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东进南中国海：意图、方式及影响*



印度东进南中国海：意图、方式及影响*

时宏远**◎

【内容提要】印度频繁进入南中国海主要是为了保护经济利益和运输线安全、扩展影响以及平衡中国。为了实现这些目标，印度不断提升与南中国海周边国家特别是越南的关系，拓展与日本和韩国的关系以及加强与美国的合作。印度东进南中国海对中国产生了一些消极影响：使南中国海局势进一步复杂化；为中印关系增添了新的不稳定因素；增加了中国崛起的战略压力。为了捍卫自己的利益，中国需要密切关注印度的行为，并将之带来的不利影响降至最低点。

【关键词】印度中国东进南中国海

近年来，一向只在印度洋活动的印度海军开始不断进入西太平洋特别是南中国海。这种转变发生于世纪之交。与之相应，印度官方文件也屡屡提及南中国海。在2004 年颁布的《海洋学说》和2007 年出台的《自由使用海洋：印度海上军事战略》两个海军基本文件中，印度都将海军的战略利益区扩大到南中国海。不仅如此，从2009年开始，印度国防部的年度报告也把海军的活动范围从原来的仅限于印度洋地区扩大到包括南中国海在内的西太平洋。印度不断进入南中国海，无论对南中国海纷争平息还是中国海洋权益维护都产生了不利影响。

一、 印度东进南中国海的意图

印度并非一个直接濒临南中国海的国家，其积极东进南中国海主要是为了实现自己的几大目标。

第一，保护经济利益和运输线安全。印度在包括南中国海在内的太平洋地区存在着广泛经济和贸易利益。中国是印度的最大贸易伙伴。日本是印度的重要投资国，是印度的第十五大贸易伙伴，双方贸易增长十分迅速。而韩国则是印度的第九大贸易伙伴。在俄罗斯远东地区的萨哈林-1油气田中，印度的能源公司维德什投资了17亿美元，拥有该油气田20%的股份，是印度在海外的最大单一投资。该油气田2005年10月开始产油，2007年达到了全面生产能力。印度每天享有5万桶原油。不仅如此，能源十分短缺的印度还希望能从南中国海地区获取能源。根据美国能源信息署估计，南中国海蕴藏着110亿桶石油和119万亿立方尺的天然气。*Rajeev Ranjan Chaturvedy, “South China Sea: India’s Maritime Gateway to the Pacific”,StrategicAnalysis, Vol. 39, No. 4, 2015, p.363.南中国海周边国家的石油已探明储量则有261亿桶，天然气达277万亿立方尺。*Niclas D. Weimar, “Sino-Indian Power Preponderance in Maritime Asia: A Source of Conflict in the Indian Ocean and South China Sea”,GlobalChange,Peace&Security, Vol. 25, No. 1, 2013, p.13.印度现在不仅68%的石油和85%的液化天然气进口都来自印度洋和南中国海国家，*Niclas D. Weimar, “Sino-Indian Power Preponderance in Maritime Asia: A Source of Conflict in the Indian Ocean and South China Sea”,GlobalChange,Peace&Security, Vol. 25, No. 1, 2013, p.19.而且还与越南联合在南中国海进行能源开采。由于与中国、日本、韩国、俄罗斯远东地区的贸易以及在萨哈林油气田获得的能源都需要通过台湾海峡、南中国海、马六甲海峡运输(占到了印度对外贸易的55%*Koh Swee Lean Collin, “ASEAN Perspectives on Naval Cooperation with India: Singapore and Vietnam”,IndiaReview, Vol. 12, No. 3, 2013, p.197.)，印度在从南中国海到印度洋运输线安全方面存在着利益。印度前海军参谋长普拉卡什曾表示，“我们在海外获取石油和天然气田的新发展使我们的活动从俄罗斯远东地区的萨哈林贯穿全球……我们要不惜一切代价进行保护。”*David Scott, “India’s ‘Extended Neighborhood’ Concept: Power Projection for a Rising Power”,IndiaReview, Vol.8, No.2, April-June 2009, p.125.一位印度海军军官也表示，“我们95%的贸易额和超过70%的贸易价值都是通过海上进行的，这不是巧合。我们与我们最大的贸易伙伴中国的贸易也主要是通过海上进行的。”*Sergei DeSilva-Ranasinghe, “Potent and Capable: India’s Transformational 21st Century Navy”, May 3rd, 2012. http://www.futuredirections.org.au/publications/south-west-asia/508-potent-and-capable-indias-transformational-21st-century-navy.html印度另一位前海军参谋长马赫塔则称，“保护经济和能源利益拓展了我们的行动区域，迫使我们必须在遥远的水域展开活动。”*David Scott, “India’s ‘Extended Neighborhood’ Concept: Power Projection for a Rising Power”,IndiaReview, Vol.8, No.2, April-June 2009, p.111.印度海军上将维尔玛也表示，“南中国海的事态发展及其结果不仅对该地区有重要影响，也影响着整个世界，因为很多国家在南中国海地区都存在经济利益”。*“South China Sea an Area of ‘Significant Concern’: Navy Chief”,TheTimesofIndia, November 17, 2011.印度前外交秘书兰詹·马塔伊(Ranjan Mathai)则称，“从东非海岸延伸到南中国海的整个印度洋海域对印度的外贸、能源和国家安全利益而言仍然非常重要……亚太地区的经济和安全架构正在发生变化。我们正在参与东亚峰会、东盟地区论坛、东盟国防部长扩大会议和其他论坛的议程。开放、平衡、包容的地区架构有利于整个地区的长期利益。”*Rajeev Ranjan Chaturvedy, “South China Sea: India’s Maritime Gateway to the Pacific”,StrategicAnalysis, Vol. 39, No. 4, 2015, p.364.

