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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评价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的几个争论问题*

2015-02-23余品华

关键词:毛泽东思想改革开放特色

余品华

(江西省社会科学院, 江西 南昌 330077)

关于评价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的几个争论问题*

余品华

(江西省社会科学院, 江西 南昌 330077)

30多年来国内外关于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评价的争论,主要集中在关于毛泽东一生功过的评价、关于毛泽东思想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关系以及关于“文化大革命”和对毛泽东晚年错误的认识三个方面。习近平总书记2013年在毛泽东诞辰120周年纪念会上的讲话,着重从认识论和方法论上作了回答,堪称中国共产党全面科学正确评论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的新推进。

毛泽东;毛泽东思想;全面科学正确评价

2013年是毛泽东诞辰120周年,也是毛泽东逝世37周年。中国人常说“盖棺定论”,但毛泽东逝世已近40年,对他如何评价仍众说纷纭,甚至成为中国改革开放以来国家政治生活的长期热门话题之一。

总体来看,30多年来对毛泽东评价的分歧和对立,无论国内外,主要集中在三个问题上:

一、关于毛泽东一生功过的评价问题

千秋功罪,任人评说。毛泽东一生是有过还是有罪,是功大于过还是过大于功,是“千古罪人”还是“千秋英雄”,是“功劳盖世”还是“罪孽深重”?国内外一批“非毛化”的人对毛泽东采取一棍子打死、彻底批判与否定的态度,有的甚至表现出恨之入骨。这种“反毛”、“非毛”有深刻的政治原因和背景,与主张中国现代化走什么道路密切相关,与如何评价中国改革开放30多年来成败得失密切相关,也与西方遏制中国崛起的大背景密切相关。

1983年中共中央通过的《关于建国以来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代表了中国主流意识形态对毛泽东一生和毛泽东思想的历史评价。1980年3月在开始起草《决议》时,邓小平极其睿智地提出了三条基本原则:一是“确立毛泽东同志的历史地位,坚持和发展毛泽东思想,这是最核心的一条”;二是“对建国三十年来历史上的大事”“进行实事求是的分析”,“对一些负责同志的功过是非,要做出公正的评价”;三是“对过去的事情做个基本的总结”, “总结过去是为了引导大家团结一致向前看”。邓小平的这一指导思想,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重要方法论原则,使实事求是成为我国评判历史事件和人物的基本准则,人民从而受益匪浅。这一评价的客观性、科学性、公正性、正确性,经过30多年国际国内形势和中国发展实践的检验,已得到证明。这表现在基本上达到了邓小平在起草《决议》时所提出的两个根本目的:一是基本达到“确立毛泽东同志的历史地位,坚持和发展毛泽东思想”的主要目的;二是“争取在决议通过以后,党内、人民中间思想得到明确,认识得到一致,历史上重大问题的议论到此基本结束”,从而“团结一致向前看”。中国进入改革开放新时期后,全党、全社会并未出现如苏联解体前全盘否定苏共历史、否定苏联社会主义制度从而使“红旗落地”、苏共解体的局面,也未出现苏联解体时的社会混乱局面。尽管改革开放后社会出现了价值观多元化、理想失落、道德滑坡等现象,但是由于坚持和发展了毛泽东思想,对后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形成和发展,对中国共产党以中国化马克思主义作为主流意识形态的连续性、一贯性、统一性、合法性,起到了很好的作用。这就从总体上保证了中国改革开放的平稳进行,保证了国家的统一局面,不致重蹈苏联解体从思想解体开始的悲剧。改革开放新时期正是由于正确对待了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才为中国经济腾飞,为中国作为世界大国的和平崛起奠定了政治稳定、思想稳定、制度稳定的基础。

