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视野”对“三农言论”的廓清和再认识——评田原史起著《日本视野中的中国农村精英:关系、团结、三农政治》
2015-02-12冯川
冯 川
(华中科技大学 中国乡村治理研究中心,湖北 武汉,430074)
一、“日本视野”与“中国性自主反观”
当中国读者特别是研究农村社会的学者初见这本书时,也许都会被封面书名中的“日本视野”四字所吸引。至于为何如此,笔者将从中国近三十年学术发展脉络的角度对此试作解释,以期凸显田原此书对中国学界的意义。
众所周知,“他者”的视角和对研究对象的“陌生化”再考察,是进行社会科学探索和发现所不可或缺的必要前提。国际视野的区域比较和研究者本身所表现的“文化震撼”,都将提醒我们注意到我们可能忽略的某些方面,也许我们曾经认为具有中国特色的现象其实具有国际普遍性,而我们以为理当如此的常识却在国际视野的观照下显得独特而有趣。如此,便能启发我们重新审视本土社会科学的既有研究,获得新的问题意识。的确,中国近三十年的学术发展,自上世纪80年代末开始,正是一个在这种“反观”理念的引导下,大量的海外中国研究丛书被译介到中国的过程。毕竟世界的中国研究已经有了丰富的成果,在中国社会重新走向开放的时代背景下,学界不仅需要放眼海外去认识世界,也需要放眼海外通过“反观”重新审视本土社会,这与译介海外西学的初衷是一样的。20世纪整个90年代对海外中学的整理、消化和吸收,使得海外的中学实际上深深改变和嵌入到了中国学界的理论构架、概念语词和知识谱系之中。于是进入21世纪后的“全球化”浪潮,又开始促使中国学界反思自身的主体性问题,这一问题涉及到如何重新认识“中国性”,在不丧失自我认同的前提下重新解读“中国”。联想到20世纪前叶中国学界所经历过的论战和反思,这一处境似曾相识。
毕竟说到“海外研究”,一般都是指西方对中国的汉学研究传统。而西方文明、思维方式和历史背景,都与东方世界存在着相当大的差别。因此当西方理论成为中国知识界自身的话语之后,对概念预设的“削足适履”和对中国现实的误读往往而是,也就是说两种文明间的内在张力并没有消失,反而增强了知识分子本身的紧张感。华中地区的乡村研究已经形成了一个以田野灵感和在中国自己的经验语境中提炼实践逻辑为取向的学术传统,这一传统也正是中国学界寻求文化自主性的表现之一。而从田原的著作中,笔者发现其实作者与这一学术传统在有关“区域比较”、“治理立场(国家立场/广大小农的立场)”、用经验事实的逻辑重新检视“三农话语”等诸多方面存在共识。换句话说,田原及其它日本学者的中国研究,一定对中国学界寻找“中国性”的自主“反观”方式有莫大裨益。
这种内在的默契为何存在?笔者认为,“日本视野”相对“西方视野”来说也许要更少带有文化偏好的先入之见和水土不服的意识形态介入。日本与中国是一衣带水的邻邦,两国同属于汉字文化圈。从历史上看,两国在文化观念和社会规范上都存在相互渗透。以日本的视野来“阅读中国”,就会比西方视野和话语更贴近中国社会的实践逻辑本身。日本向来具有研究中国文化、社会和政治的传统。正如田原在本书后记中所说:“中国研究在日本国内,无论是质还是量,都有相当的学术积累。”[1]但由于很少以中文或英文出版,导致这一丰富的学术资源不仅孤立于世界的中国研究学界,同时也是有心“反观”自身的国内学界无法接触的。田原这本书以中文在中国出版,无疑将为中国学界对于农村问题的思考,提供一个崭新有效的坐标。
二、“日本视野”下的中国农村政治学:以精英为主体的展开
虽然中日两国在历史和文化上存在诸多交叉,但在治理层面和观念的微观领域,中日两国也存在差异。特别在政治治理层面,由于日本的近代化道路不同于中国,中日的发展逻辑也呈现出不同的特色。田原这本书,具备一种在不同国际文化区域之间进行村庄治理运行机制比较的宏大视野,对不同区域村庄的考察经历都为作者深刻理解中国农村提供了有益的参照系。因此,书中有不少问题意识的产生和论述的展开,都导源于作者对日中之间差异的观察和理解。
