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确与忠实:爱泼斯坦英文专著《西藏的变迁》译后
2015-02-20郭彧斌郑敏芳高全孝
郭彧斌,郑敏芳,高全孝
(西藏民族学院外语学院 陕西咸阳 712082)
准确与忠实:爱泼斯坦英文专著《西藏的变迁》译后
郭彧斌,郑敏芳,高全孝
(西藏民族学院外语学院 陕西咸阳 712082)
本文对伊斯雷尔·爱泼斯坦的英文专著《西藏的变迁》(英文名:Tibet Transformed)进行了简要介绍,并回顾了译者在翻译中所遵循的“准确”和“忠实”两个基本翻译原则。“准确”主要是指对人名、地名等专有名词和相关历史史料的翻译,而“忠实”则是指翻译中译者力求将原作的写作风格及特点准确传递给读者。
伊斯雷尔·爱泼斯坦;《西藏的变迁》;翻译原则
一、前 言
英文专著Tibet Transformed①(以下均采用《西藏的变迁》中文译名)是伊斯雷尔·爱泼斯坦(以下简称爱泼斯坦)的第二本著作,完成于1983年,由新世界出版社首次出版发行。该书以外国读者为主要读者对象,以第一手采访资料为基础,“系统地介绍了西藏从农奴制跨上社会主义道路的伟大转变”[1]。为完成该书的写作,爱泼斯坦曾分别于1955年、1965年和1976年三次进藏,“先后访问过七八百人,记了三千多页、近百万字笔记。”[2]这本著作真实记录了民主改革后西藏各地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农奴制的终结,农奴和奴隶翻身做主人,互助组和人民公社的建立,现代工业的诞生,农牧业的快速发展,西藏自治区三代领导干部,团结各阶层人士建立统一战线,西藏文化、教育、卫生、科学研究和宗教等领域的改革。
为了便于外国读者理解该书的内容,作者常常将论述的问题置于国际大背景之下进行分析和比较,如在第三章“克松庄园的新主人”中,将克松庄园的大草坪与英国汉普顿宫进行对比,使熟知汉普顿宫的外国读者立刻对西藏旧贵族的奢华生活产生了具体感性的认识,接着作者又将笔锋转向庄园高墙外拉萨无家可归饥肠辘辘的穷人,这种不同镜头之间的快速切换与比较不仅形成了强烈的画面感,让读者产生身临其境之感,而且为后面揭露旧西藏农奴制度的剥削本质做好了铺垫。在同一章里,为了使外国读者了解旧西藏农奴的悲惨生活,作者将旧西藏农奴制度下的庄园经济与《大英百科全书》中“庄园”一节中描写中世纪英格兰农奴生活的文字进行了比较,从而使外国读者认识到与中世纪英格兰农奴制度相比,西藏的农奴制度更加残酷和贪婪。爱泼斯坦运用国际视野来观察西藏发生的变化,特别通过对比中外少数民族的不同遭遇的手法来说明“西藏问题”的实质方面,在国内外同类作品中独树一帜。前中国外文局局长、中国翻译工
作者协会常务副会长林戊荪对《西藏的变迁》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认为它是爱泼斯坦写作特点和风格表现得最为突出的一部作品,其最独到之处在于作者关于所谓“西藏问题”历史背景的剖析。林戊荪同时还将此书与安娜·斯特朗所写的《百万农奴站起来》和20世纪90年代出版的中文学术著作《达赖喇嘛传》进行比较,认为它们对西藏历史背景的介绍和分析以及所掌握的资料,都无法与爱泼斯坦《西藏的变迁》相比拟。他认为,近年来《中国西藏》刊物上发表的许多批驳西方各类有关西藏的谬论和干涉西藏的文章中,还没有哪一篇的深度能赛过《巨变》一书的附录(“背景:历史事实”,第433-480页)[3]。
但遗憾的是,作为一部集历史研究与现实考察于一体的巨著,《西藏的变迁》至今未被翻译成中文与中文读者见面。译者认为,该书的翻译不仅能够帮助中文读者深刻了解旧西藏封建农奴制度残酷的剥削本质和所谓“西藏问题”产生的历史背景及根源,揭露帝国主义侵略西藏的真正目的,而且对分析和研究爱泼斯坦涉藏外宣的视野和方法,学习爱泼斯坦的对外传播思想,向世界传播真实的中国,进而为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营造良好的国际舆论氛围均具有重要的意义。
2015年恰逢爱泼斯坦诞辰100周年,在这个具有重要纪念意义的时刻,译者完成了对《西藏的变迁》英文专著的翻译工作。在译本即将与广大中文读者见面之际,译者特写此文对本书进行简要介绍,并对翻译过程中所遵循的翻译原则进行回顾与总结。
二、《西藏的变迁》的翻译原则