《历史决议》在对建国后32年的历史进行基本估计和总结后,用专门一节对“毛泽东同志的历史地位和毛泽东思想”进行了科学评价与总结,指出:“毛泽东同志是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是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家、战略家和理论家。他虽然在‘文化大革命’中犯了严重错误,但是就他的一生来看,他对中国革命的功绩远远大于他的过失。他的功绩是第一位的,错误是第二位的。”他不仅为中国人民“建立了永远不可磨灭的功勋”,也为“世界被压迫民族的解放和人类进步事业作出了重大贡献”。《决议》对什么是毛泽东思想作了全面的概括与分析,指出“毛泽东思想是马克思列宁主义在中国的运用和发展,是我们党的宝贵的精神财富,它将长期指导我们的行动”。 它是“中国共产党集体智慧的结晶”。“毛泽东同志的科学著作是它的集中概括”。《决议》用将毛泽东晚年错误与毛泽东思想区别开来的这种东方智慧,解决了过高或过低评价毛泽东的两难处境。它对开国领袖的客观公正评价,已成为中国当今的主流意识形态,不仅中国工农大众而且知识分子和社会精英的绝大多数,可以说也都接受了《决议》的这一科学评价。近年来极少数“公知分子”或著书立说,或在网上等公共场合肆意咒骂诋毁毛泽东,常遭到群众的抵制,就是明证。少数人鼓吹《历史决议》“受当时历史条件限制”,对毛泽东的过错及历史地位评价不当,需要重新评价,甚至造谣邓小平和胡锦涛有什么“表态”,等等。他们这种推翻《历史决议》的图谋,也始终无法得逞。国外学者对毛泽东的评价也基本如此。尽管正如研究毛泽东的美国知名学者施拉姆所说:“20世纪的重要人物几乎没有谁像毛泽东那样受到极不相同的各种各样的评价。”但是总体来看,绝大多数国际知名政治家和学者认为毛泽东虽然功绩与争议并存,但他的遗产和影响深远,不愧为“一位伟大的革命领袖”。英国学者威尔逊在《毛泽东的历史地位》的序言中指出:毛泽东对人类生活所产生的巨大而深刻的影响,超过了我们这个世纪的任何人;即使他死后,这种影响依然存在。

2013年习近平总书记在纪念毛泽东诞辰120周年会上的讲话,堪称近年来中国共产党全面、科学评价毛泽东的又一典范。他指出:毛泽东同志是领导中国人民彻底改变自己命运和国家面貌的一代伟人。他为中国新民主主义革命的胜利、社会主义革命的胜利、社会主义建设的全面展开,为实现中华民族独立和振兴、中国人民的解放和幸福,作出了彪炳史册的贡献。在为中国人民不懈奋斗的一生中,他为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建立了不朽功勋。毛泽东属于中国,也属于世界。毛泽东的革命实践和光辉业绩已经载入中华民族史册。他的名字、他的思想、他的风范将永远鼓舞我们继续前进。

这篇讲话的特色是第一次用很大篇幅明确如何从认识论、方法论上回答对毛泽东的功过进行科学评价的问题,指出应该运用历史唯物主义全面、历史、辩证地看待和分析:首先,对历史人物的评价,应该放在其所处时代和社会的历史条件下去分析,不能用今天的时代条件、发展水平、认识水平去衡量和要求前人,不能苛求前人干出只有后人才能干出的业绩来。他指出,革命领袖是人不是神,不可能不犯错误。尽管他们具有卓越的领导才能和很高的理论水平及丰富的斗争经验,但他们的认识和行动仍然要受时代条件的限制。特别是不能忽略历史必然性和历史偶然性的关系,不能把历史顺境中的成功简单归功于个人,也不能把历史逆境中的挫折简单归咎于个人。不能否认,毛泽东在社会主义建设道路的探索中走过弯路,他在晚年特别是在“文化大革命”中犯了严重错误,这不仅有其主观因素和个人责任,还有复杂的国内国际的社会历史原因。因而简单地把毛泽东晚年犯错误的原因归之于个人品质,而不论及党的制度不完善等种种国内原因和当时国际环境等国际原因,不论及在探索中国建设道路中探索过程的艰辛和走弯路、犯错误的历史必然性,是不正确的。其次对待党和党的领袖人物的失误和错误,应采取郑重的态度:(一)敢于承认;(二)正确分析;(三)坚决纠正,从而使失误和错误连同党的成功经验一起成为宝贵的历史教材。这正是衡量一个马克思主义政党是否真正履行对人民群众所负责任的一个最重要最可靠的尺度。最后,要正确对待我们的历史、树立科学的历史观:一是历史就是历史,历史不能任意选择,也不能任意打扮。一个民族的历史是一个民族安身立命的基础,因此尊重历史非常重要。二是人民创造历史,历史是人民书写的。不论发生什么曲折和苦难,中华民族5000多年的文明史,中国共产党90多年的奋斗史,中华人民共和国60多年的发展史,都是人民书写的历史,并不是个别领袖人物的历史。三是历史总是向前发展的,苦难挫折并不能掩盖历史长河的总体向前。四是我们总结和吸取历史教训,目的是以史为鉴,更好地前进,并不是为了清算谁的责任,更不是为了抹黑中国的历史,通过否定历史来否定中国的今天。

