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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世纪海峡两岸新生代小说的都市书写

2015-03-18

城市学刊 2015年2期
关键词:曲别针新生代都市

王 泉



新世纪海峡两岸新生代小说的都市书写

王 泉

(湖南城市学院文学院,湖南益阳 413000)

新世纪以来,海峡两岸新生代小说在都市书写中揭示了都市物化、商品化的态势及其对人的价值观的影响。盛可以、张楚、蔡逸君、钟文音、骆以军等的小说,或书写都市底层人物的命运,或书写都市的“异化”空间,向人们展现了后现代都市表象下潜隐的人性危机及都市文化理念观照下的无奈人生,表现出不尽相同的艺术风格。

新生代小说;都市;后现代文化;欲望;人性

都市文学的活跃是新世纪中国文学界的一大亮点。在一些新生代小说作家笔下,都市往往成为商品、物的象征。这也许与新生代小说产生的大众文化生态背景有关,“大众文化消解中心、取消意义、追求快感、崇尚享乐、趋俗媚世的价值趋向和文化精神,成为寻求突破的新生代作家重要的文化资源之一,其小说创作所显现出的诸多美感特征,都包蕴着大众文化的因子。”[1]从1960年代出生的朱文、韩东、邱华栋到1970年代出生的朱文颖、盛可以、张楚、魏微等作家身上,我们看到了当今都市文学的风貌。盛可以的《北妹》、魏微的《化妆》及张楚的《曲别针》等小说,台湾作家蔡逸君的《蓝色的马》、陈思宏的《挂满星星的房间》、林奎佑的《阿尼》和骆以军的《西夏旅馆》等小说,让我们看到了都市表象下潜隐的人性危机。他们笔下的主人公作为都市喧哗中的过客,在努力寻找自我的过程中深感困惑,并呈现出突围姿态。

一、书写都市底层生活

在海峡两岸新生代小说中,对生活在都市底层人物的关注成为共同点。盛可以的《北妹》将目光投向了都市中打工女性的苦难人生。以钱小红为代表的一批从乡下进深圳打工的女性,在夹缝中求生存。钱小红因为生了一对丰乳而忍受了许多屈辱,但她有自己的自由,绝不因为贫困去卖身。这里要表现的不仅仅是贫富悬殊的社会现实,而且发出了都市欲望中弱者对自由的呐喊。

《化妆》也将关注的目光投向都市生活中的弱者。女主人公嘉丽作为一名穷大学生在毕业前两个月内与一个已婚中年男人发生了一段糊里糊涂的爱情。嘉丽明白“她爱的是这个男人的痛苦,那谁也不知晓的他生命的一部分。”[2]如此说来,嘉丽对于男人的爱是以同情为主调的,即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感受。一男一女在物欲膨胀的都市相遇,构成了一种与高度物态化、商业化的都市文化社区之间的复杂互动关系,形成了一种“基于人——物关系维度的文化哲学思维”[3]67——都市文化的理念。

作为一名生活在都市底层的知识女性,嘉丽有自己清醒的认识。当她在拥挤的车厢里闻到了熟悉的汗味时,她觉得她背叛了自己的身份。这种个体的焦虑来自何方?是自我觉醒还是自我的迷失?在笔者看来,那可视作是一个物质贫困者的觉醒。而作为科长的“他”,作为一名都市中的中产者,扮演了始乱终弃的角色。面对十年后相遇的嘉丽,他表现出嫌弃与漠然。他俨然已挤身都市上流社会,让嘉丽无地自容,甚至使她决定向他“卖淫”。这是一个都市流浪者作出的无奈的姿态。在这里,贫者与富者的精神品质凸现出来,贫者对自由的渴望,富者对自由的压抑,形成了小说叙事的张力。

几千年来,女性一直生活在男性社会的审美规范之中,温柔、贤慧、美丽、善良、贞洁等男性社会的价值尺度无时不在规约和重塑着每一位女性。在这样的文化语境中,女人往往处于“被看”的地位。《化妆》中的嘉丽十年后与科长不期而遇,她编造了一系列谎言,以博得对方的同情,但是她错了。男人终究是男人,对嘉丽的“化妆”没有丝毫的兴趣。因此,嘉丽作为一名女性受到的伤害,不仅来自于城市的物化,更源于男权中心主义者的优越感。