魏平曾在“涉华社科图书中中国元素回译的‘忠实原则’——《中国大趋势——新社会的八大支柱》译后”一文中这样写道:由于涉华图书的特殊性,中国译者在回译过程中应当承担起更多的责任。不仅要忠实地反映作者的观点、准确回译书中中国元素,还要发挥译者的主观能动性,审核、校对其中与中国有关事实细节与文化常识,发现错误及时更正并且反馈给作者[4]。作为一部研究西藏问题的英文巨著,《西藏的变迁》中包含着众多西藏元素,尤其是人名、地名、官职机构等专用名词,它们的准确回译给译者的翻译工作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可以说若稍有懈怠,就会错误百出。因此在翻译之初,译者便确定了“忠实”和“准确”为本书的两个基本翻译原则,并将其贯穿于翻译的始终;对于书中出现的极少数错误,译者也进行了适当的处理,并以尾注的形式加以标注。
(一)“准确”的翻译原则
所谓“准确”翻译原则,主要是指对书中人名、地名、著作名和官职机构等专用名词的回译。《西藏的变迁》中包含的人名、地名、官职等专用名词大多依据藏语或汉语的发音转写而来,若不细心考证,就可能出现“常凯申”和“孟修斯”②之类的笑话。下面译者将通过具体的实例分别对书中专用名词翻译、译自中文文献的译文和原著中错误的处理方法等三个方面进行简要回顾。
(1)人名和地名等专用名词的翻译
作为一本见闻录,《西藏的变迁》中包含的人名、地名和著作名等专用名词数量众多,特别是以藏文读音转写而来的人名、地名、官职名称等专用名词,译者查阅了大量的中文文献和网上资源,确保将它们准确回译为中文。如SurkangWanching Galei(索康·旺钦格勒,原著31页第一段第四行),Rinchen Dolma Taring(仁青卓玛,贵族擦荣的前妻,原著57页第二段第三行),Tsering Lhamo(次仁拉姆,西藏自治区人代会常务会副主席,原著78页标题中),Namdon GungaWangchuk(朗顿·贡噶旺秋,十三世达赖喇嘛的侄子,原著240页第四行),Khaesum Estate(克松庄园,原著31页标题中),Gyae⁃pa Commune(结巴公社,西藏著名人民公社,原著78页标题中),ChumbiValley(春丕谷,原著90页第二行),Phampo State Farm(澎波农场,原著103页第二段第二行),ragya-pa(热甲巴,执行天葬的人,原著42页第三段第三行),djisu(基索,寺庙的经济总管,原著86页倒数第二段第二行),dzongpon(宗本,相当于“县长”,原著114页第三段第八行)等。
而对于原著中的英文人名、地名和著作名等专用名词,译者尽量采用中文文献中已有的译名,如Out ofThisWorld,Lowell Thomas,Jr.(译为《世外桃源》,作者小劳威尔·托马斯,原著33页第二段第一行)。为了方便中文读者了解此书和作者,译者还采用页尾加注的形式,将本书的英文全名和对应的中文译名注出),International Commission of Jurists(国际法学家委员会,原著133页第四行),Mr.Hugh E.Richardson(黎吉生先生,原著135页第二段第五行),Convention Relating to Sikkim and Tibet(《中英会议藏印条约》,原著439页第四段第三行),Youn⁃
ghusband Expedition(荣赫鹏远征军,原著444页第五段标题)等。而有些英文人名在查找到的不同中文文献或网络资源中有几种不同的译名,如Charles Bell,有查尔斯·贝尔和查尔斯·柏尔两种不同的译法,对此译者往往选取其中之一与英文读音最为接近的译名。
对于书中一些基层群众的名字,如藏族人名Tashi,Sonam Tsering,Nyima Udhup,Tandzin Wang⁃bu,Ngawang Gyatso等,它们均根据藏语发音转写而来,对此译者以藏族常用人名为依据,分别将其译为“扎西”,“索南次仁”,“尼玛乌多”,“旦增旺布”和“阿旺嘉措”。而原著中出现的部分汉族人名,如一位来自南京的女学生“Zhang Zhenghong”(原著191页第二段),一名营级教导员“Yang Yuting”(原著220页第三段第一行),由于汉语多音字的存在,译者虽经多方查找,但限于掌握的资料有限,没有查证到这些人名,对此译者分别将其译为“张正红”和“杨宇挺”,实为留憾之处。
(2)原著中译自中文文献的译文均还原为中文原文
