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论哮喘必当活血通腑
2015-02-20杨月娥韩新民
杨月娥,韩新民
(南京中医药大学,南京210029)
哮喘是一种儿科常见的肺系疾病。临床以反复发作性的喘促气急,喉间痰吼哮鸣,呼气延长,严重者不能平卧、呼吸困难、张口抬肩、摇身撷肚、口唇青紫为特征[1]。哮喘的发病率和病死率呈逐年上升趋势,已成为一种严重威胁人类身心健康的主要慢性疾病。小儿哮喘为儿科重症,亦为儿科疑难杂症[2]。导师韩新民教授在2003年就提出了“活血通腑法是治疗哮喘发作期的重要法则”的观点[3],近十多年来,笔者对此学术观点进行了深入的研究。现阐述如下。
1 痰瘀互结是病根
1.1 中医理论 传统中医学认为,“痰”是哮喘的宿根,哮喘的反复发作主要责之于宿痰伏肺,致肺的宣降功能失调,治疗多从化痰着手。但临床所见“瘀”亦是哮喘的一个重要致病因素,也是哮喘难以治愈的一个重要原因。痰为有形之实邪,随气升降,无处不到,一旦形成,极易阻塞肺络,肺络之血流通不畅,形成瘀血;反之,瘀血阻络,又使津液难行,聚为痰浊。正如《丹溪心法·咳嗽》所云:“肺胀而嗽,或左或右,不得眠,此痰挟瘀血碍气为病。”说明了痰是瘀的基础,痰可酿生瘀,同时,瘀亦能致成痰,痰瘀互结,蕴结肺窍,形成哮喘之宿根,致使哮喘反复发作且不易缓解。其次肺脏是气血交换的重要场所,外邪诱发哮喘,痰浊壅阻于气道,影响肺气的宣发,气机阻滞,血行不畅,肺络瘀阻,阻塞气道,使气滞更甚,又加重瘀血。由此可见,痰既能直接阻滞血络,致其血行不畅而成瘀;又可影响到气机的调畅,由气滞产生血瘀,最终形成痰瘀互结的致病因素。痰邪的致病特点为病情反复发作,缠绵难愈;瘀血的致病特点为固定不移。若痰瘀互结,可使痰邪难化,瘀血难除,固着于肺,致使哮喘反复发作,缠绵难愈。由此可见,痰瘀互结是哮喘反复发作的主要病理机制。
1.2 现代研究 哮喘是多种细胞和细胞组分共同参与的气道慢性炎症性疾病,以气道变态性炎症与气道高反应性为主要病变机理。在炎性介质中,血小板激活因子可致气道上皮损伤,血管通透性增加,黏膜瘀血水肿。临床所见,急性哮喘发作和一些顽固性哮喘患儿常有颜面、口唇、肢末青紫等痰瘀气阻之象,存在不同程度的微循环障碍,血液呈现浓、黏、聚的特点。对哮喘患儿的甲皱微循环检查,也证实了多数哮喘患儿尤其是久哮或急性发作缺氧严重者,明显存在血瘀现象。另外气道高反应性患者不同程度的肺动脉高压、全血黏度、红细胞压积及血小板黏附率增高等血液流变学改变[4],这从病理生理学也证实了哮喘有“瘀”的存在。因此,瘀血与哮喘的发生发展有着密切的联系,亦提示了活血化瘀法治疗哮喘具有合理性和可能性。
2 活血通腑治其标
2.1 活血化瘀去病根 活血化瘀,即疏通血络,保持血液运行流畅,有助于痰浊的消除,即活血祛瘀,痰浊可化;唐容川指出:“盖人身气道,不可有壅滞,内有瘀血,则阻碍气道,不得升降……须知痰水之壅,由瘀血使然,但祛瘀血,则痰水自消”[5]。血活则气滞得行,肺气得畅,有利于肺气宣肃功能的恢复,所以说活血化瘀去病根。正如《医碥·气之病证》所言:“气本清,滞而痰凝、血瘀则浊矣。不治其瘀血,则气不行”[6]。研究[7]表明,临床治疗哮喘常用活血化瘀药物如丹参、当归、虎杖、赤芍、桃仁等,可通过抑制血小板活性,降低毛细血管的通透性,减少微血管渗漏,改善微循环,增加肺脏的气血交换,提高血氧饱和度,并且能增强巨噬细胞的吞噬功能,抑制炎性细胞脱颗粒作用,减轻炎症反应,从而有利于细菌、病毒、痰液、瘀血等肺部病邪的祛除,恢复肺脏正常生理功能。
2.2 通腑祛邪折病势 “肺与大肠相表里”理论源于《内经》,并在众多古代文献中得到进一步的阐述和补充。正如:《灵枢·本输篇》:“肺合大肠。大肠者,传导之府。”《医经精义·脏腑之官》中云:“大肠之所以能传导者,以其为肺之腑。肺气下达,故能传导。”肺属脏,大肠属腑。肺居上,大肠居下。手太阴肺经起于中焦,向下联络大肠;手阳明大肠之经络也联络肺脏,两者通过经络相互络属,互为表里,上下相应。病理上,两者相互影响。肺气郁逆则大肠腑气壅滞,反之亦然,若大肠积滞不通,也可影响肺气之肃降而致喘咳胸满,或使哮喘原有症状加剧,如《灵枢·四时气》曰:“腹中常鸣,气上冲胸,喘不能久立,邪在大肠。”故哮喘发作时,运用通腑法,泻利大肠,可使壅阻于肺部的痰瘀等病理产物从下而去,邪热从下而泄,郁闭肺脏的病邪得以解除,从而有利于肺气宣发肃降功能的恢复,哮喘得以缓解。因此,通腑涤痰是控制哮喘发作不容忽视的重要环节。
