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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明时期云南西部疆域变迁研究

2015-03-19邹明洪冯建勇

湖南科技学院学报 2015年2期
关键词:疆域王朝缅甸

邹明洪 冯建勇

(1.湖南科技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南 永州 425199;2.中国社会科学院 中国边疆研究所,北京 100005)

元明时期云南西部疆域变迁研究

邹明洪1冯建勇2

(1.湖南科技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南 永州 425199;2.中国社会科学院 中国边疆研究所,北京 100005)

综观元、明时期云南西部疆域之变迁,有元一代直至明初,云南西部疆域的拓展达到了历史的顶峰;迨至明朝中后期,云南西部疆域开始收缩。分析此期云南西部疆域变迁的原因,这其中一个最具决定性的因素,即与此间中央王朝力量的消长有莫大关系,但同时应认识到,它亦与周边力量的强大与否息息有关。

元朝;明朝;云南西部疆域;变迁

一 引 言

一般认为,疆域是指一个国家或政治实体的境界所达的实际范围。[1]自疆域内有国家出现始,至近代国际条约界线理念的导入,传统中国疆域所指的境界并不一定在事实上有非常完整的主权归属,比如历史上的中央王朝除了拥有主权 很明确的下辖行政区以外,往往还有不少各种附属的、接受监护或自治的统辖区域。同时,传统疆域的界线并不是十分明晰,由于人口稀少、交通不便、生产方式落后,或由于高山、丛林的阻碍,游牧迁徙状态等原因,一个政权往往并不十分清楚自己的境界究竟在哪里,相邻政权之间也多未意识到划分具体界线的必要性。因此,对传统疆域的认识,必须考虑到其实际管辖范围,并结合自然界线与习惯界线加以分析。

不过,传统王朝国家对疆域的概念模糊,并不代表古人对疆域的漠视。在古代中国,人们对疆域有着自己的独特认识,这就是疆域观,它是随国家的产生而产生,随国家的发展而发展起来的。中国古代传统的疆域观,是古人对不同范围与层次内外关系认识的总结。“服事观”和“华夷观”以两个不同角度,较为集中地反映了古人对边疆内外关系的认识。最早的“服事观”体现在《尚书·禹贡》中,虽然有脱离历史客观实际的理想化倾向,但却肯定了单一政治统治核心的存在及其社会作用,同时也反映了由核心逐步向周边扩散的政治结构。“华夷观”则是一种在传统中国具有深远影响的政治思想,也是传统疆域观的重要组成部分。

我们对疆域的认识,最终要落实到一个具体问题上来,即应该用什么标准来判断历史上我国疆域的范围。关于这个问题,以往学术界大致有以下五种意见:一是以鸦片战争以前清朝的版图作为历史上中国疆域的范围;二是以今天的中国版图作为历史上中国疆域的范围;三是以历史上不同时期形成的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的疆域,作为历史上中国疆域的范围;四是以接受了汉族文化或儒家文化的地区作为封建王朝的疆域,即以文化标准来判断疆域的范围;五是以汉族建立的王朝的版图作为历史上的中国疆域的范围。[2]其中,笔者更倾向于第三种意见,理由是历史上中国就是历史上我国统一的多民族国家,而历史上我国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存在着政治上统一和分裂交替出现的情况。因此,当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处于统一时期,历史上的中国就是当时统一的多民族政权,即由汉族或其他民族所建立的中央集权的传统王朝国家。而在统一的多民族国家管辖下的民族或地区出现的地方民族政权,也应是当时中国的一部分。因而,确定中国历史上疆域,应当坚持从当前中国的疆域出发,从我国是多民族的国家出发,从历史实际出发。马克思曾指出:“历史的进程并不像范畴那样死板绝对。”[3]任何企图将复杂的历史疆域简单化的观点,都必将造成研究误区。

