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基于“心理”视角谈“教赈”取得成功的原因
——以山西省为例

2015-03-19王文君

长治学院学报 2015年4期
关键词:曾国荃传教士绅士

王文君

(河北大学历史学院,河北保定071000)

基于“心理”视角谈“教赈”取得成功的原因
——以山西省为例

王文君

(河北大学历史学院,河北保定071000)

“教赈”在“丁戊奇荒”中首次出现,并在山西取得了成功。当时中国官民普遍对传教士充满了疑惧和敌意。作为不得不接收的“礼物”当时社会各阶层的心态又是怎样的呢?文章拟从分析当时政府和官员、传教士、绅士、灾民的心理变化来阐释其取得成功的原因。

官员;传教士;绅士;灾民;教赈

1875-1879年我国黄河流域发生了一场极为惨烈的“丁戊奇荒”,其波及范围之广、持续时间之长、为害之深在我国灾害史上实属罕见。时人留下“树皮既尽,亢久野草亦不复生,甚至研石成粉,和土为丸饥饿至此,何以成活”[1]409的史实,足见灾情之严重。据统计“丁戊奇荒”中因饥饿而致死者高达1300余万人。灾民为逃生而四处奔走,甚至铤而走险,这对晚清社会的稳定造成了极大的冲击。面对史无前例的灾情,社会各界也展开了大规模的救灾活动。其中教赈也在我国首次出现,并与官赈、义赈一起构成了“丁戊奇荒”中基本的救灾形式。

一、官员们畏惧的心理

近代以降,教案频发。尤其是1870年天津教案发生后,中国官民对外国传教士充满了敌视与疑惧。因为当时的清政府和他的官员们对外国传教士还是心存忌惮的,一是怕其寻衅滋事,再起外交、军事风波;二是更怕其借赈济笼络人心,进行推翻清政府的活动。[2]217所以当李提摩太提出希望到山西参与救灾时,朝廷指示“曾国荃、涂宗瀛悉心酌度,婉为开导,设法劝阻”[3]583河南的学政瞿鸿礼也上了一道《请防外患以固根本疏》,认为教士救济灾民只是借口,“其居心则险不可测。彼盖知近畿等省,灾苦甚深,民多愁困,乘间而为收拾人心之计,且得窥我虚实,肆其诛求以逞志于我也。”[4]3473这不是瞿氏的一家之言,而是当时大部分官员对传教士救济的心态。如在《李提摩太在华回忆录》中也有对他初次见到山西巡抚曾国荃态度的记录:他的一个秘书——我必须先见他——告诉我说,巡抚因为我的出现而非常生气。在中国叛乱经常在人民对政府不满意的灾难期间发生。他认为我的到来只是为了收买人心,使民众对政府离心离德。[5]107所以曾国荃在开始时也对传教士的救济工作处处设置障碍,如先让李提摩太和天主教会合作(当时的新教和天主教会是对立的)。但随着救济工作的深入,政府和官员们对传教士的救济工作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也不难理解,传教士的救济工作毕竟是雪中送炭的义举,再加上他们处处听从政府官员的安排,官员的态度势必会发生变化。如曾国荃了解到传教士在曲阳县的救济工作有序进行时,也适当的调整政策,允许传教士扩展到平阳等地开展救济工作。传教士也在地方官员的帮助下获得了该辖区所有城镇和农村的清单,又从税收登记簿查得各个家庭的人数及各村村首的姓名——这对他们确定救济对象十分有利。[6]221并且当曾国荃得知一位传教士在往山西太原府运输赈济款时因感染了伤寒而死,他开始打算拿出四百两银子送传教士的遗体回国,但在他得知这位传教士愿意埋葬到中国时,他立即在山西开辟了一块墓地,这当然也是山西的第一块传教士公墓。传教士也曾说当发生地方的工作人员向传教士勒索的事件时,他们总会寻求政府官员的帮助。这些无疑都说明了传教士的救济工作得到了当地官员的默许和支持。政府官员也在舆论上支持了传教士的救济工作。如李鸿章在向清廷奏报时也一再表示,李提摩太等人在山东、山西办理贩务,“颇协舆情”,“堪称美举”。同时,他还指出,“西洋通商有约各国,遇有水旱灾荒互相捐助赈济,乃交际之常情”,此次外国人对中国的捐助,也“并无他意,似亦无甚流弊”。[7]34-35曾国荃也在奉命调查李提摩太的奏疏中说:“此次英国教士李提摩太等,携银来晋放赈,迭准直隶来咨,当即分委妥员会同办理,先在阳曲徐沟,诸称平顺。嗣该教士闻省南灾务尤重,愿赴平阳散放,亦经分饬照料办理,均极妥协,并无河南所奏情事。”[8]241山西平阳的地方官也曾对传教士有过这样的赞美:他们跋山涉水,历尽艰险来这里救灾,他们必将感动上苍。

