄影机式’的描写艺术,在《老人与海》中达到了高峰”。海明威的文体风格还与其叙事手法密切相关。“海明威在《老人与海》中成功运用了意识流手法……作者不仅颠倒了事物的自然秩序,而且还频繁地交换叙述和描写的角度。依靠人物的联想,不仅深刻地揭示了主人公内心的自豪、坚毅及寻求支援的孤独感,而且闪耀着深邃丰富的哲理光彩。这构成了小说的重要特色。”[3]其次,他重点从语言特色和现代叙事手法分别论述小说的文体风格。语言特色集中体现在:海明威喜用安格鲁·萨格森词汇,赋予词一种新的色彩和表达力;少用形容词和副词,使作品干练简洁;以短句为主,穿插长句,以打破单调沉闷的行文,显得层次有所变化;时常出现词语句子重复,突出强调小说的内涵与意义。在“现代叙事手法”论述中,论者讨论了叙述者的叙述视角问题:“海明威在叙述故事时采用了巧妙的手法,不断转移叙事视角,使得叙述者在文中不露痕迹。在小说的开头部分,叙述者即为作者站在读者面前介绍必要的故事背景,介绍故事主角老渔夫。等到主人公出场后,使读者几乎无法感知他的存在。此时,作者使用两种方式展开叙事。一是由人物对话或是人物对话加上非常简练的描写与叙述来推动故事的发展,给人以十分客观的印象。另一手法则是通过老人内心的意识来反映事件,从而完全省略叙述者的介入和议论。”[3]同时,在叙事描述上作者是极为客观的。戴金喜对《老人与海》叙事艺术的分析和总结应该说是较为全面的,抓住了叙事艺术的关键点,给人深刻的启迪。但在语言特色上的论述是肤浅的,除举例的数量不够之外,理论概括提炼也很欠缺。第一部分叙述内容过多,导致后面两部分在内容与结构上不对称,显得头重脚轻。对小说的象征手法一笔带过,更暴露出论者对美丽珠子的忽视。
二、《老人与海》象征手法的研究
对《老人与海》某种艺术特色的研究是我国海明威研究的一大亮点。20世纪80年代初期,国内就有不少学者对《老人与海》的象征手法进行了剖析和阐述,形成了《老人与海》艺术特色研究的一大景观。当然,其解读象征物意蕴的雷同性,也是显而易见的。刁绍华是较早评论《老人与海》运用象征手法技巧高超的学者。在《海明威》一书中,他诠释了狮子的象征意义。“作品中多次提到桑提亚哥梦见狮子。狮子是力的表现,是强者的象征。老渔夫一再梦见狮子,象征着他对力的追求、对强者的向往。”[4]而刁绍华仅举狮子一例,其实,是很不全面的,因为小说中的象征物随处可见。同时,他也未能深入探讨小说象征手法所发挥的作用,对这一手法的分析很是肤浅。其后,魏善浩在论文中对《老人与海》的象征手法进行了点评。他认为这部小说的价值就“在于它的象征意义”。其中,“大海是人类社会及其命运的象征”,“桑提亚哥这位海明威笔下最成功、最完美的‘硬汉子’形象,则是整个西方现代社会人类的象征……作品中其它的象征,如大马林鱼,象征人类的理想,鲨鱼象征恶势力,狮子象征勇气等,都是不难理解的”[5]。魏善浩对象征意义的揭示,成为后学最权威并广泛加以引用的诠释。
20世纪90年代末期至本世纪初,关于象征意义的论述,可谓目不暇给。1998年,李满发表的《理想与绝望——海明威的〈老人与海〉的象征意味》一文,从三个方面论述了小说的象征意义。在第一部分“渔夫与海”中,他分析了“大海”的象征意义。大海“对于圣地亚哥来说它不仅是他的衣食的来源,不仅仅是生存竞争的对手;更是他生命的依托,还是一种崇高而深沉的象征”。大海的意义远不止这些,“她是他的情人,又是他的母亲;她是他的女妖,又是他的女神;她是他灵魂的归宿,又是他童年的家园;她是他富有人性人情的依恋,又是他具有神性灵性的依靠”。在第二部分“渔夫与鱼”中,李满阐述了渔夫、马林鱼和鲨鱼各自所涵盖的深刻内涵。渔夫与大马林鱼的较量是大海的两个忠诚儿子之间的较量。那被不少研究者视为邪恶势力的鲨鱼,在论者的眼中,也同样成为了力量的象征。在第三部分“渔夫与人”中,论者全面探讨圣地亚哥作为“人”的象征意义。