遵循这一基本思路,“云南”一词最早出现于西汉所设的“云南县”,以后随着中央王朝统治的深入和地方民族政权兴起,其疆域不断扩大,“云南”的概念也在不断的变迁和扩大。本文主要考察明清时期云南西部疆域的变迁情形。历史上的云南西部疆域,是以今天的中缅边界作为基准,在西至印度那加山脉,东抵澜沧江流域的广大区域内伸缩变动。这一广大地区,自秦汉以来迄至近代,是历代云南西部疆域流变的一个基本框架——西汉益州郡,东汉永昌郡,南诏永昌、镇西两节度,大理国永昌、腾冲府,元代金齿宣慰司,明清“三宣六慰”所在地——各个历史时期虽行政区划设置不一,疆域范围亦多有进退伸缩,但大体包括在上述的区域之内。

云南西部疆域是我国西南门户之一,历史上即是中国西南与南亚、东南亚大陆相衔接的区域,无论作为政治门户,经济窗口,或是文化传承纽带,其影响均不可估量。是以,廓清历代云南西部疆域的变迁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和现实意义。在此,本文仅对元、明时期云南西部疆域的变迁略作探讨。

二 元代云南行省及其云南西部疆域

蒙古族兴起于中国北方草原,世代过着“逐水草而居”的游牧生活。至12世纪初叶铁木真统一蒙古草原各部以后,被尊称为“成吉思汗”。以后经过70余年征战,蒙古先后击灭西夏、金和南宋统一全国。至忽必烈时,依照中原传统封建制度建立了元朝,中国重新出现大一统的局面。元朝的版图远远超过汉唐,其地“北逾阴山,西极流沙,东尽辽左,南越海表”[4]。值此期间,云南西部疆域的界限也达到了极盛,且统治更加深入、稳固。

(一)忽必烈平大理和云南行省的建立

蒙古人在统一中原的过程中,对云南的战略地位十分重视。史载大将木华黎引荐郭宝玉见太祖成吉思汗,太祖问取中原之策,郭宝玉对称:“中原势大,不可忽也,西南诸蕃,勇悍可用,宜先取之,籍以图金,必得志焉。”[5]意即出兵云南,以完成对南宋的战略包围,进而图取中原。淳祐十二年(1252)6月,蒙哥汗命忽必烈统兵出征,由北而南越大渡河、翻大雪山后,横渡金沙江,于淳祐十二年(1253)平大理,云南西部疆域亦囊括其中。

根据相关研究,我国历史上的地方行政区划建置,大体为汉设州,唐置道,宋设路。元之行省则不然:“汉州唐道皆为监察之区域,而元之行省则负行政之全责,故前后仍是而实非也。”[6]元代虽然仍旧保留路、州之建制,但在此之上别置行中书省以统辖。史载“大理既平,留守将领钦兀良合台遣使献捷于朝,且请依汉故事,以西南夷悉为郡县”[7]。最初,元朝在云南分置王府、都元帅府和行六部尚书,本意是使其相互监察,孰料各不相属,互为掣肘,造成行政效率低下,以致政治动荡。德祐元年(1275),元世祖以赛典赤为平章政事,正式在云南设立行省统领军民,并改万户府、千户所、百户所置路、府、州、县。对此,《元史·地理志》说:“云南诸路行中书省,为路三十七、府二、属府三。”

元代行省制度下的云南,除“比于内地”外,还在西部疆域的民族地区采取了一系列特殊政策:一是设置“掌军民之务”的宣慰使司,如有战事,宣慰使兼为都元帅;在边疆民族聚民地设置招讨使司、安抚使司,如大理金齿等处宣慰使司都元帅府辖下的大理、蒙莱及金齿等处安抚使司。二是设置土官,自行省到路、州、府、县各级官佐均设有土官,特别是路、府、州、县行政长官,多以当地少数民族首领充任,允许其在拥护封建王朝的前提下世守其土、世袭其官、世长其民。三是驻屯与置驿,推行“布屯田以实边戌”的政策,广泛布置军民屯田于云南各地,同时设站赤(驿站)达78处。