与嘉丽相似,小说《曲别针》中的男主人公刘志国,也无疑是一个都市流浪者。作为一家国有企业的铸造工人,在工厂面临倒闭的状况下,寻找生活的激情,但令他无奈的是,诗在市场经济时代几乎沦为垃圾,他不得不成为一个庸俗的私人企业家。值得注意的是,小说抓住维系刘志国工厂生活的曲别针展开叙事,构成了对其无聊的嫖妓生活的反讽。他把玩曲别针的初衷始于他对艺术的爱好,在弄断了无数根曲别针后,他获得了成功的喜悦。在一定意义上讲,“曲别针”成了劳动和爱情的象征。玩曲别针成了他保持善良品性的一种形式。然而,面对都市五光十色生活的诱惑,他沉沦了。在被警察抓住后,仍显示出无所谓的样子。这令人想到了王朔小说中的“顽主”形象。他们往往脱离了正常的生活秩序,拒绝加入既已规定的合唱中,家庭、单位都似乎离他们越来越远。游荡成了其主要的特征,对于他们来说,轻轻松松地活着,成了其最高的生存境界,但实际上,都有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的失重感。刘志国也有此类精神特征。面对奄奄一息的女儿拉拉和苦苦哀求的妻子,他几乎无动于衷。如果说他的生活尚存一丝诗意的话,那么“曲别针”则几乎成了其生命支柱。这里,“曲别针”正如郭沫若笔下叶罗提手中的顶针一样,完全被创作主体升华为了一种情结——世纪末情结。“后来当他把十四枚曲别针塞进嘴巴时,他使用舌头卷了卷,那种冰凉的滋味和亲吻拉拉时的滋味仿佛……”“那些曲别针,似乎真的被他的牙齿咀嚼成了类似麦牙糖一样柔软甜美的食物。”[4]13-21这和郭沫若笔下的叶罗提吞下顶针的感觉一样,凸现出主人公自我迷失后的绝望。因此,发生在刘志国身上的“恋物癖”现象,实际上正是都市社会的物质主义、金钱主义导致的人与人、人与自我的异化现象。

“文艺决不是俗众的玩弄物,乃是严肃而且沉痛的人间苦的象征。”[5]21这一论断看似简单化,但它的确在某种程度上道出了文艺创作的本质,即文艺创作的精神性特征。它决定了文艺创作不同于物质生产的机械化,而是经由创作主体的创造,在反映生活风貌的同时,总伴随着作家自我的苦苦求索。正因为如此,郁达夫才写出了《沉沦》,郭沫若写出了《漂流三部曲》,施蜇存写出了《梅雨之夕》等富有个性与追求的作品。台湾新生代作家蔡逸君的小说《蓝色的马》又是对厨川白村论断的一种诠释。它以一名公务员乘列车的经历及遐思为线索,向读者展示了一个近乎童话般的世界,在生活的具象与艺术的幻象间游弋,看似平常,实则于奇崛中见功力。它娓娓道出了人生之旅的困惑、无奈及精神守望。

小说主人公森作为一名上班族,正是我们每一位城市上班族中的一员。他得每天去挤拥挤的火车,去面对无数熟悉又陌生的眼光的挑剔。他劳累、无奈,只得在无尽的烦恼中驰骋自己的梦想。当一位穿蓝色丝绸裙的温柔女子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不免会想入非非,生发出奇妙的想象,他渴望摆脱枯燥的环境。他在列车上遭受的种种责难均可看作一种现实生活中的压力,“那匹蓝色的马”则是他的幻梦。在这里,列车既象征着现代生活的节奏,又隐喻出日常生活的单调、乏味。而“篮色的马”则象征着新的生活契机,但它若隐若现,正是一种“苦闷的象征”。

