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十九首》的重言修辞效果探究
2015-02-14王腊娟
宋 洁,王腊娟
(运城学院 中文系,山西 运城 044000)
《古诗十九首》的重言修辞效果探究
宋 洁,王腊娟
(运城学院 中文系,山西 运城 044000)
形式与内容互相作用。恰当的形式可以唤起读者情感,引起共鸣。形式上,重言修辞在《古诗十九首》中高达31次,且堪称典范。首先重言修辞格与其他修辞格共同作用构成其艺术形式,其次重言修辞格在其艺术境界的创造方面有重大作用,最后重言修辞格对游子形象的塑造和诗歌的节律具有重要影响。
《古诗十九首》;重言;修辞格;时空;游子;节律
作品的内容和形式互相作用、互相影响。一定的题材内容要求一定的表达形式,一定的形式也只能表现一定的内容。对此,别林斯基曾经说过“它的形式对它的内容并不是外在的,而是它自己所特有的那种内容的发展”[1]550,“(内容)消逝、消失在它里面,整个儿渗透在它(形式)里面”[2]57;巴拉兹说:“这种艺术形式已经成为他们表现生活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3]394;唐代独孤及说:“志非言不行,言非文不彰”[4]4455。这种“有意味的形式”*英国文艺批评家克莱夫·贝尔(Clive Bell,1881-1964)主宰着内容,能够唤起人们的审美情感。重言修辞格在《古诗十九首》中是一个高频使用的手法,是探究其艺术效果不能忽略的“外在形式”。鲁迅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在《汉文学史纲要》中说《古诗十九首》“其词随语成韵,随韵成趣,不假雕琢,而意志自深,风神或近楚《骚》,体式实用独造,诚所谓‘蓄神奇于温厚,寓感怆于和平、意愈浅愈深,词愈近愈远’者也。”本文要论述的是重言修辞格与其他修辞格共同作用的表达形式,重言对创造审美境界的作用,和重言修辞对游子形象的塑造和诗歌节律的影响,从而填补这方面研究的空白,给以后的研究开拓新思路。
一、重言对其他修辞格产生的影响
(一)重言与示现
示现是作者凭想象把不见不闻的事物写得如见如闻的修辞格。它可以使事物栩栩如生,使读者仿佛亲睹其景其貌。示现分追述式(回忆过去)、预言式(畅想未来)、悬想式(兼有前二者)三种。《行行重行行》开篇追述过去,给读者展现“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柳永《雨霖铃》)的离别感伤。两组重言形象表述了游子对远方的期待与惆怅,和夫妇双方难舍难分的依恋。这不是无目的、无意识的再现过去,而是有意识地表现自己对过去美好生活的难忘与眷恋,真切地给读者传达离别伤痛以及对未来能否再度重逢的担忧。
《涉江采芙蓉》巧妙地运用预言式示现,描写了漂流异乡的游子和留守在家的伊人之间的相思之情。夏天是荷花盛开的季节,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伊人划着小舟荡漾在“莲叶何田田”(《乐府诗集·江南》)的江南,可以看见“中有双鲤鱼,相戏碧波间”(南华帝子《万镜集·采莲诗赠友看朱成碧》)的水面上,众多的妙龄女子开始一年一度的采莲活动,只见那朵朵莲花袅娜地开着,“我今日采的红莲要什么时候才能送到他手上呢?”伊人在想念着游子,在期盼他早日归来。“莲叶深处谁家女,隔水笑抛一枝莲”(南华帝子《万镜集·采莲诗赠友看朱成碧》)伊人不知游子身在何方,采莲无从相赠,便作罢,陷入惆怅。这里以乐景衬哀情,强化了主人公的孤独、寂寞、凄凉之感。采莲图也有可能是游子在“还顾望旧乡”时想象家中伊人的生活,可惜长路阻隔不能相聚。不论是伊人从“旧乡”跨越漫漫长路到“他乡”,还是游子从“他乡”到“故乡”,都充满了奇幻的浪漫色彩。这是男女主人公长期分离,又被“长路漫浩浩”所阻隔而不能团聚的这一客观现实在内心的主观映像,把游子对故乡的望而难归之思,和伊人对游子的思念抒写得凄婉动人。“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这句更是东汉末年漂泊在外却难有出头之日的仕子对黑暗社会和腐朽政治的愤懑哀叹。