第二，扩展影响，这是印度实力增长的必然结果。早在独立前，尼赫鲁就曾说：“将来太平洋将要代替大西洋成为全世界的神经中枢，印度虽然并非一个直接的太平洋国家，却不可避免地将在那里发挥重要的影响。”*[印]贾瓦哈拉尔·尼赫鲁：《印度的发现》，齐文译，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58年版，第712页。建国后，尼赫鲁又抱着强烈的亚洲主义精神希望在亚洲发挥主要作用，“我们肩负着更大亚洲领导者的责任，肩负着指引全世界广大人民的责任”，*Christophe Jaffrelot, “India’s Look East Policy: An Asianist Strategy in Perspective”,IndiaReview, Vol.2, No.2, April 2003, p.42.“今天全世界都公认亚洲的未来将强烈地由印度的未来所决定。印度会越来越成为亚洲的中心”。*曹永胜等：《南亚大象——印度军事战略发展与现状》，北京：解放军出版社，2002年版，第59页。只是由于实力不济，印度一直无法实现这一目标。但随着世界政治、经济向亚太地区转移以及印度综合实力的大幅提升，印度希望能在太平洋尤其是南中海地区扩展影响。因为南中国海是进出印度洋的门户，是连接印度洋、太平洋航线的要冲。不仅如此，南中国海周边还是全球经济发展最活跃的地区，汇集了当今世界一些主要力量如中国、美国、日本和东盟。有评论家指出，“像其他地区大国一样，印度也有雄心，认为其安全能通过扩大它的安全范围得到最好保障。印度希望能在包含印度洋地区在内的更大的地区拥有较大影响”。*Don Berlin, “The Rise of India and the Indian Ocean”,JournaloftheIndianOceanRegion, Vol.7, No.1, June 2011, p.3.马赫塔就曾说：“印度海军的兴趣并不仅仅限于印度洋。”*Walter C. Ladwig III, “Delhi’s Pacific Ambition: Naval Power, ‘Look East’, and India’s Emerging Influence in the Asia-Pacific”,AsianSecurity, Vol.5, No.2, 2009, p.91.印度著名战略分析家拉贾·莫汉也表示，随着经济的持续快速发展和海军实力的显著提升，印度开始更多地思考海洋问题。在筹划国家安全事项上，印度正越过马六甲海峡向南中国海眺望。*Raja Mohan, “India and Australia: Maritime Partners in the Indo-Pacific,”AsialinkEssays, Vol. 3, No.7,November 2011, p.3.还有分析家称，印度在西太平洋举行的一系列演习反映了印度在亚太地区“正在不断崛起的紧盯中国的雄心”。*David Scott, “India’s ‘Extended Neighborhood’ Concept: Power Projection for a Rising Power”,IndiaReview, Vol.8, No.2, April-June 2009, p.125.这种趋势意味着印度正在变成一个“太平洋角色”，至少在西太平洋如此。*David Scott, “India’s ‘Extended Neighborhood’ Concept: Power Projection for a Rising Power”,IndiaReview, Vol.8, No.2, April-June 2009, p.125.

第三，平衡中国。这包括三个方面的内容：一是通过向中国施压缓解印度在中印边界地区的压力，使中印边界问题的解决朝着有利于印度的方向发展；二是制约中国与巴基斯坦的友好关系；三是排斥中国在印度洋的活动。相比而言，后一个意图又是印度特别看重的。因为印度认为中国近年来不断进入印度洋损伤了它的利益，指责中国在其周围构筑针对它的“珍珠链战略”，以便把印度永久的围困在南亚次大陆。在印度绝大多数海洋战略家眼里，中国海军是印度在印度洋地区的第一号威胁。*Iskander Rehman, “Keeping the Dragon at Bay: India’s Counter-Containment of China in Asia”,AsianSecurity, Vol.5, No.2, 2009, p. 137.印度驻阿富汗前大使巴德拉库玛就曾说：“在印度洋地区，美国海军的主导地位在下降，而中国海军的地位在上升，中国已经超过美国最有可能与印度在印度洋地区发生冲突。”*Toshi Yoshihara and James R. Holmes, “Chinese Soft Power in the Indian Ocean”, August 20th, 2009. http://papers.ssrn.com/sol3/papers.cfm?abstract_id=1450481基于这种认知，印度认为有必要进入西太平洋尤其是南中国海以平衡中国在印度洋的存在。印度学者声称，中国强调说印度洋尽管带有印度两个字，但并不意味着印度洋就是印度的。按此逻辑，印度和其他国家同样可以强调说南中国海虽然带有中国两个字，但不意味着南中国海就是中国的。*David Scott, “India’s Role in the South China Sea: Geopolitics and Geoeconomics in Play”,IndiaReview, Vol. 12, No.2, 2013, p.54.印度战略防务家则表示，“与西太平洋国家进行政治军事接触对印度而言具有非常大的紧迫性，这可以作为一种在战略层面牵制中国在印度洋活动的手段”，*Gurpreet S. Khurana, “China’s ‘String of Pearls’ in the Indian Ocean and Its Security Implications”,StrategicAnalysis, Vol.32, No.1, January 2008, p.21.“相比应对巴基斯坦的挑战，印度更关心在南中国海的实际存在以反击北京在印度洋、缅甸和巴基斯坦港口瓜达尔不断增长的影响力”，*Sugandha,EvolutionofMaritimeStrategyandNationalSecurityofIndia, New Delhi: D. K. Print World (P) Limited, 2008, p.258.“通过扩展活动区域将触角伸到南中国海，印度对中国构成了直接挑战”。*Walter C. Ladwig III, “Delhi’s Pacific Ambition: Naval Power, ‘Look East’, and India’s Emerging Influence in the Asia-Pacific”,AsianSecurity, Vol.5, No.2, 2009, p.98.普拉卡什就曾称，“印度在太平洋的能源和贸易利益就像中国声称的在印度洋的那些利益一样重要。现实政治需要印度使用自己的战略和技巧来反制中国在印度洋的‘珍珠链战略’。在这样一个战略中，我们与亚太国家如越南、菲律宾甚至是台湾的关系必须要详加谋划”。*Arun Prakash, “Where Are Our Ships Bound?,”IndianExpress, October 1, 2012.还有分析家表示，“印度虽然不能阻止中国进入印度洋，但却能通过进入南中国海向中国施压。这是十分简单却又非常有效的反应”。*David Scott, “India’s Role in the South China Sea: Geopolitics and Geoeconomics in Play”,IndiaReview, Vol. 12, No.2, 2013, p.54.印度学者奈杜就指出，印度明显不希望这个关键地区被自己的长期竞争对手中国主导。中国控制了南中国海能使其海军轻易穿越马六甲海峡进入印度洋，而印度洋是印度的战略后院。*David Scott, “India’s Role in the South China Sea: Geopolitics and Geoeconomics in Play”,IndiaReview, Vol. 12, No.2, 2013, p.53.

