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纪语境下阿尔莫多瓦影像中的阿尼玛与阿尼姆斯原型嬗变
2015-02-28刘阳
刘 阳
(重庆工商大学,重庆 400067)
新世纪语境下阿尔莫多瓦影像中的阿尼玛与阿尼姆斯原型嬗变
刘 阳
(重庆工商大学,重庆 400067)
佩德罗·阿尔莫多瓦认为一部电影如果有一个缺点,显然是不完备的,如果有多个缺点,便成了一种风格。“男性”的缺失与“女性”的崛起是他热衷的意识形态表达。他在新世纪的创作形式虽然多变,但作为内核的“阿尼玛与阿尼姆斯”原型却依旧遵循着一个规律,世纪对接时期的作品更是如此。阿尔莫多瓦通过强化角色的灵魂气质,一方面利于构建角色的性格真相,并以此作为叙事动力,从侧面来说也利于我们探究作者的创作意图以及西班牙集体社会的“阴影”面具。
阿尼玛;阿尼姆斯;欲望
关于“原型”的问题,国内学术界有三种观点:分别是集体无意识的组成单元;一种先验形式;一种先天倾向。“阿尼玛”与“阿尼姆斯”原型是男性女性在集体无意识里继承下来的异性人格,对人发挥积极或消极影响。荣格将灵魂的原型“阿尼玛”和“阿尼姆斯”作为众多具体原型着重讨论的目的在于,构造完整人格的先在形式。[1]众多评论家认为阿尔莫多瓦是放纵的存在主义者、悲观主义者,将“肉体”过分地作为“情欲”的捆绑,实质上他更符合一种人道主义的存在主义,否定先天性善论和性恶论,让角色的阿尼玛与阿尼姆斯在碰撞中达成一种毁灭与新生。
鉴于《关于我母亲的一切》创作时期与新世纪较为接近,影片主旨也囊括在导演成熟期的共性之中,故纳入文本研究。随着导演对自身创作生涯的挑战,我们可以发现新世纪的几部影片中,人物的“阿尼玛”与“阿尼姆斯”原型的转变之路。尤其是导演从《关于母亲的一切》中同性恋、变性人对生活的“自主性”选择,到《吾栖之肤》角色“变性”的被动性,可以看出当代社会对阿尔莫多瓦创作的深刻影响。
一、“阿尼玛”与“阿尼姆斯”和谐期
(一)《关于我母亲的一切》的女性主导
简单来说本片就是剖析女性情感世界和变为女性的男性的艰辛历程。“母亲”曼努埃拉是“理性”的代表,在她与其他“非理性者”的一系列接触中,生活泛起诸多波澜,但内在的“心里动能”终究让每一个被压抑的或随性生活的角色获得了自己的归属。为了展现影片主旨,阿尔莫多瓦甚至在结尾打出字幕将这部电影献给男人、女人、变性人、同性恋以及想要孩子的人。
影片整体的阿尼姆斯原型强过阿尼玛。“母亲”曼努埃拉与《欲望号列车》演员“红烟”是影片中“阿尼姆斯”最强烈的代表,“母性”在“阿尼姆斯”的影响下获得了更多的内驱力,去迎接生活中的磨难,这是阿尼姆斯积极的一面。她们感受到进取精神与勇气,她们对自己的阿尼姆斯有意识地倾注注意力,[2]用男性化的行为方式保护自己及朋友。
本片男性“阿尼玛”被扩大化,正如导演自己所说的,没有比过去是男身,如今变为女身的爱更美好的父爱,没有比赞美男身变为女身更美好的真正的女性赞歌。[3]
阿尼玛最司空见惯的表象呈现为色情幻想象征,男人们会通过观看色情电影、脱衣舞、情色白日梦等方式来滋养他们的种种非分之想。[2]阿尔莫多瓦这次并非简单地用同性恋行为来表达男性的阿尼玛气质,而是从变性人的角度和“成为”女人后依旧令另一个女人怀上孩子的罗拉之手,做了“完整人格”的尝试。只为让人物在人格上趋向两性的完美,去体验更真实的世界。
(二)《对她说》的男性救赎
《对她说》是阿尔莫多瓦少有的“男性电影”,受阿尼玛影响的男性角色虽然性向设定不是同性恋或者变性人,却成了救赎女人的牺牲者。为了更好地表达时空间断带来的叙事影响,影片的插叙和倒叙被阿尔莫多瓦用人物名的“小章节”来表现故事的进展。
影片男性角色的阿尼玛是积极的反映,拥有女性化的温柔与善良,是玛丽亚的恋爱神性形象。男主角之一的贝尼诺爱恋一位年轻貌美的舞者,后者在一次事故中成了植物人。贝尼诺选择当护士照顾自己“心爱”的女人阿莉西亚,期间认识了另一位需要照顾因意外而昏迷不醒的女斗牛士的男友马克,贝尼诺告诉马克要想昏迷的人早点醒来,就是和她们说话。后来两个男人发展出了友谊。一天,贝尼诺看了一部实验电影——《缩水情人》,黑白片的男主角因为饮用了妻子研发的药水产生了副作用,身体开始变小,经过一次次内心挣扎,最后选择进入妻子的生殖器,和她永远地融为一体,这是导演完整人格实验的精妙一笔。于此,贝尼诺无法抑制多年来对阿莉西亚的爱,致使其怀孕,结果自己不仅被关进监狱,还在收到“不完整”信息后选择自杀,而女孩却因为诞下死婴苏醒了。贝尼诺因为阿尼玛气质对艾丽西亚产生好意,但这份气质并没有帮他解决问题,甚至在虚无缥缈的爱情里选择了自我终结。
