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论古典诗词中“正言若反”的现象
2015-02-14江苏省清江中学朱顶才
☉江苏省清江中学朱顶才
☉重庆市开县实验中学邹小千李昌顺
简论古典诗词中“正言若反”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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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言若反,也称为隐嘲,或称为反讽、反语。正言若反,就是内心的想法不从正面直接道出,而是借助反话,委婉曲折地透露出来。这种语言技巧的本质,就是正话反说,使用可避免直接言说的浅露急切,使言辞更加隽永含蓄,意味深长,能更好地表达深刻的思想和激昂的感情。正言若反的现象在古典诗词的创作中较为广泛地存在,对诗词的表情达意有着深远的影响。
一、“正言若反”思想的哲学理论依据
“正言若反”的命题,出自于《老子》今本第78章,它在老子的哲学体系中,是具有原则和中心意义的一个命题。老子认为“万物负阴包阳,冲气以为和”。在他看来,当一切事物发展到顶峰,都会不可避免地向相反的方向转化,而转化到相反方向的极点时,还要再向相反的方向转化,继而可能回到初始状态。因此,要善于从反面来观察和辨析言辞,分析问题。
遍览《老子》一书能发现“正言若反”这类说法普遍存在。如大成若缺,意为最圆满的好像是欠缺不足的;大直若屈,最正直的好像是枉屈的;大巧若拙,最灵巧的好像是笨拙的;大辩若讷,最善言辞的好像不会辩说、有口吃的毛病;上德若谷,最崇高的德行好像卑下的山谷;大音希声,最大的声音,听起来好像若有若无,隐隐约约。在这些表达中,成和缺、直和屈、巧和拙、辩和讷等本来是同一类事物的两个极端,是排斥的、对立的,但在某种条件下,却具有了同一性。
“正言若反”的表达方式,具有丰富的辩证色彩和表达效果。关于对“正言若反”的诠释,任继愈指出:“正面的话恰像是反面的。”冯友兰则在《中国哲学史新编》一书中,把这句话理解成:“老子感觉到他所说的道理,是跟一般人的常识相违反的。就是说,似乎是反,而却真正是正确的。”“正言若反”这种哲学表述,在人们日常语言的运用中,常常演化成为“正话反说”或“反说正说”两种形式,如《烛之武退秦师》中,当郑国被秦、晋两国大军重重围困,形势极其严峻之时,心急如焚的郑伯在大夫佚之狐的推荐下,请来了曾经被冷落的烛之武。面对郑伯的请求,烛之武推辞道:“臣之壮也,犹不如人;今老矣,无能为也已。”意思就是说:“我壮年时,尚且不如人;现在老了,更做不成什么事情了。”这是在说反话,其实就是因自己长期得不到重用而发牢骚。这种说反话的艺术,很讲究说话的技巧,既道出了内心的不满,又避免了直接指责郑伯,给对方留有情面。[1]能言善辩的烛之武形象跃然纸上。
二、“正言若反”在古典诗词创作中的运用
“正言若反”既是一种朴素的辩证思维原则,也是一种含蓄蕴藉、曲折巧妙的语言艺术。在古典诗歌中,诗人常常没有正面直接表述自己的思想,而是采用曲径通幽、正话反说的方式来流露自己的思想情感。在“正言若反”这样一种创作思想的指导下,很多诗句具有双重意义的结构,既有表面意义,又有深层意义,并且表面意义和深层意义是相反或相抵触的,深层意义常常是主体要表达的真意所在。试看杜甫的《兵车行》:
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生女犹得嫁比邻,生男埋没随百草!
