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维柯人类文化的形而上学思想
2015-02-25陈大维
陈大维
(黑龙江大学哲学学院,哈尔滨 150080;广东医学院社会科学部,广东 东莞 523808)
外国哲学研究
论维柯人类文化的形而上学思想
陈大维
(黑龙江大学哲学学院,哈尔滨 150080;广东医学院社会科学部,广东 东莞 523808)
“人类文明的诞生过程”和“人类文化的形而上学”是两个在维柯《新科学》中相互印证、相互创造有机统一的重要议题,在“人类文化的形而上学”这一议题的讨论中廓清了维柯在《新科学》中所描述的“人类文明的诞生过程”包含的三大逻辑层次:作为人类源始文化能力的“诗性想象力”、作为人类堕落生命自身的矛盾存在的“情绪结构”以及作为人类文明的生活世界的“三大习俗”,它们分别对应着人类源初的文明能力、文明意识和文明制度。
维柯;诗性想象力;三大习俗;人类文化的形而上学
何萍教授曾在《维柯与文化哲学》一文中将维柯的哲学称为“人类的形而上学”,并通过对维柯“诗性智慧”在存在论和认识论两个方面的说明,揭示了“人类的形而上学”的可能性根据和对文化哲学的启示[1]。受何萍教授提出的“人类的形而上学”启发,我们提出了“人类文化的形而上学”概念,试图通过对诗性想象力和三大习俗的说明,廓清维柯的人类文化形而上学的存在论基础和结构。
一、何谓“人类文化的形而上学”
众所周知,在近代的自然科学兴起之后,宗教对世界解释的垄断权就开始动摇了,无论是自然领域还是人文社会科学领域,神学解释逐渐被理性的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解释所替代。一般说来,理性科学发展的逻辑顺序同自然界发展的逻辑顺序相类似,都经历了自然、生命和文化三个阶段。最先实现理性化的领域是无机自然领域,其代表是牛顿力学;其次是关于有机生命的自然领域,其代表是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最后是社会历史领域,其代表是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科学在每一个领域里的探索都经过了由表及里、由浅入深的发展历程。单就社会历史领域来说,在马克思科学地揭示社会历史发展规律之前,一些有识之士就已经开始着手对社会历史中的“文化现象”开展研究,其中代表人物就是创立了“人类生命文化的形而上学”的意大利哲学家维柯。
何萍教授将维柯的人类的形而上学看作是一个文化哲学研究范式中的经典个案,指出“综观维柯‘人类的形而上学’,维柯从探讨人的文化本质到建构文化本体论、阐发感性创造的认识论,层层深入地展开了他的文化哲学的主体思想,创立了一个与近代理性主义哲学相对峙的文化哲学体系”[1],由此可知,维柯对异教民族的文化本质的讨论和对人类文化形而上学的构建,在存在论和认识论两个方面阐明了诗性的文化哲学体系,它同理性主义的哲学体系的不同之处在于,文化哲学“把自己的研究对象扩展到人类文化创造的一切领域,把文化创造作为人的本质,力图从人的生活世界中发现人的生命价值”[1]。这样,维柯的“人类的形而上学”也就可以看成是从“生命的文化创造”角度对人类生活世界所进行的一种“文化的形而上学”的研究了。
考虑到达尔文生物进化论已经说明了生物进化的一般规律和人类的自然起源,我们可以将“人类”看作是生命现象的高级形式,“文化”是人类的本质特征,因此维柯揭示人类文化现象起源的“文化的形而上学”也可称之为“人类文化的形而上学”。
同通常所指的生物学意义上的“人类”概念不同,“人类文化的形而上学”中的“人类”一词是特指那些既没有基督教信仰又没有理性能力的各原始“异教民族”,相应的“人类生命”也不是指全部人类的生命,而是特指那些“异教民族的野蛮生命”。若从基督教神学的角度来看,那些没有上帝保佑而且又不具有理性的异教民族的人类生命就是所谓“堕落的生命”[2]6。因此维柯的“人类文化的形而上学”所要追问的问题就是,这些“堕落生命”如何从毫无凭借的野蛮状态中产生出来的,或者说各异教产生文明的可能性根据究竟是什么。维柯通过设定没有基督教信仰又不具备理性能力的“异教民族”的概念,而将基督教的神学解释模式和近代主体主义意识哲学的解释模式悬搁了起来,从而避免了自然主义独断论和理性主义先验论两种可能的错误倾向。
