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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英文学术期刊《中国文学》与北美中国文学研究

2015-02-20古婷婷

长春大学学报 2015年5期
关键词:中国文学文学研究

古婷婷

(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北京 100875)

回顾《中国文学》(Chinese Literature:Essays,Articles,and Reviews)的创刊历史,主编欧阳桢(Eugene Eoyang)和倪豪士(William H.Nienhauser, Jr.)在发刊词中详细介绍了《中国文学》杂志产生的背景:首先,美国对中国的兴趣在20世纪70年代达到高潮,因此要求对于中国文化的介绍和研究,美国要有一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醒和明智的态度;其次,新一代专攻中国文学的青年学者已经学有所成,他们对于中国传统文学的研究组成了美国学术研究的最优秀部分;再次,在创刊于1890年的《通报》(T’oung Pao)杂志的基础之上,海外已经形成了一个中国文学批评、分析、历史研究、调查评价的系统,并吸引了一批对中国文学研究感兴趣的读者。在此基础之上,经过多年的筹划,1977年3月,8名来自亚利桑那大学、印第安纳大学和威斯康星大学的中坚力量、学者聚集在印第安纳州大学布鲁明顿校区,在众多支持者的帮助下,一本专门致力于中国文学研究的杂志——《中国文学》(CLEAR: Chinese Literature, Essays,Articles, and Reviews)——诞生了。欧阳桢和倪豪士引用了《通报》创刊号的发刊词来说明他们的办刊宗旨:《中国文学》的诞生“建立在这份即将出版的杂志(《中国文学》)能够填平一个令人困扰多时的鸿沟的信念上”,只是和《通报》不同的是,《中国文学》的范围更集中,仅仅聚焦于中国文学,包括对中国文学的批评、分析和历史研究,以及诸多学者对中国文学研究的个人心得[1]。

《中国文学》于1979年正式出版第1期,由印第安纳大学、亚利桑那大学和威斯康星大学合作支持出版,其编辑团队的成员均是海外汉学家翘楚。1979年第1、2期(总第1卷)主编为印第安纳大学的欧阳桢和威斯康星大学东亚系的倪豪士。1982年第2期(总第4卷)主编新增明尼苏达大学的余宝琳(Pauline R. Yu)。1986年,华盛顿大学的何谷理(Robert E. Hegel)代替余宝琳加入主编队伍。从1989年第11卷起,《中国文学》由1年2期改为1年1期出版。1999年,主编欧阳桢退休。2003年,主编何谷理离职。2005年,主编变为倪豪士、耶鲁大学比较文学系教授苏源熙(Haun Saussy)和加州大学戴维斯分校的奚密(Michelle Yeh),其中2009年、2010年总第31卷和总第32卷主编为苏源熙和奚密。经过30多年的发展,《中国文学》由早期的3所大学合作支持出版,到近期由威斯康星大学独立支持出版,总主编为杨百翰大学爱达荷分校外国语言文学学院的古向德(Scott W. Galer)教授。

《中国文学》所刊文章包括论文和书评两大类。每期必有“论文和文章”(Essays and Articals)、“书评”(Book Reviews)板块。“论文和文章”以质为重,主要刊登学术类的中国文学研究论文;“书评”则以量为重,主要是学者以简短的篇幅评述多部近期出版的中国文学研究专著或中国文学翻译作品。

总体来说,《中国文学》是目前北美地区唯一一份关于中国文学研究的纯学术英文期刊,致力于深化英语学术界的中国文学研究,发稿范围广泛,文章质量上乘。期刊风格具有浓厚的学术气息,书目和脚注详细,适合专业学者参考,是海外中国文学研究的代表期刊之一。纵观《中国文学》从1979创刊到2011年32年的发展历史,编辑部以他们的专业和用心,在选择文章上的严谨和负责,塑造了《中国文学》整体上较为严肃的文章风格,为北美中国文学研究添上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1 中国古代文学研究