封建社会里,重男轻女是普遍心态,养儿可以防老,养女却如覆水难收。但是当时唐朝正处安史之乱,连年战争,造成男丁大量被拉走服兵役、劳役,男子常年在外不得回家甚至战死他乡。面对这一严酷的社会现实,促使人们一反常态,改变传统社会心理。这种改变,突出地反映了战争给人们带来了心灵创伤,用反常语才能恰如其分地反映反常的现实。这种手法即是“正言若反”。
诗词中,诗人刻意“正话反说”,是受外界社会客观环境的影响或者是出于自身情感宣泄的需要。一般而言,采用“正言若反”手法的原因有:
一是诗人直接表达受到禁止和压制时,以反话表达正面的意思。如鲍照在其诗作《拟行路难(四)》一诗中写到:“泻水置平地,各自东西南北流。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酌酒以自宽,举杯断绝歌路难。心非木石岂无感,吞声踯躅不敢言。”其中“人生亦有命,安能行叹复坐愁”一句,表面上看来是豁达之语,劝慰人们各安天命,一切都是命中冥冥注定,不可勉强,要放宽心胸,承认现实。其实内心却蕴含着无限酸辛和愤慨,既有对当时门阀社会的不满,也有对寒门士子的努力受到社会现实压制和世俗偏见阻碍的愤懑。这种愤世嫉俗的情感因诗人的正话反说显得尤其深沉而忧愤。
二是诗人面对荒谬不加驳斥,而是谬上加谬,使其荒唐之处放大而达到归谬目的。如杜甫在其五言律诗《旅夜书怀》颈联中写到:“名岂文章著,官应老病休”,意思是说:我有点名声,哪里是因为文章好呢?做官,应该因为年老多病而退休。言辞甚为含蓄。杜甫素来有远大的政治抱负,但是长期受压抑不能施展。因此,声名竟因文章而鹊起,这实非他本来意愿。杜甫写此诗时,确实又老且病,但他官场离任,主要原因却不在此,而是由于受排挤。诗人通过反话来表达心中的不平。
三是诗人在用正面语言难以表述强烈情绪时,以此语表达来加强效果,把情感向纵深处进一步推进。如南宋诗人刘克庄在《戊辰即事》一诗中写道:“诗人安得有青衫,今岁和戎百万缣。从此西湖休插柳,剩栽桑树养吴蚕。”诗句的意思是说:朝廷和约赔款的绢帛,达百万之巨,让诗人连青衫也穿不起了。从今以后西湖边上不要再插杨柳了,全种上桑树养蚕,以供政府“和戎”算了。这首诗讽刺了南宋统治者为保苟安的局面,不惜向金人输绢赔款,以至国衰民穷。三、四两句诗人忽发奇想:金人如此欺负我们,朝廷一味忍让,这些贡银和绸缎从哪里来呢?我看西子湖边的杨柳桃花不如全部都拔掉,种上桑树养蚕织绢,用以填金人的无尽欲坑吧!这两句其实是反语,诗人并不是真正认为在西湖边种桑是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只是随感而发,加深前两句所述的愤慨而已。诗句语言调侃幽默,讽刺性很强,又不显得直露,读后容易引起人们的深思和共鸣。
三、“正言若反”对诗词表情达意的影响
刘熙载在《艺概》中说:“正面不写写反面,本面不写写对面、旁面,须知睹影知竿乃妙。”“睹影知竿”之语讲的就是以反(“影”)见正(“竿”),因反面而识正面,如此反面、正面相得益彰,诗歌的情意表达更为巧妙。“正言若反”手法正与“睹影知竿”这一说法意趣相通,在对诗词的情感表达上,体现了委婉深沉的抒情特点。
一是“正言若反”让诗词情感表达更具含蓄性,即在原有情感基础上多了一层曲折,蕴含有不尽之意,发人深思,耐人咀嚼。如刘克庄这一首《满江红》:
金甲雕戈,记当日、辕门初立。磨盾鼻,一挥千纸,龙蛇犹湿。铁马晓嘶营壁冷,楼船夜渡风涛急。有谁怜、猿臂故将军,无功级?
平戎策,从军什,零落尽,慵收拾。把《茶经》《香传》,时时温习。生怕客谈榆塞事,且教儿诵《花间集》。叹臣之壮也不如人,今何及!