二、传教士传播基督教义的心理

作为西方基督教文化的载体——传教士,当然把传教当作来华的首要任务,这是毋庸置疑的。李提摩太是山西传教士“教赈”的杰出代表,因此我们可以从他的言行中找到答案。当李提摩太接到派他去山西去赈灾的任务时他欣喜若狂,他的欣喜和兴奋可以在《李提摩太在华回忆录》中找到答案。他写到“我感谢上帝给了我们一个机会,使我们得以对数万人施加影响。一种难以抑制的震颤传遍全身,我浑身无力,简直无法穿过后院走回自己的卧室去”[9]106另一位传教士倪伟思也声称,“我的救灾工作从一开始就具有宗教因素”,“我所发放的金钱和我救灾的努力,都被认为是基督徒的延伸和发展”。在实际的赈济工作中传教士也多采取了“零售”——就是逐户调查贫困情况,在此基础上划定救助金额,然后在村庙或其他公共场所直接将银钱集中发给所调查的需要救济的住户,使用这种方法传教士当然是考虑到这样更安全可行吧,但笔者认为这种方法可以使传教士有更多的机会与饥民交流,向他们传播基督教义。在郝平的《丁戊奇荒》中也这样写道:他们告诉饥民,这些赈款是由几千里外的英国人民和其他人捐助的,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们心中有句有名的格言:“四海之内皆兄弟。”希望饥民回到家中,“感谢至高无上的主,而不是感谢我们,因为我们只是按主的意愿去做事”。[10]222尽管传教士的救济工作充满了宗教色彩,但我们也不能因此否认他们在饿殍遍地的灾区表现出的人性中善良的一面。可以确定的说对灾区人民深深的同情也是传教士坚持对饥民进行赈济的一个重要原因。李提摩太自己也曾说过当看到灾荒使民众死于非命的可怕情景,连铁石心肠也会被感动。[11]112因此李提摩太在许多报纸上呼吁:“教堂还有施舍吗?人们还有同情心吗?这些人需要一份施舍。在周围只有一个城市受灾,而这儿却是整个地区——一个欧罗巴一样的王国处在绝望之中,许多生命得到外国人的慷慨捐助而获救。我们现在是为这个王朝所受到的最大饥荒而呼吁,任何帮助都会成为对真正受灾者的最富良心的帮助,14美元会救很多性命。”[12]128并且当他目睹了灾区的悲惨状况后,为自己不能亲赈灾民而感到深深的不安,于是他多次和山西巡抚曾国荃会谈,争取曾国荃允许他亲自投身于救灾“大业”之中。他在救济的过程中也表现的很“顺从”当地官员的安排,生怕出现什么冲突使自己丧失参加赈济的机会。当救济工作接近尾声时,他得知他曾救济过的灾民们要送他,他谢绝了。因为他认为这样必定会花去一部分救济金。这些无疑都表现了李提摩太的人道主义精神。

三、绅士只求留住灾民性命的心理

在中国传统的社会结构中,绅士阶层对地方事务具有绝对的控制权力,他们在经济、文化、政治和社会活动等方面都享有优越地位。但自从《南京条约》等一系列不平等条约的签订,传教士拥有了“查还旧址”、“租买田地”、“领事裁判权”等特权。使教士及其教民显然自成一个凌驾于绅士阶层以上的一个社会群体。作为传统社会控制主体,也作为传统文化主体的绅士阶层,当然不能无视一个全然陌生的社会力量和“异端”的文化使者——传教士——活跃在千年如斯的家园里。[13]118费正清也曾对绅士和传教士的关系有过类似的评价“传教士和中国地方精英(士绅)就像猫和狗一样是天生的敌人。”[14]125十九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中国大部分地区的绅士都对传教士充满了敌意,更何况是深居内陆的山西呢?我们不妨试想,传教士在山西的救济活动又是怎样在这样的背景下取得成功的呢?笔者将从当时绅士阶层的心态略做分析:绅士阶层把保护民众当做是一种德行和操守,一种道义和责任。但当时持续的灾荒和饥饿已使他们失去了保护乡民的能力,甚至也失去了自我保护的能力。他们纵使不喜欢传教士,也不得不接受西方传教士的馈赠。传教士是在1877年底来到山西的,当时山西的旱灾已经持续了3年,山西大部分地区在这三年中的粮食产量极低。再加上曾国荃和地方官员在救灾的过程中积极推行“捐输”政策。如在郝平的《丁戊奇荒》中可以看到这样的描述:曾国荃认为“赈恤制事,众擎易举”应当劝谕城乡市镇富户、殷商,或捐银钱,或捐米粟,以助赈费,并适当给予奖励。[15]210并且好多州县还强令绅富捐粮保村,对于一些不愿配合官府政策的绅富,地方官员往往斥其“吝啬”,并多加责难。[16]220由此可以看出当时山西的绅富也在这种低收入高支出的情况下自身难保,并没有多少钱粮可以用来救济当时的难民。如在《李提摩太在华回忆录》中就有“路过两个显然刚刚断气的人。一个衣服鲜亮,但却死于饥饿”这样的记载。可以看出当时的绅富也有在饥荒中死于非命的。当时大部分绅富已经失去了自我保护能力,更不用说保护乡民了。当外国传教士愿意替他们履行救济灾民的义务时,他们虽然在心理上一时还接受不了传教士的种种思想和行为,但他们还是默默的选择了接受传教士物质上的帮助。因为他们在灾荒面前已慢慢变得无能为力了。

