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福会》中传统文化书写的缘由
2015-03-19王丹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重庆401331
王丹(重庆师范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1331)
《喜福会》中传统文化书写的缘由
王丹
(重庆师范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1331)
在作品中大量描写中国传统文化是美籍华裔作家作品的一大特色。本文以华裔作家谭恩美的《喜福会》为例,追溯她在家庭经历、后东方主义及新原始主义关照下,对中国传统的事物、占卜以及巫术等的书写是如何自成一家的。
家庭经历;后东方主义;新原始主义
谭恩美(AMY TAN),著名美籍华裔女作家,1952年出生于美国加州奥克兰。1989年她的长篇处女作《喜福会》出版,该书一出版就大获成功,连续40周登上《纽约时报》畅销书排行榜,销量达到500万册,并获得了“全美图书奖”等一系列文学大奖,1999年好莱坞根据该书改编的同名电影在全球上映创下了极高的票房成绩。至此,奠定了谭恩美全美畅销书作家的称号。此后,长篇小说《灶神之妻》《一百种秘密感觉》《接骨师之女》《拯救溺水鱼》相继问世,在西方文坛引起不小的轰动。如今的谭恩美已成为美国文坛少数民族作家的一位代表人物。在美国社会倡导多元文化的大背景下,她的地位早已渐渐超越了一位少数民族作家或者畅销小说家的身份,而成为整个美国乃至西方最为著名的一流大作家之一。她的代表作《喜福会》通过展示作为第一代移民的中国母亲们与在美国出生的女儿们之间的骨肉亲情和矛盾隔阂,揭示了中西两种文化价值观的迥异,中西文化的差异性几乎在所有华裔文学中都有表现。这是他们自身独特的文化混杂的一种表现,也是他们在创作上的一种个性。通过阅读作品,探究形成这种创作风格的原因,是关注华裔文学的第一步。
1 家庭及生活经历对其创作的影响
谭恩美的父母是第一代华人移民。1967年是谭家不幸的一年。一年之中,谭恩美的哥哥和父亲同患脑瘤相继病故。失去亲人的巨大悲痛使得谭恩美的母亲的性格改变了很多,她总是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并想通过传统迷信这种超神圣力量来拯救整个家庭。在谭恩美成长过程中,妈妈给她讲过许多关于中国的故事。表面上谭恩美漫不经心地听着,有时甚至表现出反感和不耐烦,但这些故事却对她产生了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潜移默化的影响。1986年谭恩美的母亲因病住院,守在母亲身边的时候,她发誓要写出母亲讲的故事。《喜福会》的卷首语是这样写的:给我的母亲,且仅以此纪念她的母亲。有一次您问过我,我将留下怎样的记忆,喏,就是这本书,还有这以外的很多很多……谭恩美也多次在访谈中以及她的新作《命运的对立面:沉思集》里表明她写《喜福会》的初衷非常单纯,仅仅是为了让母亲更多地了解她,也为了宣泄自己的感情。
从某种意义上说,谭恩美的母亲是第一代美国移民中所有母亲形象的概括,她们以忍耐、坚强、奋斗、自立、智慧等品质,克服重重困难,得以绝路逢生,开辟了新生活。然而,她们与当地的主流文化格格不入,不能入乡随俗。他们交的是华人朋友,上的是华人教堂。他们讲的英语语法不通,乡音浓重,常常受到女儿们的嘲笑。虽然她们侨居美国,却把美国人叫做“外国人”。初到美国时她们一贫如洗,不得不在工厂干体力活或给别人当佣人挣钱度日。尽管她们生活艰苦,但都想方设法让女儿享受到美国孩子能够享受的一切,尤其是良好的教育。他们甚至竭力把孩子培养成神童。“妈将一切未遂的心愿、希望,都寄托在美国这片土地上。她是在1949年来到美国的。在中国,她丧失了一切:双亲、家园,她的前夫和一对孪生女儿。但她对过去的一切,从不用悲恸的目光去回顾,眼前,她有太多的打算,以便将生活安排得更好。”[1]