对毛泽东一生的功过评价和他在历史上的地位问题,或许仍将成为中国现代史上的一个热门话题。可以期望的是,中共1983年所作的《历史决议》,其正统评价地位和话语体系应当会始终成为历史评价的主流趋势,为绝大多数中国人和世界人民所认可。随着岁月的流逝,当代一些因个人恩怨从而难以客观公正地对毛泽东进行评价所带来的喧嚣纷扰,将逐步成为过去,而历史事件、历史人物的大尺度和大脉络,将更加清晰地显现出来。人们将更能从20世纪世界史和中国史发展的深度评价毛泽东的功过是非,就如同马克思、恩格斯当年对欧洲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作出的评价一样。

二、关于毛泽东思想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关系问题

争论的焦点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两大理论成果——毛泽东思想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是什么关系?毛泽东思想中关于社会主义建设规律探索的部分与邓小平理论肇始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是截然对立还是它的理论准备?换句话说,毛泽东是否应看做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成功道路的先行者、开辟者、奠基者,还是后者是对他的有关思想的全盘彻底否定与批判?这不仅涉及毛泽东思想的当代价值问题,而且更关乎如何看待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前、后两个30年(改革开放前、后)历史时期的关系问题。

自从邓小平在党的十二大开幕词中第一次提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这一新概念后,从十四大至今,历次党代表大会都以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为报告主题。十七大的政治报告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作了新的全面科学概括,指出它“就是包括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以及科学发展观等重大战略思想在内的科学理论体系。这个理论体系,坚持和发展了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凝结了几代中国共产党人带领人民不懈探索实践的智慧和心血,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最新成果,是党最宝贵的政治和精神财富,是全国各族人民团结奋斗的共同思想基础”。由于这一概括未将毛泽东思想包括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之内,引起人们对毛泽东思想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关系的进一步解读。薄一波在1993年毛泽东诞辰一百周年时曾提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始于毛,成于邓”,十七大的概括使人们进一步热议:“文革”前30年的社会主义建设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有何关联?毛泽东对社会主义建设艰辛探索的重要思想成果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形成有无作用?其实1983年通过的《历史决议》曾专门论述毛泽东思想所具有的多方面内容,其中第二方面就是“关于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这就是说,《决议》当年已经指出,毛泽东思想并非仅限于民主革命时期的理论,而且包括建国后关于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的思想。《决议》还专门论述了毛泽东思想的活的灵魂即实事求是、群众路线和独立自主三个基本方面,这一贯穿于毛泽东思想各个组成部分的立场观点和方法,也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立场观点和方法。所以毛泽东思想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关系不仅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前一成果与新成果的一般连续关系(都源于马克思主义或马克思主义中国化),而且还存在一种前后关照的特殊渊源性关系,即前者是后者的某种直接理论准备和经验基础。那种认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以“改革开放”和经济建设为中心,而毛泽东的社会主义建设理论则“以阶级斗争为纲”,因而两者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理论体系的观点是错误的。因为 “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作为毛泽东的晚年错误,已排除在毛泽东思想之外。近年来国内外一些人或完全肯定毛泽东时期,认为改革开放带来两极分化和腐败等种种弊端,是“中国特色的资本主义”,要求“重返毛泽东时期”;或则彻底否定毛泽东,企图推翻《历史决议》对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的科学评价,要求中国改弦易辙,走“民主社会主义”或西方自由主义道路。这两种态度都是极端错误的。