上阕词人主要是回忆了往昔军营的生活,既有对自己写文书时文思敏捷的自豪,也有强敌压境、战斗紧迫的激昂,更有自比李广的怨愤。词的下阕则是词人在抒发内心的悲凉和哀叹之情,此刻词人闲居家中,早已无路请缨,只能正话反说来倾诉心中的愤慨。诗人既没有心思整理抗敌的方略和参军的物件,也生怕宾客谈及边塞战事。只是靠焚香煮茗来虚掷光阴,或者是陪着小儿吟诵闲词娱情养性。末句更是借《左传》中烛之武一句“臣之壮也,犹不如人;今老矣,无能为也已。”感慨自己如今是壮志未酬身先老,满含着凄婉悲凉的哀叹。事实上,我们反而能读出诗人不甘寂寞,恢复山河的抱负信念始终不改的慷慨激昂,只不过是这种情感在正话反说的自嘲中愈显深沉伤痛。
二是“正言若反”让诗词情感表达更显深刻,它能够加倍深化原有的情感,以此带来强大的抒情效果。如唐代诗人张说的《幽州夜饮》:
凉风吹夜雨,萧瑟动寒林。
正有高堂宴,能忘迟暮心?
军中宜剑舞,塞上重笳音。
不作边城将,谁知恩遇深!
在诗句的尾联,诗人感慨道:“如果我不做这边城的将领,怎么知道皇上对我恩遇之深呢。”从表面上看,貌似在感谢皇恩浩荡,其实这正是诗人的愤激幽怨之语。据《新唐书·张说传》,诗人起初担任中书令,因与姚崇不和,罢为相州刺史、河北道按察使,坐累徙岳州,后又以右羽林将军检校幽州都督,此诗就是他在幽州都督府所作。尾联绝非是什么阿谀歌颂之言,而是诗人借此传达对朝廷的满腹牢骚。区区十字,却在这看似感激的情感中满含着怨望,表现了思想上的强烈愤慨和深沉的痛苦。清人姚范评论本联说:“托意深婉。”这一联的确托意遥深、措语婉曲,可谓“得骚人之绪”。
三是“正言若反”让诗词情感表达拥有更为广阔的时空范围,使得读者在欣赏诗句时须得关注诗人所在的现实政治环境,做到知人论世,才能不至于在理解上偏颇过甚。如柳宗元的《溪居》:
久为簪组累,幸此南夷谪。
闲依农圃邻,偶似山林客。
晓耕翻露草,夜榜响溪石。
来往不逢人,长歌楚天碧。
本诗是唐代文学家柳宗元被贬永州后的诗作,表面上似乎写溪居生活的闲适,然而字里行间隐含着孤独的忧愤。贬官本是不如意的事,诗人却以反意着笔,说什么久为做官所“累”,而为这次贬窜南荒为“幸”,实际上是含着痛苦的笑。沈德潜说:“愚溪诸咏,处连赛困厄之境,发清夷淡泊之音,不怨而怨,怨而不怨,行间言外,时或遇之。”(《唐诗别裁》卷四)这段议论是很有见地的。我们在理解这首诗句时,如果单纯地认为“幸”字写出了长期被仕途所累之后诗人终于有了亲近自然、隐居田园的机会后的激动,那就大错特错了。“幸”是正言若反,是诗人在政治环境极其压抑的氛围中的违心之说,实则是借此来抒发内心的无聊和孤独,如果脱离了诗人生活的时代背景去理解,难免会闹出笑话。
注释:
[1]殷敏.也说“正言若反”——历史散文人物语言艺术赏析[J].阅读与鉴赏(高中版),2005,(11).
