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谁为峰
2015-03-02张鸿
张鸿
这个散文写好后,我一直搁着,总感觉有一些缺憾,言犹未尽。
我与远在帕里的贺烈烈联系上,我在那里体验生活时,一直想与他聊聊,但没有机会。他给我发来邮件:“也许给您发完这篇我这边就完全停电停网,刚入冬,10086就短信通知大家暴雪黄色预警,不知道一两周后气候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过单位的条件很好,锅炉房也运行起来,整个宿舍都不冷,制氧站每天向宿舍供氧气2小时。”
王艺儒在微信里告诉我:张老师,帕里下雪了!
虽然这两位年轻人语气里满含兴奋和知足,但我知道,下雪,就意味着给他们的工作和生活增加了不小的难度。
2014年8月,我和几位作家到西藏自治区公安边防总队日喀则支队帕里边防派出所体验生活。帕里位于喜马位雅山脉群山之中的亚东县境内,常住人口2000余,面积361平方公里。不光是大中城市外来人口多,就是这个远在天边的小镇现在生活居住在此的外来人口也不少。
帕里镇最初的发展,缘起于移民。200多年前,位于西藏南端的帕里草原上只有几户牧民,后来从各地来了一批批移民,有逃来的农奴、有传播宗教的教徒、也有一些寻找机会的商贩。人多了,帕里开始有了贸易,到了20世纪初,帕里已经发展得有些规模,成为西藏的一个“宗”(旧西藏行政区,相当于现在的县)。
帕里镇俯瞰孟加拉平原,自古为藏南军事重镇。与不丹一山之隔,扼居亚东通往腹心地区的第一道咽喉,通往锡金、不丹、印度的交通要道。当年亚东商埠鼎盛之时,帕里成为四面八方的中转站,“帕里”的名字也随着往来的商队传遍世界,历史上就有“世界第一高城”之称。
我曾经当兵多年,与部队有深厚感情,加上我一直对边防军人有一种由衷的敬慕。25日,我毫不犹豫地从平均海拔11米的广州直飞海拔3650米的拉萨,第二天一早乘火车到达海拔3800米的日喀则,午饭后乘中巴到达目的地,海拔4300米的帕里镇。这种海拔高度地直线上升,我想,再好的身体也得要有一个适应期。
高高瘦瘦的教导员师胤嗣在离帕里镇还有一段距离的多庆湖边迎接我们,俊秀的雪山卓木拉日让我们不愿离去。路上,我们得知,师教导员的妻子和孩子昨天刚刚返回甘肃老家。殷实大哥关切地询问师教导员的生活状况,教导员很不好意思地说,边防军人的婚姻都很“草率”,只要女方愿意,基本一谈一个准。师胤嗣是帕里边防派出所第十九任教导员,他和爱人的婚姻就是在军嫂的撮合下,经过网络视频相亲而成的。然而,师胤嗣和妻子从认识到孩子出生总共见过四次面。第一次是实地相亲并恋爱,第二次是去领结婚证,第三次是妻子来西藏探亲,第四次是小孩出生。
到达帕里的傍晚,我们已经穿上了干警们的军棉衣,窝在他们自建的玻璃阳光屋里,一动也不想动。教导员师胤嗣让我们出去看卓木拉日雪山的落日,我们也提不起精神。《解放军文艺》的副主编殷实坚持不住,发烧躺倒了,接着,《人民日报》副刊的“80后”小伙子虞金星也躺下了。剩下了我、《西藏日报》的女编辑杨念黎和正在西藏挂职的中国作协的程绍武。其实,我一到拉萨已经有一些不适,到了帕里就感觉很不舒服了,尤其神经刺疼。我也算是一个户外运动爱好者,有着多年的西南高原行走史,但这次居于海拔这么高的地方多天,还是第一次,我真正感受到了高原反应是怎么回事,胸闷、气短、呼吸不畅、失眠。在我的强烈要求下,随队医生小曾给了我一盒止疼片,几天时间里,这一盒药片被我消耗殆尽可神经刺疼依旧。我只能无奈地对大家说:没有办法,我就是这么一个女神(女神经病)!
