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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氏春秋》文化观的形成与内涵

2015-02-07曾文芳

管子学刊 2015年2期
关键词:吕氏春秋文化

曾文芳!

(陕西师范大学 政治经济学院,陕西 西安710062;中共陕西省委党校 文史部,陕西 西安710061)

作为先秦唯一可较准确考知成书年代①庞慧:《〈吕氏春秋〉成书年代诸说的清理》,《廊坊师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年第4期。该文认为《吕氏春秋》一书是在吕不韦任秦相国期间组织宾客一次性编撰完成,成书于公元前239年。本文采此说。的文化巨著《吕氏春秋》(以下简称《吕》),虽被封建王朝列入千古禁书,却保存最为完整②梁启超著《饮冰室文集》,中华书局,1989年版。作者在《汉书艺文志考释》中评价说:“此书经二千年无残缺,无窜乱,且有高诱之佳注,实古书中之最完好而易读者。”。其内容博大、思想精微,以海纳百川的编撰视野和智慧融百家之学,通过《十二纪》《八览》《六论》三个精心组织的内容板块架构了一个天、地、人的独特文化体系,从历史观、认识论、实践论等多方面针对治国需要,“欲为一代兴王之典礼”[1]774,提出了统治大一统国家具体可行的修齐治平理论,成为我国首部名垂史传的政治智慧书。

《吕》书贯穿着多元包容的文化理念,体现了中华文化系统鲜明的“和合”特征。“和”者,“相应也,从口禾声”(《说文》),表明一种万物和谐的状态,在先秦就已被视为“宇宙万物存在和发展的内在根据、本质规律和运行状态,是人们立身行事的价位目标、评判准则和理想境界,是人们处理自然、人际、社会的原则和方法”[2]221-222。“合”者,“亼口也,从亼口”(《说文》),指不同的元素、事物聚集一起,有接合、结合之义[3]89。“和”“合”二字并用,首见《周易·象传·乾卦》:“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意谓天道周流不息,万物协调合作、包容支持[4]74。所谓和合,“是指自然、人与社会、心灵、文明中等诸多元素、要素相互冲突、融合,与在冲突、融合的动态过程中各元素、要素和合为新结构方式、新事物、新生命的总和”[5]71。《吕》书的“和合”文化观既是编撰该书的方法论,也是成就该书的指导思想,全书从结构到内容表现为对先秦诸子的广博征引至重新整合,充分体现了中华文化和合发展的基本规律。

一、《吕氏春秋》和合文化观的形成

梁启超曾赞《吕》为“类书之祖,后世《艺文类聚》、《太平御览》、《永乐大典》等,其编纂之方法及体裁,皆本于此”[2]39。诚然,《吕》书不仅是为后世开创了一种全新的编撰体例,更重要的是在诸子间相互抵牾、激烈争辩的文化背景下,以独有的包容性文化思维,以宇宙自然为准绳,以人类社会为核心,探讨了天人感应与人际社会发展,系统表达了“天人合一”的政治追求。它既“揆天”,依循了春生夏长秋收冬藏的四季规律;又“法地”,布局了阴阳方位、音乐色调、祭祀养生之要务;更“审人”,深入探讨和建构了人类社会的天子从修身养性至理想君王的统治图式。将其庞大的体系加以解析,不仅使我们得以在充分领略百家思想的理论荟萃后深度理解一个独特的文化体系之政治思路,亦能据此清晰触碰和感悟中华文化发展的脉搏和规律,更能强烈感受到中华文化在每一个和合发展的链条中所绽放出的蓬勃的生命力与创造力。而这一文化观的形成有着充分的历史与人文条件。