二、印度东进南中国海的方式

意图和利益决定行为。为了实现在南中国海的这些目标，印度不断通过多种方式进入南中国海。

第一，提升与南中国海周边国家特别是越南的关系。在印度，许多评论家都将印度提升在东南亚的存在视为是为了平衡中国的影响，*David Scott, “India’s ‘Extended Neighborhood’ Concept: Power Projection for a Rising Power”,IndiaReview, Vol.8, No.2, April-June 2009, p.123.“担心中国在东亚占据主导地位和中国侵入印度在南亚和印度洋地区的战略空间，使制衡中国的战略思想成为印度战略界的主导思想”。*David Brewster, “Indian Strategic Thinking about East Asia”,JournalofStrategicStudies, Vol.34, No.6, December 2011, p.848.而在东南亚国家中，印度又特别看重越南的作用，将其视为阻止中国在东南亚扩张的一个主要阻碍，因为两国享有很多共同利益，其中包括抵制中国的共同历史经验。两国都曾与中国发生过边界战争，而又都饱尝战败苦果。*Iskander Rehman, “Keeping the Dragon at Bay: India’s Counter-Containment of China in Asia”,AsianSecurity, Vol.5, No.2, 2009, p.132.印度著名战略家潘尼迦曾说：“不应该忽略越南的地位。从战略上说，这个新兴国家至关紧要，因为它地处要津，足以控制南中国海，而南中国海俨然就是太平洋上的地中海。”*[印]潘尼迦：《印度和印度洋—略论海权对印度历史的影响》，德隆、望蜀译，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65年版，第83页。其他分析家则表示，从战略角度，东南亚有两个国家对印度极其重要，一个是越南，另一个是印尼。越南位于中国的软腹部，距离海南的潜艇基地较近，比较适合制约中国。而印尼冷战期间曾与中国有过不愉快，两国断交长达23年，现在仍对中国心存疑虑，其可能会与印度一道牵制中国。*Pankaj Kumar Jha, “India’s Defence Diplomacy in Southeast Asia”,JournalofDefenceStudies, Vol.5, No.1, January 2011, p.61.还有分析家指出，越南可以充当印度军事力量辐射西太平洋的中转站。印度海军官员则将越南称为是“印度海上邻国延伸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应给予高度重视。*David Scott, “India’s ‘Extended Neighborhood’ Concept: Power Projection for a Rising Power”,IndiaReview, Vol.8, No.2, April-June 2009, p.123.有鉴于此，印度一直都积极发展与越南的关系。2000年，印度与越南签署了国防合作协议，将双方的合作与交流制度化。2001年1月，印度总理瓦杰帕伊访问了越南，加强了与对方的政治和军事关系。2007年，越南总理访问了印度，两国决定将双边关系升级为战略伙伴关系。同年12月，双方达成扩大国防合作协议，其中包括印度向越南提供500套护卫舰零部件，以便越南海军舰船恢复作战能力。2009年，越南国防部长冯光青访问了印度，两国签署了防务谅解备忘录。越南允许其港口如海防为印度战舰提供维修和补给服务。2011年10月，越南国家主席张晋创访问了印度。双方签署了引渡条约，并启动了安全对话以扩展两国的战略伙伴关系。2013年11月，越共中央总书记阮富仲对印度进行了历史性访问，并与印度签署了8项协议，涵盖教育、国防和能源领域。2014年9月，印度总统穆克吉访问了越南。10月，越南总理阮晋勇访问了印度。在一系列访问中，印度多次强调越南是其“东向政策”的一个重要支柱。*Rajeev Ranjan Chaturvedy, “South China Sea: India’s Maritime Gateway to the Pacific”,StrategicAnalysis, Vol. 39, No. 4, 2015, p.370.在会见阮晋勇时，莫迪总理表示，“国防合作是我们与越南最重要的合作。印度会致力于越南国防和军队的现代化。我们很快会向越南提供10亿美元的信用贷款以使越南能从印度购买新的海军舰艇。”*Rajeev Ranjan Chaturvedy, “South China Sea: India’s Maritime Gateway to the Pacific”,StrategicAnalysis, Vol. 39, No. 4, 2015, p.370.

需要指出的是，在两国防务关系不断升温过程中，讨论南中国海问题已成为两国安全对话和外交协调的固定内容。而印度海军则经常以访越为由出现在南中国海。自2000年以来，印度海军每年都会造访越南，并不时在南中国海进行演习。2011年，越南允许印度战舰停靠其中部省份的芽庄港，这是越南第一次给予外国军舰这种待遇。相比胡志明港，芽庄和海防港能使印度更便捷地进入南中国海，使印度海军能进一步接近部署在南中国海的中国海军。*Koh Swee Lean Collin, “ASEAN Perspectives on Naval Cooperation with India: Singapore and Vietnam”,IndiaReview, Vol. 12, No.3, 2013, p.197.2014年8月，有“抗衡中国的王牌”之称的印度“什瓦利克”号导弹护卫舰对越南进行了访问，并与越南海军在南中国海举行了演习。印度海军发言人称，“什瓦利克”号此访“是一次很好的战船执行能力展示，符合印度向东看战略”。而一些印度媒体则鼓吹，印度军舰驶入南中国海争议海域是一次“勇敢举动”。*《印度王牌战舰现身南海 称是一次勇敢的行动》，网易新闻，2014年8月20日，http://war.163.com/14/0807/08/A31JBRPJ00014OVF.html除演习外，两国还一直加强在南中海的能源勘探和开采合作。越南是与印度签署能源合作的第一个东南亚国家。1988年和1998年，印度维德什公司曾与越南石油公司签署合作协议，不仅获得了在越南近海的石油开采权，而且还开始在南中国海进行能源勘探工作。2006年，印度又与越南签署了石油生产共享协议。中国2007年宣布该协议是非法的，侵犯了中国领土主权。对此，印度媒体评论称，“中国的决定是对印度追逐能源安全的正面攻击……中国正在欺凌像印度这样的国家……中国任意击打印度的软腹部。印度应该对此做一些严肃的事情……该是采取措施捍卫印度利益的时候了”。*David Scott, “India’s ‘Extended Neighborhood’ Concept: Power Projection for a Rising Power”,IndiaReview, Vol.8, No.2, April-June 2009, p.122.2011年10月，印度不顾中国反对又与越南签署了能源合作协议，维德什公司执意要开采中越有争议的127、128区块油气。虽然维德什公司2012年5月宣布退出128号区块的开采，但印度承诺会加强与越南在南中国海的合作。2013年7月，印度外长在会见越南外长时表示，“我们有意在石油勘探方面继续与越南合作。我们已经强调这是印度公司的商业行为，印度希望各方恪守保持国际水域自由航行的承诺。”*Sandeep Dikshit, “India within Its Rights to Explore for Oil in South China Sea: Vietnam”,TheHindu, July 11, 2013.2014年10月，越南总理阮晋勇访问印度期间，维德什公司和越南石油公司签订了一份相互合作协议，在南中国海地区进行好几个石油区块的勘探。*Danielle Rajendram, “India’s New Asia-Pacific Strategy: Modi Acts East”, The Lowy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Policy Report, 18thDecember 2014, p.9.