谭恩美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好孩子,按中国的说法,“好人有好报”。但做个好孩子并没有帮助她挽救爸爸和哥哥的生命。所以,她索性要变成坏孩子。她交男朋友,差一点和他私奔到奥地利,他们和贩毒吸毒的嬉皮士有牵连,为此,16岁的谭恩美曾被拘留过。她的这些不轨行为使母女之间的矛盾冲突越来越激烈。谭恩美和母亲之间存在着明显的代沟。家里送她读医学院预科,她却擅自改学语言学。20多岁那年,她最好的朋友在生日那天被入室抢劫者捆绑勒死,她被叫去辨认尸体,从此中途辍学,放弃博士学位。谭恩美承认,她多次违背了母亲的意愿,让她一次次的失望。《喜福会》中的母亲吴素云为女儿取名精美,期望她成为美好事物的精华。她让女儿学舞蹈,看童星秀兰·邓波儿演的电影,梦想女儿像邓波儿那样多才多艺。她逼着女儿学钢琴,在教堂联谊会中闹出笑话。“这并不是唯一的一次母亲对我的失望。多年来,我让她失望了好多次。为着我的执拗,我对自己权利的维护,我的分数达不到A级,我当不上班长,我进不了斯坦福大学,我后来的辍学……”[1]
2 后东方主义影响下的文学创作
后东方主义并不是简单的对东方主义的反叛。王岳川在他的一篇博文《走出东方主义与西方主义的二元对立》里面指出:那种“不是东方压倒西风,就是西方压倒东风”的冷战时代已经终结,那种中西、古今二元对立思维方式已经失效。在后东方时代,关于东方文化魅力、文化对话与差异性互动,也应该超越冷战二元对立模式,而进入中西文化互动互渗中。这就需要看看我们做西学或者审视西方的基本视角[2]。在另一篇学术文章《后东方主义与中国文化身份》中,他首先解释了东方主义与后东方主义的差异:什么是东方主义?什么是后东方主义?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文化眼光和文化身份认同。前者是西方对东方文化的不平等俯视的后殖民(postcolonial)眼光,后者是用“后”(post)话语对西方俯视东方的“东方主义”贬低式的“文化训导”加以消解和颠覆,在“后东方主义”(Post Orientalism)的文化自尊和平等对话中,重新获得正当的东方文化身份和中国文化自信[3]。在他看来,长期的西方逻各斯中心主义使西方在审视东方时存在着深刻的偏见,例如在《喜福会》中讲中国话、做中国菜、穿旗袍、打中国麻将的母亲们身上打着深深的中国文化的烙印,而生在美国、上美国学校,甚至和白人结婚的女儿们持有鲜明的美国价值观。她们甚至用白人的眼光看待自己的母亲,精美评论她妈妈和安梅阿姨穿的旗袍“滑稽可笑”,是“奇装异服”,不适宜在美国聚会上穿。在她妈妈给她讲有关桂林的故事之前,她一直以为“喜福会”是“一个有着令我感到脸红的,许多魑魅荒唐的中国陈规习俗的社团,好比三K党的秘密集会或者电视中那些印第安人出征前围着火堆跳通通舞,反正有着一套神秘繁琐的仪式[1]。从谭恩美的表述中我们可以感受到,西方观点的长期渗入使东方“妖魔化”以取得相应的读者期待视野,这便产生了一种误导作用,使得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描写戴上了西方人的“前见”。对此,达尔梅耶在《超越东方主义》一书中曾说:“我们的后殖民主义时期带来了‘后东方主义’形式,即从传统的东方主义范式中分裂与超脱出来的努力。”[4]从这个叙述中也可以看出,后东方主义要求的是各族群文化的平等交流,因此,在作品中不管是对西方还是对东方的书写都应是不带偏见的。对美国华裔文学而言,他们一直在与东方主义的复杂关系中保持着这样的趋势,并不断要求自己在与美国主流文化紧密契合的过程中依然保留自己的独特性。因此,他们的作品就表现出他们挣脱东方主义束缚,形成自主的民族的自我以及解构被美国人误读的中国文化的无尽努力。谭恩美的作品融合了东方主义与她自身独特的英语以及强大的同化力,不仅赢得了西方市场,也征服了许多东方读者。但是,谭恩美在美国文化市场的生存力与成功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她对于中国形象原型以及对平凡陈旧事物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而不是对她们的质疑与颠覆。《喜福会》中作者对中国麻将的运用,不仅体现在麻将作为一种娱乐项目的本位意义上,而是在小说的结构安排上借鉴了中国麻将的智慧,从而形成了轮流式叙述方式,在这种麻将氛围当中,将每个人每个家庭的故事娓娓道来。将麻将结构与讲故事完美融合,可以说是谭恩美开创的一种文学创作体式。
