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关县边境地区跨境少数民族政治信任现状及影响因素研究

田华

（中共云南省委党校公共管理教研部，云南昆明，650111）

马关县边境地区跨境少数民族政治信任现状及影响因素研究

田华

（中共云南省委党校公共管理教研部，云南昆明，650111）

基于访谈和实地调研，文章从个人境遇认知与评价层面、社会认知与评价层面及政府认知与评价层面描述马关县边境地区跨境少数民族政治信任现状，而经济利益占有与获取能力的差异、群族认同与信任、公共政策的制定与执行、政府行为及形象、群众的政治效能感、境外文化的渗透、政府与群众的沟通方式等因素则对马关县边境地区跨境少数民族的政治信任产生着不同程度的影响。

马关县；跨境少数民族；政治信任

作为民众对政府的支持与信任，政治信任是一种主观认知，在本质上属于一种心理感受和态度。本调研即基于政治信任主体心理感受和态度角度，将被感受对象区分为个人境遇认知与评价层面、社会认知与评价层面及政府认知与评价层面。以文献调研，以及深入马关县小坝子镇小坝子村委会、马白镇马洒村委会的实地调研、访谈调研的方法，描述马关县边境地区跨境少数民族政治信任现状，并基于这三个层面的认知评价分析和讨论马关县边境地区跨境少数民族政治信任的若干影响因素。

一、马关县边境地区跨境少数民族政治信任现状调研

（一）基于个人境遇认知与评价的政治信任现状

政治信任根植于人们对自身利益和价值追求的需要之中，在马关县跨境少数民族群众的话语中，则直白的指向对自己生活状况的认知和评价。马关县是一个集边、老、少、穷为一体的县，目前，农民人均纯收入低于2300元的贫困人口还占到全县总人口的27%，城镇低保人数占到全县城镇人口的14.5%，农村低保人数更是占到全县农业人口的27%。本文调研的马白镇马洒村属于半山区，全村460户农民人均纯收入2221元，农民收入以打工、种养殖业等为主，该村到2013年底，尚有258户居住于土木结构住房。但总体来说，通过实施“兴边富民”工程和新农村建设项目，马关县跨境少数民族群众的生产生活条件确实得到极大地改善。接受访谈的马白镇政府工作人员介绍：镇政府自2009年来，共建成小康村78个，温饱村14个；建成人畜饮水工程8项，解决2500余人850头大牲畜饮水困难问题；建成水利沟渠道8条5500米，复修水利工程10件1500米，新增灌溉面积1000余亩，引水管改造3条2000余米；建沼气池1560口，卫生厕所1506间，危房改造281间，建成进村道路25条26510米，寨心路28条14800米，入户路23680米①参见《马白镇政府2013年工作总结》。。枯燥的数字背后，是边境群众生活水平逐年提高的不争的事实，这在现实中成为马关县边境朴实的老百姓对党和政府充满信任的根本之源。边境群众对社会主义信念的坚信、对中国共产党的认同，首先就源于自己生活越来越好的满意感受。在调研中，随处可听到类似“生活比以前好多了”的话。在马白镇马洒村，一位村民这样描述村子的生活状况：“过年时全村400多户最多只有10多户杀不起猪。生活是好的。”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到江苏打工，一年能有2万元收入，觉得日子比以前好过。另一对夫妻外出打工，一年能有3—4万元的收入，赚了钱回家盖了砖房，觉得生活条件已经大有改善。在马关县边境三镇之一的小坝子镇老董寨，接受访谈的一位老人除了政府给的低保和边疆农户补贴，自己平时也出门打工，一年可收入7-8千元。

作为边境县，邻国越南比中国更贫穷的现实成为强化和加深马关县边境群众政治信任的重要推动力。马关县有138公里国境线，有4个镇、11个村民委员会与越南河江省的箐门、黄树皮和老街省的新马街、猛康4县65个村寨山水相连。与越南对接公路4条，与越南相通的便道有20多条，由于无天然屏障，用当地一位官员的话说“一抬脚就跨过去了”。中越历史上双方边民就有通婚、探亲访友、互市贸易的习惯，相互来往非常频繁。随着我国对边境地区扶持力度的不断加大，马关县在基础设施建设、温饱安居、产业培育、社会保障、社会稳定、生态保护与建设等方面取得了十分明显的改善和提升，边境群众的生活越来越好，与生产技术落后，生活仍十分贫困的越南形成了较大的经济差异。虽然越方近年来也不断出台优惠政策，从免费教育、就医就药、减免税费等方面加大对边境地区的扶持力度，但由于越南边境地区基础设施薄弱、经济基础脆弱，与马关县边境地区优越的生产生活条件仍然形成明显对比，与马关县接壤的北部山区边民生活仍处于十分贫困状况。在访谈中，马关县的边境群众虽然普遍不会讲出什么大道理，但只要说及中国与越南的生活与发展，大家都脸露自豪的一致认同“这边比那边好多了”、“那边要穷得多！”