(二)重言与反复
反复是特意重复某些语句,以突出事物,加重感情,强化语气,增强节律的修辞格。反复从形式上划分有连续反复和间隔反复两种。《行行重行行》开篇就使用了间隔反复。“行”意思为走,“行行”有行而不止之意。二字强化离别之意,突出别离感伤,夫妇相思,定下舒缓、忧伤的基调,痛苦感伤的氛围笼罩着全诗。重复“行行”,强调离别之日久远,细致地描绘出游子离家之远,归期之遥,深刻地揭示出离别主人公心中的不舍与无奈,将游子思妇的相思之情表现得更加细密曲折。
(三)重言与对偶
对偶就是把字数相等,结构相同,意义相类、相关或相反的两个语句排列在一起的修辞格。可以使音节整齐匀称,节律和谐优美,突出事物的特征和矛盾,揭示其深刻含义。
在《迢迢牵牛星》一诗中,“迢迢”是遥远之意。“迢迢”与“皎皎”是形容词相对,平对仄。“牵牛星”与“河汉女”是星名相对。“擢”有引、伸之意,“弄”是摆弄的意思。“擢”与“弄”,是动词相对。“纤纤”是细长而柔美的意思,是正面描写,“札札”用来形容织布的梭子移动时的声音,从侧面刻画织女的双手的纤巧。对偶使整首诗内容简洁凝练,音节整齐匀称,二一二和二二一的节拍交错分布,正如“大珠小珠落玉盘。”(白居易《琵琶行》)一样错落有致,优美灵动,易于诵记,因此成为广为传颂的名篇。
(四)重言与排比
排比是用三个或者三个以上结构相同或相似、语气一致的语句来表达相关内容的修辞方式。排比可以使描写细腻,说理清晰,增强语势。宋人严羽在《沧浪诗话·诗辨》中说:“(《青青河畔草》)一连六句,皆用叠字,今人必以为句法重复之甚,古诗正不当以此论之也。”实则六组重言中,“青青”、“皎皎”分别描写小草和月亮的颜色,“郁郁”描写树木和人物的形态,“纤纤”、“盈盈”、“娥娥”描写人物仪容,“青青河畔草,郁郁园中柳”“盈盈楼上女”和“娥娥红粉妆”的句式都是“重言+定语+中心语”,节拍是二二一;“皎皎当窗牖”“纤纤出素手”这两句句式是“重言+动词+宾语”,节拍是二一二。结构相同又有变化,显得错落有致,别具风韵。重言所引领的这些排比句使读者跟随作者的视角由远及近,从柳树和小草到伊人独上高楼,再看到月下伊人的娇美容貌和洁白纤细的双手。层层递进,不断细化,符合读者的阅读期待视野,显得真切自然,形象生动,无怪乎顾炎武在《日知录》中说:“诗用叠字最难。(《青青河畔草》)连用六个叠字,亦极自然,下此即无人继。”
(五)重言与对比
对比是把两个相对、相差的事物,或者是同一事物的两个方面进行比较,以突显其特征和本质,反映事物既矛盾又统一的辨证关系,使人们全面地、深刻地看问题。
《青青陵上柏》全诗用了“青青”、“磊磊”、“郁郁”、“戚戚”四组重言。“青青”写出柏树郁郁苍苍的样子,“磊磊”写出涧中石头繁多,层层叠叠。作者写陵上柏树常青,涧中溪石长存,来对比人生短促“忽如远行客”,寄托的感叹正是失意文人在社会大动乱前夕,对社会现实的不满和壮志难酬的苦闷心理的真实反映。“郁郁”状出大都会洛阳人数众多、商贾云集的繁华气象。“戚戚”写出失意文人苦闷、惆怅的情状。
(六)重言与摹绘
摹绘是把人或事物的声、色、味、形摹写出来的修辞手法。可以把事物写得有声有色,使人有身临其境之感。刘勰《文心雕龙·物色》中这样来形容摹绘修辞格——“是以诗人感物……‘灼灼’状桃花之鲜,‘依依’尽杨柳之貌,‘杲杲’为出日之容,‘濂漓’拟雨雪之状,‘喈喈’逐黄鸟之声,‘哽哽’学草虫之韵。”《古诗十九首》中擅长运用叠音词来描摹事物的形貌和声响,而且更是体现了“复而不厌,赜而不乱”[5]1584的高超艺术,利用重言摹声、状形,将自然景色与人物情态描摹得生动形象、细致如真,可谓“物色尽而情有采”(刘勰《文心雕龙·物色》),使读者从视觉、听觉的感官体验中升华感情,提高审美认知。
如《迢迢牵牛星》,全诗共运用了六组重言,极尽摹状、肖形之能事。句首连用四组重言,“迢迢”描写辽远、孤寂貌,“皎皎”形容女子样貌美好,“迢迢”与“皎皎”互文见义,写出牛郎与织女隔河凝望。“纤纤”则通过细节勾勒出一个心灵手巧的少妇形象,“札札”描摹织布声,末句“盈盈”、“脉脉”更是把环境与人物情态描绘得意蕴深沉,同时定下缠绵悱恻的基调,令人生发无尽的遐想和感叹。
二、重言修辞格在《古诗十九首》中所创造的时空距离