《中国文学》1979-2011年33卷合37期杂志中,共刊登了196篇论文,其中约154篇为中国古代文学研究,约占总文章比例79%。可以看出,北美中国文学研究对中国古代文学有着极大兴趣,不仅研究者众多,而且硕果累累。中国古代文学萌芽成长于相对封闭的中国古代社会,和现当代文学不同,古代文学的形成和发展几乎没有受到西方文学的冲击和影响,因此,形成了一个自给自足、和西方文学完全异质的文学系统,有其独有的创作方法论、审美和批评体系。

1.1 古代小说研究

古代小说研究论文约57篇,约占29%。其中又可分为两大类:大部分文章仍是对公认的古典小说名著《金瓶梅》《红楼梦》《三国演义》《西游记》《水浒传》等的研究,其次则是对其他通俗小说的关注。前者如余国藩(Anthony C. Yu)《〈红楼梦〉里的自我和家庭:作为悲剧女主角的林黛玉之新瞥》(Self and Family in the Hung-lou Mêng:A New Look at Lin Tai-yü as Tragic Heroine),从东西方不同的文化传统、文化立场来阐释林黛玉这一悲剧角色,强调宝黛爱情是对中国传统文化伦理价值观的挑战,林黛玉作为被整个贾家排斥在外的局外人,身处于封建文化氛围中,对未知命运的忐忑和对贾府甚至贾宝玉的失望,加速了其悲剧命运的发展。后者如黄卫总(Martin W. Huang)《从才子到英雄:〈野叟曝言〉、〈三分梦全传〉中想象的男子气概》(From Caizi to Yingxiong: Imagining Masculinities in Two Qing Novels, “Yesou puyan”and “Sanfen meng quan zhuan”),通过对《野叟曝言》和《三分梦全传》的研究,分析18世纪末19世纪初通俗文学中不同的叙事元素,不同小说类型如人情小说、历史小说、神魔小说、言情小说等的合流。

1.2 古典诗词研究

古典诗词研究论文约55篇,约占28%。首先是对古典诗词的宏观研究。如刘若愚《中国诗歌里的时间、空间和自我》(Time, Space, and Self in Chinese Poetry),论述了诗歌中时间、空间、自我三者之间的关系,对比了诗人在诗中用想象构建的由时间、空间、自我构成的世界和读者在阅读时重构的时间、空间、自我的世界。其次是对具体作家作品的研究。如高德耀(Robert Joe Cutter)《曹植的宴饮诗》(Cao Zhi’s Symposium Poems),挖掘了曹植的宴饮诗、悼诗的历史发展过程,认为曹植的宴饮诗代表着中国应景诗歌的新趋势,其价值不应该因为宴饮诗没有表现建安时期的黑暗和文人的焦虑而被文学史所埋没。

1.3 古代戏剧和文论研究

《中国文学》刊载的研究古代戏剧和文论的论文较少,古代戏剧研究约5篇,约占3%;古代文论研究只有2篇,约占1%。戏剧研究如司徒琳(Lynn A. Struve)《历史和〈桃花扇〉》(History and The Peach Blossom Fan),主要探讨历史剧和纯虚构剧的不同,并从3个维度上理解历史剧:(1)要在具体历史语境中把剧中人物和真实历史人物联系起来;(2)剧作家和潜在观众对于剧作的认识会有何不同;(3)剧作家所处的历史语境会影响其写作构思,并限定剧作发展的可能性。文论研究如蔡宗齐(Zong-qi Cai)《“文”和〈文心雕龙〉批评体系的构筑》(Wen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a Critical System in “Wenxin Diaolong”),探讨“文”和其他概念诸如道、写作、情感等的关系,并认为“文”的涵义的多元性构成了《文心雕龙》的结构网络。

