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中的形而上学预设与科学的形而上学化——霍克海默的科学观述评
2015-02-20李晓培
李晓培
科学中的形而上学预设与科学的形而上学化——霍克海默的科学观述评
李晓培
摘要:科学与形而上学存在复杂关联。科学从批判形而上学中走向其反面,最终实现与形而上学的联姻。科学在沦为形而上学的变种后,对政治、经济、文化产生了深远影响。霍克海默的科学观为法兰克福学派的科技批判奠定了重要理论基础,为人们理解马克思主义科技观提供了参考系。
关键词:霍克海默;科学批判;科学;形而上学;意识形态
中图分类号:B08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1999(2015)07-0008-04
作者简介:李晓培(1983-),男,广东农工商职业技术学院(广东广州510507)助理研究员,博士研究生在读,研究方向为马克思主义哲学和国外马克思主义。
收稿日期:2015-05-18
自17世纪培根提出“知识就是力量”的口号以来,以实证主义为代表的科学主义一路高歌猛进,提出拒斥形而上学,并视其为虚假的臆造。这种完全抛弃形而上学的态度,一直遭到人本主义的强烈反对。关于科学和形而上学的关系,法兰克福学派的研究无疑是最有代表性的。在法兰克福学派中,是霍克海默最早对科学进行了系统的批判。在《科学及其危机札记》《对形而上学的最新攻击》《理性之蚀》及《启蒙辩证法》等文本中,霍克海默对科学进行了深刻的考察。他把科学作为一种技术理性(或工具理性)加以批判,认为科学中存在形而上学的预设,在晚期工业社会沦为新的统治工具,导致了人的新的“异化”危机。
一、科学与形而上学的关联
自西方启蒙运动以来,科学一直视形而上学为劲敌,把形而上学作为自身的对立面加以批判性考察。然而,科学与形而上学之间存在着复杂的关联,近现代哲学发展的历史已经表明,科学不可能完全摆脱形而上学。按霍克海默的说法,科学本身就是一种意识形态,隐含着深刻的形而上学预设,是一种朴素的新形而上学的变种。科学在反形而上学的征程中,最终实现了与形而上学的“联姻”。
(一)科学对形而上学的批判
在文艺复兴之前,科学一直是哲学的奴婢,是哲学的一个分支。随着欧洲中世纪的终结,文艺复兴运动兴起,科学从奴婢成为了主人。“如果说从多姿多彩的古希腊罗马向神学一统天下的中世纪曾被比喻为从白昼进入黑夜,那么从中世纪转向‘文艺复兴’则被当作开始了新的黎明。”[1]文艺复兴之后,科学逐渐摆脱神学和经院哲学的桎梏,不再满足于古代科学笼统的研究,而是在理性反思下进行分门别类的研究。经验主义的代表者培根、洛克、贝克莱、休谟等无不强调经验事实的重要性,反对形而上学对科学的干涉。进入现代哲学后,实证主义特别是逻辑实证主义更是视形而上学为劲敌,提出了鲜明的拒斥形而上学的口号。霍克海默在《对形而上学的最新攻击》一文中开篇就指出:“把科学与形而上学调和起来,是很困难的事情。形而上学论述的本质存在、实体、灵魂和不朽,而科学对这类研究却没有多大用处。”[2]128霍氏认为,科学和形而上学研究的是两个不同的问题域,具有不同理论特质。事实上,19世纪中期以后,细胞学说、能量守恒定律以及生物进化论,为科学拒斥形而上学提供了重要的认识论基础。霍氏认为:“人们已经证明,绝对空间和绝对时间概念以及其他形而上学范畴都是站不住脚的。另外,至少就其传统形式而言,实体学说、因果学说、灵魂学说和心物关系学说,都是与现代科学方法相冲突的。”[2]129-130科学对形而上学的拒斥,反映了西方进入近代哲学后的一种思维范式转型,即以理性取代神的位置,重新思索科学理论认识论基础。“科学早在17世纪就抛弃了一切事物(包括人在内)之间前定和谐的宗教概念。”[2]130因此,可以说西方近代以来科学对形而上学的拒斥,是嫁接在理性解放这一重要的时代基础之上的。霍克海默与阿多诺合著的《启蒙辩证法》一书,对启蒙理性的演变历史进行了深刻的考察,认为启蒙的历史就是与神话①抗争的历史。在霍氏的理论视野中,