大一统的时代需要是孕育《吕》书文化观的土壤。战国末年,秦灭六国的形势已成定局,华夏社会大一统的趋势日趋明朗,政治、经济、文化等各领域都展开了不可阻挡的全面整合。诸子纷纷打破学术壁垒,“自战国后期起,它们在长久相互抵制和论辩中出现了相互吸收、融合的新趋势[6]136,百家渐合流,就如何建立大一统的新天下秩序则因此形成了更多的关注和较为一致的政治主张。这一时期,《管子》《荀子》等书相继问世,体现了战国后期对各家学说兼融取舍的新尝试。在更高层面上统综百家而又不偏颇于任何一家学说的《吕》书最后能够应运而生,成为秦统一前中国文化领域最后一部总结性巨著,不但在内容上兼收并蓄地保留了各学术派别的文化成果,还在理论架构上实现了新的超越,这也正是顺应先秦历史潮流的必然结果,是经过了长久分裂后即将迎来大一统时代的社会土壤造就了《吕》书的问世与其“和合”文化观的形成。

多元化的人才队伍是造就《吕》书文化观的根基。终战国之世,华夷界限进一步打破,各国交流频繁,言论环境宽松,诸子百家兴盛之际,政治、思想、军事等领域里均涌现出大批杰出人才,各诸侯国君为了强盛也“皆下士喜宾客以相倾”[7]2507,魏国设“西河之学”,齐国设“稷下学宫”,楚国设“兰台学宫”,燕国设“下都学馆”,还有一大批有坚实物质保障的养士阶层,如魏国的信陵君、楚国的春申君、赵国的平原君等[2]209,皆为当世创造了人才辈出的局面。但至战国末年,各国忙于战事,学馆先后解散,尤其是学派云集的文化交流中心“稷下学宫”的解散,使众多学派传人四分五裂、无所归依。彼时,吕不韦身为强秦宰相,具备了招才养士的条件,加之他也有“以秦之强,羞不如”的攀比心理,遂“亦招致士,厚遇之,至食客三千人。是时诸侯多辩士,如荀卿之徒”[9]2507,正是继承、拥有了这样一个学科多元、荟萃百家而不乏顶尖人才的队伍,吕不韦著书立说的宏愿才得以实现。所以,一支来自不同学派背景,具备驳杂荟萃、包容和合的文化集体编撰实力的人才队伍才是成就《吕》书文化观与这部巨著的牢固根基。

《吕》书文化观是中华文化系统发展特征的缩影。中华文化在数千年的历史发展进程中产生了不同于世界其他任何一个文化系统的独特的发展规律和文化系统。从起源看,它发萌于北温带的黄河长江流域农业耕作区,气候温和适宜,土壤广袤肥沃,从石器时代起就产生了多元文化区系类型,各区系间长期的互动融合,凝聚产生了华夏民族和华夏文化[8]3,成为中华文化的雏形,“中国文化的源头本来就是多元并发的,三代以来才逐渐形成了以华夏为主体的多元文化传统格局”[9]188,这个格局一直延续到今天。从过程看,中华文化在多元融合的起点上始终兼容并包,不断在融合着各种文化成分,并通过炎黄、夏商时代的漫长积累,迎来了春秋战国时期文化发展的高峰,这也就是被德国哲学家雅斯贝尔斯称为“轴心时代”的百家争鸣时代。到了战国末年,由于大一统社会的需要而进行了有史以来第一次最彻底和最大范围的文化和合,此后又历经多次整合,才最终形成了今天独特的中华文化系统。这一过程,充分体现了“中国文明,产生于大平原,其民族器度伟大,有广纳众流之概。故极平实与极诡异之学说,同时并起,能并育而不相害。其人又极富于弹力性,许多表面上不相容之理论及制度,能巧于运用,调和焉以冶诸一炉”[10]205的文化特征。《吕》书文化观既是这一特征的阶段性表现,又是其总体发展轨迹的一个真实的缩影。

二、《吕氏春秋》和合文化体系的内涵

作为一部集腋成裘的典范之作,《吕》书通过天人关系探讨的方式创造性地构建了一个完整的“天人一体”政治体系,并在此框架内系统阐述了王治天下的理论,内容广泛涉及个人修养、社会和谐、国家稳定、天下一统等多个层面。

