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时代的回忆
2015-03-13杨剑龙
杨剑龙
一
才兴微信,刚退休的张静媛就学会了微信,几乎整天握着新款ipaid5手机乐此不疲。她与阔别几十年的一些中学同学联系上了。刘学军在深圳,蔡伟业在美国,张得志在北京,陈雄卿在合肥。他们组成了一个微信小组,经常用微信聊天,聊的内容大多是子女、养生、旅游等,其中聊得最多的是早已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的中学时代的往事。毕竟是早已远去的岁月,严格说来他们在中学一起同学的时间大约仅一年半,接着就是文化大革命。张静媛退休前在大学任教,忙忙碌碌,紧紧张张,便与很多同学失去了联系,虽然她对于许多中学同学的影像早已淡薄,但是提起往事,眼前便渐渐涌现出他们年轻时的面容。
已进入冬至,天气越来越冷。张静媛将卧室里的空调开得暖暖的,丈夫早已在床上睡熟,发出轻轻的鼾声。她将身体埋在沙发里,握着手机和中学同学们微信聊天。
手机“叮”的一声,是美国的蔡伟业发来的微信,告诉大家他已联系上了在日本的同学钱蔚丽。看到这个名字,张静媛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丰满女孩的身影:当年她是他们中学的校花,皮肤白皙,眉清目秀,发育比较早,身材高挑、胸部丰满,别的女同学大多梳两个短辫或短发,只有她一头飘逸的长发,用一个红色的发卡夹在背后,现在想来用“亭亭玉立”形容她恰到好处。
当年进这个省重点中学的学生大多出类拔萃,学习成绩优秀,家庭条件好,许多是机关干部、部队干部的子弟。钱蔚丽的父亲是副省长,母亲是省妇联副主席,在学校里钱蔚丽是老师们的宠儿,她是他们班的班长,她的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她性格开朗随和,常常可以听见她银铃般的笑声。由于父亲调动工作的关系,钱蔚丽入小学迟了两年,她的年龄比张静媛大两岁,因此她就明显比班上的其他女同学显得成熟。
文革开始,停课闹革命,钱蔚丽和张静媛一起去北京串联,受到伟大领袖接见。她们俩在天安门广场欢呼雀跃,喊哑了嗓门。学校组织了文艺宣传队,钱蔚丽和张静媛都进了宣传队,演出时钱蔚丽常常是主角,跳芭蕾舞《白毛女》片断,她是白毛女;唱京剧《沙家浜》,她是阿庆嫂;演京剧《红灯记》,她是李铁梅。当时张静媛对于钱蔚丽既羡慕又嫉妒,就怨自己没有一个好家庭,没有一副好身材。在文艺宣传队,男主角常常是另一个班的瞿蕴雄,父亲是省军区副司令员,他运动员般的身材清秀的长相高挺的鼻梁,许多女同学常常投去艳羡的目光。
随着文革推进,钱蔚丽的父亲被揪斗了,那次批斗大会是在省体育馆举行的,戴着一副眼镜文质彬彬的钱副省长被两个红卫兵揪着押上了台,眼镜被打掉了,嘴唇打出血了。在震耳欲聋的口号声中,一个经历了枪林弹雨的老共产党员被打倒了,省报的第一版用黑体字大标题报道了批斗大会。此后,钱蔚丽就被清除出文艺宣传队,她几乎销声匿迹了。他们家被赶出了省府大院,迁到了一个偏僻狭窄的名为筷子巷的简陋平房里。张静媛后来去找过钱蔚丽,铁将军把门,邻居说钱副省长被押去农场改造,他们家的孩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张静媛再见到钱蔚丽是复课闹革命了,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小组联合发出《关于大、中、小学校复课闹革命的通知》,学校复课,学生们又坐进了教室。虽然老师们也开始走上了讲坛,但是讲课的内容却零打碎敲无奇不有。学生们的心思也收不回教室里,有不少同学仍然关心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张静媛觉得钱蔚丽变了,已没有过去的光彩夺目,整个人变得猥琐了、暗淡了,已经是冬天了,她已经没有过去给人亭亭玉立的感觉。不知道是胖了,还是肿了,张静媛觉得她的腰粗了、手糙了,如果她挽着一个篮子在小巷里卖杂货,好像也不会觉得奇怪。