时空是物质的存在形式。任何事物都要占据一定的空间,经历一定的时间。人类无法在客观物理时空中“三五步大江南北”,但是诗人在主观时空里却可以思接千载,视通万里,创造出美轮美奂的艺术境界。相比无边无际的空间和无始无终的时间,人的一生就像流星一样,其存在只是极为短暂的一刹。这一点往往会引发诗人沉重的时空忧患,表现在时间上就是生命的短暂和相思的绵长,表现在空间上就是漂泊异乡的孤苦无依。
(一)重言与时间距离
1. 重言与相思的时间距离之长
物理时间与主观时间的不一致,古人也早有体会。《诗经·王风·采葛》中说:“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东汉末年,当时的读书人为了求取功名,跻身达官显贵,不惜背井离乡,四处游学。然而当时朝廷腐败,社会混乱,出身低下的知识分子即使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也难以施展抱负。在这种情况下,远离亲人的相思之痛就显得尤为突出。《行行重行行》的首句使用重言追述了离别感伤,二三句即说道路遥远,重逢遥不可及。胡马依恋北风,南方的鸟北飞后仍筑巢于向南的树枝以期可以远眺家乡。物尚如此,何况人呢?“相去日已远,衣带日已缓”,分别之日久远,不知从何算起,也写出相思之深,同时印证了“行行重行行”造成的长久分别。
《冉冉孤生竹》首句以孤生竹起兴,以“冉冉”修饰,译为“渐渐地、慢慢地”。当年的小竹苗渐渐长高了,良人却还未归来,“悠悠隔山陂”,“悠悠”状绵远之态,新婚燕尔的夫妇被山水阻隔不能相见,只能把愁心寄予明月,然而明月终究不能把思念传达给游子。“思君令人老”,时光流转,伊人的青春容颜只能在无望的等待中随着秋草一起枯萎凋零。独自留守空闺,或许她会有“悔教夫婿觅封侯”(王昌龄《闺怨》)的感叹吧。
《迢迢牵牛星》一诗中,“迢迢”、“盈盈”两处重言描绘出横在牛郎织女间的宽阔银河。两人“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苏轼《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可望而不可即,会面遥遥无期,以此象征现实中的思妇归人不能团圆,只能把绵绵相思深埋心底,脉脉凝望。
2. 重言与人生短暂的感叹
《青青陵上柏》开头四句,接连运用“青青”、“磊磊”两组重言形象地描绘出山上古柏繁密茂盛,山涧层石磊磊,多不胜数。头顶的茫茫青天,脚底的巍巍大地更是亘古不变。天地之间的人就像出门的旅人那样,匆匆忙忙。把时空的无限绵长和个人生命的短暂有限运用对比、比喻讲得真实可感,强化了作者内心的时间忧虑感。而此时作者仍然漂泊他乡,尚未建功立业,就要头发斑白,老之将至了。不觉让人产生对自己人生短暂的哀叹和对长生不老的向往。
《驱车上东门》中的主人公驾车来到上东门*东汉京城洛阳,共有十二个城门。东面三门,靠北的叫上东门。之外,看见墓地白杨枯萎凋零,了无生气,不觉心绪悲凉。“萧萧”前用“何”作状语,烘托墓地的萧瑟悲凉,营造了一种“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陈子昂《登幽州台歌》)的孤独凄凉之感。于是由墓上的枯树想到墓下的枯骨,不觉感叹人生短暂,即生即死,连圣人也无法超越生死的轮回。正是人的死生变迁和新旧更替加剧了游子强烈的生命意识,思考着建功立业,光宗耀祖,却也不免有“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的消极颓废。
(二)重言与空间距离
当诗人的思绪驰骋开来,大江南北无所不及,就会发生物理空间与主观空间的不一致。在苏轼“夜来幽梦忽还乡”后见到妻子“小轩窗,正梳妆”。“行行重行行”两处重言修辞的运用使诗歌构建的审美艺术空间显得空寂,邈远。而且,使二三句的描写和抒情“相去万余里,各在天一涯。道路阻且长,会面安可知?”显得水到渠成。
《明月皎夜光》中“历历”一词,写出夏末秋初的夜晚,暑气已退,霜露初升,苍穹深邈,天上的星星颗颗闪亮,清晰可数。促织,即蟋蟀,生命短暂,叫声凄婉,唐杜甫有《促织》诗云“促织甚微细,哀音何动人”,促织好斗,有互相残杀现象,以此来象征同窗好友的冷漠无情。对于一个无以安身立命的游子,在这样一个空远寂静的时空中,是非常容易感伤的。不觉想起当年的患难好友,他今日飞黄腾达,竟然不顾念同窗情谊,弃我而去。可见世态炎凉,令人心寒。