（二）基于社会认知与评价层面的政治信任现状

以政府权威主义、家庭权威主义、集体主义等儒家传统思想为核心的中国传统政治文化，对老百姓的政治信任有着正向推动作用，这一点在调研中随处可以得到印证。但更值得关注的是在边境地区特殊的社会文化环境中，“群族认同与信任”与“国家认同与信任”两者在马关县边境群众认知中呈现出来的复杂而微妙的关系。

这样的社会文化环境下，马关县跨境民族群众对生活的评价不仅与本国的其他民族相比较，还与边境另一边的同族同胞作比较，从而使“民族认同与信任”与“国家认同与信任”的关系显得较为复杂和微妙。一方面，某些社会现象使得边境群众更倾向于国家认同与信任。以马关县普遍存在的跨国婚姻来说，边境群众对国家的朴实感情在跨国婚姻行为与意识中就表现得尤为明显。由于中国一方的生活相对富裕，许多越南姑娘非常愿意嫁到中国。在小坝子镇老董寨，我们见到一个年轻人和他的越南妻子，当小伙子说到自己的“老婆是进口的”的时候，其神态是骄傲的。还说他们村（自然村）就有十多位越南媳妇。另一个例子是劳务用工。改革开放以后，马关县农村地区大量劳动力流向城市和东部地区，造成农忙季节劳动力短缺。与此相对应的是，邻国越南仍然是一个农业国家，城市化、工业化处于初级阶段，农村劳动力相对富裕。马关县对劳动力的需求和高于越南的工资水平吸引了越南边境地区的劳工。当地一位政府官员介绍，当地老百姓在当地打零工，工时费要到100元一天，而越南劳力则只需付40元到50元即可，而且越南人更能吃苦。虽然在当地政府看来，部分越南公民借马关县不断扩大对外开放之机非法入境、非法居留、非法谋职，给马关县的治安管理、婚姻登记、计划生育等工作带来诸多问题，被称为突出的“三非”问题，政府也出台了不准越南劳工非法越界进入中国境内务工的政策，但是双方边境群众出于各自的需要并不遵守。在马关县边境群众看来，两地劳动力供需关系的反差使他们在对比中有了一种“我们更能挣钱、我们更值钱”的自豪，使他们更倾向于对国家的认同和信任。

另一方面，某些社会现象又使得边境群众更倾向于民族认同与信任。仍以跨国婚姻为例，目前马关县跨境婚姻中绝大多数是“事实婚姻”。其中的越南女方往往由于无法提供相应的证件而无法取得中国国籍，因此也无法享受到合法的公民待遇，特別是国家在“富民兴边”战略中提供的种种优惠政策。至于子女落户问题，在1997年以前因为子女落户必须随母，使得跨境婚姻中的子女一直无法落户。在1997年以后，孩子户口可随母也可随父的政策出台，问题才算得到了解决。这些与群众生活密切相关的权益的分配不公，又从一个侧面强化了群众的族群认同，相应的弱化了国家认同与信任。

（三）基于政府认知与评价层面的政治信任现状

如果公民能够参与到国家的政治活动中，往往可以提升其影响政治过程和政治结果的自信心，使其产生“主人翁”意识，进而提升其对整个政治共同体的信任。在这一点上，调研将关注点放在群众对党和政府活动的参与与互动上。为了便于分析研究，我们将焦点集中在了边境群众对待村委会选举的态度与参与度上。我们看到，马关县边境群众对村民自治的认知与态度较为复杂。一方面，他们对选举及村委会工作的关心与参与度并不高。在马白镇马洒村的调研中，谈到马关县刚结束的“两委”换届工作，群众说镇上早有安排，自己觉得选谁都无所谓。而且因为村里没有集体经济，参加选举也不象其它有集体经济的村委会那样，能用发补贴的方式鼓励大家参与，所以也没有什么积极性，平时对村务公开并不会关心。一些群众还提到，在平时，乡镇开会后，村委会会用广播通知大家去开会听传达，但大家不关心，不去开会。