小说主人公森俨然一个边缘人,面对陌生女人、列车员,他畏怯,面对他们的责难,他感到茫然、不知所措。当他走下站台,就显得更加孤立无助。“这一切都在证明,自己是多么大的一个谬误呢,多了一个或者少了一个他根本就不会有人关心,火车还是依照正常的节拍前进。只有像自己这样的糊涂虫才以为马会嘲笑,以为马有能耐颠覆世界,要是这匹马真有什么,那应该阻止火车开动才对,单凭他个人并不能改变什么,森嘲笑着马匹。”[6]这里渲染出森的绝望感。而当另一个穿蓝丝绸短裙的女子持票上车时,他又跟了上去,登上了列车。在无钱付车票的情况下,那名陌生女子居然替他付了。在与陌生女子的交往中,他找到了第三种陌生感:女子错将他认成了与她有过感情纠葛的另一名男人。这种被误解的痛苦,更多的则是对生存的迷茫感。小说凸现了快节奏的生活表面潜隐的道德危机。

值得注意的是,小说用了1 000多字的篇幅描写森的游乐场之行。这是个梦境,陌生而又熟悉。游乐场全被小丑控制着,24小时开放。他想坐的旋转木马被游人砸乱,游乐场一片狼藉,他只得失望地离开,再次踏上了流浪的旅程。这也许正是台湾当代社会现状的一个缩影。在这里,小丑们在民主的幌子下上演着暴力的游戏,暗示出台湾社会严重的信仰危机。

《篮色的马》在有限的篇幅里,对当今社会人们普通的精神焦虑予以象征性的抒写。它对家园的呼唤,对美好人性的渴望具有了普遍的文化意义。因此,《篮色的马》在对现实生活反省的层面上挖掘出了深刻的哲理意蕴。此外,《篮色的马》在艺术形式上也颇具特色。它虽然同施蜇存的《梅雨之夕》一样,写男人遭遇女人的故事,侧重对主人公的心理分析,反映出都市人的精神苦闷。但它又有着自己独特的艺术结构。它采取了一线串珠的结构,即由主人公的乘车经历将陌生女人的故事、游乐场事件等串连起来,故事中套故事,以故事推动小说主人公心理的变化,折射出现实世界的万象。最后,小说以火车瘫痪在黑暗中,主人公森微笑着走出死气沉沉的列车结束故事,给读者以浑然天成的感觉。如此说来,《篮色的马》描述了一种“主观”的现实,以此观照后工业化时代人们的生存状况,可谓切中要害,发人深思。陈思宏的《挂满星星的房间》与《篮色的马》相似,有一定的怀旧色彩。它向人们讲述了都市“一夜情”留下的遗憾、困惑,凸现出寻梦的艰难。小说主人公为何在55岁来临就觉得“死亡开始倒数”?这并非空穴来风。他作为一名糖尿病患者,受到肉体的折磨,但他执意去寻找“502房”,企图找回青春的激情,并试图为自己往昔的行为忏悔,其寻梦于是演化成救赎。最后主人公总算找回了一点男人的自尊。在这里,苦难与赎罪并行,构成了小说文本的张力。

钟文音的长篇小说《在河左岸》,借家族故事书写了20世纪80年代农村人进城的悲剧。父亲的外遇导致家庭破裂,母亲只能带着年幼的一群孩子生活在台北最贫困的角落。在一个连吃东西都担心爆炸的环境中,“我”逐渐成熟。这是一部关于都市“异乡人”的成长小说,在女主人公对淡水河的情感记忆中,复活了都市社会底层的精神家园。

都市底层人作为都市发展的见证人,他们的记忆往往比富人更为深刻。海峡两岸新生代小说书写底层生活,凸显了都市表面的繁荣与落后的文明之间的巨大反差,完成了对都市人文景观新的审美观照。