(二)元朝时期的云南西部疆域

“滇池徼西南,疆理亦中州”,这是元王朝对中国历史疆域形成与发展的又一重大贡献。元代以前,因云南西部疆域地处民族地区,故历代“唯羁縻而已”。元王朝则通过行省、土司两大制度加强了对云南西部疆域的管辖,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向外延伸。

元初云南行省地域范围,《元史·地理志》有载:“元世祖征大理,收府八、郡四、部三十有七。其地东至普安路之横山,西至缅地之江头城,凡三千九百里而远;南至临安路之鹿沧江,北至罗罗斯之大渡河,凡四千里而近。”按照这一记载,元初的云南西部疆域基本上是继承了大理国后期所辖之境。以后,随着云南行省的建立和封建统治的巩固与深入,云南西部疆域进一步向外延伸。

(1)蒙光路军民府。据《元史·地理志》记载,元代云南行省辖下“掌军民之务”的大理金齿等处宣慰使司都元帅府,属下有蒙光路军民府,主要管辖云南西部疆域西北部的大片地区。其大致范围,《招捕总录·西番》载:

至元三年(1310)二月,云南省(蒙光路)土官解罕上言:“有弟三澜在西天界蓝塞守边。大德八年(1304),三澜来言,西天地僻,不知是何达达军马夺数寨而去。今年正月,三澜复遣火头官兜儿来言,西天使来,又有达达军马杀西天王而立其孙,夺其堡塞,所乘马甚高大,蹲伏乃可羁鞍,问此疆之外,其主者谁。西天对曰‘白衣所居’……”

根据上述记载,蒙光路与“西天”交界。“西天”即今印度,蒙光即孟拱,在今缅甸克钦邦中部的密支那西南,其管辖区域仍守大理国故土,为今缅甸北部与印度交界地带的那加山区。

(2)金齿宣抚司。《元史·地理志》说:“金齿等处宣抚司,其地在大理西南,澜沧江在其东[西],与缅地接。”元中统二年(1261)设金齿安抚司,至元十二年(1275)分东西二路,以潞江为界,东为镇康路,西为镇西路;至元十五年(1278)改安抚司为宣抚司,立六路总管府,辖麓川路(今瑞丽)、平缅路(今陇川)、镇西路(今干崖)、南甸(今梁河)、镇康路(今镇康)、芒施路(今潞西县芒市)和柔远路。金齿六路一甸之地,大致相当于今云南省德宏州和临沧市的镇康、永德等县。

(3)蒙怜路、蒙莱路及木邦路。元王朝在对金齿安抚司的统治日渐稳定以后,便以此为桥头堡派当地土官阿郭晓谕蒲甘王朝。时蒲甘王朝由于统治者醉心于佛教,国势式微,“宝塔建成,国化灰尘”;然其并不甘心成为元朝的附庸,于是于至元十四年(1277)以阿郭内附,怨之,攻其地,欲立寨腾越(今腾冲)、永昌(今保山)之间。元朝军队出境迎击,直抵缅地之江头城,占领镇西路、平缅路、麓川西部及西南部以外的地方。至元二十七年(1290),于今瑞丽县西南部境外的瑞丽江南北两岸设蒙莱路和蒙怜路,后于木都之地即今新维(兴威)至腊戍上下周围之地设木邦路,大致相当于今缅甸萨尔温江以西的掸邦地。

(4)太公路。至元二十年(1283)十一月,元军再度征缅,“破其江头城(今杰沙),击杀万余人。”占领江头城之后,又循伊洛瓦底江南下攻太公城(今伊洛瓦底江东岸的拉因公)。二十一年(1284),太公城破。二十四年,都城蒲甘破,蒲甘王朝灭亡。至元二十六年(1289),于太公城设置太公路。至此,云南行省的西部疆域地达于太公路南部,大致相当于今缅甸实阶与曼德勒之间的界线。