(一)本书脉络梳理:以治理资源的“公—共—私”划分为主干
在笔者看来,本书以农村精英为主体进行或微观或宏观的案例分析和历时性检视时,都是以一个共同的政治学命题为依托的,那就是:不同类型的农村精英通过不同方式对社会治理资源进行不同样态的权威性生产和分配。
田原为了经验地考察这一政治学命题在中国农村场域下推展出的现实逻辑,将社会治理资源被权威性生产和分配的发生领域划分为呈现互补关系的“公—共—私”三者,并进一步对应于“政府资金—社区资金/劳动力—企业/私人资金”以及相应的“政府—社区—市场”三种资源分配原则。在不同社会结构和资源禀赋下,农村精英如何平衡并通过基层治理机制运作这三种资源,成为贯穿全书的主要理论关怀。这一系列对地方治理资源领域的分类学发现及其概念的延展和对应,是本书观察中国基层治理中精英政治的基本认知结构。
而田原对“公—共—私”三个治理资源的划分,却是从中日两国对于“公”这一抽象观念具有的不同理解而引出的。田原引述了沟口雄三的论述,将日本社会的“公”概括为一种“领域”的公。按照笔者对于文本的理解,日本学者在这里实际上是说明了日本社会里“公”的概念更偏向先在于个体行为的一种普遍适用的社会场域规则,这一公共规则是诸多个体在特定文化背景下的默会知识。在日本视野的观照下,中国的“公”则是一种“关系”的公,并具有费孝通“推浪”意义上的可伸缩性。这种“公”更体现为某行为过程中的个体(“私”)参与度,或者某行为的目的指涉对象(“私”)的程度,其中参与和指向所及以“关系”的边界为边界,程度也与“关系”的亲疏远近相对应。
以此为依据,田原为了关注基层治理,对公私概念进行了村庄治理层次的再定义,并创造性地在“公—私”之间加了一个“共”的领域。其实田原的这种再定义是把上述公私观念上的一对概念进行了极化处理:“公”领域(政府)的行为指涉对象是下级被治理单元的全体,“私”领域(企业/私人)是社会中最小的利益单元。再定义后的“公—私”不再具有相对伸缩性。而“共”(社区)在特征上可以说是“公”与“私”的过渡地带,是具有地域文化认同感和归属感的“大私”或“小公”,此领域的行动指向显然超越了最小利益单元,但又明显存在共同体的边界。通过与欧亚其他国家的对比,田原发现“共”是中国农村精英的主要行动领域,这一判断甚是精当,为把握中国长期以来的基层治理机制提供了重要的概念工具。但笔者窃以为田原在论述不同资源的供给原则时,将市场领域的原则称为“交换原则”,并将社区领域的原则称为“互惠原则”,是有欠妥当的。因为“互惠”本身就是一种“交换”,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完全市场状态的“交换”都是在“互惠”的前提下才有可能发生的。根据书中田原的其他论述,笔者认为社会领域的原则如果概括成“均平原则”或“共享原则”也许更为恰切。
不难发现,对“公—共—私”的划分成为了田原后续论述和分析展开的基点。
首先,根据权力是否主要来源于“公”,农村精英又可分为“正式的”和“非正式的”。关于“内发农业产业化”与“外发农业产业化”的区域机制比较,其实也就是分析“共”与“公”两个领域如何相互借用或替代的过程逻辑。
其次,“公”、“共”、“私”为精英在村庄的行动提供了可资定位的坐标。三者在赋予精英政治权力、社会权力和经济权力的同时,又使精英面临如何平衡处理自身与三者之间的关系的难题。