1.4 其他研究

除上述研究对象外,《中国文学》还刊登了约35篇其他方面的古代文学研究文章。如古代文化典籍的研究,余国藩《读〈道德经〉:伦理与政治的修辞》(Reading the “Daodejing”: Ethics and Politics of the Rhetoric),用当代阅读理论去研究中国古代文化典籍;如文学文本和历史之关系研究,吕宗力(Zongli Lu)《〈史记〉第123章的真实性问题反思》(Problems concerning the Authenticity of Shih chi 123 Reconsidered),对既是史学著作也是文学文本的《史记》123章《大宛列传》的真实性进行了反思;又如古代文学的叙事研究,余国藩《中国叙事的历史、小说和阅读》(History, Fiction and the Reading of Chinese Narrative),提出散文化叙事,即史学著作在中国叙事史上的发展是独立的。

2 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1919年五四新文化运动以来,中国文学的发展逐渐脱离了古代文学自然生成的发展轨迹。受到西方哲学、文化、文学思潮的猛烈冲击,文学改良运动由此火热展开,以势不可挡的态势推翻了古代文学的诸多传统。在距今近一百年的时间里,从现代到当代,现当代文学经历了国内文化、政治的多次阵痛,同时受到了西方哲学、文化、文学思潮的影响,形成了有别于古代文学的新的文学景观。现当代文学研究也是海外中国文学研究的重要组成部分。1979-2011年,《中国文学》共刊登了约18篇现当代文学研究论文,约占全部论文的9%,主要研究对象为现当代代表作家作品,如鲁迅、巴金、郁达夫、沈从文、钱钟书、余华、高行健等,以及零星的新诗研究。如吴茂生(Mau Sang Ng)《巴金和俄国文学》(Ba Jin and Russian Literature),重点分析了巴金和俄国文学的关系及俄国文学对巴金的影响。杜博妮(Bonnie S. McDougall)《三十年代知识分子的记忆和变形:何其芳〈老人〉研究》(Memories & Metamorphoses of a Thirties’Intellectual: A Study of He Qifang’s “Old Men”),研究了从1919年五四新文学运动到1942年延安文艺座谈会的召开期间,何其芳从浪漫主义诗人到文学评论家、学者和管理者的身份变化以及这种变化在其诗歌写作中的表现。

3 中西比较

《中国文学》中涉及到中西比较的文章并不多,只有6篇。此处之所以把中西比较单列出来,在于《中国文学》作为海外中国文学研究的专业学术期刊的独特性。自比较文学这一学科诞生以来,东方文学是否能进入西方比较文学的研究范围,跨文化、跨文明的文学可不可比等问题一直伴随着学科的发展。而作为在美国地区发行的中国文学研究的纯学术杂志,《中国文学》的国际性视野必不可少,海外学者如何看待中国文学和西方文学的比较?在他们眼中,和西方文学相比,中国文学的价值何在?这些问题或许可以在海外学者所做的中西比较中得出答案。如浦安迪(Andrew H. Plaks)《句子在哪里相遇:中西文学中的对仗》(Where the Lines Meet: Parallelism in Chinese and Western Literatures),对比了中西小说和戏剧里的语言结构,认为中国传统文学文本中的语言是向稳定的节奏、平行的句法结构发展的。邝志良(Charles Kwong)《“田园诗”里的田园世界离田园有多远?》(The Rural World of Chinese “Farmstead Poetry”:How Far Is It Pastoral?),对比中国和西方的田园诗,分析了陶潜、王维、储光羲、范成大等人的诗歌,发现从愿望是否能够实现这一层面出发,中国田园诗比西方田园诗更远离具体现实生活。

4 研讨会(Symposium)专刊介绍

《中国文学》常以研讨会(Symposium)形式不定期刊发学者论文,就一个共同的研究对象进行学术交流,为海外中国文学研究提供了良好的学术交流平台,也为海外中国文学研究创造了良好的学术交流氛围。现就《中国文学》研讨会专刊作一简单介绍。