我裹着棉衣,倚在圈椅里,看着墙上官兵们自己制作的“梦想墙”,每一个军人都写出了自己的梦想,贴上了照片。我对名为龙熙的干警产生了兴趣。但我并没有在所里看到这个小伙子,他休假回家了。众多人中之所以他会引起我的注意,是因为他的“民族”和他的“梦想”。
“穿青”,这个民族的名称如此好听,但目前还是56个民族之外的族群,只被称为“穿青人”。在居民身份证上,这个族群的人只能标以“汉族”或者“其他”,到今年的5月,“穿青”才第一次正式出现在居民身份证上。
入伍近6年的龙熙想当一名“像郑渊洁那样的作家,为孩子们的童年带去更多的乐趣。”按常理来说这并不是一个有啥特别的理想,可常年工作、生活在海拔4360米以上雪域高原的边防派出所,在缺氧、寒冷,生活条件差、工作环境恶劣的情况下,他的这种简单而纯净的理想却显得严肃了起来。
我站在梦想墙边许久,一位一位看过去,他们有毕业于大学中文系的、有毕业于医学院的、有学公安侦查专业的、还有自入伍就在所里工作,至今已经十几年的老士官。他们每个人的梦想却都那么具体和现实,有说将来要陪着家人周游世界的,有说要有平凡的生活有自己的小屋的,当然有这种理想的自然是女警官。几位藏族干警都有着坚定的想法:在部队好好干,学好技术,做出成绩,让家人骄傲。我背对着众人,眼睛潮湿了。他们是军人,他们也是父母的孩子、妻子的丈夫。他们大多是“80后”、“90后”的年轻人。
念黎站在我身边,递过来一张纸巾。
晚上,我和念黎住在女警官宿舍,她们都回家休假了,一位是我的老乡,来自辽宁的贾琼,一位是来自江苏的归来,这是一个很诗意的名字。
我失眠,夜已深,我听到院子里有压低的说话声,接着是车辆启动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起床号响过之后,我们应时起床,也试着与干警们一起出操,但完全没有能力绕着小院跑6圈,半圈都不可能,腿就压根儿抬不动。程绍武还不错,跑了两圈。接下来我们也只能围观他们的军体拳。
高出地面近一米的球场的墙壁上,书写着几个金色的大字:“艰苦不怕吃苦,缺氧不缺精神”。教导员告诉我们,昨晚山口有情况,有几位干警蹲守了一夜,今天没有出操。
当地人称神女峰的卓木拉日雪山就在派出所的东边,卓木拉日雪山是传说中喜马拉雅山七仙女中最小的一位,虽然海拔只有7000多米,但是由于山体险峻,岩壁几乎垂直向下,很多征服了珠穆朗玛峰的勇士都对它无可奈何。清晨,山峰烟岚缭绕。太阳升起,我们见到了据说难得一见的神女的面目。
突然一只卷毛小狗冲到我的身边,吓了我一跳。好可爱的小狗呀!女警官王艺儒一路跑着冲了过来,嘴里叫道:“可可,可可,别乱跑。我得把你拴起来。”
我们的注意力都被这只小可可给吸引过去了。小王告诉我们,她托人从拉萨买回来这只小狗,狗一到帕里也有高原反应,嗅觉不那么灵敏了。私养宠物是违规的,但可可给大家带来了不少乐趣,所以领导也就网开一面吧。可她估计好景不长,很快就要把可可送走了,因为,所里那个藏族小新兵索朗负责饲养的小鸡在长大,那是官兵们过年的福利,也是他的宠物,但是可可不管这一切,不放过任何一只小鸡,只要它看到了就要狂追,只到咬住、咬死为止。前几天,小索朗捧着一只死鸡来找小王:“王警官,狗又咬鸡了。”
昨天小王告诉我:“你们走后,发生了很多事情呀,可可长得很大了,前一阵子被送去了亚东。不送走不行,它又咬死了几只鸡,如果再不送走,教导员和索朗都不会允许的。它还把贺烈烈的鞋子给拖到了厕所,臭袜子咬到了院子里,再加上,所外的野狗会窜进来咬可可,有一次它几乎就被咬死了,好在执勤警官救了它。唉,还是送它走,过好日子去吧。几年后,它如果还愿意跟我回山东,我就带它走,不愿意我也没有办法了。”小王从中国警官学院毕业后援藏,4年后她就要回山东。从到帕里的那天起,她就在军裤内加上了秋裤,她说,要自己爱护自己,一直穿到离开帕里,因为这儿不仅冷,而且是出了名的风大。这个山东姑娘性格开朗、热情,她对自己的要求是用积极的态度对待消极的事情。
我与她时不时地有微信联系,似乎这就与遥远的帕里有了关联。她告诉我,她也与其他警官一起出去执勤了,因为有特殊情况,必须从公路下车后,走路上山口,五公里路,一直上坡,腿似灌了铅一般重,坐在石头上就感觉屁股粘在石头上了,真会拖战友们的后腿。