为了说明这种独特的研究范式,维柯根据文明创造的解释方式的不同,划分出了三类神学解释模式,“第一,诗性的神学,亦即神学诗人们的神学,这是一切异教民族的民政方面的神学。第二,自然的神学,亦即玄学家们的神学。第三,我们的基督教的神学,这是民政神学,自然神学和由神启示的最高的神学这三种神学的一种混合”[3]152。维柯通过对“神学”一词的批判,指出了他所要研究的“神学”是各异教民族民政制度的“理性的民政神学”,从而将那些由异教民族的神学诗人们所创建的“民政神学”从其它两种神学中区分出来单独进行研究,“本书要阐明的就是:这种社会生活的方式才符合人类的真正的民政的本性,因此,自然界本来就有法律。天神意旨在这方面的安排所具有的理性就是我们的这门科学所要探讨的主要课题,因此,这门科学就是天神意旨的一种理性的民政方面的神学”[3]4。
这里的“天神意旨”被看做是来自于自然本身并通达于人类社会的最原始的“自然法”,是自然界和人类社会共有的运动规则,维柯的《新科学》就是要从人类文明的产生和民政文明形态的演变中发现这个普遍的运动法则。囿于时代的局限,维柯还不能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辩证运动的角度来科学地说明人类社会发展的一般规律,而只能以一种形而上学的方式来说明人类文化的存在论基础和结构。人类文化的存在论基础是维柯的“诗性想象力”,存在论结构是维柯提出的“三大习俗”。
二、“诗性想象力”:人类文化的形而上学的存在论基础
就像堕落本性只有在特定条件下才会产生一样,异教民族堕落本性出现分化也不是先天的,而是随着异教民族的外部生存条件的急剧改变而出现的,“人们从此相互离散,在地球上大森林中浪游,成为野人,追拿羞怯而难驯服的妇女们,逃避远古大森林中一定有的很多野兽。它们搜寻草场和水,又进一步分散开来,过了一段长时期之后,结果便沦落到野兽的情况。然后碰到有天神意旨安排的某些机缘,它们未对自己幻想和信仰的那个天王和天帝约夫的极端畏惧所震撼”[3]10。维柯认为,这个导致改变的“机缘”就是“大洪水”之后出现的连绵不绝的雷鸣电闪。在这种极端条件下,堕落本性中的想象力便随之出现,他们运用诗性想象力将雷鸣电闪的天空想象为至高无上的“天帝约夫”。此时在堕落的本性中便产生出了异教民族的第一个文明意识。
在异教民族的堕落生命中包含着两类不同的堕落本性,其中一个是“实体性的堕落本性”,包括欲望、肉体需要和种类繁衍等生物学方面的属性,它同上文所述的“生命的自然属性”相当;另一个是“非实体性的堕落本性”,主要指“想象力”这一非生物性的属性,它同“生命的文化属性”相当。堕落本性的这两大方面相互制约、相互渗透、共同作用,产生了异教民族的第一个文明意识和文明行为。
诗性想象力具有思维和存在两个方面的含义。
1.在思维层面,所谓诗性想象力就是指堕落本性对自身同外部世界之间形成的相互作用关系的自觉意识的表征,它不是某种关于“想象力的实体”,而是一种在意识中把握对象的功能,或者说是堕落本性在想象中把握对象、形成意向符号的“编码能力”。在这种编码能力的作用下,个别的存在物开始在某种含义上“聚集”起来并被描述为某种具有固定指称的诗性的“类概念”。在神话传说中,这种诗性的类概念也称作“诗性人物性格”,“寓言故事指的是属于同一类的不同的种或个体,因此它们必然有一种单一的意义,指同类中一切种或个体所共有的一种属性。”[3]174。
以“天帝约夫”观念形成的过程为例,外界的雷电轰鸣声刺激感官形成感官经验,于是那个产生感官刺激的来源“天空”便形成了一些碎片化的意象经验,如声音巨大、无处不在、不可征服等,因为“人类心灵按本性就是喜爱一致性”[3]101,诗性想象力再将这些意象经验聚集起来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诗性观念“天帝约夫”。在这个过程中,诗性想象力起到了转化器的作用,它将那些在外界刺激下形成的“官能经验”转变为了构建符号意象的“诗性编码”的资源。值得注意的是,从对堕落本性产生感官刺激到形成诗性概念,始终没有出现唯理论者所希望出现的“天赋观念”或先验的“认识形式”,感性经验中的普遍性特征都是在诗性的直观活动中被发现的,支撑概念运作的逻辑不是先验逻辑,而是诗性逻辑。