对于印度涉足南中国海问题，分析家表示，印度不仅帮助越南提升海军和空军实力以否定中国在南中海占有的优势地位，而且还就租赁金兰湾海军基地一事与越南进行过讨论。相比其他国家，印度海军近年来到访金兰湾的频率要高得多。如果越南允许印度租用该基地，印度就能轻易地将海军部署到南中国海。也有分析家表示，“中国在印度的后院支持巴基斯坦制衡印度，印度也能在中国的后院支持越南制衡中国。印度可以大打‘越南牌’”，*David Scott, “India’s ‘Extended Neighborhood’ Concept: Power Projection for a Rising Power”,IndiaReview, Vol.8, No.2, April-June 2009, p.123.“印越不断提升的战略伙伴关系是中巴战略伙伴关系的对应物，能起到平衡中巴关系的作用”。*David Scott, “India’s Role in the South China Sea: Geopolitics and Geoeconomics in Play”,IndiaReview, Vol. 12, No.2, 2013, p.60.印度著名分析家帕萨斯拉菲就称：“新德里设法成功冲淡了中国在东亚和东南亚破坏印度双边和多边关系的企图。我们与缅甸和越南不断改善的关系成为中国发展与巴基斯坦和其他国家关系的一种牵制力量。”*Sachin Parashar, “New Delhi Tries to Snap Beijing’s String of Pearls”,TheTimesofIndia, October 20, 2011.还有分析家指出，“在印越关系中，中国因素占了很大比重……在对中国威胁感知上，双方均能找到靠近的理由……印度和越南因此在如何制衡中国方面有着天然的战略一致性”，*David Scott, “India’s Role in the South China Sea: Geopolitics and Geoeconomics in Play”,IndiaReview, Vol. 12, No.2, 2013, p.61.“印度在南中国海的固定存在已成为印度向越南展示双方全天候友谊的一种有力证明”。*Koh Swee Lean Collin, “ASEAN Perspectives on Naval Cooperation with India: Singapore and Vietnam”,IndiaReview, Vol.12, No.3, 2013, p.198.学者潘特就表示，“中国崛起为印越关系升温提供了强有力的战略性，更别说迫切性的动力。印度希望能与越南这样有利于向中国施压的国家建立关系……不过，由于对中国进入印度洋和南中国海的共同担忧，两国合作的重点仍集中在海军方面。”*David Scott, “India’s Role in the South China Sea: Geopolitics and Geoeconomics in Play”,IndiaReview, Vol. 12, No.2, 2013, p.61.

除越南外，印度还与新加坡、菲律宾、印尼、马来西亚、文莱等南中国海周边国家发展关系，军舰经常访问这些国家的港口，并与其海军进行演习。新加坡与中国虽然在南中国海不存在争端，但印度非常看重新加坡的战略位置。两国从1993年开始海军演习，1994年将这种演习年度化，并从2005年开始在南中国海举行演习。迄今为止，两国已于2005、2007、2009、2011、2013年在南中国海举行过双边军事演习。对于菲律宾，印度海军自2000年以来在年度部署或通过南中国海时都会对菲律宾进行友好访问。2006年，印度与菲律宾签署了国防合作协议。2009年，两国建立了战略对话机制以进行政策协调。2012年1月，印度与菲律宾在马尼拉举行了首次国防合作会议。双方交换了对南中国海局势的看法，并强调了在维持南中国海地区和平、稳定和自由航行方面的共同立场。2012年5月，在中菲关系因南中国海争端而变得紧张之际，印度军舰访问了菲律宾。2013年6月，印度军舰再次访问了菲律宾。2013年10月，两国举行了双边合作联合委员会第2次会议，一致同意将两国关系升级为全面伙伴关系，并扩大双边防务合作。在联合声明中，两国将南中海称为西菲律宾海，这个名称是马尼拉用来指代这片有争议的海域的。*Rajeev Ranjan Chaturvedy, “South China Sea: India’s Maritime Gateway to the Pacific”,StrategicAnalysis, Vol. 39, No. 4, 2015, p.364.至于印尼，印度海军每年都会与其海军进行交流，并沿着双方的海上边界线进行联合巡逻。印度海军也经常访问马来西亚，并与马来西亚海军举行联合演习。针对印度与南中国海周边国家的关系，有学者指出，新加坡和越南允许印度海军利用其港口设施，非常便于印度进入南中国海。中国海军不断增加在印度洋的存在和活动已被印度与越南和新加坡在南中国海的军事演习进行了还击。*David Scott, “India’s Role in the South China Sea: Geopolitics and Geoeconomics in Play”,IndiaReview, Vol. 12, No.2, 2013, p.58.其他分析家则表示，新加坡和越南经常与印度在南中国海举行联合军演并非巧合。印度的海军实力较强，是该地区唯一一支能有效抵制中国潜艇舰队的力量。这种演习为新加坡和越南提供了一定程度的安全感，为印度提供了进入南中国海的机会，使印度能对中国不断挺进印度洋以牙还牙。*Iskander Rehman, “Keeping the Dragon at Bay: India’s Counter-Containment of China in Asia”,AsianSecurity, Vol.5, No.2, 2009, p.132.