《西藏的变迁》英文原著中有一些译自中文文献的译文,对于它们译者并没有草率翻译为中文了事,而是仔细查找其出处,将其还原为中文原文,如前外交部长黄华在序言中所引用孙中山先生遗嘱中的部分文字:“For forty years Ihave devoted my⁃self to the cause of the people’s revolution with but one view:the elevation of China to a position of free⁃dom and equality among the nations.My experiences during those forty years have convincedme that to at⁃tain this goal we must bring about an awakening of our own people and ally ourselves in common struggle with those people of the world who regard us as equals.”[5]经查证,该段译文的原文为:余致力国民革命,凡四十年,其目的在求中国之自由平等。积四十年之经验,深知欲达此目的,必须唤起民众及联合世界上以平等待我之民族,共同奋斗。”原著附录二(476-506页)有整篇译自中文文献的部分,如“Important Chinese Communist Party Policy State⁃ments and New China’s Constitutional Provisions Concerning Nationalities(见原著476页)(中国共产党和新中国宪法有关民族问题的重要政策和声明)”,“Common Programme of the Chinese People’s Political Consultative Conference,1949 Chapter VI: Policy Toward Nationalities”(见原著477页)(1949年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共同纲领第六章民族政策)等,译者也采用了同样的做法,力求做到准确无误。
(3)对原著中的错误进行改正并用脚注标出
由于种种原因,《西藏的变迁》英文原著中出现了极少数的错误,译者在译文中均予以更正,并以脚注的形式在页尾加以标注。如原著第6页第5段第5行将宋朝的年代标注为“公元860-1279年”,而实际宋朝对应的年代应为“公元960-1279年”;原著第27页第5段第7行称“1977年第三次自治区人民代表大会选出的7名主任中,4名为藏族。经译者查询《中共西藏党史大事记》的记载,本次大会选出主任人数应为11人,其中正主任为任荣,其余10人为副主任,分别是天宝、阿沛·阿旺晋美、杨东生、郭锡兰、巴桑、热地、杨宗欣、牛瑞騆、洛桑慈诚、乔加钦等,藏族副主任应为6人,包括天宝(原名桑吉悦希,藏族)、阿沛·阿旺晋美、杨东生(原名协饶登珠,藏族)、巴桑、热地和洛桑慈诚等。
(二)“忠实”的翻译原则
所谓“忠实”的翻译原则,主要是指在翻译中,译者力求将原作的写作风格及特点准确传递给中文读者。关于爱泼斯坦的写作特点和风格,前中国外文局局长、中国翻译工作者协会常务副会长林戊荪曾归纳为以下五个方面:(1)利用采访的第一手资料使报道具有强烈的现场感;(2)不简单就事论事,而总是为读者提供历史背景,使自己的作品具有历史感;(3)从不孤立看待中国发生的一切,而总是把报道事件放到国际的大背景下加以剖析,进而说明其国际意义;(4)写作前心中有明确的写作目标和读者对象;(5)作品具有强烈的批判性,写作具有原则性和战斗性。[3]在此译者仅以第五个特点为例进行重点分析。原著第一章批驳达赖和噶厦政府制度被1959年农奴主叛乱分子和其外国支持者看作将西藏从中国分裂出去的一个依据,原文为:“The Dalai-plus-kashag system(clerical-aristocratic local government)was tailored in detail by the past feudal central government of China.Yet it has been present⁃ed by the serf-owner rebels of 1959 and their backers as a purely national and almost sacrosanct Tibetan state form and an argument for separation from Chi⁃na.”[5](P10)(译文:达赖和噶厦政府制度(僧侣贵族地方政府)系中国封建中央政府为西藏量身制定,但