浅谈文学作品里“犯中见避”技法的妙用——以《苦恼》和《祝福》为例
☉重庆市开县实验中学邹小千李昌顺
众所周知,“犯中见避”是中国传统小说理论中特别受到作者推崇的一种写作技法。“犯”指的是情节的重复,“避”则指的是情节的“同中见异”。而“犯中见避”说的是小说情节必须作到在重复中求变化。我们知道,“犯”与“避”是一对矛盾,是相互排斥的。但“犯中见避”则又实现了矛盾的统一,体现了事物发展的螺旋式运动的辩证法。契诃夫的《苦恼》和鲁迅的《祝福》都巧妙地运用了这种技法,只是一般的论者没有注意到罢了。
契诃夫的《苦恼》和鲁迅的《祝福》堪称中外短篇小说的巅峰之作。关于这两篇小说深刻的思想内容和精妙的艺术特色的评价,前人和今人早有确论。笔者在这里不揣冒昧,拾遗补缺,谈谈自己在学习、研讨这两篇小说的些许体会,评析一下这两篇小说里作者艺术手法的高妙之处,权当抛砖引玉。
我们先来看“世界短篇小说巨匠”契诃夫的作品。他作于1886年的《苦恼》写了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年马车夫,在儿子死后整整一个星期,几次想找人倾吐一下他内心的痛苦,但谁也不理睬他,他只好向他的老马去倾诉。作者通过这个故事控诉了俄国社会的冷漠无情,描绘了城市劳动人民孤苦无告的悲惨遭遇,充满浓重的阴郁和伤感的情调。为了刻画老车夫姚纳的性格,表现小说的主题,作者安排了老车夫四次述说。第一次对那个军人说的是:“老爷,那个,我的儿子……这个星期死了。”他“撇着嘴苦笑一下,嗓子眼用一下劲”“沙哑地说出口”。这里的语言描写和神态描写都表现了老车夫因为地位的卑微和军人的斥骂而对有地位的人既敬畏又胆怯的心态。他欲言又止、吞吞吐吐、十分吃力的样子透露出他内心的痛苦已经到了他承受不起的极限了。第二次是对三个年轻人述说,那三个年轻人刚喝完酒急于回家,极其兴奋,对他的唠叨十分厌烦,他只好等他们谈话短暂停顿时,见缝插针,“他就再次回过头去,嘟嘟哝哝说:‘我的……那个,……我的儿子这个星期死了!’”不仅没有获得同情,反而招来了“大家都要死的”这句幸灾乐祸的话。人与人之间的冷酷无情由此可见一斑。第三次是为了赢得扫院子的仆人的同情,主动请他喝水,说“那就痛快地喝吧。……我呢,老弟,我的儿子死了。……你听说了吗?这个星期在医院里死掉的。……竟有这样的事!”老车夫本以为同是城市下层人物,应该心灵相通,极易赢得对方的同情。然而,他又一次失望了。无论他多么用心良苦,“乘兴而‘谈’”,满心希望别人能够理解他的苦恼,无奈“说者有心,听者无意”,他的絮絮叨叨的话语终究使他“败兴而归”,极度失望,心灰意冷。因为对同类极其绝望,所以他只好自言自语,“打掉牙了和着血吞下”自己丧妻之后又丧子的痛苦。在万般无奈之下,他只有向与自己朝夕相处的老马述说,无论它是否能听懂,他都要一吐为快,排遣积郁在自己心中的像高山一样几乎要压垮自己的痛苦。老车夫四次述说都无人理睬的细节描写,用了小说理论中的“犯中见避”之法,将老车夫的孤苦无援,将19世纪80年代弥漫于整个俄国社会里人与人之间的冷酷无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再来看饮誉世界的“中国现代文学的奠基人”“新文学运动的旗手”鲁迅先生的作品。他写于1924年的《祝福》,通过对淳朴善良的祥林嫂一生悲惨遭遇的记叙,控诉了封建礼教对中国劳动妇女的无情蹂躏和肆意摧残,揭露了那个社会里人们的普遍的冷漠和自私。在小说中,鲁迅先生用极省俭的笔墨,“画眼睛”“勾灵魂”的写法,刻画了祥林嫂这一典型形象。除此以外,“犯中见避”技法在两个方面的内容叙写上也值得大书特书。第一个方面是关于叙述“阿毛被狼吃”的事情,有三处“犯中见避”的妙用。第二个方面是叙说“阿毛被狼吃”故事失败后看到别人的小孩时说的,假如阿毛活着会怎样的话,有两处用了“犯中见避”手法。