第二，拓展与日本和韩国的关系。日本和韩国都位于紧邻中国的西太平洋地区，战略位置非常重要。不仅如此，两国都与中国存在着海上划界纠纷，日本更与中国存在着钓鱼岛归属之争，这是印度非常看重的。2000年1月，印度国防部长费尔南德斯访问了日本。这是印度国防部长第一次访问日本，显示印度有意加强与日本的防务关系。同年8月，日本首相森喜朗对印度进行了访问，这是日本首相10 年来首次访问印度，标志着两国关系发生了重要转折。在联合公报中，日本第一次将“全球伙伴关系”这个词用在了非美国的另一个国家身上。*Madhuchanda Ghosh, “India and Japan’s Growing Synergy: From a Political to a Strategic Focus”,AsianSurvey, Vol.48, No.2, March/April 2008, p.283.2001年12月，印度总理瓦杰帕伊对日本进行了回访。从2003年起，印度超过中国成为日本官方发展援助的最大接收国。在2005年小泉纯一郎对印度的访问中，两国宣布建立“战略伙伴关系”。之后，两国高层互访的次数开始逐渐增多。根据日本外务省的统计，在20世纪90年代，日本高层对印度进行的访问次数只有4次，印度高层对日本进行的访问次数为11次，但在2000年到2008年间，日本对印度进行的高层访问次数达到了25次，印度对日本进行的高层访问次数也有22次，而同时期日本对中国的高层访问次数只有7次。高层访问次数增多说明印度在日本对外政策中所占的地位越来越重要。*Hayoun Ryou, “India-Japan Security Cooperation: Chinese Perceptions”, Institute of Peace and Conflict Studies Report, No.89, 5thJanuary 2009, p.3.2008年10月，两国发表了《安全合作联合声明》，印度成为继澳大利亚之后第二个与日本发表这样声明的国家，日本则是印度与外国发表这样声明的第一个国家。*Hayoun Ryou, “India-Japan Security Cooperation: Chinese Perceptions”, Institute of Peace and Conflict Studies Report, No.89, 5thJanuary 2009, p.2.2010年7月，两国举行了首次外交和防务部门副部长级对话，即“2+2对话”。这种对话机制只在日本与美国、澳大利亚两个盟国、准盟国之间存在，充分显示日本对印度的高度重视。2010年10月，印度总理辛格对日本进行了访问。2011年12月，野田佳彦首相对印度进行了回访。2013年5月，印度总理辛格再次对日本进行了访问。2014年1月，日本首相安倍作为特邀嘉宾出席了印度共和国日阅兵式，并对印度进行了访问。这是一项莫大的荣誉，只有与印度友好或者印度特别看重的国家领导人才会受到邀请。2014年8月底9月初，莫迪对日本进行了访问。这是莫迪就任总理后首次访问南亚以外的国家。期间，双方同意将两国关系提升到“特别战略全球合作伙伴关系”，莫迪将日本称为是印度“东向政策”的中心。日本承诺在未来五年内对印度投资350亿美元。双方还同意就印度引进日本海上自卫队US-2型水陆两栖飞机事项加快磋商，并就防卫装备领域的合作启动事务性磋商。*胡芳欣：《日印核能合作谈判：难啃的大骨头》，载《世界知识》，2014年第19期，第27页。

短短几年内，两国不仅形成了多层次防务交流机制如年度防长级别的综合安全对话、国防政策对话、军队高级官员对话、海岸警卫队和海军之间的演习等，而且还建立起两国领导人年度会晤机制。日本是继俄罗斯后第二个与印度建立领导人年度会晤机制的国家。

具体到海上合作方面，1995年，印度海军舰只访问了东京。1996年，日本海上自卫队训练船访问了孟买。1997年，印度海军参谋长访问了日本，为提升两国海上防务关系奠定了重要基础。1998年，日本海上幕僚长访问了印度。1999年，日本海警船只访问了印度，并与印度海岸警卫队举行了联合训练。2007年，印度与日本及美国在东京湾举行了联合军演。2009年，三国又在日本佐世保和冲绳海域举行了军演。2011年4月，印度、日本、美国在冲绳海域举行了联合演习。2012年6月，印度和日本在神奈川相模湾举行了联合海军演习，这是两国首次双边军演。此前两国虽曾一起参加过多国军演，也曾举行过以友好为目的的简单训练，但像此次以提高战略合作能力为目的的联合军演尚属首次。2012年12月，两国达成了强化海上合作协议。根据协议，双方将加强日本海上自卫队和印度海军之间的联动，并进一步强化两国海上安保部门的关系。2013年3月，印度外长库尔希德在访问日本时表示，“毋容置疑，像印度和日本这样的国家必须在维护包括公海自由航行这样的全球公共产品安全方面加强合作。保障自由航行对印度和日本这样需要大量进口石油和天然气的国家来说至关重要”。*“India Backs Japan on Maritime Security to Fend off China”,TheTimesofIndia, Mar 29, 2013.2013年5月，在辛格总理访问日本期间，两国同意将双方的海军演习固定化，提高演习频率。辛格说，“印日是促进我们两国富强以及保障亚太和印度洋地区稳定、和平、合作、繁荣不可或缺的天然伙伴”，*Diwakar, “India, Japan Join Hands to Break China’s ‘String of Pearls’”,TheTimesofIndia, May 30, 2013.并提出了与日本加强战略合作的三个步骤：一是构建更大的地区互动机制，形成均可接受的处理分歧的原则；二是促进区域经济一体化，构建更加平衡的地区架构；三是确保印度——太平洋地区的海上安全，根据国际法维护自由航行原则，保持合法商业活动的畅通，和平解决海上问题。*Rajaram Panda, “Towards a New Asian Security Architecture?— India and Japan”, Institute of Peace and Conflict Studies Report, No.223, 8thJune 2013, p.3.2013年12月，印度海军和日本海上自卫队在印度近海举行了联合演习，这是两国首次在印度洋举行联合演习。2014年1月，辛格在会见到访的安倍时表示，日本处于印度“东向政策”的核心，两国频繁的政治接触和不断提升的安全合作令人十分满意，希望能继续加强与日本在海上的合作。*“Manmohan Singh, Shinzo Abe Hit It Off, Take Aim at China”,TheTimesofIndia, Jan 26, 2014.2014年7月，印度、日本、美国再次在冲绳海域举行了军演。

值得强调的是，两国加强防务合作有平衡中国的因素。两国2008年签署的《安全合作联合声明》就被广泛视为是针对中国的。*David Scott, “India’s ‘Extended Neighborhood’ Concept: Power Projection for a Rising Power”,IndiaReview, Vol.8, No.2, April-June 2009, p.125.分析家表示，尽管印度强调与日本的关系不针对中国，但实际上，中国是推动印日相互靠近的重要因素，两国都将中国视为威胁，均希望能联合向中国施加，*Rajaram Panda, “India and Japan: Exploring Strategic Potentials”,JournalofDefenceStudies, Vol.4. No.4, October 2010, p.94.“日本与中国在东海存在着领土纠纷，日本对中国不断崛起的海军实力感到担心。而印度对中国在印度洋实施的‘珍珠链战略’非常不安。印度和日本之间却不存在领土争端，因此能加强合作”。*Madhuchanda Ghosh, “India and Japan’s Growing Synergy: From a Political to a Strategic Focus”,AsianSurvey, Vol.48, No.2, March/April 2008, p.292.印度学者则分析称，没有迹象表明，中国的崛起是和平的。虽然冲突不符合各方利益，构建一个和平稳定的地区环境是绝对必要的，但中国正在通过其行为威胁这种趋势。因此，印度和日本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共同阻止和平衡中国。*Rajaram Panda, “Towards a New Asian Security Architecture?— India and Japan”, Institute of Peace and Conflict Studies Report, No.223, 8thJune 2013, p.6.辛格总理在2013年访日期间也表示，印度和日本是印度——太平洋地区的“主要角色”，保证亚洲的和平、安全与繁荣是两国的责任，反对亚洲以中国为中心的观点。*Diwakar, “India Steps up Defence, Security Ties with Japan”,TheTimesofIndia, May 29, 2013.