“他在与鱼们搏斗的时候,也从不去想过去战斗的胜利与失败;也不去想未来的死亡或法则。他只是专注于现在。他全神贯注于现在的分分秒秒,全身心地沉醉于与鱼们战斗的每一瞬间。在这样的瞬间中,他与鱼们生死与共,物我两忘;他与大自然浑然一体,天人合一。”[6]就是这么一个带有理想光环的人,同时又深深烙印着他对人生无奈、对人类前途的绝望。李满通过对意象的逐层分析,揭示了其象征意义——“理想与绝望”。在挖掘小说象征意义的文章中,他的论文占据举足轻重的地位,更具有开拓性和独创性,应该是探讨《老人与海》象征手法和象征意义最有深度的论文。
2002年,王芳实以《〈老人与海〉中的几组象征》为题,选取“大海”“84天”和“小孩曼诺林”三组象征物,论述了它们所蕴藏的意义。论者认为,海明威以大海为背景,“证明了作为渔夫桑提亚哥的生存状态,而桑提亚哥的捕鱼行为又证明了大海的存在”,两者互为一体,相互联系。论者对“大海”象征意义的阐释,借鉴了前人的学术成果,没有多少自己的建树。关于“84天”,论者如此阐述:“桑提亚哥的存在需要大海来证明,84天捕不到一条鱼,换句话说,他在84天里与大海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说明了他与大海的对话出现了空白。这就是84天的象征意义。”这一解读应该说是王芳实的独到创建。关于小孩曼诺林,论者也有精彩的论述:“小说没有描写桑提亚哥自己解决日常的生活需要,在曼诺林面前,桑提亚哥对日常的生活需求显得毫无办法,所以曼诺林是作为桑提亚哥的日常生活状态出现在作品中的,他象征了另一状态的桑提亚哥。”曼诺林离开渔夫,搭上另一条船去捕鱼,这一细节“指出了作为另一状态的桑提亚哥,是现实人类社会中的一点,他的存在需要捕到的鱼来供养,而搭上一只交了好运的船即是这一状态的桑提亚哥的最好的选择。”[7]而桑提亚哥没有这样的运气,他捕不到鱼的行为应受到否定。曼诺林帮助他实现了这一愿望。论者对曼诺林的作用及意义的新解,无疑是独到的。所以,此文也是探析小说象征意义较有新意的一篇。然而论者对小说的整体象征及其象征的特点未能予以概括,只是解释了一些散落的珠子,显得大气不够。
此外,在2010年前后,国内又发表了多篇论《老人与海》象征手法的文章。如旷爱梅的《简论海明威〈老人与海〉的象征手法》、秦清玲的《浅析象征手法在〈老人与海〉中的运用》和李宏娟的《浅析象征手法在〈老人与海〉中的运用》等论文,都阐述了老人、大海、马林鱼、鲨鱼、狮子等的象征意义[8-10]。但他们的解释基本照抄魏善浩等学人的观点,同时,就事论事,缺少理论的阐述,显得视野狭窄。
三、《老人与海》叙事手法的研究
关于《老人与海》叙事手法的话题,在本世纪之初,已成为学者们热烈探讨的论题。2002年邵玲撰写的《海明威的视角》,主要以法国叙事学家热奈特的“叙述话语”中的“零聚焦”“内聚焦”和“外聚焦”三种叙述形态为依据,提出了海明威小说叙事视角具有三个方面的特征。第一个特征是“主体静态的退隐”。无论从“零聚焦”即无固定视角的全知叙述来看,还是从“外聚焦”即叙述者小于人物的叙述来看,都非常清晰地显现了作者主体潜藏于幕后、很难听到作者的声音、用人物自己的言行和情节的发展来彰显意义和思想的倾向。第二个特征是“主体视角的动态转换”。《老人与海》所采用的就是这样的动态的戏剧视角。“主人公桑提亚哥与曼诺林的对话是一个方面;主人公大段内心独白,是深入到人物内心,为‘内视角’;主人公的不断重复的梦境则是‘内视角’的外化,作品在这三个方面进行的视角转换,层层深入,淋漓尽致地传达了桑提亚哥的内心情感和人格力量。”[11]第三个特征是“视角的分离与交织”。在传统叙事作品中,叙述者的声音和眼光与人物的声音和眼光很少能交织融合。海明威的“现代叙述方式”可以说就是叙述声音与叙事眼光的交织。如《老人与海》中,基本上以聚焦人物桑提亚哥自己的声音和眼光为主,叙述者的声音减少或减弱,有时候叙述者的声音与人物的声音合成在一起。邵玲对海明威叙述视角的探讨,是新颖独特的,而且在国内她是专门发文论述海明威“叙述视角”艺术的首倡者。但遗憾的是她对这种视角的作用的分析还不深不透。她的论文影响了国内有关此话题的研究,许多论者基本上借鉴或抄袭邵玲的观点去分析《老人与海》的叙事视角特征。