三、重言修辞格与《古诗十九首》中游子形象的塑造
东汉末年礼崩乐坏,时局动荡,各路诸侯纷纷起兵争霸,逐鹿中原。士人曾经笃信的儒家大统一思想,和以君臣父子为核心的忠孝观念体系遭到破坏,因此他们陷入迷茫,苦闷彷徨,找不到皈依。朝政被宦官和外戚把持,进阶之路狭窄,士人失去实现人生价值的凭借。历经精神和社会的双重放逐,他们变得敏感而多愁,重言修辞就帮助游子唱出了自己的心声。
(一)重言与游子远离故土的相思
中国是传统的农业国家,世世代代靠土地给养生命,因此形成浓厚的乡土观念,漂泊异乡的游子每当夜深人静之时独自一人辗转难眠,思乡怀人之情便油然而生。
游子的“行行重行行”(《行行重行行》)使得“长路漫浩浩”(《涉江采芙蓉》)把“娥娥红粉妆”的伊人阻隔在家,然而功业未就所以即便“思还故里闾”也是“欲归道无因。”(《去者日以疏》),只能在“还顾望旧乡”(《涉江采芙蓉》)时“脉脉不得语。”(《迢迢牵牛星》),每天在“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行行重行行》)的自我宽慰中艰难度过,只有“思君令人老”(《行行重行行》)的无奈是真实的陪伴。诗歌中重言的大量运用使句子的节奏悠长婉转,表达的相思之情绵密曲折,哀婉动人。
(二)重言与游子壮志难酬的失意
在东汉末年,众多士子怀着梦想背井离乡,踏上求取功名的漫长道路。然而社会黑暗,政治腐朽,进阶之路被权贵把持,入仕无门,因而陷入深深的迷惘之中。于是诗歌中出现大量的抒发这种壮志难酬的痛苦和人生方向迷惘的作品。士人们时而感叹立功要及时,“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西北有高楼》),“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今日良宴会》),时而又不免产生消极颓废的情绪,“良无盘石固,虚名复何益。”(《明月皎夜光》),“不如饮美酒,被服纨与素。”(《驱车上东门》),渗透着诗人们渴望建功立业的雄心壮志和没有进阶之路的无限感伤情怀。“回车驾言迈,悠悠涉长道。四顾何茫茫,东风摇百草。”(《回车驾言迈》)重言“悠悠”有“长,远”之意,描写道路的漫长。“悠悠”也有“缓慢”之意,也可以看成主人公常年羁旅在外的疲乏步态。只害怕“心在天山,身老沧洲”(陆游《诉衷情·当年万里觅封侯》)。“茫茫”一词有茫然不知所措之意,不仅描绘出了抒情主人公对前方道路的茫然不知所措,更是对前途渺茫的无可奈何和人生价值无从实现的无限惆怅。
(三)重言与游子对人生无常的忧虑
在这个“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曹操《蒿里行》)的没有安定的年代,战乱纷争又加重了士人对人生无常的忧虑。
“青青陵上柏,磊磊涧中石。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青青陵上柏》)山上柏树青青,亘古不变。山涧中层层积岩仿佛可以永存万年,而人生匆匆一世,短短几十年,就好像旅客寄宿不能长久停留一样,苍柏、层岩与人的生命相比前者坚若磐石,后者恰似晨露。一长一短的对比中不乏“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苏轼《赤壁赋》)的慨叹。人生的短暂在《今日良宴会》中如是说“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飙尘”,我们每个人都像一粒尘埃一样漂浮在这茫茫宇宙之中,不能够抉择自己人生的方向和去留。
四、重言与诗歌的节奏
《古诗十九首》是乐府诗,本身就是合乐而唱的歌词。重言可使诗歌的音律和谐,唱起来娓娓动听,听起来声声悦耳。被誉为“五言之冠冕”[6]66的《古诗十九首》读来琅琅上口,能够千古传诵的原因与其大量地使用重言不无关系。