党的十八大报告考虑了十七大后的上述争论情况,对毛泽东和毛泽东思想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关系作了进一步的科学阐释,指出以毛泽东为核心的党的第一代领导集体领导人民完成了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成功实现了中国历史上最深刻、最伟大的社会变革,为当代中国一切发展进步奠定了根本政治前提和制度基础。十八大报告特别强调指出:“在探索过程中,虽然经历了严重曲折,但党在社会主义建设中取得的独创性理论成果和巨大成就,为新的历史时期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提供了宝贵经验、理论准备、物质基础。”这就说明毛泽东在建设社会主义过程中所取得的“独创性理论成果和巨大成就”,是开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直接资源,它不仅提供了物质基础,而且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提供了“宝贵经验”和“理论准备”的思想资源。报告遵循十七大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概括,重申它“就是包括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科学发展观在内的科学理论体系,是对马克思列宁主义、毛泽东思想的坚持和发展”。这就辩证地说明:一方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从内容上看,是不含毛泽东思想、与毛泽东思想不同的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又一新的理论成果,毛泽东领导的建设中国社会主义的历史时期也不同于改革开放后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历史时期,两个历史时期在社会主义建设的指导思想、方针政策、实际工作方面都有明显的根本差别;另一方面,两个历史时期又有内在的联系,都是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历史的一部分。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道路的探索,应当说早在以毛泽东为核心的第一代领导集体时就已经开始了。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和理论体系的探索“始于毛”或“源于毛”,也未尝不可。正是以毛泽东为核心的党的第一代领导集体的艰苦探索,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提供了“宝贵经验”、“理论准备”和“物质基础”。所以邓小平在改革开放初期指出:“从许多方面来说现在我们还是把毛泽东同志已经提出、但是没有做的事情做起来,把他反对错了的改正过来,把他没有做好的事情做好。今后相当长的时期内,还是做这件事。当然,我们也有发展,而且还要继续发展。”胡锦涛也指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是对毛泽东同志艰辛探索社会主义建设规律重要思想成果的继承和发展。”这就清楚地阐明了“改革开放后我们党所从事的事业与毛泽东同志的关系”,从而驳斥了那种把二者割裂甚至对立的错误思潮。

从“物质基础“方面来说,建国后头30年我国社会主义建设已形成独立的比较完整的工业体系,国家在水利建设、国防建设以及科学技术,如“两弹一星”、农田改造、农种改良等方面都取得了重大成就。1978年后的社会主义建设正是在这一基础上进行的。而建国后30年提供的社会主义建设的“宝贵经验”也非常丰富,如中国社会主义建设也要探索一条“自己的路”的经验;马克思主义中国化应实现新的历史飞跃的经验(即马克思主义如何与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实践相结合的新经验);发挥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加快实现中国现代化的经验; 党从革命党向执政党转变后正确对待党的历史地位变化的经验;社会主义经济、政治、文化、社会和国防、外交各方面建设的根本经验,如政治制度方面的人民代表大会的根本政治制度、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和政治协商制度和民族区域自治制度等。

再从毛泽东探索的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所作的“理论准备”上来说,例如:强调进入社会主义时代必须适应新的需要“写出新的著作,形成新的理论”,为后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的喷薄而出在一定意义上作了理论准备; 50年代毛泽东关于我国社会主义社会基本矛盾和人民内部矛盾的论述,关于重视研究和处理各种关系、各种矛盾的思想,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有重大启示;毛泽东关于社会主义社会可能分为“不发达的社会主义”和“比较发达的社会主义”不同阶段的论述,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基本前提——“社会主义初级阶段论”,也提供了一定的思想基础;50年代末毛泽东关于社会主义与商品经济关系的初步探讨,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理论的形成,有一定的借鉴作用;60年代初在总结大跃进、人民公社化运动错误时,毛泽东提出了“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等问题,认为社会主义建设对我们还是一个“必然王国”,“在社会主义建设上,我们还有很大的盲目性”,这就为后来邓小平在新时期提出和解决这一根本问题,作了一定的前期思想酝酿和铺垫;以实事求是和矛盾学说为核心的毛泽东哲学思想,以实事求是、群众路线和独立自主为灵魂的毛泽东思想,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提供了哲学思想基础,等等。由此可见,毛泽东思想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道路、制度的形成提供的“宝贵经验”和“理论准备”是多方面和丰富的。就是毛泽东在探索中的失误以至晚年的严重错误,在一定意义上也可说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形成提供了“宝贵经验”和“理论准备”,因为人们达到真理性的认识,往往不仅需要证实,也需要证伪;不仅需要“试对”,也需要“试错”。错误和挫折往往是更好的反面教员。

有人认为,毛泽东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道路探索的先行者、开拓者,而又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起点是1978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与毛泽东思想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两次历史性飞跃的不同两大理论成果,这在逻辑上是否矛盾或混乱?探索的开端是否是起点?