第三,在区域比较的视野里,由于社区和外部资源禀赋和结构差异,精英为了达到村庄治理的目的,通过“外交”、“经营”和“动员”等不同的策略对“公”、“共”、“私”三种治理资源进行调用和组合。这三种不同的策略之所以能够行之有效,又与“关系”和“团结”这两种不同的村庄社会结构形式和社会资本形式有关。前述差序格局意义上的“公—私”观念为理解城市近郊农村对“关系资本”的可调用性做了铺垫,正是在此基础上精英才能够站在“共”的立场上促使“公”和“私”的资源转化为“共”的资源。在集体经济资源禀赋较丰富的村庄,精英则无需借重“关系”或“团结”便可直接通过“共”的内部资源积累达到基层治理的目的。而在远离城镇、集体经济资源贫乏的内地普通村庄,精英则只能通过调用“团结资本”整合和动员村民自食其力(“共”)以达成基层治理。当然,社区内的“关系资本”与“团结资本”是相互促进的,此二者共同影响了农村精英的“带头能力”。
第四,“公”若信赖或试图借用精英的“团结”作用推进基层治理,就会“发展”并培育农村精英;“公”若提防精英的“关系”运作网络形成地方主义小团体威胁中央权威的风险,则会与民众和媒体联合,通过财税改制和舆论的方式“制约”精英的运作空间。这也是本书第二编所举诸现象背后透显出的要义所在。在从明清一直到毛泽东时代末期对农村精英公共权力变迁的梳理中,田原将这一点论述得非常精彩。这其实是“公”(政府)在委托—代理的层级治理结构中,权衡与有可能“共”(团结)又有可能“私”(关系)的地方精英的关系性质,并与之博弈的历史画面。也就是说,“公—共—私”是为“发展”和“制约”立论的理论支柱,由于关系到中央、地方和农民的重层化互动和博弈,因而更是从治理角度解读农村改革后村民自治、农民上访、税费改革、征地、农业产业化等等问题的重要工具。因此本书虽结构上分为两编,但第二编其实是将第一编的内容纳入到一个更宏大的历史时空体系下来进一步考察和分析,两编的内在逻辑上是前后呼应、相互贯通的。
(二)“日本视野”下的中国特色
1.地方财政的“预算外”资金收入
通过对日本财政制度中关于公共财政的提供与中国公共资金的运作方式进行对比,田原指出,日本地区发展是“以地区间平等主义为思想基础,也就是通过资金转移,尽可能地对低税收地区提供最低限度的公共财”。笔者认为,中国的财政转移支付,其初衷也许和日本一样,是为了“雪中送炭”,但由于中国关系政治的介入和地方锦标赛体制的存在,在政策的运作过程中却成了“锦上添花”。
田原在书中写道,日本的地方自治体收入绝大部分来源属于“预算内”收入,开展自治体活动时不足的金额由中央财政来弥补。而地方财政的“预算外”收入属于中国特色。由于中国地域广大,政府财政实力有限,只有让基层自力更生。中央政府对地方政府的公共建设采用重点投入的方式,设施的维护管理机制只能借助村民参与。在这一点上,田原的分析是不错的。但中国基层财政“预算外”收入的存在,是否是因为治理过程中预算内的收支差额缺少像日本那样的中央财政来弥补所导致的呢?以笔者对中国财政体制的了解,虽然从建国以来财政体制进行了若干次“收”与“放”的调整,但每一次调整后的制度都没有忽略以财政手段来弥补基层组织预算内的收支差额。
比如税费改革,乡统筹费转换成了税费改革转移支付。如果只从总量上来看,转移支付和乡统筹数量相当甚至稍多于统筹。因此,情况并不如田原所说,“中国整个税费改革的过程着重于杜绝征税渠道,但却忽略了以财政手段来弥补基层组织失去的资金来源”[1]。笔者认为,更重要的是在于分析“预算内资金”与“预算外资金”在调用上的特性差异,因为这两种资金是在调用的操作逻辑上互补,而并非存在资金量上的绝对替代关系。国内有研究指出(周飞舟,2012),乡政府宁可要数量少一些的乡统筹也不愿意要转移支付。因为,税费改革转移支付这种预算内资金,每一项都被规定了明确的用途,颇类似于专项资金,乡政府使用起来远没有乡统筹灵活,乡政府无法用来充抵完不成任务的“工商税收”,即无法用来进行“空转”[2]。这给乡财政的日常运转造成了更大困难,毕竟对于中国的财政和金融机构而言,资金的流动和时间上的延迟,是生财和用财的关键因素(周飞舟,2006)[3],而“预算外”资金收入就相当于基层政府运转的“润滑剂”。尽管这种基层财政的运作方式不够规范、透明,但由于政府与基层社会接触密切,信息沟通充分,所以往往能够解决很多实际出现的问题。