2.在存在层面,所谓诗性想象力就是指具有存在论意义的源始的生命文化能力,因此对诗性想象力的产生过程和运作机制的考察,将说明人类生命的文化形而上学的存在论结构。实际上,诗性想象力和第一个诗性概念“天帝约夫”是相互发明、同时出现的,考察第一个诗性概念“天帝约夫”的产生过程,就是考察诗性想象力的产生过程。巨大的雷声、漆黑的乌云、倾盆的暴雨、猛烈的狂风,这些意象所营造出的压抑氛围促使堕落本性发生分化,于是从实体性的堕落本性中就分化出了一种非实体性的“诗性的想象能力”。在诗性能力出现之后,想象力又反作用于这些碎片化的外部刺激并在想象中编排出具有统一意象的第一个观念:一个具有狂暴无情、不可超越等形象的“天帝约夫”的诗性人物性格,“天帝约夫是在诗里自然产生出来的一种神圣的人物性格或想象的共相”[3]162。“天帝约夫”的出现是一个历史性的事件,它不仅标志着在堕落本性之中已经出现了最初的人类文化能力“诗性想象力”,而且也说明了诗性想象力的符号本性及其运作机制。
质言之,诗性想象力的出现标志着人类文化自身的产生,诗性想象力的特殊之处在于,它虽是人类生命自身的一种实际存在形态,却无法通过实体化、对象化的方式来加以认知,而只能通过考察其在同人类生命的另一种实际存在形态,即人类的堕落本性的相互作用关系中所扮演的角色才能得以理解。在维柯看来,人类之所以能够创建起文明的生活世界,恰恰在于“诗性想象力”这种源始性的人类文化能力对于人类堕落行为的改造活动。那么,最初的文化能力“诗性想象力”是如何使堕落的行为文明化的呢?
从文明的发生学角度来看,所谓文明的活动就是对“实体性的堕落本性”的节制和改造活动,它不仅是在意识领域内进行的纯粹观念的活动,而且也是在实践领域内进行的生活方式的改造活动。意识领域中出现的“虔敬”意向,只是文明活动在观念上的准备而非现实的文明本身,只有文明的活动,尤其是文明制度的出现才是文明能力的真正实现。那么,“实体性的堕落本性”所支配的各种欲望活动是如何受到文明意向改造的呢?答案就在文明意识和堕落本性之间存在着关联双方的中枢“情绪区域”之中。这个区域伴随着针对“天帝约夫”的相互作用着的情绪体验“恐惧感”和“虔敬感”的产生而出现,是对象性的“天神观念”返回到自身之中而在堕落本性之中创建的欲望控制机制。文明行为的产生过程如下:堕落本性通过对自身的扬弃而体现出来的某种希望追求和模仿至善的诗性情绪,即恐惧感和虔敬感。这种文明化的生命追求至善的诗性情绪反作用于直接的欲望情绪,就形成了对堕落本性的控制,即对野蛮欲望行为的遏制。
具体说来,在尚未产生出文化属性之时,生命受到刺激所形成的情绪体验,不加修饰地返回到欲望行为之中,直接推动欲望行为的实现;但在出现了文化属性之时,“情绪区域”便随之出现。于是,“情绪体验”本身就具有了双重属性,它既是欲望对自身最直观的感受,属于欲望的一部分,同时又是可以被文化意识处理和影响的对象,属于想象的一部分。因此直接性的情绪在回到自身、产生行为之前,首先要经过诗性想象力的改造,并将改造后的文明化的情绪返回到自身之中,从而使欲望行为文明化,形成文明的行为。换言之,“情绪”是这样一个双向互动的区域:当生命自然属性受到刺激而产生各种“直接性的情绪体验”时(例如受到轰鸣雷声的刺激所形成的“恐惧感”),来自生命文化属性的想象力便开始按照“天帝约夫”做指引的最高的善的要求对其展开符号化的操作,并形成某种“文明化的对象性情绪”(例如将抛掷电光的天空想象成对象性的存在“天帝约夫”进而将恐惧感转变为“虔敬感”)。一句话,“情绪”处在文化意识和生物欲望的中间地带,文化意识通过对“情绪”的疏导和控制就可以将文化的影响力传导到欲望行为上,从而改变欲望行为使之文明化。
由人类的自然本性在“机缘”作用下产生出的“诗性想象力”及其外化“天帝约夫”,同与“天帝约夫”观念相伴而生的“虔敬感”对生命自然本性的欲望冲动的节制构成了一个辩证的运动过程,它能动的核心是早已蕴含在生命的自然本性中的神圣因子,即堕落本性通过诗性想象力对象化自身的能力。这个能动的诗性想象力就是“人类文化的形而上学”的基础。
三、“三大习俗”:人类文化的形而上学的存在论结构