除日本外，印度近年来也在不断加强与韩国的关系。2000年，印度与韩国在南中国海举行了双边军事演习。2003、2004、2009年，印度舰艇穿越南中国海对韩国进行了访问。2012年6月，印度与韩国在韩国海域举行了双边军事演习。2014年1月，韩国总统对印度进行了访问。双方签署了包括国防协议在内的9份合作文件，并决定启动年度安全对话机制。对于与日韩的合作，在2012年成立的印、日、韩三国对话机制首次会议上，时任印度副外长的桑贾伊·辛格表示，“南中国海正在经历主权之争……我们的战略利益是一致的，也就是保持海洋的自由畅通……维持海洋贸易、能源和经济安全……这迫使我们在海洋安全方面进行合作”。*David Scott, “India’s Role in the South China Sea: Geopolitics and Geoeconomics in Play”,IndiaReview, Vol. 12, No.2, 2013, p.62.

第三，加强与美国的合作。冷战后，印美关系的迅速升温带动了两国的海上安全合作。除在印度洋与美国进行联动外，印度在西太平洋也不断加强与美国合作。而美国对中国在太平洋崛起的担心超过了印度洋，所以非常欢迎印度进入西太平洋。奥巴马曾表示：“我们欢迎印度的‘东向政策’，欢迎印度与‘东部地区接触’……美国和印度能成为伙伴。”*David Scott, “The ‘Indo-Pacific’—New Regional Formulations and New Maritime Frameworks for US-India Strategic Convergence”,Asia-PacificReview, Vol.19, No.2, 2012, p.13.前国务卿希拉里也曾说：“印度横跨在从太平洋到印度洋的水域中间，和我们一起是这些水域的管理者，我们都对这一广大水域投入太多……美国有意与印度进行合作……在合作名单中，海洋是重要内容。”*David Scott, “The ‘Indo-Pacific’—New Regional Formulations and New Maritime Frameworks for US-India Strategic Convergence”,Asia-PacificReview, Vol.19, No.2, 2012, p.13.分析家指出，这个声明中的海洋安全合作明显是为了应对海盗和极端主义在海上带来的威胁，但没有明说的是使中国占据主导地位的南中国海保持开放以及抑制中国蓝色海军在西太平洋和印度洋的扩展。印度评论家则将希拉里的话看作是，“华盛顿渴望在南中国海、马六甲海峡，最终是太平洋地区与印度海军建立紧密的海上伙伴关系”。*Sandeep Dikshit, “Hillary’s Leadership Call to India not Aimed at Pakistan,”TheHindu, August 9, 2011.印度防务家进而指出，在西太平洋地区，新德里需要深化与美国的海上合作。而美国评论家则称，“我们日益将印度洋和太平洋视为一个地区，这凸显出印度的重要性”。*David Scott, “The ‘Indo-Pacific’—New Regional Formulations and New Maritime Frameworks for US-India Strategic Convergence”,Asia-PacificReview, Vol.19, No.2, 2012, p.12.由于互有需求，两国不断加强在西太平洋的合作。2006年，印度海军受美国海军之邀派遣军官观摩了在关岛举行的“勇敢之盾”海军演习。2007年，印度和美国先在冲绳海域举行了双边海军演习，然后又与日本在东京湾举行了三边演习。2007年5月，印度参加了由美国主导的第二届西太平洋海军论坛多边海上演习。2009年，印度与美国、日本又在日本的佐世保和冲绳海域举行了联合演习。2010年9月，印度军官参加了美国海军在东海举行的“深秋”两栖登陆模拟演习。2011年，两国又在冲绳海域举行了双边演习。2012年2月，印度海军官员参加了美国海军在夏威夷举行的联合救生演习。2004、2006、2008、2010年，印度都受邀派遣海军官员观摩了美国组织的环太平洋联合演习，中国均未获邀请。2012年的环太平洋联合演习，印度则直接参加了，中国同样未获邀请。2014年，印度再次参加了环太平洋联合演习。2004年，印度战机飞过太平洋参加了在美国阿拉斯加举行的“对付威胁”军事演习。2008年，在阿拉斯加举行的“红旗”空军演习中，印度同样派遣战机飞越太平洋参加了。对于这些演习，尽管印度官方没有宣布含有针对中国的意图，但印度评论家却指出，“在这场大角逐中，与中国竞争已成为其一个重要内容……印度将‘东向政策’作为整个亚洲政策的一部分，显示出这个战略的其中一个重要目标是在东南亚和亚太地区平衡中国”，*Anindya Batabyal, “Balancing China in Asia: A Realist Assessment of India’s Look East Strategy,”ChinaReport, Vol.42, No.2, 2006, p.179.而“有鉴于印度和美国都将海军视为推动合作的重要助力，这样一种平衡战略需要与美国进行紧密合作”。*David Scott, “The ‘Indo-Pacific’—New Regional Formulations and New Maritime Frameworks for US-India Strategic Convergence”,Asia-PacificReview, Vol.19, No.2, 2012, p.12.在2013年6月第四次战略对话会议上，两国再次强调双方在亚洲、印度洋和太平洋地区有着共同利益，需要进一步加强合作。美国国务卿克里指出，印度是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重要伙伴，美国重视印度在确保亚洲稳定方面所发挥的作用。两国应像伙伴那样联合起来。分析家指出，虽然联合声明中没有提及中国，但不言而明的是，双方要确保印度洋和太平洋自由航行安全的措辞含有针对中国的一面。*Satish Chandra, “Ambiguities in Indo-US Ties”,TheNewIndianExpress, July 2, 2013.2014年8月，印度总理莫迪在会见克里时向后者通报了印度与亚太地区国家的接触情况，并称两国之间存在着广泛的共同利益，在许多问题上享有共同观点，希望将两国关系推进到一个新高度。*“Obama Looking Forward to Set ‘New Agenda’ with Modi”,TheHindu, August 1, 2014.2014年9月，莫迪对美国进行了访问。期间，莫迪和奥巴马同意强化在海洋安全方面的合作，确保海洋航行自由。这被评论家认为针对的是不断扩展海洋雄心的中国。*“Give Respect for Maritime Norms, PM Tells Asean”,OmanTribune, Nov 13, 2014.2015年1月，奥巴马出席了印度共和国日阅兵式，成为历史上首位受邀参加这一活动的美国总统，显示出两国关系正变得越来越密切。