军宣队进驻学校。军宣队队长齐聚财是一个豁嘴的军人,个子高高的,脸瘦瘦的,虽然有几分英俊,但是生下时的兔唇后来做了手术,上唇有一道鲜明的疤痕,学生们背后都叫他齐兔子。大概由于兔唇,他在台上演讲时,总有一个音发不准确,瓮声瓮气的。在演讲时,他常常喜欢用右手掌向下劈去,如同举起一把大刀一般。
张静媛发现齐兔子的眼光特别奇怪,原本细小的眼睛总喜欢眯着,眼光总盯着那些长得漂亮的女学生,他常常用这样色色的眼光望张静媛,也用这样色色的眼光盯着钱蔚丽。
复课闹革命以后,齐兔子常常叫女学生到他的办公室谈话,女学生们私下里常常议论。在学校里,张静媛也属于漂亮女学生之列,虽然她个子不高,但是她的五官端正,尤其是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如蓝天里的明星一般熠熠闪光。
齐兔子叫张静媛去他的办公室,张静媛邀钱蔚丽陪她去,钱蔚丽先推辞,在张静媛的软磨硬拉下,她们俩一起去齐兔子的办公室。办公室在学校办公大楼的三层最顶头的一间,张静媛敲门,齐兔子几乎蹦跳着来开门。他见到她们俩非常兴奋,十分热情地让座,甚至有些手忙脚乱,他客气地给她们俩各倒了一杯水。齐兔子问张静媛的家庭情况、学习情况,张静媛如实地一一回答,齐兔子鼓励她们说,现在中央让学校复课了,希望她们将精力放在学习上,他顺势将一只手按在张静媛的肩膀上,张静媛觉得身上起了鸡皮疙瘩,浑身都抽紧了,她想摆脱这只手,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慢慢地扭转身,齐兔子的手便从她的肩膀上滑落了。齐兔子对张静媛说:
“你没有事了,你先回去吧。”
她们俩准备离开时,齐兔子对钱蔚丽说:
“钱蔚丽,你留一下,我还有事要说。”
张静媛离开了齐兔子的办公室,她没有走远,她在三楼的楼梯口等候钱蔚丽。她望着校园里的风景,有几个红卫兵在张贴大字报,有几个红卫兵在刷大标语,学校的牛鬼蛇神教导主任张老师正用大扫把在打扫学校里的马路。张静媛等候了许久,才见到钱蔚丽出来,她见钱蔚丽脸上挂着眼泪,她问:“蔚丽,怎么了?”钱蔚丽摇了摇头,用牙齿咬着下嘴唇,眼光中透露出一种恨意。
这天放学的时候,张静媛看到瞿蕴雄在校门口等钱蔚丽,他那高高的个子在梧桐叶飘零的秋色里,显得格外突出。见到她们俩,瞿蕴雄露出白皙的牙对她们笑了笑,像阴沉的秋天里显露的一缕阳光,张静媛向他挥挥手道别,瞿蕴雄和钱蔚丽踅往另一条路上去了。
二
冬去春来,柳枝冒出了鹅黄的嫩芽。张静媛发现钱蔚丽很久没有来上课了,她也很久没有见到瞿蕴雄。她去他们班上找到瞿蕴雄,瞿蕴雄脸色灰灰的,问到钱蔚丽,他嗫嚅地回答说,他也不知道钱蔚丽为何不来学校,也许是生病了。
这天中午,学校广播站发布军宣队的通知,下午4点在礼堂有重要会议,让各班派代表出席,张静媛被通知参加下午的会议。
走进会场,张静媛发现这是一场批斗会,批斗的对象居然是钱蔚丽和瞿蕴雄,礼堂里贴着大幅标语:“打倒流氓犯罪分子钱蔚丽、瞿蕴雄!”在两个名字上是两个红色的叉叉。
大概为了增强批斗会肃穆的气氛,居然安排了几个红卫兵荷枪实弹站立在舞台的两旁,腰上还插着手榴弹。
批斗会由军宣队队长齐聚财主持,他咧开兔唇先祝毛主席万寿无疆,祝林副统帅身体健康,然后声嘶力竭地说:
“学校是传授知识的战场,学校是阶级斗争的前沿,学生应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们有些学生却不认真学习,搞流氓淫乱活动,现在将流氓犯罪分子钱蔚丽、瞿蕴雄押上来!”