1983年第5卷的研究对象,是中国小说叙事的起源问题。梅维恒(Victor H. Mair)《中国文学的叙事革命:本体论的预想》(The Narrative Revolution in Chinese Literature: Ontological Presuppositions)认为,印度哲学观念对中国小说叙事的发展有重要影响。杜志豪(Kenneth J. Dewoskin)《有关叙事革命》(On Narrative Revolutions)则认为梅维恒的观点太放肆和偏激,认为在佛教传入中国之前,中国没有有意识地创作小说或戏剧的叙事传统,佛教传入之后中国才开始有了叙事文学,中国叙事文学的源头正是佛教的表演艺术。伊维德(W. L. Idema)《小说的幻觉》(The Illusion of Fiction)同样反驳了梅维恒的观点。最后,编辑对这3篇文章有一个总体评论,这场论辩的核心是区分作为结构的“叙事”和作为认识论的“小说”:梅维恒的论点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印度的“幻觉”概念,杜志豪和伊维德则侧重于鉴别中国本土小说中关于想象的例子。编辑希望这场论辩的结果能够在中国哪种叙事传统源自印度,来自印度的小说叙事对中国叙事的影响有多深这两个问题之间寻求平衡。

1986年第8卷的论文和文章,主要是围绕《金瓶梅》展开的讨论。1983年春,印第安纳大学的一次会议展开了对《金瓶梅》的讨论,会议成果结集成《金瓶梅西方论文集》,由徐朔方主编、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编者希望通过《中国文学》将该书介绍给西方学术界。于是《中国文学》便刊登了雷威安(André Lévy)对该次会议的评论和其他一些学者写的文章。雷威安《有关〈金瓶梅〉:一个与会者的回忆》(Perspectives on the Jin Ping Mei Comments and Reminiscences of a Participant in the Jin Ping Mei Conference)介绍了该次会议的基本情况,评述了会上的各种观点和文章。随后刊登了各学者的相关文章:柯丽德(Katherine N.Carlitz)《〈金瓶梅〉里的隐语和对应》(Codes and Correspondences in Jin Ping Mei),浦安迪《崇祯本〈金瓶梅〉:渣滓里的珍品》(The Chongzhen Commentary on the Jin Ping Mei: Gems Amidst the Dross),芮效卫(David T. Roy)《汤显祖著作金瓶梅考》(The Case for T’ang Hsien-Tsu’s Authorship of the Jin Ping Mei),罗士敦(Peter Rushton)《道士的镜子:新儒学读者的反应和〈金瓶梅〉里的修辞》(The Daoist’s Mirror: Reflections on the Neo-Confucian Reader and the Rhetoric of Jin Ping Mei),玛丽•司各特(Mary Scott)《〈金瓶梅〉和〈红楼梦〉里的花园意象》(The Image of the Garden in Jin Ping Mei and Hongloumeng)。

2005年第27卷则主要刊登了2003年秋在印第安纳大学伯明顿校区举办的一次研讨会的相关论文。研讨会名为“记忆的联系:中国历史中的自我、文化与国家”(Memory Links: To Self, Culture,and Country in Chinese History),会议主题为记忆与文学文本之关系。印第安纳大学的司徒琳《关于记忆和中国文本研讨会的介绍》(Introduction to the Symposium: Memory and Chinese Texts)介绍了这次会议的基本情况。随后刊登的几篇文章都和文本、历史记忆之关系有关:白亚仁(Allan H.Barr)《个人记忆和公众记忆里的“明史案”》(The Ming History Inquisition in Personal Memoir and Public Memory),方秀洁(Grace S. Fong)《刻写在母亲家庭的自我意识:洪亮吉(1746-1809)的回忆录和纪念诗》(Inscribing a Sense of Self in Mother's Family: Hong Liangji’s Memoir and Poetry of Remembrance),韩瑞亚(Rania Huntington)《混乱、记忆和风俗画:太平天国的轶事回忆》(Chaos, Memory, and Genre: Anecdotal Recollections of the Taiping Rebellion),卡法拉斯(Philip A.Kafalas)《有助记忆的地点:明清散文中的个人记忆中的房屋》(Mnemonic Locations: The Housing of Personal Memory in Prose from the Ming and Qing),马克梦(Keith McMahon)《邹弢〈海上尘天影〉里的文化命运和一夫多妻制的爱情》(Cultural Destiny and Polygynous Love in Zou Tao’s “Shanghai Dust”)。