三、印度东进南中国海的影响

由于南中国海存在领土争端，而中国又是南中国海主权的主要拥有者，印度不断进入南中国海势必会对中国产生一些不利影响。

第一，使南中国海局势进一步复杂化。东南亚一些国家与中国在南中国海存在着岛屿纷争。在这种纷争尚未解决的情况下，印度却不断介入其中。过去十几年来，印度每年都会派遣舰队穿越孟加拉湾、东印度洋、马六甲海峡，到达南中国海和西太平洋进行访问和军事演习。印度海军对此解释说，“南中国海是一个重要战略地区，为了显示在该地区的存在，印度海军会固定将力量部署到此”。*Bagchi, “Four Navy Ships in South China Sea to Mark Indian Presence”,TheTimesofIndia, May 24, 2012.不仅如此，印度还直接插手南中国海问题如与越南签署能源勘探协议，并要求中国保持南中国海的自由航行。2011年10月，时任印度国防部长的安东尼称，“为了确保印度船只能持续、安全地通过南中国海，印度海军将继续派遣舰只访问南中国海，并参加这一地区的联合演习，以捍卫印度的核心利益。”*David Scott, “The ‘Indo-Pacific’—New Regional Formulations and New Maritime Frameworks for US-India Strategic Convergence”,Asia-PacificReview, Vol.19, No.2, 2012, p.13.当时的外长克里希纳2012年则表示，“南中国海是全世界的财产，任何国家都不能单独占有它。印度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利益”。*David Scott, “India’s Role in the South China Sea: Geopolitics and Geoeconomics in Play”,IndiaReview, Vol. 12, No.2, 2013, p.55.2012年12月，印度海军参谋长乔什更是称，印度在南中国海有其“经济资产”，必要时印度海军将介入南中国海争端，甚至派遣军队。他还说，中国强大的海军实力是造成南中国海局势紧张的“最主要原因”。*Rahul Singh, “Indian Interests in South China Sea Being Protected”,TheHindustanTimes, December 3, 2012.而在出任海军参谋长之前的2011年，他也曾表示，“印度海军将保护印度在全世界任何地方的资产，包括维德什公司在南中国海的资产……应该由海军来保护印度在南中国海的资产”。*David Scott, “India’s Role in the South China Sea: Geopolitics and Geoeconomics in Play”,IndiaReview, Vol. 12, No.2, 2013, p.56.2012年12月，在与东盟发表的首脑会议共同宣言中，印度再次强调说，“我们致力于根据国际法加强合作以保障海洋安全、自由航行、海上贸易活动的顺畅进行”。*David Scott, “India’s Role in the South China Sea: Geopolitics and Geoeconomics in Play”,IndiaReview, Vol. 12, No.2, 2013, p.55.不仅如此，印度2011年还与美国一道将南中国海问题提到东盟地区论坛上进行讨论，称南中国海是国际水域，它们有自由航行权，要求在南中国海适用国际法。这一行为其实是对中国立场的批评。*David Scott, “The ‘Indo-Pacific’—New Regional Formulations and New Maritime Frameworks for US-India Strategic Convergence”,Asia-PacificReview, Vol.19, No.2, 2012, p.13.在2012年的东盟地区论坛上，克里希纳再次发声，“我们关注南中国海的事态发展。我们重申，印度支持根据国际法在南中国海进行自由航行和资源开采。这些原则应被各方遵守”。*David Scott, “India’s Role in the South China Sea: Geopolitics and Geoeconomics in Play”, India Review, Vol. 12, No.2, 2013, p.55.2014年，莫迪总理呼吁各方遵守《南中国海行为守则》。这显示出印度向其在南中国海地区的友邦发出了这样的意愿：印度最后可能准备扮演该地区需要的安全提供者角色。*Patrick M. Cronin, “The Modi Doctrine for the Indo-Pacific Maritime Region”,MakingWaves, Vol.23, No.12(1), December 2014, p.5.印度不断插手南中国海事务将使南中国海局势进一步复杂化，不利于南中国海问题的顺利解决。这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主权声索国可能会借助印度的帮助大力提升军事实力，增强与中国相抗衡的能力，进而助推南中国海地区的军备竞赛；二是为主权声索国拉拢区外大国干预南中国海争端、牵制中国提供了除美、日之外的又一选择，增加了它们与中国相抗衡的信心和筹码；三是会使南中国海问题不断国际化，增加双边通过和谈解决问题的难度。正是基于这几点，有学者评论说，影响南中国海情势最巨者或许应属印度海军势力之东向推进南中国海。此动作对南中国海海军权力平衡均势及区域内外各国海军战略部署及双边、多边军事关系之发展将带来相当程度的冲击影响，并将南中国海情势推向一个多国、多元海权较劲的场所。*王历荣：《印度“东进”南中国海:方式及影响》，载《东南亚南亚研究》，2010年第3期，第50页。

第二，为两国关系增添了新的不稳定因素。中印关系是非常复杂的。一是两国地缘相邻，利益范围有重叠，如在东南亚、中亚地区；二是两国之间存在着一些具体问题，如大面积领土纠纷、中巴关系、印度收留达赖集团等；三是两国同时崛起，这在国际关系史上从未有过。这些问题任何一个都非常棘手，并使中印关系变得十分不稳定，彼此互信度不高。随着中国不断进入印度洋以及印度向南中国海和西印度洋扩展影响，海洋问题逐渐成为影响两国关系的又一重要因素，使中国在处理与印度陆地边界问题的同时，不得不分散精力应对来自印度的海洋压力。正如美国学者约翰·加弗(John Garver)所说：“一旦中印发生冲突，印度可能会将注意力从陆地转移到海上，利用在印度洋上的优势地位掐断中国的印度洋运输线。”*C. Uday Bhaskar, “China and India in the Indian Ocean Region: Neither Conflict Nor Cooperation Preordained”,ChinaReport, Vol.46, No.3, 2010, p.316.不仅如此，印度不断进入南中国海和西太平洋，与日本加强海上合作也给中国造成了非常大的压力，使中国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在2012年钓鱼岛事件发生后尤其如此。由于日本是同中国存在海洋领土争议面积最大的国家，印度是同中国存在陆地领土争议面积最大的国家，两国不断加强安全合作，积极进行防务协调，在领土争端问题上相互声援，不仅会对中国构成海陆两翼的“弧形包围圈”，而且还会增加中国维护国家主权与领土完整的难度。所有这些问题都使中印关系变得十分脆弱，需要小心呵护。