随着一阵阵“打倒流氓犯罪分子钱蔚丽、瞿蕴雄”的口号声,他们俩被押上舞台。
钱蔚丽穿着一身绿军装,长发披到了脸上,能够见到她白皙的脸上惊恐的表情,她的腹部已经隆起,已经隐藏不了怀孕的痕迹,她长长的颈项上一根草绳挂着两只破鞋。瞿蕴雄穿着一身蓝色运动服,他依然昂首挺胸大义凛然,虽然他的胸前被挂着一块写有“流氓犯罪分子”的大纸板,他仍然漫不经心毫无畏惧地走上舞台,会场里激起一阵骚动。
张静媛知道钱蔚丽和瞿蕴雄要好,不知道他们俩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望着台上的这一对,张静媛的心也揪紧了,不知道他们俩将经受怎样的折磨。
齐兔子大声吆喝请会场安静,话筒里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啸叫。
齐兔子说:“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出身不由己,道路可选择,这两个走资派的儿女,既不认真改造,又不好好学习,他们俩竟然搞流氓犯罪活动,以至于钱蔚丽怀孕逃课,是可忍孰不可忍,不整不足以平民愤!”
批斗会安排了几个学生上台发言,显然是预先组织的,说的都是套话,诸如资产阶级思想严重,不认真改造思想,等等。
在学生发言后,义愤填膺的齐兔子走到瞿蕴雄面前,扬手一左一右给了瞿蕴雄两个耳光,瞿蕴雄的嘴角流出血来,被两个红卫兵扭住胳膊的瞿蕴雄挣扎着,他不能摆脱两个高大的红卫兵的阻挠,他只能用凶狠的眼光注视着。齐兔子又走到钱蔚丽面前,他冷笑了几声,说:“孙悟空也逃脱不了如来佛的掌心,你还想逃,哼,你逃得了吗?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走资派的女儿,还有什么资格穿军装?把她的军装扒下来!”就有几个红卫兵冲上台,来扒钱蔚丽的军装,任凭她如何挣扎,任凭瞿蕴雄想冲上前,钱蔚丽身上的军装还是被扒了,露出了里面藕色的内衣,更显露出她隆起的腹部,突出了她胸前悬挂着的一双破鞋。
齐兔子走到钱蔚丽身旁,冷笑几声,他用手撩起钱蔚丽遮住脸的长发,说:“让大家看看她的嘴脸!看你还臭美!”突然,齐兔子提出让红卫兵剪去钱蔚丽的长发,就有人去寻找剪刀。瞿蕴雄在一旁挣扎着骂:“齐兔子,你王八蛋!齐兔子,你不得好死!”齐兔子走上前,狠狠地踢了瞿蕴雄的腹部两脚,瞿蕴雄疼得弯下了腰。齐兔子又走到瞿蕴雄的后背,在他的屈膝关节处狠狠地踩了一下,瞿蕴雄“扑通”一声跪在了台上。
“打倒流氓犯罪分子瞿蕴雄!打倒流氓犯罪分子瞿蕴雄!”口号声又起。
剪刀拿来了,齐兔子让一个女红卫兵剪钱蔚丽的长发,女红卫兵艾艳丽也曾经是文艺宣传队队员,当时她非常嫉妒钱蔚丽担任主角。两个红卫兵紧紧地按住钱蔚丽,长长的秀发开始从钱蔚丽头顶飘落,像剪断了长长的柳丝,站在舞台一边的齐兔子欣赏着这场景,嘴角露出了一丝诡谲的冷笑。
钱蔚丽的半边头顶裸露了出来,参差不齐的发桩高高低低的,如同镰刀收割后的麦地,她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她的嘴角咬出了血。“打倒流氓犯罪分子钱蔚丽!”在一阵阵的口号声中,钱蔚丽的满头秀发飘落了,她成了一个秀美的尼姑。