(5)邦牙等处宣慰司都元帅府。蒲甘王朝灭亡之后,元朝仍册封原蒲甘王室后裔为缅王,“就立其酋长为帅,令三年一贡”。至元四年(1338),元王朝设立邦牙等处宣慰司都元帅府进行直接统治。其辖境广阔,南至今缅甸伊洛瓦底区北部的卑谬下端,北部与太公路接,西部至今天木谷县上下,东至栖地周围地带。

邦牙等处宣慰司都元帅府的设立,标志着云南西部疆域的拓展达到有史以来的又一个高峰。但因地处云南极边,元王朝的宣化政教未尝抵及,“至正二年(1342)六月乙丑,罢邦牙宣慰司”[8]。其辖地仍由缅王统治。

三 明代的“三宣六慰”与云南西部疆域

洪武元年(1368),朱元璋于应天称帝,建国号明。同年八月,明军攻占元大都,元顺帝北遁。明王朝建立后,先是承袭元代的行省制度,后以行省长官权力过大,遂于洪武九年改行中书省为承宣布政使司,并逐步设置两京和十三布政使司。明代布政使司与行省虽名异而实近,且其辖区亦建立在元代行省基础之上。在云南,除设布政使司并广置卫所推行军民屯田之外,还于西部边疆地区设置“三宣六慰”,因地制宜,巩固统治。

(一)明初云南西部疆域的稳定及设治

至正二十八年(1368),明军北伐,元帝遁归蒙古草原。此后10余年间,驻守云南的梁王把匝刺瓦尔密仍执节如故,犹奉北元为正统。明王朝在先后稳定了内地各省后,遂将取滇之任提到日程上来。

洪武十四年(1381)九月,明太祖任傅友德为征南将军,蓝玉、沐英为左右副将军,统兵30万出征云南,于曲靖白石江一役击溃元军主力进抵昆明,梁王败走晋宁赴滇池自杀。十五年(1382)二月,明军攻克大理,元大理总管段氏就擒。至此,元王朝在云南的统治宣告结束。

在云南西部疆域,洪武十五年(1382)三月,明军继平定大理府后越过澜沧江到达永昌府(驻今保山)。于是,西南边地各土司土官摄于兵威纷纷归降。对此,《滇云历年传》卷六说:“洪武十六年三月,麓川、缅甸、车里、八百媳妇诸蛮,皆遣使纳款归附。”然而,麓川土司思可法之四世孙思伦法仍然盘踞麓川边境一隅自称“麓川王”,其控制区域“东接景东府,东南接车里,南至八百媳妇,西南至缅国,西连嘎里,西北连西天古剌(今印度),北接西蕃(今西藏),东接永昌(今保山)。”俨然一割据称雄的独立王国,且不断在暗中扩张势力,直接危及明王朝在云南西部疆域的统治,是以双方屡有纷争。洪武三十年(1397),麓川内部争权内讧,土长刀干孟发动政变驱逐思伦发,思伦发经腾冲逃奔昆明。次年,为稳定边疆局势,沐春率兵征讨并生擒刀干孟,思伦发复长麓川。云南西部疆域纳入明王朝控制之下。

在控制了云南全境的基础上,明王朝开始调整行政区划。其具体情况,据《明史·地理志》载:“洪武十五年二月癸丑平云南,置云南都指挥司,已卯置云南等处承宣布政使司,领府五十八,州七十五,县五十五,蛮部六。后领府十九,御夷府二,州四十,御夷州三,县三十,宣慰司八,宣抚司四,安抚司五,长官司三十三,御夷长官司二。”这是明初云南行政区域设置的大致情形,后来又有所变更。其中,云南西部疆域先是在元代的基础上,设立宣慰司、宣抚司、御夷府等统治机构,延至永乐年间共建置麓川、平缅、木邦、孟养、缅甸、车里、大古喇、底马撒和底兀刺等八个宣慰司,以及南甸、干崖两个宣抚司。明王朝通过这些边境土司来加强对云南西部疆域的管辖。现兹将其建置与辖区分录如下,以供参考:

(1)麓川宣慰司:元代中统年间内附,至元十三年(1276)设置麓川路隶金齿等处宣抚司。明洪武十七年(1384)改设麓川平缅宣慰司。正统三年(1433)土酋思任发反叛,明廷派大军“三征麓川”,平定之后罢革。正统十一年(1446)以其地设陇川宣抚司,与同期设置的南甸宣抚司、干崖宣抚司合称“三宣”。干崖在今德宏州盈江县,南甸为今梁河县,陇川则为今瑞丽、陇川两县。

(2)木邦宣慰司:元初至元二十六年(1289)立木邦军民总管府。明初内附改为木邦府,后又改为木邦宣慰司。其地在麓川西南,潞江(今萨尔温江)以西,大金沙江(今伊洛瓦底江)以东。治所在今缅甸掸邦的抹谷,统有掸邦西北广大地区。后又于明万历十三年(1585)从孟密领地内分设蛮莫宣抚司,驻地在今缅甸八莫,辖今缅甸克钦邦东南地区。

(3)孟养宣抚司:元初至元二十六年(1289)设云远路军民总管府,为元代金齿等处宣抚司“迤西”部分。明洪武十五年(1382)改为云远府,十七年再改孟养军民宣慰司,辖大金沙江(伊洛瓦底江)上游以西钦敦江流域地区。

(4)缅甸宣慰司:元代至元中于蒲甘缅王城设置邦牙等处宣慰司,明洪武二十九年(1396)设置缅甸军民宣慰司。领伊洛瓦底江中游地区,北至江头城(今缅甸杰沙),南至蒲甘。

(5)大古刺宣慰司:明永乐四年(1406),大古刺等处土酋泼的那浪派人到明廷“乞设官统理”,明廷“以大古刺、底马撒二处地广,各设宣慰司”,统领孟养西南与伊洛瓦底江入海三角洲的白古地区。

(6)底兀刺宣慰司:原为大古刺所据,经明廷干预退还,永乐二十二年(1424)设置宣慰司。辖区在缅甸宣慰司之南,伊洛瓦底江以东的洞吾,即今缅甸锡唐河流域。

(7)底撒马宣慰司:与大古刺宣慰司同为永乐四年设置,统领萨尔温江入海口的丹那悉林地带。

(8)八百大甸宣慰司:元代至顺二年(1331)设八百等处宣慰司。明洪武二十四年(1391),“其酋来贡,乃立八百大甸军民宣慰使司”。其地在今泰国北部景迈地区。

(9)老挝宣慰司:明永乐三年(1405),“其酋备方物入贡,始置老挝军民宣慰使司”。位于澜沧江(湄公河)河曲之南掌(郎长)地区,即今老挝。

(10)车里宣慰司:元代至元二十九年(1292)平定车里,即其地设置车里军民总管府。明洪武十七年(1384)立车里军民府,十九年(1386)改车里军民宣慰司。其地在今西双版纳和思茅市部分地区。

(11)孟艮御夷府:永乐四年(1406)设置孟艮御夷府。其地“东为车里界,南为八百界,西为木邦界,北与孟琏接”。相当于今缅甸景栋地区。

(12)孟定御夷府:元初至元二十六年(1289)设立孟定路军民总管府,属大理金齿等宣慰司辖下。明洪武十五年(1382)设置孟定府。其地在南定河流域,领耿马宣抚司,后分其南部地区设孟连长官司。

上述诸土司中,大古喇、底马撒和底兀剌三个宣慰司因路途遥远,明王朝对其控制薄弱,旋即与明王朝脱离关系,麓川平缅宣慰司则于正统十一年(1446)改置为陇川宣抚司。再加上云南南部边境的老挝宣慰司和八百大甸宣慰司,合称“三宣六慰”。三宣六慰的范围,除了今天的境内部分外,大致包括今缅甸那加山区、钦敦江和伊洛瓦底江以东及老挝大部与泰国北部。