5 《中国文学》与北美中国文学研究

在海外中国文学研究愈演愈烈的当下,国内学者对海外汉学所抱持的态度也经历了一个起伏变化的过程。批判者有之,认为西方学者往往从东方主义和意识形态出发,从研究之初就戴着有色眼镜看待中国文学和文化;赞赏者有之,认为“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海外中国文学研究可以丰富中国文学阐释的多种可能性。如果抛却一切主观偏见和先入为主的种种观念,海外中国文学研究和国内中国文学研究作为中国文学研究的两个向度,海外中国文学研究的确可以为国内中国文学研究作正面的取长补短之用,二者之间可以互相补充、互相阐释,主要表现为海外中国文学研究可以为国内文学研究提供方法论的指导和新的研究切入点的提示。作为目前北美地区唯一一份关于中国文学研究的纯学术英文期刊,《中国文学》在这两方面作出了良好的示范。

关于国内文学研究的种种缺陷,早已有学者认识到这一问题的严重性:“我国的古典文学研究长期以来一直未能摆脱单一的庸俗社会学模式,这一模式不仅割裂了文本自足的特征及价值系统,而且对历史把握缺乏最起码的感受力,历史的综合丰富性经常被简化为各个孤立的要素,最后被人为地加以剪裁。”[2]89长期以来,国内古典文学研究一直在单一的社会学方法论的指导下徘徊,忽视了文学文本自身的自足性、完整性与独特性,将文本与社会、历史简单地结合起来,缺乏深入而细致的文本研读。而海外中国文学研究则由于研究者本身的“局外人”和“他者”立场,以及近现代以来西方文学理论和文学批评的发达,先后经历了社会历史批评、印象批评、心理批评、文体学批评、文本批评、读者-接受批评、意识形态批评、性别批评、文化批评等批评方法的洗礼,海外学者在研究方法的使用上和国内学者有很大区别,为中国文学研究提供了另外一种阐释的可能。即“海外的古典文学研究至少在抛却人为的干扰、学理化演绎/归纳、理论的自给性等方面值得借鉴,更何况,它还展示了学术研究作为一种智力活动——充满挑战与诱惑的可能性前景。”[2]89

不可否认,海外中国文学研究由于研究者和研究对象的特殊性,有着各种各样的局限。曾多次在《中国文学》撰文发稿的著名汉学家宇文所安,在其古代文学研究专著《初唐诗》序言中就指出了这种局限性:“在学习和感受中国语言方面,中国文学的西方学者无论下多大功夫,也无法与最优秀的中国学者并肩。”[3]1但是,海外中国文学研究的价值并不因此而局限,宇文所安紧接着指出,海外汉学研究可以奉献给中国学术界的是:“我们处于学术传统之外的位置,以及我们从不同角度观察文学的能力。新问题的提出和对旧问题的新回答,这两者具有同等的价值。”[3]1也就是说,虽然海外学者在语言、文化上的积淀不能和中国本土学者相媲美,但是海外学者的“他者”立场使得他们可以跳出汉文化圈来研究汉文学,其价值就在于关于中国文学研究新的方法论的提出和新的学术问题的提出。