第一方面,同样是叙说“阿毛被狼吃”的事情,第一次是向四婶说的,因为要博得同情,再次在四婶家里做工,所以说得详细。这里有叙述,有神态。第二次向鲁镇全镇人讲的,大同小异,就是几个词的用法不同(如把“山墺里”说成“深山”,把“清早”说成“一大早起来”等),还写了男人们听了怎样,女人们听了怎样,念佛的慈悲老太太听了怎样。总之,他们有同情祥林嫂的成分在,但都是“叹息一番,满足的去了,一面还纷纷地评论”。第三次是祥林嫂刚开始叙述阿毛的故事,人们马上操着她的腔调、学着她说过的话。无情的讽刺像支支利箭射向祥林嫂早已滴血的心脏,使她瞠目结舌,无地自容,精神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但这三次细节描写的内容,相同的是“我真傻,真的”那一句。它是刻画祥林嫂的点睛之笔,它活画出了祥林嫂因为丧夫、失子而心灵受到极大的创伤后的痴呆相,而人们“鉴赏”“咀嚼”祥林嫂的痛苦和对祥林嫂的无情嘲讽,使得这个“被人们弃在尘芥堆中的,看得厌倦了的陈旧的玩物”一步步地走向死亡。
第二个方面,第一次祥林嫂希望从别的方面(如小竹篮、在面前的小孩等)再次引起人们的注意和同情,便说:“唉唉,我们的阿毛如果还在,也就有这么大了。……”“后来大家又知道了她的脾气,只要有孩子在眼前,便似笑非笑的先问她,道:‘祥林嫂,你们的阿毛如果还在,不是也就有这么大了么?’”听到这话,祥林嫂怔怔的,精神陷入了极端麻木的境地。无论是第一方面或是第二方面的内容,都细致入微地刻画了鲁镇的人们对祥林嫂的冷嘲热讽,对她的不幸遭遇不是表示同情,而是幸灾乐祸,甚至拿她的痛苦作鉴赏的对象,慢慢品尝,或当作饭后无聊时的谈资。这些表明“便是和祥林嫂处在同样地位的柳妈,周围那些带着嘲笑‘鉴赏’祥林嫂痛苦的人,也都受到封建势力的麻痹毒害而帮同着进行精神虐待,不自觉地促成了旧社会的这个平凡而不幸的悲剧”。[1](P.89)
最后来看看以上两篇小说在情节上作到“犯中见避”的基础上,如何显露出它高超的艺术表达效果。由上可知,这两篇小说的情节看似重复,却同中有异。《苦恼》里最精彩的一句是“我的儿子这个星期死了”,《祝福》里“我真傻,真的”也是传神之处。两篇小说的核心句子都贯穿于多段对话之中。这些就是文学上的“犯”。《苦恼》的“犯”是贯穿全文的,而《祝福》的“犯”却只限于祥林嫂第二次到鲁镇做工的那个部分。而“避”呢,《祝福》里祥林嫂的前两次对话都不同,如前所述,第三次却是鲁镇的妇女模仿祥林嫂的对话,也只有部分相同之处。然而,《苦恼》里的四次对话,次次都不同:不仅详略不同,而且内容也不同;还有因为听众的地位、对象、心情的不同而有不同的叙述(见前所述)。这些就是文学上的“避”。这些“同中有异”的地方,就是两篇小说在艺术上的高妙之处。“正因为同中有异,读者才不会感到是重复,反被情节的跌宕所吸引”“它的根本目的,是在不断的‘犯’‘避’中,使情节不断得到发展,而且按着螺旋式前进,逐渐升华到新的阶段上”。[2](P.359)“犯中见避”艺术手法的作用,概括地说,有三点:一是用于发展情节,增强故事的曲折性;二是在情节或细节重复中,显示人物性格;三是用来造成情节曲折,显示人物性格以及表现主题。总而言之,“犯”与“避”的矛盾运动,使得文学作品中的情节跌宕起伏,摇曳生姿,紧紧攫住了读者的心,使他们读起小说来欲罢不能,欲罢不忍,津津有味,废寝忘食。
“犯中见避”的写作技法,常见于古代小说和戏曲剧本中,如刘姥姥“三进荣国府”、刘备“三顾茅庐”、孙悟空“三打白骨精”、宋江“三打祝家庄”等。但古代散文里也偶尔可见,如《史记·鸿门宴》里刘邦对项伯、樊哙和对项羽所说的同一件事(刘邦为称王所作的准备)“同中有异”的表述,一为求情,一是指责,二者说明刘邦、樊哙君臣一心,步调一致,精诚团结,揭示了“刘胜项败”的根本原因。而作品情节的曲折有致,就是得力于“犯中见避”之法。这种技法可适当传授给学生,并使之运用于阅读和写作中,这对他们将是大有裨益的。
注释:
[1]唐弢.中国现代文学史简编[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
[2]孙席珍.文学写作基础[M].武汉:湖北人民出版社,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