启蒙正是借助技术实现了对神话(形而上学)的反叛,启蒙与神话是矛盾的统一体。从这个视角,我们可以判定霍氏在一定程度上认为科学就是对形而上学的拒斥,并且这种复杂的关系伴随着整个人类文明史的发展。
(二)科学不能摆脱形而上学
霍氏的科学观没有陷入当代狭隘的“科学主义”,他以一种严谨的态度考察了科学与形而上学的复杂关联。“从形式上看,科学知识被认为是正确的,但形而上学观点同时也被保留下来了。单靠反映自然和社会的混乱现实的科学,不满的群众和有思想的个人就会处于危险和绝望的境地。不管是私人的思想观念还是公众的思想观念,都离不开覆盖一切的意识形态。因此,同时保持科学和形而上学的意识形态就是十分必要的。”[2]130霍克海默讨论科学与形而上学的关系,运用了辩证分析方法。这种思想始于其博士论文及早期著作《作为理论哲学与实践哲学之间链环的康德的判断力批判》。霍克海默早期深受黑格尔和康德哲学的影响,这些思想在其后来对科学及逻辑实证主义的批判中得到显现。霍氏认为完全排除“主观性”的科学是不可能存在的。科学与形而上学之间隐藏着复杂的关联。“马克斯?普朗克是量子理论的创始人。根据自己的科学经验,他完全承认,一切事件,甚至‘心灵王国’的事件,都是由自然现象决定的。另一方面,他又不愿意放弃自由意志这个形而上学概念,因为他所持的道德和政治观点以这个概念为前提。”[2]131霍克海默认为,科学这种反形而上学的自相矛盾的态度是和近代科学的特点分不开的,科学强调知识来源经验的原则,但往往又对资本主义社会的真实状况视而不见,脱离社会实际,最终对形而上学的批判指向了自身。在《科学及其危机札记》一文中,霍氏指出:“科学表现出双重矛盾。首先,科学认定这样一个原则,即它的每一步都具有批判的根基,然而所有步骤中最重要的一步即科学任务的确定,却缺乏理论的根基,似乎是随意选定的。第二,科学必须涉及全部相关的知识,然而,它对它自身的存在以及它工作的方向所依赖的东西,即社会立于其上的全部关系,却尚未实实在在地把握住。”[2]5这样,科学既没有充足的理论预设根基,又缺乏对社会现实的密切关注,面临着潜在的深刻危机。在《启蒙辩证法》中,霍氏以启蒙的蜕变展示了这一过程。霍氏认为启蒙的逻辑在于“神话变成了启蒙,启蒙倒退为神话”,启蒙精神最终与技术理性相结合,变成了统治现代人的工具理性。科学发展无法完全摆脱形而上学的纠缠,这是科学与形而上学的辩证逻辑。霍氏认为“各种各样的协调企图都陷入了两个极端。一个极端主张科学是唯一可能的知识形式,残余的形而上学思想必须给科学让路。另一个极端反对单纯作为理智技能的科学,认为这种理智技能仅仅符合于对人类实存的次要考虑;真正的知识必须从科学中解放出来。”[2]132显然,霍氏是反对这两种极端的观点的,这种企图在科学的发展中事实上是不存在的,只不过是“科学主义”和“人本主义”在当代的两种极端反映。在看待科学与形而上学的关系上,霍克海默始终持一种相对保守的辩证主义的态度。
(三)科学与形而上学的联姻
霍克海默在《科学及其危机札记》《对形而上学的最新攻击》《启蒙辩证法》以及《理性之蚀》中,把科学作为一种技术理性(或工具理性)加以批判。霍氏认为,科学不可能完全抛弃预设,而预设本身就具有形而上学的特性。科学在批判形而上学的征程中沦为了朴素的形而上学②。在科学预设与形而上学的关系这个问题上,瓦托夫斯基指出:“从当代科学哲学的理论成果上看,形而上学在科学中的作用主要表现在:形而上学可看作科学的一部分,即看作科学假说和理论在其中得到阐述的最一般的概念框架;形而上学是一种观念的来源,它可以对科学思想的不同部分进行系统化的指导;形而上学的某些假定可以成为科学中的调节性、启发性观念,它们形成科学家的基本世界观及其思维方式的深刻结构,从而也就对科学家起着调节或指导的作用。”[3]霍克海默对科学中的形而上学倾向,不像瓦托夫斯基那样从肯定意义上去考察,相反,霍氏对科学沦为形而上学的遭遇进行了深刻的批判。