剪发的红卫兵艾艳丽好像还不解气,顺手狠狠撕扯了一下钱蔚丽的衣领,她的衣领破了,半只乳房袒露在光天化日下,整个会场都惊呆了。
跪在台上的瞿蕴雄冷不防地挣脱两个押着他的红卫兵,冲向台旁边荷枪实弹的红卫兵,从一个红卫兵的腰间抢过一颗手榴弹,拉开弦抛向了舞台另一边的齐聚财,那个红卫兵与瞿蕴雄扭打在一起,人们惊慌失措,整个礼堂炸锅了。
拉开弦的手榴弹如一条毒蛇“咝咝咝”地冒着烟,齐聚财的脸色刹那间煞白了。究竟是当兵的,齐兔子迅捷地抓起手榴弹,向抛来手榴弹的瞿蕴雄甩去,“轰隆”一声,手榴弹炸了,瞿蕴雄被当场炸死,与他扭打在一起的红卫兵被炸伤,舞台前的钱蔚丽晕了过去。
三
批斗事件后,齐聚财作为英雄人物受到表彰,省里的大报小报登上了头版,他的照片也被刊登在报纸上。瞿蕴雄的遗体被草草火化了,张静媛再也没有见过钱蔚丽了,听说她的孩子生下了,有人说当晚她就流产了,有人说钱蔚丽被判刑关进监狱,有人说钱蔚丽精神错乱了,这些都没有得到证实。
中学毕业后,张静媛被分配到一家三线工厂,工厂在偏僻的山区,制造军工产品。张静媛在工厂里担任广播员,由于工作积极,由于与厂领导接近比较多,她被推荐到外省上了大学。
张静媛上大学的第二年,一个周末,高年级的老乡刘慧惠邀请张静媛去探望一个人,刘慧惠说是她父亲战友的外孙,是寄养在乡下的。张静媛原本不想去的,耐不住刘慧惠的纠缠,而且当时张静媛进校时也得到了刘慧惠很多帮助。
她们去的地方离开省城150公里,她们俩一早坐长途汽车去。这是春耕时节,一路上见到农村忙碌的春耕景象,农民们吆喝耕牛耙平水田,农民们弯腰成排紧张地栽禾,闻到春天田野里野花的香气、泥土的腥气,张静媛觉得是一种精神的放松。经过2个半小时的车程,她们来到一个小县城,又坐上了手扶拖拉机,经过一个小时的颠簸,她们来到一个小山村。一路的劳累困顿,张静媛有点怨气,她责怪刘慧惠说,到这么远的穷地方来。刘慧惠讨好地说:“静媛,对不起了,谁让孩子的外公和我的父亲是战友呢?”刘慧惠的父亲经历过辽沈战役,刘慧惠告诉张静媛,孩子的父亲去世了,母亲因精神病关进医院,孩子就寄养在孩子父亲的姐姐家里。
她们经过四处询问,走进山村竹林旁的一户人家,见黄土的堂屋里,有一个5、6岁的男孩子,骑着一把扫帚当马,孩子清秀的脸庞让张静媛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里屋走出一个40多岁的中年妇女,当刘慧惠说明来意,说是钱乐维先生让我们来看看他的外孙。中年妇女十分冷漠,她冷冷地说:“我的弟弟为了钱家而丧命,这孩子与钱家已经没有关系了,我们瞿家已经很不幸了,请你转告钱先生,孩子在我们家很好,请别再来打扰他,别让他知道过去那些悲惨的往事。”
在刘慧惠与中年妇女交谈时,无所事事的张静媛观看着墙板上悬挂着的照片,她突然在一张合家欢中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瞿蕴雄,那个被手榴弹炸死的同学,那个被齐聚财批斗的“流氓犯罪分子”。怪不得这个孩子的脸这样熟悉,眉清目秀虎头虎脑,是瞿蕴雄与钱蔚丽的孩子!这个中年妇女应该是瞿蕴雄的姐姐,脸盘与轮廓很相似。
刘慧惠想要一张孩子的相片,中年妇女一口拒绝了。刘慧惠掏出30元钱留在了堂屋的桌子上,中年妇女硬要塞回给刘慧惠,刘慧惠拉着张静媛仓促离开了。