3 新原始主义元素的运用
原始主义兴盛于18世纪并且成为浪漫主义运动的重要元素。原始主义认为,原始文明比人类文明高贵,因为它们与自然更接近,受到社会的影响与左右也更少。
谭恩美的作品诞生于20世纪末与21世纪初,她大部分的著作都是以中国传统的“讲故事”的形式展开,而讲故事往往与女性的集体无意识、印象性记忆、原始人类关系中一些显著性的事物、秘密的主题以及现代与原始的模糊涵义等有着关联,给读者带来了一种富有诗意却又古朴原始的观点,促使读者发现在后现代与新原始主义边界上的一些艺术魅力[5]。在《喜福会》中,露丝说她的妈妈很迷信,一切形式都对照着一本老黄历本。“在小弟弟平死后,妈妈带我们来到出事的地方‘祭海’,妈把茶倒入杯中,加了白糖,再抹下手上一只蓝宝石戒,那是外婆留给她的遗物……现在,她把这枚戒指献给龙王,希望龙王会放出平。”[1]另外,谭恩美还向现代社会的西方读者推介了风水之说、星相和五行理论。这些理论对于身处科技发达社会的西方读者来说是非理性的和不可思议的。但是在《喜福会》中却通过母亲们的理解和阐释把这些理论切实地运用到实实在在的现实生活中。文中写道:“她用中国的‘五行’来评判衡量周围的人。‘五行’是我妈对生物化学的独特理解。她说人有五种元素组成:金、木、水、火、土。‘火’太盛脾气就太暴躁,比如老爸;‘木’太多,就太容易听信别人的话而失却主见,比如安梅姨;‘水’太多,心思太活,做事没长性,比如我。还有,当映映搬新家的时候,忽的,她似乎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头,便将两边搁板上的罐头对调了一下。接着,又快步走到起居室里,将一面大圆镜,从面对前门的墙面上,移到沙发边的墙上。我问她在干嘛呀,她用中文说了一套什么不平衡,中国话叫‘相克’;还说房子太窄太高,山顶上刮起一阵强风,把你所有的力量都冲回去了,抵消掉了。又说厨房直对着卫生间,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会被马桶水箱冲走。”[1]
文中许安梅的妈妈,因为按习俗人死后的第三天,灵魂将回来讨还宿怨。于是她故意选择在小年夜自杀,这样她的灵魂就可以在大年初一回来上门讨债。而换来的结局是吴青“应诺将小弟和我视为正出,也应诺将母亲作为明媒正娶的夫人看待。”[1]在谭恩美的作品中我们很容易发现这些带有原始主义色彩的叙述,在塑造人物形象时,我们时常能察觉到他们身上包裹着一些超自然的力量。
由于华裔文学作为一个富有个性的群体,谭恩美在作品中对传统文化的书写如果仅限于笔者分析的原因,或许尚不能完全说明,但是笔者在对文本分析的基础上总结的这三方面原因,是有事实根据的,能为更好地理解谭恩美创作甚至华裔作家创作提供参照。
[1]谭恩美.喜福会[M].程乃珊,等.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12(1).
[2]http://blog.sina.com.cn/wangyuechuan2008
[3]王岳川.后东方主义与中国文化身份[J].理论与创作,2013(3).
[4]Dallmayr,Fred.Beyond Orientalism [M].New York:State University of New York Press,2000:115.
[5]张琼.从族裔声音到经典文学——美国华裔文学的文学性研究及主体反思[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9.
责任编辑闫桂萍
I207
A
1674-5787(2015)01-0084-03
10.13887/j.cnki.jccee.2015(1).24
2014-12-15
王丹(1989—),女,陕西省西安市人,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比较文学与世界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