杨大亮等人写作的《论海明威的叙事艺术》,将“主体视角的动态转换”作为海明威叙事艺术最突出的特征[12],这显然就是邵玲观点的翻版,论文只是更改了一些论据材料。其后,张双田写的《从叙事学聚焦理论看〈老人与海〉的生态观》,探析了《老人与海》的叙述视角艺术:“叙述的视角经常在全知视角与限知视角之间转换,叙述者或从第三人称的客观全能视角讲述故事,时而又将自己化身为作品中某个人物。”[13]这一观点也是援用了邵玲的说法。刘小丽撰写的《浅论〈老人与海〉中的聚焦变“幻”》,文中有这样的长篇大论:“海明威将聚焦的变换运用得淋漓尽致。聚焦变换使读者在阅读的过程中,听到两个声音——第一叙述者与人物。从总体上看,小说分别从两个角度讲述故事。叙述者的描述主要从客观出发,展现故事情境;而老人的内心独白则深入到人物的内心深处,尤其在与鲨鱼较量的过程中,最有权威讲述这段惊心动魄经历的,唯圣地亚哥一人可担当此任。人物在故事进行时的独白不仅填充第一叙述者的空白,更重要的是将其灵魂深处的思想直接摆在读者面前。由人物本人直接吐露深邃的人生感悟给艺术接受者,可以使读者置身其中,细心体味这位风残老人的内心感悟。”[14]这些观点明显与邵玲的论述高度一致,借鉴过度。曲涛创作的《叙事大师海明威笔下变幻多“焦”的〈老人与海〉》,从四个方面阐述了《老人与海》叙述视角的聚“焦”技巧:“由零聚焦模式引出小说的主人公,架构了故事的主体框架;采用外聚焦模式客观地使读者了解故事主人公圣地亚哥以及其他人物的性格和他们的外部言行;在故事的高潮,作者运用主人公内聚焦的模式以及多重聚焦模式转换展示了老人与鲨鱼搏斗的精彩画面,探知了老人的内心活动和感受,真实地刻画了主人公栩栩如生的硬汉形象,有力地表现了作品的主题意义。”[15]论者虽说进行了改头换面的整合,但邵玲、刘小丽等人的声音又无处不在,缺少了独创性的阐述。
对海明威叙事特征的探讨,真正具有创新性观点的是吴维香。她的《“话语”的力量——〈老人与海〉叙事特征分析》完整地阐释了《老人与海》在叙事上的突出特征。文章开篇提出“传奇性”是这部叙事作品的涵义之一。小说的故事框架由三个序列构成:老人84天没捕到鱼—出海捕鱼—空手而归。第一个序列,以第三人称的叙述角度讲述老人独驾小船,接连84天出海打鱼,一条鱼也没打着。这种零聚焦的方式客观、可信。而叙述者插叙小男孩父母的“十足倒了血霉”的话,更是暗示了此事的非同寻常。第二个序列,老人捕到了一条大马林鱼,并战胜了马林鱼,结果又遭遇到鲨鱼群的袭击,他的战果为鲨鱼所虏。叙述者的视角基本以人物桑提亚哥的视角为主,专注于人物的内心世界,体现了老人捕鱼经历的传奇性。第三序列,老人只带回一副大鱼骨架,令男女游客称奇。叙事者又转到第三人称非聚焦视角上,表现了普通游客与老人之间的“隔膜”。老人的传奇性再次得到了证明和加强。《老人与海》虽表现了传奇性,但叙述者并没有用惊心动魄的口吻来讲述,而是采用心平气和的语气。在此基础上,论者进一步指出:“叙述者叙述口吻的抒情性与老人话语的抒情性构成了这部叙事作品的抒情风貌。而以等述为主的叙述方式以其细腻、平稳的叙述节奏与这种抒情性相融合,共同赋予了这部叙事作品独特的叙事特征,即散文性的叙事特征。”[16]总而言之,在《老人与海》这部作品中,“叙述者通过微观对比和宏观对比所传达出的老人捕鱼经历的传奇性涵义与通过抒情性叙述口吻和平稳叙述节奏所形成的散文性的叙事特征相结合,使这部叙事作品在叙事特征上独树一帜,闪现出独特的艺术效果,这就是‘话语’的力量”[16]。论者的缜密分析,使论点鲜明突出。