一方面,《中国文学》所刊学术文章,除了使用传统的社会历史批评方法研究中国文学外,还广泛运用了诸如文体学批评、语言学批评、新批评、结构主义叙事学等研究方法。如白润德(Daniel Bryant)《古南京的语法、语音、情感:王士祯〈秦淮杂诗〉》(Syntax, Sound, and Sentiment in Old Nanking: Wang Shih-chen’s “Miscellaneous Poems on the Ch’in-huai”),就利用文体学批评中的语言学方法分析了王士祯《秦淮杂诗》20首七绝如何处理古南京方言的语法关系、语音形态、隐语等,并通过《秦淮杂诗》的语言分析研究了当时的社交和地方风情民俗。麦大伟(David R. McCraw)《沿着梧桐的足迹:中国诗歌中的桐树》(Along the Wutong Trail: The Paulownia in Chinese Poetry)和高汀(Paul Rakita Goldin)《中国早期诗歌中的交配意象》(Imagery of Copulation in Early Chinese Poetry)的研究对象,则分别为古诗中的“梧桐”和“交配”这两种意象,属于典型的新批评主义中的诗歌意象研究。艾梅兰(Maram Epstein)《产生顺序:清朝小说〈镜花缘〉里的结构、性别和意义》(Engendering Order: Structure, Gender, and Meaning in the Qing Novel Jinghua yuan)则运用性别批评,其对于《镜花缘》里的女性角色的阐释,关于性别和权力的关系的研究,在复杂性和精密性上远远超过之前关于《镜花缘》的研究。林顺夫(Shuenfu Lin)《贾宝玉的第一次梦境:跨学科视野中的文学里的梦的分析》(Chia Pao-yü’s First Visit to the Land of Illusion: An Analysis of a Literary Dream in Interdisciplinary Perspective),则用心理分析揭示了梦的多层文学含义,阐释了梦对于全方位了解贾宝玉的重要性。

另一方面,《中国文学》所刊学术文章,打开了中国文学研究的诸多新视点。2010年,上海大学董乃斌教授在《论中国文学史抒情和叙事两大传统》一文中提出,与抒情传统相对应的,中国文学史还存在一条深厚悠久的叙事传统,与抒情传统一起成为中国文学史的两翼,抒情传统和叙事传统存在着共生互补、相扶相益的关系。但是长期以来,和抒情传统得到充分的研究相比,叙事传统并未引起学界应有的重视,叙事传统这一研究视角长期处于被遮蔽、被掩盖、被忽视的地位[4]。在此文之后,董乃斌又作了一系列的工作研究叙事传统,主编了《中国文学叙事传统研究》一书。但是和国内叙事传统研究的凋敝景况相比,早在1983年,《中国文学》第5卷就展开了关于叙事研究的座谈,刊登了梅维恒《中国文学的叙事革命:本体论的预想》,杜志豪《有关叙事革命》,伊维德《小说的幻觉》等3篇文章,探讨中国文学叙事起源的问题。具体内容在第4章“研讨会专刊介绍”已有评述,此处不再赘述。随后1985年刊登了高辛勇(Karl S. Y. Kao)《中国叙事起源的诸方面》(Aspects of Derivation in Chinese Narrative),从互文本角度入手,通过对《论语》《国语》《左传》《说苑》等文本的研究,发现某一文本中的叙事可以从诸多之前的叙事文本中找到来源,这种影响不能用单纯的积极影响或消极影响来定义,文学传统不可避免地受到不同文本的交互影响。1989年同样刊登了高辛勇《报和报应:中国小说叙事的因果关系和外部动机》(Bao and Baoying:Narrative Causality and External Motivations in Chinese Fiction),通过对《聊斋志异》《柳毅传》《蒋兴哥重会珍珠衫》《西游记》等多个叙事文本的解读,研究中国文学中“报”和“报应”的叙事母题。可见,在国内鲜有学者涉及的中国文学史中的叙事传统研究,早在上世纪80年代便成为诸多北美中国文学研究者的关注点。