霍氏认为,正是科学无法真正意义上摆脱形而上学的困境,才会忽视对社会以及人的生存境遇的关照,最终丧失批判性,沦为一种肯定性的思维方式。“科学的概念仅限于‘描述,分类和现象的概括’。相反,他呼吁科学应该有一个广阔的概念,一个同时具有‘定性和定量维度’,一个包括自然、社会,和一个能够解决‘人类的真正需求’的研究。”[4]霍氏的科学观隐含着一种改造社会现实的迫切愿望,希望通过驱除科学中的形而上学,使其恢复批判性的功能,重新关注社会现实以及人的生存境遇。提倡科学的“实践性”,是霍克海默科学观的一大特色。霍克海默拒斥任何脱离社会实际的科学形态。他认为,“任何科学如果仅仅是作为重建自然和文化分离的严肃本体论结构,都将被视为是传统理论而不是批判理论。这样的科学是批判的话题而不是资源。”[4]但是,值得我们注意的是,霍氏认为科学与形而上学的“联姻”是一种“隐婚”,是一种科学在反形而上学中的一种不自觉的“隐存”。就像霍氏在《启蒙辩证法》中的分析判断一样,他也预言了在科学反形而上学的征途中,存在一种自始至终的形而上学倒退,这是一种无法避免的代价。因此,霍氏的科学观
中隐藏着“拯救”与“绝望”的复杂情感。
二、科学作为形而上学变种的影响
霍克海默认为科学中的形而上学倾向,就像在《启蒙辩证法》中预言的一样,走向了科学的反面,在晚期工业社会彻底变成了一种工具理性,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产生了重大而深远的影响。霍氏认为,科学与政治结合,变成了一种新的意识形态;科学造成了资本主义社会经济的虚假繁荣,使人们沉醉于虚假的满足之中,丧失了批判性思维;科学造就了文化工业,使文化丧失了“否定性”的特征。
(一)科学对政治的深远影响
科学与政治的复杂关联,是霍克海默科学观探讨的核心内容。霍氏认为,当代科学具有鲜明的工具理性特征,成为了晚期工业社会政治统治的帮凶,演变成了一种新的意识形态。“不仅形而上学,而且还有它所批评的科学,皆为意识形态的东西;后者之所以也复如是,是因为它保留着一种阻碍它发现社会危机真正原因的形式。说它是意识形态的,并不是说它的参与者们不关心纯粹真理。任何一种掩盖社会真实本质的人类行为方式,即便是建立在相互争执的基础上,皆为意识形态的东西。”[2]5关于意识形态,马克思、恩格斯、列宁以及早期的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代表人物葛兰西都有深刻的见解,他们把“意识形态”放在“人的解放”的对立面来加以批判考察,认为“意识形态”是一种虚假的存在。霍氏关于“科学执行了意识形态功能”的论断,是在晚期工业社会特定的历史语境中得出的结论。在霍氏看来,脱离社会实践的一切存在皆具有意识形态的特征,科学及其所批判的形而上学皆具有脱离社会现实的特征,因而皆具有意识形态的特性。科学中隐存的工具理性特征在当代日益显现出形而上学的特征,它与资本主义社会的政治统治“联姻”,充当了一种新的极权统治手段。在《单向度的人: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一书中,马尔库塞继承和发展了霍克海默的科学观。马尔库塞认为,随着科技的快速发展,并没有实现“解放人”的目的,反而走向了这一目的的反面,人在晚期资本主义时代变成了“新的奴隶”。“发达工业文明的奴隶是受到抬举的奴隶,但他们毕竟还是奴隶。因为是否是奴隶既不是由服从,也不是由工作难度,而是由人作为一种单纯的工具、人沦为物的状况来决定的。”[5]28马尔库塞和霍克海默在看待“科学的政治统治功能”上意见基本一致。法兰克福学派的第二代代表哈贝马斯继承和发展了这一论断。哈氏认为在当代科学充当了“资本主义政治合法化”的辩护者,这是因为“诉诸于技术的无上命令之所以是可能的,那是因为科学和技术的合理性本身包含着一种支配的合理性,即统治的合理性”[6]。在哈贝马斯看来,这种技术统治的合理性以一种“隐形”的方式存在于人们生活的周遭,执行着更深远的“意识形态”的功能。显然,在“科学执行意识形态”这一判断上,马尔库塞和哈贝马斯继承和发展了霍克海默的观点。