第三，增加了中国崛起的战略压力。从当今世界大国比较来看，中国的海洋地缘环境最为恶劣，仅一面向洋(太平洋)，而且在通向大洋的战略通道上有许多政治制度与意识形态不同的国家和地区，海上战略通道非常狭窄，容易受制于人。在通往邻近海区的海峡水道，除台湾岛附近外，目前均不为中国所控制。在这种情况下，一些具有战略意义的海峡就成为中国与太平洋、印度洋联系的重要通道。中国要出入太平洋和印度洋，必须得首先穿越这两条岛弧。这两条岛弧实际上是人们经常提到的两条岛链，即第一岛链和第二岛链。*刘新华、秦仪：《试析2I世纪初中国崛起所面临的海洋战略环境》，载《世界经济研究》，2004年第4期，第9页。冷战期间，美国曾利用这两条岛链对中国进行封锁。冷战后，这种状况不仅没有发生变化，还有加紧趋势。如今，中国与韩国在黄海、与日本在东海、与东南亚几个国家在南中国海存在着领土或划界争端。出于各种原因，这些国家都将同中国有争议的领土、领海权益视为其重大国家利益，担心中国随着实力增强会在维护领土、领海主权上采取更强硬的措施，而且国家的规模、发展速度和前景决定了时间不在它们一边。它们试图采取以攻为守的策略，以期在有争议问题上获取更大利益，并且借助美国的力量来平衡中国的影响。*刘建飞：《边海问题对中国崛起的挑战》，载《现代国际关系》，2012年第8期，第13页。而从美国与占据这些岛链的国家的关系来看，其也正在加强在这些国家的军事存在或影响，并计划于2020年前将60%的海军力量部署到亚太地区。美国、日本等海权强国已经达成了最基本的战略共识，决心利用其独一无二的海洋战略优势，阻挠中国统一台湾，阻止中国走向海洋，联合遏制中国的崛起。而长期以来，印度也一直把中国作为其战略竞争对手，在可预见的将来仍不可能根本改变。*刘新华、秦仪：《试析2I世纪初中国崛起所面临的海洋战略环境》，载《世界经济研究》，2004年第4期，第10页。虽然目前对中国最大的压力来自美国，但印度把海军活动范围从印度洋扩大到包括南中国海在内的太平洋，希望能在太平洋占据重要地位，不仅与美国的“亚太再平衡”战略不谋而合，也与日本、越南、菲律宾等国的利益需求一致。这种局面显然对中国不利，大大增加了中国崛起的战略压力。

结语

印度认为南中国海事关其利益，因而通过不同方式积极东进。由于这些方式契合了南中国海周边国家的一些诉求，印度的行为取得了一些成效。一是提升了与南中国海周边国家的关系,如与越南、日本的关系从未像现在这样密切，与美国的关系也在持续升温，与新加坡和印尼的关系愈加紧密，与韩国、菲律宾的关系有所加强；二是拓展了“东向政策”的实施范围。印度现在处于实施“东向政策”的第二阶段。与第一阶段相比，第二阶段的“东向政策”在地域上不再局限于东盟，而是从澳大利亚一直到东亚。合作的领域从贸易、投资扩展到更广阔的经济和安全。*Rajeev Ranjan Chaturvedy, “South China Sea: India’s Maritime Gateway to the Pacific”,StrategicAnalysis, Vol. 39, No. 4, 2015, p.366.而南中国海是印度实施第二阶段“东向政策”，走向广阔亚太地区的重要通道。不断进入南中国海为印度频繁出入亚太地区，更多参与亚太地区事务，提升在亚太地区的影响奠定了重要基础；三是促进了经济利益的实现。通过与南中国海周边国家加强联系，印度不仅扩大了与这些国家的贸易额，而且还从这些国家获取了大量投资，这推动了印度的经济增长。可以说，如果没有南中国海周边国家的贸易和投资，印度近年来的经济发展不可能这么快。不仅如此，印度不断进入南中国海还给中国增加了非常大的压力，使中国在南中国海的利益受到了越来越大的挑战。另一方面，印度的行为也助推了南中国海地区的军备竞赛，让中印关系变得更加复杂。这反过来又影响了印度利益的实现，因为没有一个和平的地区环境和稳定的中印关系，印度要想完全实现其利益是不可能的。所以，东进南中国海并非就像印度自己设想的那样全是益处且易获取。

此外，包括印度在内的一些区外国家不断进入南中国海的借口都是要保持南中国海的航行自由。其实，这个理由根本就站不住脚，因为自由航行是不能凌驾于一个国家主权之上的。在南中国海的航道标注上，中国会依法、依习惯进行。但为了维护国家利益，在中国主权海域里，并不是所有航道都是可以任由外国船舶任意航行的，在指定的航道内航行是合法行使“无害通过权”行为，而在指定航道之外未获批准的船舶航行就是非法行为，中国有权加以管理和约束。这些国家以此为借口是想把南中国海的主权争议和自由航行混为一谈，为干涉南中国海事务披上合法外衣。它们这样做无非是想耸人听闻，让中国成为众矢之的，以达到打压和制衡中国的目的。对此，中国不仅要揭露这些国家的丑陋行径，而且还要利用不同渠道和平台宣传中国的南中国海政策，让国际社会真正了解中国的南中国海政策，同时加强与有关国家的沟通与交流，以免产生误解，甚至发生摩擦和碰撞。

【中图分类号】D8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53-1227(2015)06-0004-19

*本文系作者主持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印度海洋战略研究》(项目批准号:12XGJ007)、国家民委课题《印度东北部民族问题研究》(项目批准号:2015-GM-063)以及贵州省教育厅高校人文社会科学课题《印度的反贫困经验及对贵州的启示研究》(项目批准号:2015SSD14)的阶段性成果。

**时宏远：贵州财经大学教授、博士，主要从事南亚和印度洋问题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