调研中我们也真切的感受到，只要是党在基层得到较好执行的政策，只要这些政策给边境群众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实惠，他们就会对党和政府给予充分的认同与信任。农村低保、新农合、沿边定补三项政策，可以说是马关的边境群众嘴里不离的看得见的好政策。从2009年起，马关县将低保扩面工作重点向居住在边境一线的村寨倾斜，将距边境线1公里内的9个村委会33个村小组6599人全部纳入农村低保对象。2013年在边境村寨实现了低保全覆盖，全县农村低保、五保对象、边境村委会农村居民10.86万人参加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同时，按每户1000元标准，对全县10005户边境村委会农村居民发放沿边定居补助金。访谈中，小坝子镇老董寨一位儿子离家打工的55岁的老人就满意的表示自己每年有600元低保，已经领了三年，另外作为边疆农户每年有1000元补贴。再如，全县都龙、金厂、小坝子3个边境乡镇通往县城公路实现四级沥清路面，边三镇自然村通路率达100%，边境地区群众的出行难问题得到极大缓解。

但调研也反映出边境群众对很多与自己切身利益相关民生政策显然处于信息不对称状态，造成一些好的政策没有发挥出制度价值，从而降低了边境群众政治信任的水平。拿瓦房变砖房的建房补助政策来说，群众反映同为边境地区，红河州每户补贴3万元，而文山州只补贴1万5千（2014年增加为1万6千元）。他们表示不解，但不知道到哪儿查政策依据。小坝子镇老董寨一对平时双双在外打工的夫妻领我们看了他们新盖的房子，因为房子达不到镇上要求的建房标准，夫妻并没有拿到建房补助。夫妻说自己盖房子花了5万，如果按照标准建盖，自己还要再拿1万元出来，可因为再无力筹集这1万元，所以也就拿不到政府那部分补贴。而在交谈中，夫妻俩觉得一定要达到“他们（指镇政府———作者注）的标准”才能拿到补贴并不公平，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反映自己的意见。还有的群众则对低保的条件、申请程序不了解，认为低保是村长叫谁申请，谁就能批准得到。一些群众发出“中央政策执行靠的就是当地干部的一句话”的怨言。再如跨国婚姻中的子女落户问题，什么情况下可以在当地办理户口，什么情况下必须到州里去办，他们是糊涂的。而且为什么要交纳2000元，他们也不清楚，觉得办事程序不透明①据马关县政府工作人员介绍，费用的收取是因为根据政策规定，跨国婚姻婚后所生子女都必须要有亲子鉴定才能落户。对无法提供出生子女《出生医学证明》等相关材料，或无法证实新生婴儿与具备中国国籍的父亲或母亲的血缘关系的，应提供DNA亲子鉴定等相关血缘证明材料。老百姓说的费用是亲子鉴定费。。

群体性事件可以看作社会矛盾的突出表征，也是政府公共管理失误和公众政治信任下降的重要结果。在马关县，频发的群体性事件也显示了边境群众政治信任的流失。马关县现已初步探明的矿产资源有铟、锡、锌、铜等11类47种，其中铟金属3779吨，目前居全国第一位。锡金属29万吨，居全国第三位。由于当地矿产资源比较丰富，因为矿产产生的群体性事件一直未断。虽然县委政府近年来也引导企业强化社会责任意识，着力加大对矿区周边村寨的帮扶力度。如在2006年政府整治矿区引发了影响颇大的“5.02”群体性事件后，作为企业方的云南华联锌铟股份有限公司从2007年起，连续10年，每年安排400万元，用于扶持矿区周边村寨基础设施建设、产业发展和新农村建设。引导矿区周边39个村民小组的群众入股与重点企业共同组建联众机械工程公司，每年群众获取不低于570万元的红利。每年投入100余万元用于捐资助学、扶老济困、广播电视等社会公益事业。扶持种植杨梅等产业，兴办了彩瓦厂、酿酒厂、专业养牛场等小企业。但当地政府官员告诉我们，因为矿产产生的群体性事件近年来仍然是几乎每两个月就发生一次，2011年就发生相关的群体性事件20余次。