(二)洞吾王朝兴起与云南西部疆域的收缩

明初,随着十宣慰司、二御夷府的设置,云南西部疆域的拓展达到顶峰。然而,部分边地土司表面上服从于明中央王朝,暗地里却在扩张自己的实力,且相互之间为争夺地盘纷争不已,造成了边疆地区的混乱,有的甚至出现分裂割据倾向,其中尤以自元代以来便不断作乱的麓川土司思氏为最。明正统年间,中央王朝遣王骥统兵三征麓川,逐思氏于伊洛瓦底江以西,且立石为界,誓曰:“石烂江枯,尔乃得渡。”自此将思氏和伊洛瓦底江以西疆土抛弃。

另一方面,15世纪以来,随着新航路的开辟,欧洲资本主义迅速扩张,并积极向海外寻找市场。明正统四年(1509)葡萄牙人绕过马六甲海峡,凭“佛朗机火器”强占缅甸南部白古属地马达班,在此建立侵略伊洛瓦底江流域的基地。

此后,葡萄牙殖民主义者为扩张势力,利用缅甸诸土司之间的各种矛盾挑起事端从中渔利。起初,葡萄牙人助白古(大古剌)与洞吾争斗(洞吾即底兀剌),明王朝于永乐二十二年(1424)设底兀剌宣慰司。据《明实录》记载,永乐、洪熙、宣德年间,都有洞吾朝贡受职纪录。后至正统年间,因麓川兵事,道路不靖,大古喇、底兀剌使臣不至,自此关系疏远。再至嘉靖二十九年(1550)洞吾莽瑞体自立为王,击灭白古,控制了整个下缅甸地带。嘉靖三十四年又攻占阿瓦(今缅甸中部曼德勒)。至是,邦牙(缅甸宣慰司)、登笼(古剌底马撒)、洞吾(底兀剌)诸宣慰司地,尽为莽瑞体所有。因此前莽瑞体之父莽纪岁为孟密土官思真和孟养土夷思伦所杀,遂怀挟旧仇,时图报复,故“乘孟密内事,乃助乱而控制之,假道攻掠孟养、迤西诸夷,以复前仇。”[9]嘉靖三十五年至三十八年(1556—1559),莽瑞体攻扰阿瓦以北掸族地区。隆庆二年(1568)木邦土舍降洞吾,万历元年(1573)莽瑞体复攻孟养,连年争战。莽瑞体死后,莽应里袭,进一步向四周扩张,陇川土酋岳凤降附洞吾,又说服莽应里起兵内侵。万历十一年(1583)莽应里率象兵数十万焚掠施甸,寇顺宁。其间,“(岳)凤子曩乌领从六万突至孟互标寨,又克盏达,且窥腾冲、永昌、大理、蒙化、景东诸郡。”[[10]进而号召三宣(陇川、干崖、南甸),侵扰西部疆域诸土司,成为明代的最大边患之一。

万历十一年(1582),明将刘廷、邓子龙出兵进剿莽应里,于姚关大破洞吾军,莽应里败遁。刘廷与邓子龙乘胜追击,兵出陇川、孟密直抵阿瓦(曼德勒),洞吾守将孟勺降,陇川、蛮莫、孟养的入侵缅兵纷纷逃窜。刘廷回师陇川擒岳凤父子献捷于朝,原被莽应里裹胁的诸土司纷纷归附。刘廷以副总兵署临之参将,“移兵蛮莫,建大将行署于蛮莫”,[11]此即著名的威远营。刘廷召集孟养、木邦、孟密、陇川诸土司盟誓,曰:“六慰拓开,三宣恢复,诸夷恪心,永远贡赋,洗甲金沙,藏刀思窟,不纵不擒,南人自服。”[12]至此,云南西部疆域稍稍安定。