文明意识针对野蛮行为方式而建立的约束和改造制度主要包括“天神宗教”、“婚姻制度”和“埋葬制度”等三项源始的人类文明制度,维柯称之为“三大习俗”,这三大文明制度分别针对自然本性上的强旺的感性、欲望本性上的无节制的性欲、社会本性上的自保的选择原则等这三种具体的堕落行为来实施改造活动。
1.在人自然本性的改造上,“天神宗教”针对异教民族狂妄自大的本性实施改造,并产生了最初的“虔敬意识”,堕落本性中的情绪部分受虔敬意识影响而产生情绪性质的改变,情绪性质的改变又使堕落的意识受到节制而产生文明行为。对于原始初民来说,文明发展的程度和自然情绪的控制程度成正比,情绪的文明程度标志着文明意识的自觉程度,也决定着堕落本性受到节制的程度,以及身体性行为的文明程度。“虔敬感”的出现是一个文明的开端性事件,它表征着堕落本性出现了三大重大改变。
第一个重大改变是,“虔敬感”的出现表明堕落本性从“实体性堕落本性”的单纯形态转变为“实体性堕落本性”和“非实体性堕落本性”二分的状态,从而出现了诗性想象力、确立了推动堕落本性“运动”的生命的文化属性、产生了第一个诗性的人物性格“天帝约夫”。第二个重大改变是,“虔敬感”的出现表明人类生命在堕落本性之外还存在着另外一种更高的追求,正是对这一更高本质的想象才从完全堕落的状态中创造出了最初的文明形式[2]189。第三个重大转变是,“虔敬感”的出现表明了在堕落本性之中产生出了“情绪体验”,维柯指出猛烈而长期的外在感官刺激(轰鸣的雷声)让堕落本性产生了巨大的“恐惧感”,而“虔敬感”恰恰是在此“恐惧感”中被经验到的,换言之,“恐惧—虔敬”使直接性的情绪变为了对象性的“情绪区域”,规范原始欲望的文明意识便产生于此。所谓“情绪区域”就是指一种非直接性的由两种相互矛盾的情绪形成的情绪空间,一种由堕落情绪和文明情绪共同构成的矛盾着的情绪空间,这种矛盾的情绪表现为“羞耻感”的出现。
2.在人的欲望本性的节制上,“天神宗教”创建的文明意识通过建立“自我否定的情绪”而使得文明的行为得以产生,这主要体现在“羞耻感”的产生上。完全受堕落本性控制的各异教民族其男女性欲的满足方式是野兽般混乱的[3]334,当天神宗教产生的虔敬意识传导到作为生命的自然属性的两性关系领域时,直接的冲动情绪受到控制,产生了对野兽般交媾行为的“羞耻感”,这表明了在直接的欲望情绪和间接的文明情绪之间存在着一种紧张关系。“羞耻感”的出现是一个重大的转变,“虔敬感”只是使堕落本性发生分裂所产生的情绪感受,它只是为产生生命的文化属性提供了条件,但是并没有在堕落本性自身中产生矛盾冲突,而“羞耻感”的出现则反映了生命的两种属性之间的矛盾状态,它体现了生命的自然属性和文化属性之间存在着始源性的交锋和对立,与之相对应,解决由“羞耻感”产生的紧张情绪则成为确立源初文明行为的内在动力。实际上,作为人类生命独特存在的内在矛盾“羞耻感”本身无法消除,只能借助于生命的文化创造本性通过“以局部代全体”的诗性比喻原则来转化问题的表现形式[3]174-176,即以形成羞耻感的“具体情境”代替羞耻情绪“本身”的方法,通过改变堕落本性的实施条件和方式来部分缓解羞耻情绪造成的自我矛盾的心理状态。概言之,为堕落本性的实施营造一个自欺性的文化情景,让欲望本性在自我创造的文化空间中实施出来,从而将由人类生命的双重属性产生出来的根源性矛盾转化为文化或符号性矛盾来加以替代解决。
婚姻行为的文化发生学机制就是由“诗性想象力”通过符号运作建立起的“替代性的文化情景”,即婚礼上的各种礼俗和仪式,让生命的两种属性即生命繁衍的自然行为和生命向善的本性之间达成妥协。换言之,“羞耻感”通过诗性想象力的符号运作将自身所蕴含的对象性关系外化为一套诗性的文化情境,这套文化符号中包含了对两种生命本性、野蛮和文明、堕落与崇高之间的矛盾关系的叙事性演绎。维柯通过细致地描述三大隆重的婚礼细节说明了“替代性的文化情景”的具体表现。第一大隆重的婚礼细节是以“占卜”的活动方式来演绎“天神意旨”的征兆,这象征着生命的文化属性得以诞生的过程;第二大隆重的婚礼细节是以“戴面纱”来演绎羞耻的情绪,这象征着文化属性和自然属性之间的矛盾;第三大隆重的婚礼细节是以“模仿武力夺取妻子”的古老传说,这个传说象征着羞耻感所产生的内在矛盾在现实中所造成的冲突[3]226-228。这种叙事性的习俗并不能解决生命的自我保全行为和追求至善本性之间的矛盾,而仅仅是将这种矛盾以文化演绎的方式加以替代以便获得某种可以延缓这种矛盾的程序上的确定性罢了。总之,生命文化自身发展的原动力就来自于这种由人的双重属性产生的矛盾情绪,即“羞耻感”。