在回省城的路上,刘慧惠告诉张静媛,这孩子是钱蔚丽生的,瞿蕴雄出事后,钱蔚丽当即晕了过去,醒来后她就疯了,生下孩子后,病情也时好时坏,瞿家坚决将孩子要了回去,由瞿蕴雄在安徽农村插队的姐姐照看,他姐姐后来与当地农民结婚,大半也是为了这个孩子。
她们俩回到学校已经是晚上9点了,她们在学校门口的小饭店吃了一碗面,就分手回宿舍了。当天晚上,张静媛失眠了,眼前如过电影一样,出现了瞿蕴雄、钱蔚丽被批斗的场面,瞿蕴雄被炸死的场景,眉清目秀虎头虎脑的孩子,一幕一幕在她的眼前呈现着、转换着。
四
张静媛抬眼望了望熟睡的丈夫,鼾声依旧涛声依旧。她将钱蔚丽的手机号码存入了她的微信通讯录中,现在是晚上12点半,日本时间已经是深夜1点半了。张静媛稍稍洗漱了一下,便悄悄地上床了。
清晨,张静媛起床后,第一件事是打开手机,给手机充电。丈夫早就起床了,他在客厅里看博士生盲审的论文。
听到手机“叮叮”一响,有微信!打开微信,跳出发微信者的名字竟然是“钱蔚丽”!张静媛激动了,她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她按住微信通话按钮,说了一大通话,她有些语无伦次了。
钱蔚丽要了张静媛的座机号码,钱蔚丽将电话打过来了,声音还是那样娇柔,思路还是那样清晰。
钱蔚丽告诉张静媛,“文革”结束后,她父母的冤案平反了,瞿蕴雄的冤案也得到了昭雪,炸死瞿蕴雄的“英雄”齐聚财因为这命案而被追究,判刑十年。钱蔚丽被送到上海精神病医院治疗,她的病情得到了缓解。恢复高考后,她考上了中国外交学院外语系,毕业后她先留校工作,后被派去中国驻日本大使馆工作,后来在日本结了婚,先生是同在大使馆的日本同事,后来生了一个女儿。现在她已经退休了,住在东京。
张静媛问到那个瞿蕴雄姐姐带的孩子,钱蔚丽说,瞿承先现在已经45岁了,她的病情好转后,她就坚决将瞿承先接到自己身边,她的病情后来没有复发,大概与身边有了这个孩子有关,当时她是学校惟一一个带着孩子读大学的。瞿承先后来到日本留学,在日本获得了博士学位,与一个日本女孩子结婚,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现在也住在东京,他们住的地方离钱蔚丽家很近。“我以为你们忘了这些事,”钱蔚丽笑着在电话里最后说,“可你们没忘。我在,孩子也在,孩子又有了孩子。嗯,就这样。”
手机里收到钱蔚丽传来的两张照片,一张是钱蔚丽穿和服的单人照片,红底粉色樱花的和服,穿在钱蔚丽的身上,见出63岁的钱蔚丽风韵犹存,虽然眉眼间有些许忧郁,但是仍然明眸皓齿。一张是他们家的合家欢,坐在他们夫妻俩身边那个中年男子大概就是瞿承先,那个穿荷花图案和服的女子,大概是钱蔚丽与日本丈夫生下的女儿,一家子人丁兴旺,其乐融融。
张静媛将钱蔚丽的照片给丈夫看,并且简单告诉丈夫钱蔚丽的故事。大概这个故事打动了他,丈夫搁下手里的博士论文,细致端详钱蔚丽的照片,感慨说:
“哦,是这个人呀!”
张静媛疑惑地看他一眼。“叮叮”,手机微信又响了,新一天的微信聊天又将开始。
责任编辑:王方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