刘廷大败莽应里,誓师威远营,取得重大胜利,但洞吾势力并未彻底剿灭,不久莽应里又卷土重来,骚扰三宣六慰之地。万历十九年至二十二年(1591-1594)洞吾兵数度入侵,云南巡抚陈用宾出兵御敌,虽击退莽应里,自身也损失惨重。时明王朝国势衰弱,辽东事起危及腹心,已无力过问西南边政,故处于守势。为有效防止洞吾入侵,陈用宾于万历二十三年(1595)设八关于腾冲,“立蛮哈、陇把守备,拨兵戌守。”[13]陈用宾所筑八关在腾冲西南边境,但并非是当时的边界。从其所作《还定六慰说》中,可知六慰地仍在云南境内。清人姚文栋也说:“关所以控制山外之路,并无以关为界之明文也。”[18]因此,八关绝非当时滇、缅边界。

天启《滇志》卷三十《缅甸宣慰司》说:“莽瑞体起洞吾,东破揽掌(老挝)、西取土哑(暹罗)、攻景迈(八百大甸)。”时洞吾王朝强盛,控制广大地区域。云南西部疆域至是时转衰,永腾边防,仅守八关。明初所设十宣慰司,至明末仅存麓川、车里两宣慰地,另有南甸、干崖、陇川三宣尚听约束。[14]云南西部疆域为之大大收缩。

四 结 语

自唐以降,迄至南宋败亡,中国历史经历了为时长达三个多世纪的分裂割据。元王朝的建立标志着重归统一的开始,迄至明代,一直保持着大一统的政治局面,从而为中国历史疆域的稳定和发展奠定了基础。这一时期云南西部疆域的显著特点是由极盛而至衰,并基本奠定当代中缅边界云南段的基本轮廓。

在正史、地方志等古代文献中,我们经常可以看到,历代中央政府对边疆地方之统合,往往呈现出王朝制度与意识形态大获全胜的图景。这一类论述与概念无疑是建立在大量经验事实基础上的,并且与我们通常的观察相符合,但边疆社会自身传统的延续性及其在塑造新秩序中的作用,却有意无意地被忽略了。

综观此期云南西部疆域之变迁,有元一代直至明初,云南西部疆域的拓展达到了历史的顶峰;迨至明朝中后期,云南西部疆域开始收缩。这其中一个最具决定性的因素,即与此间中央王朝力量的消长有莫大关系,但同时亦与周边力量的强大与否有关。有元一代,延至明朝初年,王朝的统一和实力的雄厚为云南西部疆域的拓展提供了重要的物质基础和军事底蕴,此间,云南西部疆域的缅甸蒲甘王朝亦处于衰势,更为此期中央王朝的西部疆域提供了良好的外部条件。然而,至明朝中后期,国力逐渐衰弱、北部边疆多事,恰此时与云南西部疆域比邻的缅甸洞吾王朝处于上升之势,内外两方面的因素迫使明朝于云南西部疆域不得不处于守势,节节后退。

据此可见,边疆是一个特殊的区域,它受两个合力的影响:一方面是靠近边疆的王朝内地对边疆的拉力,另一方面是邻近边疆的民族政权的张力。如果从矛盾论的角度来分析的话,即受到主要矛盾和次要矛盾的双重影响,同时两者在一定条件下是可以转化的。因此,可以这样认为:中央王朝强大时不代表疆域会稳定;同样,王朝衰落时疆域并不一定会收缩。对疆域变迁的研究应建立在对两个变量的全面分析基础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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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伊明德.云南北界勘查记[A]永昌府文征·记载[M].台北:成文出版社,1974.

(责任编校:周欣)

K921

A

1673-2219(2015)02-0079-05

2014-12-10

邹明洪(1957-),男,湖南长沙人,湖南科技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及与中国近现代史。冯建勇(1979-),男,湖南永州人,中国社会科学院边疆史研究所副研究员,研究方向为中国近代史与中国边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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