对于政府的总体评价方面，很多学者研究得出的政治信任结构层级差异，即对上级政府的信任度明显高于下级政府，层级越低的政府信任度越低的结论同样在调研中得到印证。在马关县，当地群众的言语都时常透露出对地方政府和官员的不信任，同时却把中央政府视为各项好政策的源泉，觉得中央的政策都是好的，问题是政策被地方截流。用一位群众的话来说就是“习近平（给我们）发了几万块钱，发到下面就没有了。”我们发现，在当地边境群众的意识中，电视上的各种惠民政策代表的就是中央政府，中央政府的权威很高，而对省级政府，则由于不了解而无法评价。但就乡镇政府与村委会比较而言，群众对级别更低的村委的信任要显得比乡镇政府更低。我们在对边境群众的访谈中留意到，在谈及村委会时，由于存在交叉的亲缘关系网络，群众对他们都显得十分熟络，在很多事情上村干部与群众都没有较大的冲突。而在容易发生冲突和矛盾的事务处理中，如计划生育、征地拆迁、收粮、收款等政策性事务，往往会有乡镇的工作组或工作人员的出面。这样，矛盾很多时候被转化为群众与乡镇干部之间的冲突。此外，作为基层部门的乡镇政府是政策的执行者，承担了政治系统中绝大部分治理任务，在我国的压力型体制下，他们不得不做高层政府无法做、不愿做但又难做的执行性事务，直接、广泛地与群众接触。这种接触往往容易让群众看到他们的缺点，如民政救济分配不均、贪污腐败、信息不公开、办事效率低下等。在这种互动中，群众自然会对乡镇政府在村庄政治、社会与经济生活中所扮演的角色形成主观判断，这种日积月累的判断就构成了群众对乡镇政府信任程度的基础。这应该是村委会的信任度普遍表现得高于乡镇政府的原因之一。此外，在一些民生政策的缺位上面，群众一般认为决定权在乡镇级政府以上，所以有不满意也往往会针对乡镇政府，而非家门口的村委会或村小组。

通过对马关县边境群众对被感受客体三个层面的认知与评价层面的调研，我们认为，总体来看，马关县边境群众对党和政府的政治信任度是较高的，但是，当前一些领域在一定程度上存在着群众对党和政府的政治信任度下降问题，而且这种下降多与基层政府政策制定及干部执行行为相关。基层部门结构性失信的存在显然不利于国家整体治理水平的提高与社会的稳定，也不利于原本是好的公共政策的顺利执行。

二、马关县边境地区跨境少数民族政治信任的主要影响因素

（一）个体经济利益占有与获取能力的差异

面对相同的政府绩效和政府行为，不同的公民会表现出对政府不同的信任水平。影响个体信任倾向的因素很多，包括个体的年龄、性别、财富、受教育程度、社会地位、价值观以及宗教信仰等等。

而在这些因素中，个体经济利益占有的差异，如各家的家庭生活质量的评判成为马关县边境地区跨境少数民族政治信任的一个较为重要的个体影响因素。同时，个体经济利益获取能力也对其政治信任程度有一定影响。调研中，可以明显感知到文化程度高的年轻人、成年在外打工有了更广阔见识的群众，倾向于对自己的生活前景抱有更多的期望，对政府现有一些政策和行为更倾向于抱有批判态度，因此，其政治信任度要比文化程度低、流动性低的老年人低。

（二）群族认同与信任

在马关县，群族认同与信任是影响边境地区跨境少数民族政治信任的一个重要的因素。如果在近乎同质性的生活地域出现利益分配机会不均等现象时，则会较大程度地弱化其民族国家认同意识，而强化了其群族认同与信任。这个时候的群族认同与信任，反而成为干扰和影响政治信任的消极因素。由于政治信任涉及政治合法性，进而影响社会政治稳定，在马关县社会生活的一些领域里，存在群族认同与信任强于国家认同与信任的现象必须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这些现象若处理不当，必将影响边疆的生活稳定和国家安全。