3.在人的社会本性的塑造上,孤独个体的选择模式本身是自私的,也是永远无法改变的,而导致人们团结起来的力量并不在这种堕落的选择模式之外,只要在更大的范围内运用个体的堕落本性就能够产生形成社会的力量。个体受生命的自我保全规律的支配,其选择和评价任何事情的标准和尺度都来自于个体自身的利益,因此自然条件下的个体必是自私、残暴、不虔敬和傲慢自大的野兽般的存在,在此条件下无法形成真正意义上的社会。维柯认为,虽然自我中心的选择、评价方式会随着社会的出现和发展得到一定形式上的调整和改变,但由堕落本性所决定的“自我中心”的事物评价标准和尺度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人类由于受到腐化的本性都受制于自私欲或自爱的暴力。这种自私欲迫使他们把私人利益当做主要的向导,他们追求一切对自己有利的事物”[3]140。那么,孤独的生命个体之间如何形成团结意识?社会如何成为可能?维柯论述了“家庭”这一文明事件。“婚姻制度”的出现为在人们之间产生分工合作的机制提供了道德保证,为新的生产方式、交往方式的产生提供了共同的文化基础,“敬神和婚姻形成了学校,人们在这里学习一般重大德行的最初基础”[3]230,它使人具有谨慎的、正直的、有节制的以及强健、勤劳和宽宏大量的品德,它们共同构成了黄金时代的几种重要德行[3]232。“婚姻”作为一种文明意识的最初培养模式,产生出了团结、信任、勤劳、忠诚等几项人与人相互共在所必须的基本文化意识,这些文化意识为第一个文明的社会组织形式“家庭”的建立做了必要的伦理准备。但是,文明的社会组织形式的出现并没有改变“自我保全”这一私利性的选择模式,但区别在于文明的社会组织让孤独的个体社会化,使其能够站在更大的范围内来谋划自身的利益。例如,在以“家庭”为单位的组织关系中,“个体的保全”和“家庭的保全”是一致的,筹划家庭的发展大计就是谋求个体的发展大计,于是生命本性中原本堕落的选择原则就被转变为了维护社会存在和发展的动力[3]140。
综上所述,虽然在维柯的人类文化形而上学理论中存在着大量人类学、民俗学等经验科学的理论资源,但其讨论的议题始终是围绕着“人类文明诞生”的内在机制这一问题展开的。维柯通过对“诗性想象力”这个议题的创造性说明,在阐明了人类文明诞生机制的同时也开辟出了新的人类文化的讨论模式,这就是以“诗性想象力”及其在“情绪”上的衍生结构的产生和转化为切入点来考察人类文化的根本性质和源初功能的讨论模式。诗性想象力和情绪结构同“三大习俗”具有内在联系,“三大习俗”以诗性想象力为前提、以情绪结构为中介、以人类生命中的自然属性和文化属性的内在矛盾为动力、以文明的生活世界为目标。维柯对“三大习俗”内在结构的揭示,不仅说明了“诗性想象力”及其“情绪结构”在人类文明结构中不可缺少的构造性作用,而且有助于开辟出一条有别于人类学、民俗学等经验主义文化解读模式的基于对文本自身分析的新的维柯思想解释路径。
[1]何萍.维柯与文化哲学[J].福建论坛(人文社会科学版):2001,(3):42-47.
[2][美]马克·里拉.维柯:反现代性的创生[M].北京:新星出版社,2008.
[3][意]维柯.新科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
〔责任编辑:余明全 曹 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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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0-8284(2015)04-0031-05
2015-01-12
陈大维(1977-),男,辽宁沈阳人,博士研究生,广东医学院讲师,从事马克思主义哲学、文化和实践哲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