6 《中国文学》与跨文化交流

《中国文学》在创刊之初就声明其致力于推动海外中国文学的传播与研究,致力于推动中国文学和世界文学的交流。《中国文学》的历任主编均有着深厚的中国文学研究背景,均是北美地区中国文学与文化研究的翘楚。如欧阳桢是印第安纳大学比较文学及东亚语言和文化学系教授,精通中、英、法3国语言,致力于中西文学关系研究。倪豪士从事汉学研究30余年,致力于中国古代文学尤其是唐代文学研究,并主编了《印第安纳中国古典文学指南》(Vol. 1, 1986; Vol. 2, 1998),编著《唐代文学研究西文论著目录》(1988)、《美国学者论唐代文学》(1994)等,并翻译了众多中国古典文学作品。何谷理致力于明清小说的传播与接受研究。奚密则以现当代汉语诗歌及东西方比较诗学为主要研究对象,并英译了多位大陆、台湾诗人的诗歌。在这样的主编阵容及众多汉学家助阵的编辑团队的把关下,《中国文学》的投稿者既有周策纵(Tse-Tsung Chow)、薛爱华(Edward H. Schafer)、雷威安、康达维、蔡涵墨(Charles Hartman)、刘若愚、李欧梵(Leo Ou-Fan Lee)、宇文所安、浦安迪、余国藩、王靖献(C. H. Wang)、杜博妮、金介甫(Jeffrey C. Kinkley)等老一辈知名汉学家,也不乏对汉学充满热情的中青年汉学家。如此庞大而星光熠熠的作者群,决定了《中国文学》所刊论文及评论文章的高质量,决定了《中国文学》的严肃性和纯学术性,决定了《中国文学》在推动中国文学海外研究和传播的重要地位。

除“论文与文章”板块外,“书评”和“短评”(主要是对海外中国文学研究专著及英译中国文学作品的短评)也是《中国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由于篇幅较短,每期刊登的书评少则几篇,多则一二十篇。如果说“论文和文章”板块为古代文学研究所占据的话,“书评”板块则弥补了现当代文学研究少之又少的遗憾,兼顾古代文学和现当代文学,刊登了多部现当代文学研究专著和翻译作品的书评。“论文和文章”板块主要以古典文学研究为主,主要目的是学术研究;“书评”则兼顾古典文学和现当代文学,以推介为主要目的。书评的篇幅虽然短小,但是书评的意义不仅仅在于评论本身,更重要的是通过这些评论向读者介绍了众多关于中国研究的海外专著和英译中国文学作品,书目涉及的范围不仅仅局限于文学,还涉及到历史、地理、文化、美学等诸多方面。读者在看完杂志的书评后,如果对这些书籍有兴趣,可以进一步阅读这些书籍,从而加深对中国文学和中国文化的了解。“书评”板块为中国文学和文化的海外传播提供了一个快捷而有效的途径。就对跨文化交流的意义来说,“书评”板块的设置显得尤为重要。

7 结语

《中国文学》杂志从1979年创刊起,经过30多年的发展,在历任主编欧阳桢、倪豪士、何谷理、苏源熙、奚密等的鼎力支持,以及一大批成就卓著的老汉学家和众多中青年汉学家的踊跃投稿下,逐渐成为北美地区专注于中国文学研究的期刊翘楚。《中国文学》以其严谨的学术态度和严肃的学术作风,拓宽了海外中国文学研究的视野和范畴,为中国文学研究提供了方法论的指导和新的研究切入点,弥补了国内研究的某些不足。杂志每期的书评提到的诸多海外中国文学和文化研究专著及英译中国文学作品,为中国文学和文化的海外传播提供了快捷而有效的途径。《中国文学》对中国文学和世界文学的跨文化交流具有重要意义。正是由于文学批评和文学研究的存在,文学才一步一步臻于成熟与繁盛。《中国文学》之于中国文学的发展,之于中国文学和世界文学的跨文化交流,正是这样一种相互促进的关系。

[1]Eoyang E,Nienhauser Jr W H.Foreword[J]. Chinese Literature: Essays Articles Reviews, 1979(1):1.

[2]郜积意.东方化东方与文化原质主义:对海外中国古典文学研究的一种批判性理解[J].人文杂志,1999(6).

[3]宇文所安.宇文所安作品系列:初唐诗[M].贾晋华,译.北京:三联书店,2004.

[4]董乃斌.论中国文学史抒情和叙事两大传统[J].社会科学,2010(3):169-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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