（三）公共政策的制定与执行

公共政策的本质就是公共权力机关对社会进行资源配置和价值分配，与民众政治信任密切相关。国家已施行或正在执行的一系列与农民利益切实相关的公共政策，是影响马关县边境群众政治信任变化的重要因素。例如农村产权制度改革、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制度、农村税费改革、计划生育政策，以及国家在农村进行的征地拆迁行为等。这些公共政策有的对群众的政治信任产生积极影响，有的则在产生消极影响，这其中的情况相对复杂。但不管怎样，真正着眼于改善和解决民生问题并在实践中得到贯彻落实的政策是提升边境群众政治信任的重要影响因素。如：从2008年开始，云南省连续3年投入100多亿元，实施了为期三年的“兴边富民工程”以改变边境地区面貌。而马关县在2013年共投入各类扶贫资金23476.65万元，在马白镇下董亮、新上寨，坡脚镇小茅草坝、弯腰树等10个乡镇32个村和健康农场2个队实施边境县整村推进项目34个，项目计划总投资7270.58万元。此外，完成整村推进新农村建设84个，完成易地搬迁76户300人，安居房建设410户。项目惠及全县8329户36306人。再如，通过政府民生政策的推行，马关县农民人均纯收入从2008年的1796元增加到2013年的5300元，年均增长24.2%。城镇居民家庭人均可支配收入从2008年的10582元增加到2013年的19112元，年均增长12.6%。再如城镇居民基本医疗保险、养老保险和新型农村社会养老保险政策的实施，使社会保险人数从3.4万人次增加到27.7万人次。城镇低保从4662人增加到5863人，农村低保从4.9万人增加到8.8万人，边境村寨群众实现低保全覆盖①参见《马关县人民政府2013年政府工作报告》、《马关县2013年民政工作总结》、《马关县2013年度扶贫开发工作总结》。。这些带给群众真实实惠的公共政策的实施产生了积极的正向作用，是提升马关县跨境民族政治信任的重要推力。

与此同时，一些民生政策迟迟无法出台、落地到位，则在一定程度上对边境群众的政治信任产生了消极影响。如跨境婚姻的女方落户及享受相应的政策待遇问题在马关县成为一个长期存在的突出问题。马关县目前有跨境通婚l386对，但因与邻国涉外婚姻法律政策上的一些差异，以及边境群众依法登记结婚生育意识淡薄等原因，通婚群众大部分没有办理婚姻登记手续，以事实婚姻家庭居住在境内，相应的政策待遇也因此无法享有。文山州民政部门也多次报告国家民政部，要求对边民跨境通婚存续5年以上，有固定居所，无违法犯罪记录，本人愿意遵守我国政策法规的，可由婚姻当事人双方书面申请，经当地村民委员会出具证明，乡镇人民政府签署意见，并经指定的医院体检合格后，由边三县人民政府民政部门婚姻登记机关予以补办《结婚证》，并解决边民跨境通婚中的邻国边民落户问题。但鉴于跨境通婚时间跨度长，情况复杂，国家没有明确规定，目前中越边民跨国婚姻的婚姻登记规定，文山州仍然只能按照《中国与毗邻国边民婚姻登记管理试行办法》执行。这样的社会政策迟迟无法出台、落地到位，对政府管理而言，造成婚姻合法性取得难、社会权益保障难、计划生育管理难、疾病预防控制难。对边境群众而言，在近乎同质性的生活地域出现利益分配机会不均等现象時，则会较大程度地弱化其政治信任水平。

在马关县，边境群众对很多与自己切身利益相关的民生政策的制定及执行效果很容易拿来与邻国越南进行对比，并做出相应的心理反应，成为影响其政治信任程度的一个因素。如，在国家实施“兴边富民工程”改善了沿边群众的生产、生活条件的同时，近年来，越南政府在采取移民和稳定边境居民生活的政策方面也比较积极：这样，边境两侧的政策对比在现实中对我国边境群众造成相应的心理影响，一些边境的群众反映，目前政府鼓励边民建房的措施其实已经是步越南的后尘，说“越南人前几年早已经做了”。与群众的感受相呼应的是，当地的一些政府工作人员也认为，越南鼓励其老百姓向边境一线迁移，出台的扶持政策相当细致，细到给老百姓配置水缸等生活物资，边民保障远远比其内地好。

（四）政府行为及形象

公共组织直接关乎民众的利益满足和需求实现，是民众与政治体系之间政治信任关系展开的重要载体，构成政治信任的基本结构之一。当人们对政治信任的评价更多地依赖于政府的表现时，如果政府行政行为存在粗暴简单现象的话，则势必会引起民众对于政府权威的质疑。