另一位男主角马克情感丰富,而又内敛敏感,看似坚强的他却是在观看皮娜寓意深刻的《穆勒咖啡馆》和聆听歌者声音中最容易落泪的人。他最大的挣扎与不幸就是陷入爱的“第三者”,明明自己是无辜的,却因为外界的干扰(第一段爱情被女方的父母干扰,第二段爱情却在女友陷入昏迷后被她的前任男友又一次“夺”走),在爱情的关系中失去了主导地位。
片中阿尼玛气质太过温存的男性角色,面对生活虽然有人回避了,有人直面了,但却都没有反抗,于是成了生活的被动者。
既然反抗不属于男性,阿尔莫多瓦便将“反抗”这一特性注进了女性的角色中,莉迪亚反抗传统成了斗牛士,艾丽西亚为了抗争命运终究也在生孩子时醒了过来。
以上两部影片中阿尼玛和阿尼姆斯原型气质对角色而言是命运的决定因素,男性角色被弱化了,女性角色则被强化了,但内部的情感机制是一样的,想要促成生活和谐的状态,必定少不了双方的主动性,如果一方被外界干扰了,且人物的异质化情感作用太强,自然是推动了影片的叙事节奏,但对角色而言,“能量发泄”口的异常却让自己陷入了神经症。这时候阿尔莫多瓦的灵魂原型的实验让角色付出的代价是相对较轻的。
二、“阿尼玛”与“阿尼姆斯”波动期
无论是“阿尼玛”还是“阿尼姆斯”原型都需要在人格内部维持一种平衡,如果过度发展,就不能依靠同性恋、变性人的心理与生理转变来获取平衡,会直接导致心理能量的极端反应,《吾栖之肤》便是如此。
这部黑色悬疑电影从布景、色彩、音乐、叙事等多发面都是阿尔莫多瓦在人性和生活方面的全新尝试。被绑架的“病人”由男性转变为女人,在自身承认女性意识之后,从阿尼玛气质顺利地转换成了阿尼姆斯,但随着后期潜意识的激活,性别意识的恢复,反倒酿出了惨剧。
这次阿尔莫多瓦依然选择对叙事时空进行创新,在故事进行到了第一个高潮后才追根溯源,向观众展现“病人”薇拉的来历和医生罗伯特“囚禁”病人的原因。
第一幕:薇拉是受害者。她穿着保护皮肤的紧身衣待在罗伯特的一间“实验室”。直到罗伯特同母异父的兄弟塞卡到来,把薇拉当作罗伯特已经死去的妻子迦弥,在强暴薇拉的过程中被回来的罗伯特枪杀,第一幕剧结束。这一幕剧所有人的灵魂气质都是未被揭示的,阴影面具也是属于常态。
第二幕:罗伯特和薇拉是彼此的受害者。这一部分展现了薇拉从男性转变为女性的原因。薇拉本名文森特,在罗伯特的梦里,我们知道罗伯特有个女儿艾玛,艾玛在小时候目睹了严重烧伤的母亲跳楼自杀的过程而患上了忧郁症。成年后的艾玛接受医生建议去参加社交活动,怎奈与文森特在花园散步的时候给出了对方“错误”的信息。文森特是瘾君子,问艾玛吃药了没,艾玛说了许多抗抑郁药的名称。接下来艾玛因为鞋子和衣服的不舒服想要脱下,于是文森特对艾玛开始了性侵。罗伯特在后来寻找女儿的过程中发现了逃跑的文森特。
罗伯特从梦中醒来,接下来开始了薇拉的梦,这一次详尽地阐述了她还是文森特时候的生活。文森特因为吸食毒品,太过兴奋而试图强暴艾玛,在艾玛反抗后将其打晕而逃走。他后来被罗伯特找到并囚禁起来,期间艾玛病情恶化,最后跳楼自杀。艾玛死后,罗伯特将文森特作为实验对象开始了对他的性别改造。这一幕罗伯特的阿尼玛原型是富有创造性的索菲亚,他掌控者文森特的性生理结构,致使双方人格阴影负向增长。
第三幕:罗伯特和母亲马莉莉娅成了受害者。时间再次回到“现在”,薇拉不再被囚禁,甚至在六年的时间里有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开始爱上了罗伯特,直到有反对罗伯特项目的同事拿着报纸询问薇拉的真相,才唤起了薇拉的男性意识,直到最后为了彻底离开,在与罗伯特发生关系时将其枪杀。