(二)科学对经济的深远影响
对于科学与经济的关联,霍克海默和马克思一样,并不否定科学作为生产手段对工业发展的伟大贡献,但认为科学造成了一个更加严重的“人的异化状态”。西方马克思主义的代表人物卢卡奇在《历史与阶级意识》一书中认为,在资本主义社会因为“物化”的加剧,无产阶级逐渐丧失了对“总体性”的把握,从而丧失了阶级意识。霍氏也认为由于科学中工具理性的彰显,当代社会是一个极度“物化”的社会,但他认为这个“物化”社会造成的结果不是“总体性”的丧失,而是“个体性”的丧失,即主体的“批判意识”的丧失。科学本身具有局限性,科学的发展也从来没有摆脱普遍的经济危机。科学的这种局限性源于脱离现实的物质实践活动。“科学拒绝以适当方式处理与社会进程相联系的问题,结果便导致一种内容和方法上的肤浅性,这种肤浅性反过来又表现在对科学涉及的不同领域之间的动态联系的忽略上,而且还以极为不同的方式影响到科学自身诸种原理的实际运用。伴随科学视野的如是萎缩而出现的事实是:一套暧昧的、僵固的、拜物教的概念遂能够一直发挥作用;而这时人们真正需要的则是让它们与事件的动态运动相联系,以便对它作出深入的理解。”[2]4正是源于对科学脱离社会现实的而造成自身“肤浅性”的深刻分析,霍氏认为科学的快速发展造就了一个繁荣的工业社会,但同时也滋生了“商品拜物教”,个人在科学造就的繁荣的社会中并没有摆脱“异化”的处境,反而更加深陷其中。对此,马尔库塞在《单向度的人:发达工业社会意识形态研究》中表示了同样的担忧。马尔库塞认为,科技的发展造就一个繁荣的工业社会,使人们沉浸在虚假的繁荣和满足之中,丧失了批判的意识。“如果工人和老板享受同样的电视节目并漫游同样的游乐圣地,如果打字员打扮得同她雇主的女儿一样漂亮,如果黑人也拥有凯迪拉克牌高级轿车,如果他们阅读同样的报纸,这种相似并不表明阶级的消失,而是表明现存制度下的各种人在多大程度上分享着用以维持这种制度的需要和满足。”[5]8对于科学与经济的关联问题,马尔库塞与霍克海默有着类似的意见,他们都认为科学的快速发展,在造就繁荣的经济社会的同时,也使得人类面临着“人的异化”的深刻危机。
(三)科学对文化的深远影响
霍氏认为,科学造就了文化工业的大发展,但科
学中的工具理性也随之渗透到了文化工业的各个角落,并对人们的日常生活和思维方式产生了深刻影响。在技术理性的操控下,艺术在文化工业中逐渐丧失了批判性,具有明显的“肯定性”和“顺从主义”的形而上学特征。受此影响,人们变成了丧失“批判性”思维方式的“顺民”。“不要指望观众能独立思考:产品规定了每一个反应,这种规定并不是通过自然结构,而是通过符号作出的,因为人们一旦进行了反思,这种结构就会瓦解掉。文化工业真是煞费了苦心,它将所有需要思考的逻辑联系都割断了。”[7]而造成这一现状的源头在于技术理性的形而上学思维方式,这种思维方式就像霍氏在《启蒙辩证法》中阐述的一样,以一种不可避免的方式转向了自身的对立面。霍克海默对科学与文化关联的深刻分析,具有一种强烈的人本主义色彩,即对人的生存境遇的高度关注。霍氏的目的在于通过对科学造就的文化工业的批判来警示当代人,唤醒其批判意识,摆脱当代“文化工业”中人的“异化状态”。在《现代艺术和大众文化》一文中,霍氏写道:“现代社会结构证明,孩提时代的乌托邦之梦在青年时代的早期就将被击得粉碎,受到高度赞扬的‘顺应’取代了臭名昭著的俄狄浦斯情节。”[8]霍氏这种对当代人生存境遇的高度关注,对法兰克福学派的科技观产生了重要影响,也为我们理解马克思的科技思想提供了参考系。
三、霍克海默科学观的影响
在法兰克福学派的历史上,是霍克海默最早开始关注科学对晚期工业社会造成的重大影响,并深刻分析和批判了科学中的工具理性特征,揭示了其形而上学的特性。霍氏的科学批判为法兰克福学派的科技批判奠定了重要的理论基础。