也就是说,财政“预算内”这种“科层制”化的运作模式与“预算外”这种灵活性的运作模式在中国税费改革前是共生互补的关系。对于基层财政而言,这种预算外远比预算内重要得多的现象,的确导致财政体制对支出规模的控制失去了意义,而且对财政收入的激励也变成了乡镇政府弄虚作假和浮夸风的滥觞。然而,将“预算外”资金渠道全部取消,将资金全部专项化,是否就没有弊端呢?实践证明,全部专项化的后果是:(1)经费使用手续繁杂,容易误事。(2)浪费现象严重,使得本来就颇为有限的公用经费更显得杯水车薪。(3)寻租盛行。(4)掌握资源分配权的政府部门不厌其烦。[2]
对于田原来说,也许生活的政治环境让他觉得地方基层财政理当全部在预算内进行。不过对于笔者而言,当然对日本的基层财政何以全部在预算内顺畅进行而不出现中国在税费改革后资金专项化所导致的弊端感到好奇。中国的特殊性,很大程度上应该是经济资源相对治域需求而言的巨大稀缺性和相应的治理体制导致的,这种稀缺性也正是各种政治博弈的激发点。而田原虽没有详细介绍日本的具体情形,但却富有洞见地指出了税费改革对经济发达与欠发达地区农村治理的不同影响,在这场中央通过财政手段统一加强监控地方的政策下,精英不容易“私”化的广大内地一般农村实际上遭到了对治理资源的更严重的剥夺。
2.“地方”概念的重层性
田原在比较中日两国在地方组织结构与主要成员产生方式上的差异时,注意到日本相对于“中央”的“地方”只有“都、道、府、县”与“市、町、村”两层,且首长皆由居民直选。而中国的“地方”概念则具有重层性,对于一般农民而言,“中央”政府仍有“天高皇帝远”之感。且中国地方政治领导由选举产生的范围极为有限,人们无法选出自己的“头”,就只能盼望一个好领袖的出现。不同的政治结构,导致民众在表达诉求的方式上存在差异。
田原举了20世纪60年代日本成田机场的修建招致广泛的社会力量展开了长达几十年的斗争的例子。与国外农地征用案例相比,田原敏锐地指出了中国农民抗议行动的特点:组织程度低,持续时间短,只对具体的牵扯物质利益的事件不满,不指向抽象的符号或信念。因此在中国,中央和地方政府远离基层的结构安排,使它们得以扮演调和者的缓冲角色,进而巩固中央政权的合法性和稳定性。以中央、省政府为对象进行反抗的案例极为罕见。田原提醒道:“研究中国的农民反抗,应避免轻率地套用其他国家‘抵抗国家权力’的模式,而缺乏实证分析”[1]。对于惯于套用西方话语的中国学者来讲,这一点提醒尤为重要。
3.人治与社会关系政治
田原在书中讨论道,日本的县知事或町长开展有些施政项目,即使首长选举不获连任,也会由后任的首长继续进行。这些项目本身是财政转移制度的恩惠,并不反映首长个人的色彩。而日本正进行地方分权改革,鼓励创造独自财源、强调地方首长具个人色彩的领导能力。与此相反,在中国农村,领导需要调动个人资源来谋取社区的发展,个人色彩相对浓厚,因此三年一届的村委会选举导致的影响较大。
根据田原的描述,日本政治的科层制度化似乎已经相当严密,规范性很强,制度和法规则大于人际关系资源的运作。而中国的人治传统和氛围依然浓厚,人情大于法,规则都能变通,治理资源的安排仍然离不开对社会关系资本的运作。这种超科层的运作逻辑,一方面少了科层体制的按部就班,有利于提高动员效率和目标达成的速率,同时又由于其目标制定与掌握资源者的意志相关,使得政策缺少连续性。同样,笔者更感兴趣的是日本政治何以如此,它与怎样的文化背景相关联。当然本书的重点不在于中日政治文化差异的比较研究,因此就田原对中国特色的把握而言,笔者认为确实是相当到位的。
三、小结:对“三农言论”的廓清和再认识
田原书中存在不少精辟之论,其中有许多对我们廓清某些“三农言论”极具启发意义。在此笔者总结了以下几点:
(一)腐败农村干部导致三农问题?