如《青青河畔草》一诗中连用六组重言,形成平稳悠长的节奏,表现舒缓缠绵的基调。从遥望中的青草,由远及近写到院中茂盛的柳树,从婀娜多姿的柳树写到当窗而立的女子,再写到她如桃花般美丽的容貌,最后落脚在纤纤素手。过渡自然,流畅生动,正是借助重言营造的这种舒缓的旋律才给读者充分的时间去品味伊人心底浓密的忧愁。同时六组重言中:“青青”为平声,“郁郁”为仄声。“盈盈”又是平声,“皎皎”又为仄声。“娥娥、纤纤”均为平声,这样平仄相间,充满乐感。
其实重言本身的意思就是相同的字词,那么非重言部分就可以看作是一种变化,音乐的节奏美就萦绕在重复与变化之中。比如大家耳熟能详的小提琴协奏曲《梁祝》就是利用了重复,首先由小提琴单独奏出主部主题,然后再用管弦乐器低音重复副部主题。这样配合演奏,主副主题在相同中又显现出不同,在再现部*小提琴协奏曲《梁祝》采用的是单乐章协奏曲形式,单乐章通常采用奏鸣曲式,奏鸣曲式由呈示部,展开部,再现部三部分组成。又统一在主部主题上。在《迢迢牵牛星》一诗中,把前四句定位呈示部,如果说“迢迢”、“皎皎”、“纤纤”、“札札”、“盈盈”、“脉脉”这六组重言表达的是主部主题的话,那么“牵牛星”、“河汉女”、“擢素手”、“弄机杼”则是副部主题,主副主题协同演奏,讲述出故事的主要内容。中间两句则为展开部,接着讲述故事内容。最后两句则为再现部,主副主题合二为一,传达出离别夫妇只能隔河相望,却不能相依相偎的苦痛。
结语
形式与内容的关系是19世纪以来一直讨论的热点问题。重言这种形式对示现、反复、对偶等其他修辞手法的运用都具有重要影响,他们互相配合共同表现离愁相思、生死感叹、壮志难酬这些主题内容。重言对诗歌艺术审美境界的创造方面也有重要影响,使游子思妇的相思和生命短暂的体验更加真切感人。重言修辞也使游子对故土家园的相思、壮志难酬的失意与苦闷,和对人生无常的忧虑表现得悠远绵长,使读者仿佛感同身受,产生共鸣。同时,还使诗歌节奏舒缓和谐,形成清新雅致、自然浑融的艺术风格,含蓄委婉,哀而不伤。
[1] 朱光潜.西方美学史下卷[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9.
[2] 钱钟书译.外国理论家作家论形象思维[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79.
[3] 巴拉兹著,何力译.电影美学[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58.
[4] 周绍良.全唐文新编[M].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2000.
[5] 顾炎武.日知录集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
[6] 梁·刘勰著,范文澜注.文心雕龙·明诗[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
【责任编辑 马 牛】
An Exploration of the Rhetorical Effects of Tautology inTheNineteenAncientPoems
SONG Jie,WANG La-Juan
(ChineseDepartment,YunchengUniversity,Yuncheng044000,Chi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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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7-10
山西省高等学校教学改革项目(2015105)
宋洁(1969-)女,山西万荣人,运城学院中文系教授,文学博士,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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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8-8008(2015)05-0005-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