二、书写都市的“异化”空间

后现代都市就像一个庞大的网络,在复杂的人际关系与社会结构中,政府机构、学校、商业群体、道路交通林林总总,构成了既相互独立又相互依存的单元。人口的密集和信息的爆炸,使原本狭窄的空间变得更加狭窄,传统意义上的“家”变得弱不禁风、支离破碎。酒店、旅馆、网络游戏成为许多人寻找灵魂寄托的空间。台湾新生代作家敏锐地感受到这种变化,大胆书写都市的“异化”空间,体现出创作主体的高度自觉。林奎佑的《阿尼》采用儿童视角审视当今都市社会之“病”。主人公阿尼是一个八年级的少年,面对学校“无法选择的无聊”,他迷恋起网吧,成为玩HARD CORE的游戏高手,并把这种模式中的信念带到现实里,认为死亡是保持诚实的前堤。所以,尽管他尊重其母亲,但他拒绝探视生病的父亲。这里不仅仅道出了两代人不同的价值观,更重要的是,小说将网络对中国传统的“家”观念的解构揭示得入木三分。

骆以军堪称台湾新生代中的小说大师,即他的小说善于在空间并置中完成了对群体记忆乃至国家想象的重构,带给读者一个混乱的空间视域,让你游弋其中,无法确认自我的位置,而成为一头被他牵着鼻子走的牛。从《遣悲怀》到《西夏旅馆》,再到新作《女儿》,他游戏空间的技艺一步步走向成熟。

无论是《遣悲怀》,还是《西夏旅馆》,抑或《女儿》,骆以军的都市叙事都带有梦幻的性质,混杂而多疑,以至于小说中对梦幻的描写成为故事的主干部分。《遣悲怀》书写了妻的遗书、死亡的妻子之聚会和杀骆驼三个梦,梦中充满了恐怖,几乎令人窒息。在死亡叙事中又穿插了后现代社会习以为常的景观。男主人公梦见穿着女上司的衣服,为自己的升迁而狂喜,显得不伦不类,令人啼笑皆非。但它的确是现实的反映,我们在街上不是时常看到蓄长发、穿大红衣服的男人招摇过市吗?在流行的亚文化的推波助澜下,许多青年以把头发染红和白为荣,中国的青年人变得越来越中性化已成不争的事实。“在极度的不协调中,他正刺探欲望的又一种演出方式。男与女,男男与女女,或是不男不女,在性别分类的界线间,滋生了种种合纵连横的关系。性别,命运,时间,一切都是搅乱了的,有什么方法能够还我原貌,‘尽得其情’呢?”[7]400

他的成名作《西夏旅馆》通过一个外省人在“旅馆”这一都市空间的欲望与回忆,梦境般地揭示了都市的异质性。小说这样写道:“梦也是这样的。你的西夏旅馆也是这样。从梦境里跑出来的东西怎么办呢?尤其是从噩梦里跑出来的东西。譬如现在。”[8]这部小说有的部分直接以梦为题,如“洗梦者”“卖梦者”,给读者制造着叙事的迷宫。在“外国”这一部分,写美国,也贯穿了三个梦:第一个梦是图尼克与妻吵架,了解到了自己被遗弃的原因。第二个梦是他在大学虚度青春,并发现了父亲自杀的真相。第三个梦是20多岁的他过着放荡不羁的生活。主人公身在都市,却时刻在潜意识里寻找着过去的自己,即生活在个人的历史里无法自拔。继而作家不厌其烦地书写了西夏王国的历史和最新的考古发现。“死亡”意象贯穿其中,成为萦绕主人公的噩梦之象征。但主人公似乎像一位哲人,在乐不知疲地探讨死亡的本质。“图尼克想,这些情境如此相似,醒来时刻,独自睡在一副尸骸的房间,从此就在这间旅馆里了。他惦念不忘的他房里妻子的头颅。或许这是一个死后的颠倒梦幻世界?但是其实不是这么回事。或者至少有一半时光的她在旅馆的境遇不那么悲惨、苍白。别忘了初恋女友也和图尼克一样属于外来异族。胡人侵入者。”[8]395可见,“外省人”的身份让主人公漂泊、无奈,乃至疯狂。但在封闭的旅馆里,他可以驰骋自己的想象,打通现实与历史的阻隔,重返自己族群昔日的辉煌。以此看来,小说《西夏旅馆》在看似十分散漫的结构中,巧妙地将个人的生活史与民族史交融在一起,反思了一代人精神上的陷落。刘再复先生曾经这样感慨过:“世界的现代化浪潮,物质主义的洪波,固然使不发达的国家羡慕,但是,这种潮流正使社会肉化,使肉人大群大群地产生,这是不是也值得忧虑呢?”[9]50现代化都市发达的资讯与网络导致了“娱乐至死”的氛围,人在看似无所不能的世界中失去了真正的生命的自由。身体被消费,灵魂被掏空,成为一个个空空如也的“肉人”。骆以军看到了这一状况,以“外省人”的视角审视,表达了对“肉化”环境的逃离和重返“原乡”的意图。正如有的评论者指出的那样:“‘漂泊的异化空间’,就是骆以军的原乡。骆以军书写这样的原乡经验,创造了异托邦的叙事形式,去保存那些迁徙、舍弃、漫游、漂泊的轨迹,也因此形成了游牧的美学。”[10]可见,小说中的“旅馆”并非旅行的住宿地,而是主人公梦游开始的地方。主人公寄居在都市里,不安分地追溯着自己所属族群的历史,渴望着与神的相遇,但最终也没有达到目的。从“神龛”、“神杀”到“神之旅馆”、“神谕之夜”,与其说骆以军在编织故事,还不如说他在文字的游戏中预想着主人公的命运。在开阖自如的结构中构造了一个自足的幻想世界,让读者在驻足、惊奇、目瞪口呆后幡然大悟。这便是骆以军的高明之处。