如，在马关县，面对边民跨国婚姻中出现的系列问题，一些乡镇政府采取的方法往往是：把没有婚姻登记、没有中国国籍、没有居留证的越南妇女一律驱出中国或者经济处罚。事实证明，这种过于简单的工作方法几乎没有什么实际效果。因为中越边境小路无处不通，等执法人员前脚一走，这些越南妇女沿着“胡志明小道”后脚就回来了，结果是什么问题也没有解决。相反，由于这些越南妇女都按照民间模式结婚很多年了，大多数还生育了小孩，被驱逐出境后，留下没有妻子的中国丈夫和没有母亲的中国小孩，使中国一方的群众对政府产生怨言和抵制思想，损害了政府形象，降低了其政治信任。

（五）群众的政治效能感

应该说，马关县边境群众对政治的兴趣不浓，理解水平并不高，参与政治活动的能力有限，民主意识尚待提高，这些因素都成为提升政治信任的阻碍因素。在调研中，我们遇到的一位不识字的中年妇女甚至对我们“认识习近平吗？”的问题反问道“是不是街上（指乡镇——作者注）哪个？”。我们调研的两个村的群众收入主要都是靠打工，只有极少部分群众留在村里种田。访谈中遇到的很多老人、夫妻或年轻人几乎都是长年在外打工，他们对本地的选举等政治活动的参与并不多，也不熟悉，并未有效参与到打工地的政治活动，成为边缘一族。

（六）境外文化的渗透

由于自然历史等客观原因以及一些主观原因，马关县边境一线文化边防形势比较严峻，文化渗透问题比较严重。境外文化的渗透最主要的形式就是广播电视渗透。在2008年前，越方高度重视边境文化建设，在边境沿线村社免费安装卫星地面接收站，安装中波发射台，增强发射功率，其大功率覆盖的广播电视信号严重渗透马关县边境地区。而马关县的广播电视覆盖率低，反渗透能力弱，无法抵御越南民语广播信号的渗透。只要打开收音机，就能收听到越南清晰的民族广播节目。部分边境群众还用天线接收电视，而收看到的基本为越方电视。曾经出现过技术人员到边境乡村搜索，结果搜出的17个广播频道中，有11个是越南的频道的现象。近年来我们已经认识到了边境电视广播“国家大声音小”这一问题，开始着手积极进行解决，马关县自筹资金在都龙和金厂两个边境乡镇的191个村小组建设有线广播。从2009年4月初开始，在全县653个村启动了直播卫星覆盖工程，群众只需花费100元就能安装一套卫星接收设备，收看收听45套电视节目和43套广播节目。但是，境外文化仍然在千方百计的进行渗透，邪教组织在边境一线频繁活动，利用音像制品冲击边境文化阵地。尤为需要引起注意的是，境外一些邪教组织利用瑶族山歌进行文化渗透的力量非常巨大。越南瑶族特别重视山歌文化普及，大多数15岁以上的男女都会唱。导致我国边境的瑶族老百姓中的很多中老年人也学唱越南瑶族山歌，而山歌中就有大量带有政治色彩的内容。境外文化的渗透影响着国境线一侧的中国老百姓的思想意识，从而对其政治信任产生着负面影响。

（七）政府与群众的沟通方式

相对前面六个影响因素来说，政府与群众的沟通方式属于较为微观的层面。但在现实中，基层政府与老百姓之间的沟通状况不理想却成为减弱政治信任的因素。他们之间常见的沟通方式有下发文件、派发宣传单、公示栏公示、逐级传达。在我们的访谈的壮族村和苗族村里，很多老人和妇女都不识字。而村里的财务公开的公示栏却又得不到识字的年轻人的注意和关心。一位青年从电视上听说过“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但却对村里公开的事务并不了解。基层部门不当的沟通方式却阻碍了老百姓对其的信任。一个典型的例子是，政府认为已经对用以规范跨国婚姻的一系列法律法规向中越边民进行了广泛宣传，但就我们的调研结果来看，宣传效果并不象政府想象的那样有效。

［1］中共马关县委组织部2013年度工作总结.

［2］马关县2013年宣传思想文化工作总结.

［3］马关县人民政府2013年政府工作报告.

［4］马关县民族宗教局2013年度工作总结.

［5］马关县2013年民政工作总结.

［6］马关县2013年度扶贫开发工作总结.

［7］叶敏，等.“央强地弱”政治信任结构的解析——关于央地关系一个新的阐释框架［J］.甘肃行政学院学报，2010，（03）.

［8］王向民.当前中国政治信任的U型分布［N］.共识网，2010-07-06.

（责任编辑刘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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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0681（2015）04-0087-06

田华（1971-），女，重庆人，管理学硕士，中共云南省委党校公共管理教研部副教授。

2015-03-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