四、《老人与海》艺术特色研究的未来走向
根据上面的概述,我们大体了解到《老人与海》在艺术上的价值:结构紧凑,情节生动;语言精练,叙事高超;象征灵活,寓意深刻。从所评述探讨艺术特色的文章来看,虽不乏独见之作,但仍有不少论文质量水准偏低。首先,从综合性艺术特色研究观照,整体质量不高。尤其在本世纪之初所发表的论文,大多可能为评职称而赶写,缺少深思熟虑,急就章较多。如缪维嘉的《由“冰山”原理谈〈老人与海〉的艺术特色》、吕艳的《探析〈老人与海〉的艺术价值》等,从鲜活生动的硬汉形象、简洁朴实的语言风格、意蕴深长的象征手法三个方面,探讨了小说的艺术特色[17-18]。她们沿用前人的写作思路,综合前人的观点,缺少自己的创建,而且在理论上缺乏深度,论据材料也乏新颖。其次,研究《老人与海》某方面特色的论文,如对象征手法的探讨,都有一个共同的弱点:局限于象征的意义揭示,跳不开象征的疆域,就事论事多,没有一个论者把《老人与海》的象征与海明威之前其他作品的象征进行比较,没有分析和厘清《老人与海》的象征与其他作品象征的异同。同时,所有论文都未能归纳出《老人与海》象征的特点,更没有上升到文艺理论的高度来总结这种手法的独特处,让人只见树木不见森林。再次,在几十篇论《老人与海》语言特色的文章中,很难找到有新意和有深度的论文。基本上围绕着简洁、含蓄、生动等来阐释,唯一有所区别的是选用论据素材不同而已。最后,有关《老人与海》叙事艺术的探讨,还仅仅停留在援用法国学者的理论阐述,从概念到概念阐释者居多,而结合原作来分析者偏少,大多只是在理论上做了描述,真正谈海明威实际创作之妙处的文章少见。由此可见,国内《老人与海》的已有研究为今后的拓展留下了很大的发展空间。我们认为《老人与海》的研究,在如下三个方面还大有可为。第一,研究方法尚可拓宽。从迄今为止所发表的成果看,研究方法仅局限于叙事学、语言学和传统象征理论等,而众多的美学理论运用不够,有待重新挖掘。第二,研究深度尚可推进一层。如《老人与海》的象征手法运用与传统象征手法有何异同,与现代派象征艺术有何异同,实在有深究的必要。还如,语言艺术的成就究竟体现在哪些方面?从原作摘取例句来解读也必不可少。国内学者在此方面,多是初略与泛泛而谈,显得非常粗浅。第三,研究空白尚需填补。海明威的“冰山”理论虽为学者多方面提及,但如何在《老人与海》中贯彻运用,却论述不够。学者往往从语言精练上加以理解,实际很不全面。“冰山”理论是海明威所倡导的创作原则,这种艺术原则既是对思想内容、情节设置与人物刻画等提炼的要求,又是对结构、语言等艺术形式的把握,决不能片面误读为艺术形式的准则。国内在此方面研究的硬伤,恰恰就是艺术形式的解读。这一空白只能由后来的学者所填补。我们期待着《老人与海》艺术特色研究更多新的成果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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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田皓)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9014(2015)05-0085-05
收稿日期:2015-06-24
基金项目:湖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建立科学的文艺评价体系研究”(15WTC11)。
作者简介:邓楠,男,湖南安乡人,湖南广播电视大学副校长,教授,博士,研究方向为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