(一)对批判理论构建的影响
霍克海默1931年继任法兰克福社会研究所所长以后,开创了社会哲学的批判风格,即开始密切关注晚期工业社会的现实,强调理论与实践相统一的原则。晚期工业社会的最大现实就是科学得以快速发展,并日益与近代理性精神相结合,形成了鲜明的工具理性特征。霍氏关注晚期工业社会现实,对科学发展造成的社会影响进行了深入考察。霍氏对科学的批判,既没有像传统理论一样强调体系性原则,也没有对科学进行本体论和认识论考察,而是关注科学与现实的密切关联以及科学发展对人的影响。霍氏对科学的深刻分析和批判,展示了一种人本主义情怀。按照这种批判的思路,霍氏在《对形而上学的最新攻击》一文中,对当代科学主义的代表——逻辑实证主义——进行了深刻批判。霍氏对科学中形而上学预设的批判也展示了一种新的文风,即以一种言简意赅的“札记”或“评述”的形式替代大部头巨著,把对社会和人的关注融入其思想之中,形成了社会哲学的独特批判风格。霍氏的这种批判风格,在其后来的诸多力作中得以保持。可以说,霍氏在20世纪30年代对科学的深刻批判,为其书写《传统理论与批判理论》奠定了重要的方法论基础。
(二)对法兰克福学派的影响
学术界认为法兰克福学派的科技批判理论起始于霍克海默,发展于马尔库塞,成熟于哈贝马斯。霍氏是法兰克福学派对科学进行深刻分析的第一人,他的“科学执行意识形态功能”的论断被马尔库塞和哈贝马斯继承和发展,形成了独特的法兰克福学派科技功能批判理论,对当代人的科学观产生了重大影响。此外,霍氏强调的批判性即否定性思维方式,也为马尔库塞和哈贝马斯继承和发展。我们可以在马尔库塞的《单向度的人》《论解放》《反革命与造反》和哈贝马斯的《作为“意识形态”的技术和科学》《合法化危机》《交往行为理论》等文本中发现霍氏的科学批判对他们的直接影响。再者,霍氏的科学批判始终关注人的发展,这个中心议题在马尔库塞和哈贝马斯的科技批判思想中同样得到了强调和发展。霍克海默对整个法兰克福学派的科技批判风格起到了奠基的作用。
(三)与马克思主义科技观的关系
霍克海默开创的法兰克福学派的科技批判理论,对晚期工业社会的科技发展造成的影响进行了深入的思考,提出了“科学即意识形态”的著名论断,认为科学和传统理性主义相结合变成了阶级统治的工具。霍氏的科技观与西方马克思主义的科技观存在较大差别,也与马克思主义的科技观明显不同。霍氏及法兰克福学派认为,科技已变成第一生产力,执行了意识形态的功能,丧失了“革命性”的功能,成为政治合法化的基础。马克思并不一般地否定科学的革命功能,认为科学的发展可以充当资产阶级的帮凶,成为压迫工人的手段;同时,他并未完全否认科学发展的“革命性”特征,认为科学的发展可以生产出资本主义的“掘墓人”。现代工业发展也表明了这样一个事实:科学也完全可以作为一种“解放”的力量,推动社会的健康发展。因此,对霍克海默的科技观我们要谨慎甄别,辩证看待。
注释:
①霍克海默理解的“神话”具有一般形而上学的特质。
②国内关于科学与形而上学的争论,参见:李醒民的《科学的形而上学基础:科学预设》(载2008年第2期《学术界》);魏屹东的《西方科学哲学中的形而上学与反形而上学》(载2003年第4期《文史哲》);高伟的《“存在的遗忘”与形而上学的终结》(载2005年第6期《哲学研究》);黄颖黔的《近现代科学与形而上学的相关嬗变》(载1993年第4期《上
海社会科学院学术季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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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米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