我想起我们那一次与警官们去山口执勤、走访牧民的状况。山坡上,牦牛吃着草,女主人在家打着酥油,普布桑珠和旺青成林与她们交流,了解情况,而我们只能通过他们翻译才能与主人交流。这两位警官给我很深刻的印象,普布威严锐利,旺青和善近人,都是派出所的重点工作人员,尤其旺青还是帕里唯一一所小学的法制副校长,获得过日喀则地区“优秀法制副校长”的称号。旺青与众人的装束有些不一样,与干警们极短的头发相对,他的头发显得很“潮”,教导员说这是为了便于开展工作。
帕里派出所1961年组建,期间多次更改建制,如今,这个派出所的人员既是边防武警又行使公安干警的职责。身处藏区,辖区内不是很长的边防线上有14条路径通往境外,情况复杂。还要解决当地老百姓日常生活中发生的问题,包括户籍、办证,甚至调解邻里纠纷、解决打架斗殴这样一些非常生活状况。双重身份和特殊的地理情况,这使得维护祖国统一和边境安宁尤其重要,遵守民族、宗教政策也尤为重要,同时他们还要积极帮助藏族群众发展生产,脱贫致富,解决他们的实际困难。所以,藏族干警在其中要起的作用无法量化。在帕里镇,藏族老百姓都知道,有困难找派出所,到了所里那当然要找旺青、普布他们了。在藏区,藏族干警有工作优势,但他们为了更加便于工作的开展,每周一次教汉族干警藏语,将藏语和汉语的译音写在大白板上,放在饭堂门口,我试着读,挺有趣,比如:“请出示身份证”,就是“克拉给 土当 拉起 顿唐”。
殷实还真是不错,从前一晚的高原反应中迅速地恢复。我说:解放军老大哥,就是不一样呀。他居然能与普布桑珠等几位干警在中国与不丹的非常规线(未划定为国境线)上巡逻,一直沿着山脊攀上了另一座山峰。而我和念黎只能站在这一座低矮一些的山梁子上,用相机拍拍野草野花,用望远镜观望山下不丹的哨所。
这是男人的舞台!
返程路上,年轻的师教导员告诉我们,干警们为了抓走私,或者其他的一些违法的人和事,经常深夜要在山口蹲守,遇上严冬就更麻烦了,虽然寒气重,可人不能动不能说话,就是咬压缩饼干也得慢慢、轻轻地咬,以免有啥动静被犯罪嫌疑人发觉,更不能让自己睡着,一旦睡着,可能就这么睡过去了。连着几个晚上这么蹲守的情况是经常发生。有情况的时候,干警要从公路那里开始一路蹲行上山,尤其是高个子,甚至要爬行上山,就是唯恐被发觉,打草惊蛇。虽然这种情况时常发生,但没有人抱怨苦和累。
这一帮年轻的干警,不只是能做力气活儿,所里一整套的原则、措施、制度,自然是新颖、实用、周到、人性化,无不体现着集体的智慧。技术装备、软件应用也尽可能地自我革新使用,对这一切如数家珍的是贺烈烈。我一直对这位如此用心钻研技术的贺烈烈有着诸多的好奇,这个1990年底出生的白净斯文、长着一副娃娃脸的孩子,毕业于四川警察学院侦查专业,在广东东莞做了两个月的深圳大学生运动会的安全保卫工作,获得东莞市公安局颁发的“第二十六届深圳世界大学生运动会东莞安保先锋纪念章”;在四川省岳池县刑侦大队刑事科学技术室见习,遇上过一周里三天解剖尸体的任务。他告诉我,他热爱现在的这份工作。
他很实在,诚恳地说,现在找份工作很难,找一个合适的工作更难,找到一个喜欢的工作最难。所以一个喜欢的工作、向往的职业,条件再辛苦都无所谓了!所以,在工作中,遇到问题,一定要想方设法去解决。尤其现在,所里需要加强技术力量,可没有配备专门的技术干部,自己喜欢接触这方面,所领导也全力支持,还有战友们集思广益,更有无所不能的互联网,确实感觉到没有什么事情办不好的。
他在邮件中很坚定地写道:有人说西藏新疆是“异次元世界”,不适合人类生存,还说在这里躺着都是奉献,我觉得如果大多数人都躺着,那我就做一个不躺着的人,能爬、能走、能跑就是最好的。不为什么,我就喜欢这样干!心告诉我。我是一个很自信的人,没有我想不到的,就算想不到也只是暂时的。而工作不能停留在按部就班上,在一个喜欢的工作岗位上,往往还需要自己去好好干,干出个人特色。
但不是没有遇到困难,困难还挺大的,中国的大地上,没有一个职业是轻松的,所以我遇到的技术问题都得挤出时间自行去解决。
像我们这样的基层,24小时备勤,随时都要出动,边境堵截防控的,辖区治安管理的,有时候一个周差不多6个夜晚都在加班甚至通宵。而且这是海拔4300米以上的地方,有时候受伤了,一个很小的伤口没有两个月是不能愈合的,我们却不能因为受点小伤就休息,有时候因为任务和工作,不得不奋不顾身。除非起不了床,这样的情况前段时间单位就发生过,一个强壮的战士在床上躺了两天,两天的时间,就瘦得皮包骨头,最后送去市里面救治。