为了更进一步阐明毛泽东关于中国社会主义道路的探索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形成的关系,十八大后习近平总书记从历史和现实的角度,着重论述了改革开放前、后两个三十年的内在联系和区别:(一)他首先从社会主义发展史这个历史大尺度、大角度,论述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在世界社会主义发展史上的地位,指出社会主义思想从提出到现在的历史过程,可分为六个时间段。这六个时间段随着实践、时代和科学的发展而不断发展,相互联系、前后相继,其中最后两个时间段属于中国创造。(二)他指出:我们党领导人民进行社会主义建设,有改革开放前和改革开放后两个历史时期即六个时间段的最后两个历史时期。这是两个相互联系又有重大区别的时期,但本质上都是我们党领导人民进行社会主义建设的实践探索。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在改革开放历史时期开创的,但也是在新中国已经建立起社会主义基本制度并进行了20多年建设的基础上开创的。这两个“开创”并不矛盾对立,而是包容和发展。这就很好地回答了如何科学理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开创”、“奠基”或“起始”问题。(三)虽然这两个历史时期在进行社会主义建设的指导思想、方针政策、实际工作上有很大差别,但两者不是彼此割裂的,更不是根本对立的。不能用改革开放后的历史时期否定改革开放前的历史时期,也不能用改革开放前的历史时期否定改革开放后的历史时期。因为一方面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坚持四项基本原则、坚持改革开放的基本路线为特征和特定内涵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确实是在改革开放历史新时期才开创的,它与改革开放前的社会主义建设的确有很大差别,不可同日而语;但另一方面,这一特定内涵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开创,又必须有一定的基础和前提条件,它并不是凭空开创,而是在新中国已经建立起社会主义基本制度并进行20多年建设的基础上开创,这个基础包括坚实的制度基础、经验基础、理论基础、实践基础和物质基础。

总之,在毛泽东思想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的关系方面,主要要纠正两种错误认识:一种是将两者绝对对立,看成截然相反、互不相容的两种理论体系;另一种则是将两者混淆或等同,不承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是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的一个新飞跃,不承认改革开放时期是我国新的历史时期,不承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与毛泽东思想是既有联系但又不同的两个理论成果,这种观点否定了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与毛泽东思想并列作为党的指导思想写入党章的必要性,否定了邓小平创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和开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的历史功绩和贡献,从而否定了指导改革开放伟大成就的创新型思想理论原则与话语体系,这实际上是想走老路,否定改革开放新的历史时期。

三、关于“文化大革命”及毛泽东晚年错误的认识问题

怎样看待毛泽东发动的“文化大革命”,怎样看待“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近年来不仅在国内而且在国际上也有争论。

上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初,国内知识界一方面不断有人呼吁彻底揭露和清算“文化大革命”时期的严重错误,认为“文革”后党和国家对此做得不够。一些知识分子不仅自己“忏悔”“文革”中的错误作为,而且呼吁人们“深入反省反思”;另一方面,国内外同时也有人对毛泽东发动“文革”的理论和实践提出正面肯定看法,先是80年代国外一些研究毛泽东思想的学者和激进左派学者率先提出,然后国内在上世纪90年代后出现了与之相呼应的“新左翼”思潮。

80年代后国外出现的新马克思主义(或称后马克思主义)思潮和后现代主义思潮合流,以集中批判后资本主义社会的“现代性”弊病为其要端。后现代主义认为,马克思当年面对的是以工业资本为主导的全球化世界图景。经过工业资本与银行资本结合而产生的金融资本占主导地位后,今天世界已进入以知识资本为主导的产业形态大转换的全球化历史新场景。资本创新产生了虚拟资本、知识资本、人力资本、社会资本、文化资本、消费资本、信息资本等种种形态。文化、知识等要素的资本化和主导化,使资本获得了新的控制历史社会变化的钥匙,从而产生了一个新的全球化历史场景。后资本主义的“现代性”造成无限制消费化趋势,造成1%(富豪和权贵仅占人口1%,却攫取70%以上的社会财富)和99%的巨大两极分化和对立。资本主导形态的变化使文化产业成为占时代主导地位的产业,文化因而从过去历史中被最终决定的因素成为历史中影响力巨大、经常起主导作用的因素。新马克思主义继承了早期西方马克思主义者对资本进行“文化批判”的思路,提出“文化决定论”,强调全球控制方式的大转换在全世界造成了新的两极化图景。