骆以军的《女儿》是一部梦幻体小说。它引用北美电影《盗梦空间》中的话,书写梦境,突出了都市空间里底层女性生活的怪现状。类似电影《蓝天使》中的女人,如曹雪芹小说《红楼梦》中袭人一样萎顿的女大学生,慈禧太后年代的淫荡“公主”,各色人物交织出繁复的故事,于古今杂糅中凸显出都市的荒原景观。看似杂乱无序,实则字字珠玑,完成了对于“或许女人是一种时间意义上的并不存在的灵魂?”[11]342之追问。但她们作为后现代空间的都市景观,却无所不在,无所不能。那就是与各色男人的博弈中,她们表现出的角色意义。如台湾学者杨凯麟所言:“对小说本质的自我设问,骆以军不曾须臾离开。这使得他每一落笔,文字便裂解为二,如同两道不同却螺纹交缠的系列世界:一边是凶凶旭旭令人咋舌的各式故事奇谭,一边则同步旋转着关于此故事的‘叙事条件’;一边是文字艳如古瓷斗彩的台湾当前生命变貌与奇观,另一边有‘小说反思’与‘虚构书写’的强势共生。每个滚动于纸面上的字都构成小说,同时也咬紧小说成为小说的形上设问。”[12]3女人的历史空间现实空间和幻想的未来空间呈现出一定的重叠。而这重叠处正是骆以军要探讨的重心:人性的无法估量。科技无论如何进步,并不能阻止日益下滑的道德水平。在“娱乐至死”的21世纪,还有多少温情可以回味?

意大利作家卡尔维诺在《看不见的城市》中,将城市分为两类:“一类是经历岁月沧桑,而继续让欲望决定自己形态的城市;一类要么被欲望抹杀掉,要么将欲望抹杀掉的城市。”[13]36在骆以军的小说中,这两种形态都被展露无遗。城市存在于人的欲望中,导致了死亡;欲望将城市覆盖,铸造了近乎单调的空间。在这样的空间,谁能逃脱宿命的悲剧?!因此,骆以军的小说在近乎游戏的叙事中叩问都市人的灵魂寓所,完成了与卡尔维诺跨越时空的对话。

由于后工业信息时代的到来,“媒介空间的生存形式打破了真实世界与虚拟世界、自然世界与人工世界的界限,文学的空间形式演化嬗变为虚拟变形的后现代景观。”[14]88以骆以军为代表的新生代作家书写的都市空间已经超出了20世纪八九十年代黄凡的《慈悲的滋味》、王幼华的《面先生的公寓》、林耀德的《大东区》及张启疆的《东区天空下》等小说中的“公寓”和“大东区”,显得更为广阔与时尚化,交织着真实与虚幻的两重世界,道出了精神匮乏导致的人类生存空间的被挤压的现实,发人深思。