今年“六一”儿童节那天,晚上我去一位小学老师家作客,估计是老师家的猫太好客,刮伤了我的手。我们镇上和县里都没疫苗,晚上又没车,而且疫苗最好24小时以内得注射,在内地看似很好解决的一件事情,因为我们这里的条件不好,就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那天我的心情就如中了SARS病毒一样,第二天一大早赶了一天的车才到市里面,在军医院注射了疫苗。因为要分期注射六支,疫苗必须在制定的温度保存,一路上我用冰块裹着连夜赶回单位,放进储物罐。哪知半夜停电了,第二天早早才发现,还好前几天下了一场大雪,就把积雪放进储物罐继续保存!(最后剩了一支,给王艺儒用了,她被自己的狗咬到。)
烈烈是一个有想法的孩子,当我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时,他说自己很年轻,有很多东西都不会,这几年会继续留在西藏工作,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尽职尽责。现在除了自身学习外,继续完成自学考试,以后,通过一些政策性考试去一个想去的城市工作生活。
与官兵们一起生活的几天,很轻松愉快,虽然身体一直不适,但我感受着他们苦中有乐的生活。
那天,贺烈烈给我们放了一个微电影,名为《蜕变》。多年前我读老舍的《蜕》时,就悟到了这词的本义:“是在昆明湖的苔石上,也许是在北海上斜着身自顾绿影的古柳旁,有小小一只蝉正在蜕变。”故有“蝉蜕”一说,还是一味中药呢。
这本是一个道家哲学的词语,由边防官兵来诠释,我很直接就明白了他们想说什么、会说什么。
女主角的饰演者是王艺儒,男主角是“江湖人称”比周润发还帅的“发哥”周树润,小索朗在影片里也客串了一个角色。
发哥到边防派出所来看望女朋友小王,可小王因为工作忙,业余时间还要给小索朗补习功课,无暇陪伴发哥,让发哥很恼火,愤而与小王分手,离开时,小索朗脸上很无辜地拉着发哥说:“哥哥,不要走。”看到这里,观众因为小索朗的紧张的表演、僵硬的面部表情而发出了笑声。接着,故事的情节设置上升到了一个高度,在高校即将毕业(我不记得是不是研究生毕业)之时,发哥与一位即将进入“世界500强企业”的同学有了一小段对话,这自然又是笑料,可我感动了。故事的结局我已经想到了,也正是按我预想的那样发展,发哥与“500强”一起入伍进藏,与女朋友小王成为了战友、同事。也许,影片本可以就这么结束了,可有了转折,小王因为工作需要,调离了该所,她将给小索朗补习功课的任务交给了发哥。结尾,发哥和小索朗送别小王,索朗拉着小王的胳膊说:“姐姐,不要走。”我流下了眼泪,官兵们看着我,不言语。并不是因为我的泪点低,我为一种朴素的情感所打动。即使花絮中,发哥操着他的重庆方言与说山东话的小王对台词,也没有止住我的泪水。这个影片不精致甚至可以说比较粗糙,还是用一台照相机的视频功能拍出来的,可将它放在一个特殊的背景下,它一定会触动人。
可惜的是,我自以为我看懂了这个小短片,只不过是一个爱情故事,可事实却不是如此。片中小索朗饰演的角色是真实存在的,是为父母遗弃、与外婆生活的藏族女孩德庆色珍,是派出所的“梅朵公益行动”的扶助对象。拍此片时,恰好色珍在日喀则参加升学考试,无法参与拍摄,只好让出生于1995年、个子小小的索朗来出演了。如今德庆色珍在青海格尔木的一所学校的藏族班就读,派出所的扶助行动也延伸到了那里。
在无法改变大环境的情况下,官兵们改良小环境,在上级的关怀下,他们建起了蔬菜大棚、锅炉房、供氧室。近期还建起了阅览室,虽然所配书籍不多,但年青的官兵们业余时间可以在阅览室读书,也可以在微信朋友圈里交流自己的生活种种,几位热爱文学的官兵还办了一份报纸。
烈烈在邮件里给我发来了一个链接,是今年国庆假期时西藏电视台播放的一段新闻,内容是在假期中,边防官兵加紧了巡逻,在高山之上,他们想找手机信号给家里打个电话也是那么困难。我再次看到了参谋普布桑珠、旺青成林,还有其他两位小伙子,挺亲切的。
在广州,这繁华的大都市,看着眼前的这些孩子们,我想,他们生活在艰苦的环境下,会怎样?也许,他们也会与师胤嗣、普布桑珠、旺青成林、贺烈烈、王艺儒、周树润、康毕清、徐青、刘红卫、桑桂芳、李思润、张芸浩、袁林、陈昌荣、田浩洋、旦增索朗……一样。
山,就在那里,人的仰视而成峰!
张 鸿 二级作家,副编审,《作品》杂志编辑部主任。
责任编辑 刘 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