也许是受西方话语中类似“政府是必要的恶”、“人是自私的动物”这一“原罪”推定的影响,学界在进行政治学分析时往往以政府官僚的自利性特征为逻辑起点,于是他们眼中的精英根本不可能代表“共”的利益,而只可能打着“共”的幌子为“私”谋利,“没有不腐败的”。而这种论述正好与民众无根据的情绪性话语或猜测、国家对地方的控制意志相合,看似颇为有理,进而在分析三农政治时,就表现为“如何控制农村中个人的任意行为”的问题意识压倒了“如何让农村核心人物发挥积极作用”。田原则明确指出,后一个问题意识其实更为重要,由于文化共同体和意义认同单位的存在,大部分农村基层的精英是具有担当“共”的责任意识的,只有城郊经济发达地区的农村可能例外。
田原审慎地对待“腐败”一词,不在道德层面评判它,而是从“公—共—私”的农村政治运作结构上寻找对“腐败”的定位。这一工作不仅留意了农村精英和农民之间的关系,还将中央政府及城市知识分子等农村外部的各种角色放在中国农村政治的博弈当中。如此一来,便重新整理了中国农村政治的构图。三农问题在很大程度上,是财政体制改革导致的以税费为主体的“公”的退出、社区内“共”原则的消退、“私”的民众家计逻辑或某些精英的政绩逻辑等一系列结构性因素共同导致的,且存在地域性差异。在这样的背景下研究农村的精英问题,就是在研究与农村政治相关的整个社会系统结构和运作过程,显然并非研究偶然出现的个人。
(二)从社区经济的角度定位人民公社制度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对人民公社制度的主流看法是将其视为完全失败的。但田原从社区经济的角度为我们重新定位人民公社制度提供了参考。若将农家经济的农业经济观点暂且搁置,我们便会发现人民公社制度首次创造出了属于社区的种种财产。而对于颇具现实主义、功利主义的中国人而言,只有像社区共有财产这样能够带来实际利益的物质才能成为“团结”的基础。书中的不少案例也提到了人民公社制度对当下农村的基础设施、制度建设和心理认同机制留下了宝贵的遗产,其发挥的社会功能是改革开放后的制度所不具备的。
(三)“耕地的减少”导致“粮食的减产”?“开发区的设置”带来“耕地的减少”?
田原通过对数据统计资料的分析证伪了以上命题,并指出“粮食安全威胁论”的逻辑实际上是中央政府想通过控制土地资源的方式控制地方政府。
(四)失地农民的抗议行动动摇中央政府的政治稳定?
田原在论述中国“地方”概念的重层性时已经说明了农民的抗议相反增进了中央的合法性和稳定性。而由于地方政府建立的社会保障和城郊农民具有的“韧性”,使得他们不会流浪街头。论及此,田原一针见血地指出,三农政治在征地中表现的真正重大风险是地方主义的风险。
总而言之,田原先生的这本著作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富有洞见和启发性的“日本视野”。在这一视野的观照下,我们更加确信从事实证经验研究应该:第一,以区域比较的方式深化对问题的认识,形成类型学判断;第二,分析搜集到的文本所提供的信息特征,从细密的经验材料中发现现象间的关联,提出统合性的概念框架,审慎进行实践逻辑的判断;第三,站在国家治理的宏观立场上考察微观政治,不但要关心城郊或东部经济发达地区的农村,更要关注广大中西部地区农村,因为关注“大多数”是这一立场的原则之一。
[1]田原史起.日本视野中的中国农村精英:关系、团结、三农政治[M].山东人民出版社,2012,273:203:217.
[2]周飞舟.财政资金的专项化及其问题兼论“项目治国”[J].社会,2012,(01).
[3]周飞舟.从汲取型政权到“悬浮型”政权——税费改革对国家与农民关系之影响[J]. 社会学研究,200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