在1959年农奴主叛乱分子和其外国支持者那里,却以一个纯粹民族且几乎神圣的西藏国形式出现,并变成将西藏从中国分离出去的一个依据。)爱泼斯坦对这种观点提出了严厉的批评:“Somuch for theirhistorical logic.”[5](P10)为了准确传达出作者的立场,译者将其译为:“他们的历史逻辑真是可笑至极!”原著第九章“控诉者”第一段在描述昔日农奴和奴隶的悲惨遭遇时,爱泼斯坦这样写道:“This chapter was hard to write,and will be hard to read,for it is like descent into hell.But itendswell.Because the inferno has ended.”[5](P113)在这段话里,作者用“hell”和“inferno”两个带有强烈贬义意义的同义词来描述农奴和奴隶遭受的残酷折磨,并表达出对西藏封建农奴制度的强烈批判,但接着作者笔触一转,又对人间地狱的终结感到庆幸,这短短的几行字不仅表达出作者鲜明的立场,也传递出了作者写作的原则性和批判性。为此译者将这段话译为:“这一章写得很艰难,读者读起来也会很痛苦,有坠入地狱之感,但好在结局不错,人间地狱已经终结。”
与前两个例子不同,书中在描述昔日农奴和奴隶作为藏族人民的主体,正依靠自己的力量和愿望迈向新世界的时候,爱泼斯坦满怀喜悦。他这样写道:“…the former serfs and slaves of Tibet,themain body of the nationality,having fought through from one world to another in their conditions,outlook and prospects,are increasingly equipped to face and solve with confidence the problems that still lie ahead.”[5](P28)这些文字清楚地表达了作者对昔日农奴和奴隶经过斗争不断成长起来而给予的高度评价,译者在翻译中也力求将这种态度传达出来,并将这段话译为:“昔日的农奴和奴隶作为藏族人民的主体,正依靠着自己的力量和愿望冲破旧世界,迈向新世界,并且一天天成长起来,勇敢面对和解决前进道路上出现的种种困难。”
三、结束语
爱泼斯坦的英文著作《西藏的变迁》涉及西藏的历史、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军事、宗教和医学等诸多领域,将这部巨著翻译为中文实为一项十分艰巨的任务。为了完成翻译工作,译者做了大量的译前准备工作,如查找相关涉藏史料文献,补充相关背景知识。而对于书中出现的人名、地名等专用名词,为了将它们准确回译,需要细心查找认真求证。而实际上在翻译涉华文献,尤其是当文献中涉及历史典故等中国文化因素时,回译的情况非常复杂,难度也比想象的要大[6]。由于译者掌握的资料有限,加之原作者赴藏采访的年代也较为久远,有些信息无法得到准确核实和考证,因此译文中的纰漏和错误在所难免。但为了将原著的内容和作者的写作风格及特点较好地传达给中文读者,译者以准确和忠实为两个翻译原则,力求用通顺的中文将这本巨著呈现给广大中文读者。
[注 释]
①Tibet Transformed的书名在国内存在多个中文译名,如林戊荪将其译为《西藏巨变》,2004年外文出版社出版该书时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中将书名译为《西藏改革》等。本项目申报时即采用了《西藏巨变》的译名,但征询爱泼斯坦遗孀黄浣碧女士的意见后,译者将书名确定为《西藏的变迁》,以突出该书写作的客观性。此文后面引用林戊荪对该书的评价时仍保留了他对书名的译法,没有再做标注说明。②注:为“Chiang Kai-shek(蒋介石)”和“Mencius(孟子)”的误译。
[1]陈日浓.视野与方法——爱泼斯坦这样报道西藏[J].对外传播,2009(3).
[2]张彦.我所知道的爱泼斯坦[J].群言,1995(6).
[3]林戊荪.从四本书看爱泼斯坦写作的特点和风格[J].对外大传播,2007(12).
[4]魏平.涉华社科图书中中国元素回译的“忠实原则”——《中国大趋势——新社会的八大支柱》译后[J].山东外语教学,2013(1).
[5]Israel Epstein.Tibet Transformed.Beijing:Foreign Languages Press,2004.
[6]叶红卫.涉华文献翻译中的回译问题——《我们如何进入北京——1860年在中国战役的记述》译后[J].中国科技翻译,2012(1).
[责任编辑 赵家红]
[校 对 康桂芳]
H315.9
A
1003-8388(2015)03-0142-04
2015-04-05
郭彧斌(1968-),男,陕西山阳人,现为西藏民族学院外语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为涉藏翻译研究、少数民族外语教育。
本文系西藏民族学院校级重大项目培育计划资助项目“英文专著Tibet Transformed(《西藏巨变》)翻译”(项目号:15MYZP05)的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