四、在高压政策下的饥民们食物至上的心理

普通民众在清末的时候依然没有“话语权”。因此在历史中鲜有对他们的记载。但我们还可在《李提摩太在华回忆录》中感觉到当时民众的恐慌和无助的心理。如他在回忆录中曾写道“置身于这无所不在的灾难之中,我一直纳闷为什么没有人抢劫富户。今天这个疑问有了答案:每一个村中都贴了告示,宣布巡抚有令,任何人胆敢行凶抢劫,各村镇首脑有权对抢劫者就地正法。因而犯罪现象出奇的少。大家都听天由命。”[17]110“我们每天都能碰到载满妇女去外地贩卖的大车”。[18]111深受“贞洁”观念影响的妇女,宁愿另侍他人,甚至沦为娼妓,也不愿在灾荒中活活饿死。可以看出她们对食物的渴望和对政府救济的失望。另外还有“在旅馆里,我听到了父母易子而食的故事,因为他们无法吃自己的孩子;也听到没有人敢到煤窑运煤,因为运煤者的骡子、驴子甚至他们本人,都可能被杀死吃掉”[19]112这都可以看出当时民众在极端饥饿的情况下都不顾人伦道德了。可以说当时的人民对食物的渴望压倒一切。胡适曾用“天旱了,只会求雨;河决了,只会拜金龙大王;风浪来了,只会祷告观音菩萨或天后娘娘;荒年了,只好逃荒去;瘟疫来了,只好闭门等死;病上身了,只好求神许愿。”[20]638来形容国民对待灾荒的态度。这段话表现了封建社会里中国人对待灾难的无助与愚昧,正因为普通百姓对灾荒的这种惯性认识也为传教士的赈济工作顺利进行提供了可能。此外山西在清朝以来商号林立,这样就形成了晋人注重实利、善于变通、思维活跃等民风特征,也为接受外来文化和事物提供了可能。[21]当外国的传教士要对处在死亡线上的民众进行救济时(尽管由于交通等原因传教士只发给了灾民银钱),可以想象当时民众的兴奋和感激。休谟曾说“不论我们的动机怎样,当我们对其他人做好事时,总不能不对那些人发生某种好感”[22]422他们当然也不会顾及什么“华夷之辩”了,其实他们从来也没真正反对过外国的传教士(教案一般是绅士们领导的)。所以当灾荒过去时李提摩太写到“那些心怀感激的乡民派代表到希尔、特纳和我的住处要我们的照片,好供奉在他们的神庙里,永远感念我们的恩情。”[23]122

[1][3]朱寿朋.光绪朝东华录[M].上海:中华书局,1984.

[2][6][8][10][12][15][16]郝平.丁戊奇荒[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

[4]瞿鸿礼.皇朝道咸同光奏议.

[5][9][11][17][18][19][23]李提摩太著.亲历晚晴四十五年——李提摩太在华回忆录.[M]李宪堂等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

[7]李鸿章.李文忠公全集奏稿[M].海南:海南出版社,卷三十一.

[13]王先明.近代绅士[M].[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7.

[14]费正清.伟大的中国革命1800—1985,纽约1986.

[20]胡适.胡适论学近著[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1998.

[21]毛云逸.来华传教士在“丁戊奇荒”中的赈济事业[D].河北大学,2007.

[22][英]休谟.人性论(下)[M].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责任编辑 王建华)

K25

A

1673-2015(2015)04-0015-03

2015—02—11

王文君(1988—)女,山东庆云人,硕士,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社会史研究。

猜你喜欢

曾国荃传教士绅士
李鸿章的政治智慧
曾国荃:我也是个猛人
60岁再创业邰中和当“光的传教士”
早期西方传教士的汉语量词观
绅士那些年
曾国荃的秘书和参谋不好当
像绅士一样等4则
A Gentleman绅士
传教士与近代西方列强的侵华战争
长征中的法国传教士勃沙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