他们与后现代主义者阿里夫·德里克、杰姆逊等人一起,从反现代主义的角度着重探讨了毛泽东与现代性的关系,论述了他们认为的毛泽东晚年发动“文化大革命”所具有的“文化批判”的反现代主义本质。在他们看来,“毛主义”有三个内容:一是农村包围城市的工农武装革命理论;二是反西方现代主义的文化政治大批判;三是对马克思主义未来社会平等的乌托邦焦虑,由此强调激发群众积极参与社会政治,破除社会不平等,确保社会主义制度建立后不致出现社会主义异化。而后两方面内容都与反现代主义有关。他们认为毛泽东始终关注社会公平和正义问题。毛泽东直接动员群众、发动群众砸烂自己建立的党和国家机器,是解决人类社会新形态历史主体与客体之间矛盾的某种尝试。他们对毛泽东的评价特别是对他晚年思想评价的这一特色,最明显地表现在阿里夫·德里克的《现代主义与反现代主义——毛泽东的马克思主义》一文中。德里克认为,毛泽东从社会矛盾视角提出了对现代性问题进行历史审视的新理念。毛泽东的《论十大关系》和《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等关于矛盾的学说以及60年代发动“文化大革命”的理论与实践,既是对人类社会政治弊端发展的焦虑,对人类命运的不安,也是解决人类现代性病症的某种尝试和预见。毛泽东是“超越现代主义而寻求一种新的现代性”。[1]

杰姆逊等人则着重论述了毛泽东的“反霸权文化政治理论”是如何坚决抵制西方霸权主义的发展话语。他们认为毛泽东在《矛盾论》中关于上层建筑可反作用于经济基础的论述,是对马克思主义辩证哲学的重大发展,这是贯穿毛泽东一生甚至他发动“文化大革命”的重要哲学依据,也是西方60年代文化革命与学生造反运动与“毛主义”联系的依据。他们将“毛主义”看做是西方60年代现实政治运动的“指导思想”,认为毛泽东发动的“文化大革命”是20世纪60年代无论东西方最为轰动最具代表性的事件,而60年代正是资本主义进入后资本主义的转折点,也是西方现代主义发展为后现代主义的转折点。杰姆逊1984年发表的《划分60年代》一文,就是以论述毛泽东晚年思想划分和决定了60年代世界反资本主义浪潮为主旨。当时,法国巴黎高师的一群青年学生认为,“毛泽东的中国是解决法国各种大都市社会政治问题的灵丹妙药”。“法国知识界的领军人物如福柯、萨特以及泰凯尔学派都被毛主义席卷”。[2]60年代以法国学生造反运动为代表的遍及欧美的西方反资本主义社会运动与思潮,在西方20世纪60年代历史上确实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对西方后现代主义、后马克思主义的形成有重大影响。而它与中国“文化大革命”有何关连,属于“文化大革命”的何种溢出效应,这是过去国内毛泽东思想研究者较少思考和探讨的问题。

德里克、杰姆逊等人由于对毛泽东晚年错误的严重性、对“文化大革命”给中国造成的严重灾难缺乏真正了解,他们只从60年代东西方学生“造反运动”的一些思想联系和他们本身构筑后现代主义的需要出发,对“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作了某种想当然的不适当推论。

《历史决议》把毛泽东发动的“文化大革命”作为毛泽东晚年的主要错误,进行了彻底否定。《决议》指出:“历史已经判明,‘文化大革命’是一场由领导者错误发动,被反革命集团利用,给党、国家和各族人民带来严重灾难的内乱。”它“不是也不可能是任何意义上的革命或社会进步。”历史已证明“毛泽东同志发动‘文化大革命’的主要论点既不符合马克思列宁主义,也不符合中国实际”。“无产阶级专政下继续革命的理论”已经“明显地脱离了作为马克思列宁主义普遍原理和中国革命具体实践相结合的毛泽东思想的轨道,必须把它们同毛泽东思想完全区别开来。”“对于‘文化大革命’这一全局性的,长时间的左倾严重错误,毛泽东同志负有主要责任。”改革开放新时期党的基本理论、基本纲领、基本路线、基本经验,正是在彻底批判和否定“文化大革命”的理论和实践的基础上产生的。