“文学艺术的寻找城市,生动地传达着一种文化期待,对于中国的城市化、城市现代化的文化期待。他们所寻找的毋宁说是现代人、城市的现代性格。”[15]192从以上小说的文本分析中,我们不难看出海峡两岸新生代小说在表现都市世俗生活中的共同倾向:展现都市文化理性下人生的无奈、绝望,而这正是新世纪中国都市小说的现代品格。这些小说有的采取了消解激情的“冷”叙事模式,如魏微的《化妆》及张楚的《曲别针》,让我们看到了都市表象下潜隐的人性危机。它们描摹小人物平庸的生活状况,十分接近自然主义的写作。而台湾新生代小说《篮色的马》《挂满星星的房间》《在河左岸》《西夏旅馆》和《女儿》等则偏向于后现代写作,与大陆作家邱华栋的“城市空心人”系列小说一样,批判了都市对人的异化,其中以骆以军的小说最为出色。骆以军的小说感悟着后现代社会里都市文化的混杂,以哲学家的思辨,拷问了都市人的灵魂,诚然,每一个城市人都不得不在享受都市带来的物质与现代化的同时,又会陷入精神的尴尬。新生代小说作家敏锐地捕捉到现代都市的新奇与限制,侧重对后工业化时代都市生活中情欲的张扬与人性之恶的彰显,正是都市文化理性的客观真实表露。

[1] 管宁. 大众文化生态与后先锋的突围——对新生代小说生成语境的考察[J]. 福建论坛: 人文社会科学版, 2002(6): 30-35.

[2] 魏微. 化妆[J]. 花城, 2003(5): 78-88.

[3] 李俊国. 中国现代都市小说研究[M]. 北京: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04.

[4] 张楚. 曲别针[J]. 名作欣赏, 2004(5): 13-21.

[5] 厨川白村. 苦闷的象征[M]. 鲁迅, 译. 天津: 百花文艺出版社, 2000.

[6] 蔡逸君. 蓝色的马[J]. 名作欣赏, 2003(11): 17-22.

[7] 王德威. 当代小说二十家[M]. 北京: 三联书店, 2006.

[8] 骆以军. 西夏旅馆:下[M]. 桂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1.

[9] 刘再复. 肉人[M]// 人论二十五种, 北京: 中信出版社, 2010.

[10] 欧阳月皎, 邵燕君. 月球·西夏:‘异托邦’叙事与“游牧”美学[J]. 当代作家评论, 2015(1): 161-165.

[11] 骆以军. 女儿[M]. 桂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5.

[12] 杨凯麟. 每个字词都裂解,骆以军的两个世界[M]// 骆以军.女儿, 桂林: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2015.

[13] 卡尔维诺. 看不见的城市[M]. 张密, 译. 南京: 译林出版社, 2012.

[14] 谢纳. 空间生产与文化表征:空间转向与当代文艺理论建构[M]// 文学理论前沿: 第七辑,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10.

[15] 赵园. 北京:城与人[M]. 北京: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2.

Urban Writing of the Cross-strait New Generation Novels in the New Century

WANG Quan

(College of Literature, Hunan City University, Yiyang, Hunan 413000, China)

Since the new century the cross-strait new generation novels have revealed the materialization and commercialization trend of urban through urban writing, which affected the view of people’value. Sheng ke-yi, Zhang Cu, Cai Yi-jun, Zhong wen-yin, Luo Yi-jun’novels, either wrotes about the fate of urban underlying characters, or wrotes about the the alienation space in urban, which showed people the hidden crisis under the modern city representation and helpless life in the concept of urban culture, the writers showed different artistic styles.

new generation novels; urban; the post-modern culture; desire; human nature

(责任编校:彭 萍)

I 206.7

A

10.3969/j. issn. 1672-1942.2015.02.018

1672–1942(2015)02–0090–05

2015-01-02

王泉(1967-),男,湖北洪湖人,教授,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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