罗伯特在影片中是一个透彻的理性者,因为女儿的死开启了扮演“上帝”的角色,强行改变一个人的性别,从穿着、喜好等方面将文森特培养成女性,有学者在探讨这部影片的时候把罗伯特的一系列行为称作是权利滥用的结果。这也是阿尔莫多瓦这部影片的创新之处,以往他电影中的变性人都是主动选择自己的性向,这一次却是被动的,而被动的生活恰恰否定了人格的自由,这是阿尔莫多瓦几十年来人物创作的一个“悖论”。
当薇拉还是文森特的时候爱的是女性,也曾向母亲服装店的女店员示爱,在被罗伯特改造的六年时间,首先被转换的是生殖器,接着是皮肤、胸部、脸,直到成为罗伯特妻子的“复制品”。期间经过数次反抗,声称如果罗伯特不杀了她,她就自杀。在罗伯特几次救她的情况下,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就越发明显,如果不是外部冲突的介入,薇拉就将永远承认自己新的身份。但也正是因为性别转换后,她心中“内在的男人”强化了她潜意识的男性本源,让她开始了“复仇”计划。
薇拉是阿尔莫多瓦性别原型创造最为强烈的尝试,但她始终会在潜意识里找回自己的原始属性。罗伯特作为医生的“人格面具”太过强势,以至于阴暗面被正统化,让一切违背伦理常德的东西成为自然,从而被自己的欲望抹杀。
三、“阿尼玛”与“阿尼姆斯”缓和期
在经历过“逆传统”叙事表现后,阿尔莫多瓦在2013年回归了自己的“初衷”,让爱在危机中重新制造最轻松的放纵与喜悦,这一次更像是密闭环境中的群体狂欢。
《我超兴奋》也被译为《空乘情人》,长期与阿尔莫多瓦合作的演员们这一次都悉数回归,整部影片的氛围如同好莱坞中小成本喜剧所营造的那样。安东尼奥·班德拉斯与佩内洛普·克鲁兹在机场作业的时候调情,没有给机轮拆锁,致使“半岛2549号航班”在空中盘旋等待迫降,期间头等机场内的主要乘客与乘务人员展开了矛盾四起的故事。
这一次阿尔莫多瓦将男性的阿尼玛特质柔和地给了机长和空乘,他们中不是同性恋就是潜在的同性恋,飞机事故中的愉悦氛围也是由三位男空乘和两位机长调和出来的。随着一位乘客从体内拿出了毒品,加进鸡尾酒里,于此酒神式的狂欢开始上演。
阿尔莫多瓦这一次似乎只是想倾诉人内心最愉悦的部分,而且该片也是他剧情片中少有的“短篇”。影片中除非男性气质特别强,不然再直的男性也被“阿尼玛”所玩笑(被阿尔莫多瓦戏谑试的弄弯)。女性的阿尼姆斯气质完全是被性艺术家诺玛一个人掌控者,随着“酒神狂欢”的展开,她在与“杀手”发生关系后也淡化了内心的阿尼姆斯。整部“闹剧”是回归也是创新,这一次宗教信仰的心理治疗依旧被调戏着。
四、结语
电影是精神层面的感受,又是语言的功能性体会。新世纪以来,阿尔莫多瓦一直在追求创新,从《吾栖之肤》的突兀实验到《我超兴奋》的回归,进而比较他之前的作品,“阿尼玛”与“阿尼姆斯”的原型特质在角色间有了更多弹性创作空间。电影理论家克里斯蒂安·麦茨认为性格就是一种病,我们都需要被治愈。阿尔莫多瓦创造的人性是边缘的也是复杂多样的,角色的欲望永远处在被激活状态中,进一步揭示了属于角色的以及泛化至社会成员的性格真相。虽是艺术创造,但也符合被隐匿的社会存在。
西班牙社会以及海洋文化的滋润注定阿尔莫多瓦会成为欲望表现主义大师。想要解读他的作者论,单从“原型理论”出发是远远不够的,鉴于篇幅的关系,笔者所能探析到的领域也只是微观层面。阿尔莫多瓦实在太爱每个正常人那边缘的情感与欲望所激发的行为,或许某一年他奉献给影坛一部披着歌舞形式的欲望剧也不会是偶然,不管他如何创新,只要爱欲、灵魂原型、人格面具依旧存于他的意识之中,阿尼玛与阿尼姆斯的实验便不会停歇,让我们好好期待他的下一次创新。
[1] 向倩.荣格“阿尼玛”和“阿尼姆斯”原型理论——基于性别批评视角的研究[D]. 2014.
[2] 卡尔·荣格,等.潜意识与心灵成长(第一版)[M].张月,译.译林出版社,2014:191,179.
[3] 弗雷德里克·斯特劳斯.欲望电影:阿尔莫多瓦谈电影[M].傅郁辰,谢强,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
J905
A
1674-8883(2015)14-0083-02
刘阳(1990—),男,重庆人,重庆工商大学传播学专业,研究方向:影视文化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