1956年中国实现所有制的社会主义改造、建立社会主义制度后,毛泽东的伟大贡献是提出了“社会主义社会基本矛盾”的学说。在《关于正确处理人民内部矛盾的问题》中,他指出:“在社会主义社会中,基本的矛盾仍然是生产关系和生产力之间的矛盾,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之间的矛盾。”不过它们“又相适应又相矛盾”,同旧社会相比,“具有根本不同的性质和情况罢了”。[3]2141957年3月他在南京、上海党员干部会议上的讲话曾非常正确地指出:“现在处在转变时期:由阶级斗争到向自然界斗争,由革命到建设,由过去的革命到技术革命和文化革命”。“许多人还不认识,还企图用过去的方法对待新问题”,要“分清两类矛盾:不能用解决第一类矛盾的方法去解决第二类矛盾”。[3]289

当时他认识到社会主义社会基本矛盾的解决方式与私有制社会、与阶级社会应有所不同。正是因此,1959年时他还提出区分不同性质的革命。他说:“社会主义制度下,虽然没有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革命,但是还有革命,技术革命、文化革命,也是革命。从社会主义过渡到共产主义是革命,从共产主义的这一个阶段过渡到另一个阶段,也是革命。”[3]108表明当时他认为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社会的革命,不是那种阶级斗争性质的革命。

毛泽东关于社会主义社会基本矛盾的学说,是对马克思主义社会基本矛盾学说的重大发展,也是对社会主义社会发展动力认识的宝贵成果。然而进一步的问题是,社会主义社会的基本矛盾如何解决,通过什么方式和途径来加以解决,具体体现这一基本矛盾解决方式的社会主义社会发展动力究竟是什么。对此,毛泽东不仅没能进一步正确了解与认识,而且犯了严重错误。

1957年下半年,党的“左”的错误开始发生。毛泽东先是发动“大跃进”、人民公社化运动,失败后,60年代初又走到以“阶级斗争为纲”,直至发动十年“文化大革命”。他把“文化大革命”看作“无产阶级专政下的继续革命”,即继续“过去的革命”——过去那种阶级斗争性质的“革命”,企图用“无产阶级同资产阶级的斗争”来推动社会主义基本矛盾的解决。这种做法给党和国家带来了严重伤害。他没有找到社会主义制度自我完善的方法,反而使社会主义的优越性无从发挥,使生产力这一最积极、最活跃的因素受到了破坏。

邓小平继承和发展了毛泽东关于社会主义社会基本矛盾的学说,他的伟大之处是纠正了毛泽东的上述失误,找到了解决社会主义社会基本矛盾的正确方法和途径——改革开放,从而解决了社会主义社会发展的动力问题。中国从此进入改革开放新时期。改革开放作为当代中国最鲜明的特色、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最鲜明的特征和中国共产党最鲜明的旗帜,从此彪炳于史册。

毛泽东晚年曾说过:他一生干了两件事,第一件是把蒋介石赶到台湾去了,对头一件事持异议的人不多;而对第二件事——发动“文化大革命”,“则拥护的人不多,反对的人不少”。“这笔‘遗产’得交给下一代。怎么交”?怎样“盖棺定论”?今天看来,在《关于建国以来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已有明确定论的基础上,可能还要经过一段历史的沉淀吧。

[1]楚全.德里克评毛泽东的社会发展理论[J].国外理论动态,2006(11).

[2]李博雅,李志伟等.海外学者眼中的毛泽东[J].环球时报,2013-12-27.

[3]毛泽东文集(第七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9.

责任编辑:熊先兰

On the Research of the Argument about How to Evaluate Mao Zedong and Mao Zedong Thought

YU Ping-hua

(JiangxiAcademyofSocialScience,Nanchang,Jiangxi330077,China)

In more than 30 years, the argument about how to evaluate Mao Zedong and Mao Zedong thought mainly focused on the following three aspects, Mao’s merits and faults throughout his life,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Mao Zedong thought and the theoretical system of the Chinese Characteristic Socialism, the understanding of “cultural revolution” and Mao’s mistake in his older age. President Xi Jinping’s speech, which delivered on Mao’s 120th anniversary memorial, answered above mentioned arguments from epistemology and methodology. It reflected that the Communist Party of China gained the new improvement about the understanding of Mao Zedong and Mao Zedong thought.

Mao Zedong; Mao Zedong thought; comprehensive scientific assessmet correctly

2015-01-02

余品华(1935-),女,湖北黄梅人,江西省社会科学院资深研究员,主要从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

A84

A

1001-5981(2015)03-00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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