3 临床病例显其效
田某,男,5岁,2013年4月12日就诊。哮喘病史3年,每年冬春季易发病,经西医抗炎平喘等对症治疗后可缓解。3 d前因受凉后出现发热、咳喘、喉中哮鸣,用抗生素、氨茶碱及地塞米松治疗后症状缓解不著,遂携患儿至我院儿科门诊就诊。刻下:患儿发热,咳嗽气喘,以喘为重,口唇轻度发绀,胸闷憋气,喉间痰多,色黄质黏难咯,口干,小便量少色黄,大便干结,3 d未行。查体:体温38.5℃,咽部充血,双侧扁桃体Ⅰ度肿大,三凹征(+),双肺听诊满布哮鸣音,两肺底可闻及散在湿罗音,舌红,苔黄腻,脉滑数。实验室检查:血常规:WBC 10.27×109/L,N 64.1%,L 40%;全胸片示:两肺纹理增多。中医诊断:哮喘(热哮);西医诊断:支气管哮喘。拟方:炙麻黄5 g,杏仁10 g,丹参10 g,虎杖10 g,桃仁10 g,瓜蒌皮 10 g,生大黄3 g(后下),鱼腥草10 g,桑白皮10 g,葶苈子10 g,苏子10 g,生甘草3 g。3 剂,1 剂/d,复煎混合取200 mL,分2~3次服。3剂药后,大便偏稀,日行2次,热退,咳喘均减轻。故原方去生大黄改为制大黄,续服7剂,诸症悉愈,肺部听诊哮鸣音及湿罗音消失。
按:本例为典型热哮,临床常见哮喘证型。病机为痰、热、瘀聚结于肺,肺气不利、腑气不通所致。治以清肺泄热、活血通腑。拟方:泻肺平喘灵加减。方中虎杖、丹参、桃仁活血化瘀;大黄、葶苈子、瓜蒌皮、鱼腥草通腑泻肺热;麻黄、杏仁、桑白皮、苏子宣通肺气,化痰止咳平喘;甘草调和诸药。但本方只适用于哮喘发作期的短期治疗,待症状控制或减轻后,仍需辨证调整方药,以防通腑太甚,耗伤正气。治疗中需密切观察病情变化及排便情况,随时调整大黄剂量。
3 动物实验究其理
众多学者采用现代科技手段并结合现代医学理论对“肺与大肠相表里”理论进行了大量的实验研究,从不同角度、不同层次,对该理论的科学内涵进行了阐释,为该理论正确性提供了现代科学研究实验依据。张小虎等[8]研究发现,哮喘动物模型的小肠推进率明显下降、小肠组织匀浆中血管活性肠肽(VIP)含量显著升高,P物质(SP)含量明显降低,SP神经元及神经纤维表达明显减弱,VIP神经元及神经纤维表达明显增强(P<0.05);宇克莉等[9]通过动物实验得出结论:肠缺血再灌注后肺内巨噬细胞的NOS被激活,大量合成并释放NO,其作用一方面可增强杀菌功能,另一方面导致肺组织损伤;尹晓林等[10]发现大鼠肠缺血再灌注后肺泡Ⅱ型上皮细胞凋亡率上升。倪新强等[11-13]开展“肺与大肠相表里”的实验研究,采用通过体外直肠不全结扎法制成的“肺合大肠”动物模,结果显示,泻肺平喘灵及其拆方能不同程度减轻炎性程度,部分药组之间呈协同的作用。能够有效清除模型大鼠肺泡灌洗液中白蛋白,从而减少磷脂的耗损,有效阻断内毒素血症对模型大鼠肺组织及功能的损伤;降低模型大鼠血清ET和TNF-α水平,从而保护肺组织,减轻肺部病变。
研究[14]还表明,大黄等通里攻下药能使肠道疏通,将瘀积上逆的糟粕秽气荡涤体外,具有改善肠道微循环,抑制内毒素的吸收,调动体内抗病因素和免疫功能。进一步证实了“肺与大肠相表里”理论的科学性及正确性。“肺与大肠相表里”的关系是一种密切的动态平衡,在病理情况下,肺和大肠组织的氧化—抗氧化系统之间的平衡关系被打破,使两者之间暂时失去了流畅平衡的表里关系。从而为肺病治肠、肺肠并治提供了基础理论[15]。因此说“哮喘必当活血通腑”是哮喘急性发作期的重要治疗法则,对于控制哮喘发作,提高临床疗效,降低发病率,减少病死率,具有重要的临床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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