(一)《吕》书文化体系中的修身论

在“夫治身与治国,一礼之数也”(《审分》)的观点基础上,《吕》从政治角度谈养生,“圣人深虑天下,莫贵于生”(《贵生》),把生命问题置于整个社会大背景下、服务于力兴霸业、安邦治国的政治需要上多角度讨论,认为圣王心治则身治、身治则国治,从而形成了先秦最早的重德修身的系统养生思想。

把道德追求作为君王修养的先决要素。《吕》书高度关注儒家的道德修养方法,全书摘引孔子故事及其语录的多达33篇。它继承和倡导儒家的道德理念仁①“仁也者,仁乎其类者也”(《爱类》)。、义②“先王之于论也极之矣,故义者百事之始也,万利之本也。”(《慎行》)“以义动则无旷事矣。”(《无义》)、信③“ 故诚有诚乃和于情,精有精乃通于天。乃通于天,水木石之性,皆可动也,又况于有血气者乎?故凡说与治之务莫若诚。”(《具备》)、孝④“凡为天下,治国家,必务本而后末。”“务本莫贵于孝。人主孝,则名章荣,下服听,天下誉。人臣孝,则事君忠,处官廉,临难死。士民孝,则耕耘疾,守战固,不罢北。夫孝,三皇五帝之本务,而万事之纪也。”(《孝行》)等基本道德标准,推崇君王修身的圣人境界,“圣人之所在,则天下理蔫。在右则右重,在左则左重,圣人所在之处,天下大治”(《劝学》),把修德作为君王个体修身的第一要务。

确立了天人合一、身和神和的养生理念。《吕》书吸收了儒、道等多家思想中关于“因顺自然”的养生主张,认为养生实践的关键在于顺乎自然、阴阳平衡、中正平和,要“与四时合其序”(《易经·文言·乾卦》),做到动静有常、天人合一。所谓“身和”,即人是天的产物,“始生之者,天也;养成之者,人也”(《贵生》),且“天生人欲”,要保全健康生命,就须对物质享受有合理取舍,要“审顺其天而以行欲”(《为欲》),“六欲皆得其宜”(《贵生》)。所谓“神和”,即养心是养生之关键,“生则谨养,谨养之道,养心为贵”(《尊师》),而养心务必要满足人适当的心理需求,从而心情平和,“心亦有适。人之情,欲寿而恶夭,欲安而恶危,欲荣而恶辱,欲逸而恶劳。四欲得,四恶除,则心适矣”(《适音》)。因此,养生的关键是养心,而养心的境界,在于一个“适”字[11]68,“心适”才会“神和”。

归纳了系统辩证、具体可行的养生方法。《吕》书从治国的需要高度关注君王养生,总结、整理了先秦时期各家养生方法,归纳出“养生四境界”说:全生为最上等,亏生次一等,死又次一等,迫生是最下等(《贵生》)。它认为善养生者有五道:“修宫室,安床第,节饮食,养体之道也;树五色,施五采,列文章,养目之道也;正六律,和五声,杂八音,养耳之道也;熟五谷,烹六畜,和煎调.养口之道也;和颜色,谈言语、敬进退,养志之道也。此五者,代适而厚用之,可谓善养矣”(《尽数》),养生要从多角度同时并进。同时,又从反面分析养生可能会受其影响的有害因素,如味觉刺激过度、外界环境变化、不良情绪[12]38等,提出“去害养生法”,即“大甘、大酸、大苦、大辛、天酸,五者充形则生害矣;大喜、大怒、大忧、大恐、大哀,五者接神则生害矣;大寒、大热、大燥、大湿、大风、大霖、大雾,七者动精则生害矣”(《尽数》),又云:“天生阴阳寒暑燥湿,四时之化,万物之变,莫不为利,莫不为害。圣人察阴阳之宜,辨万物之利,以便生,故精神安乎形而年寿得长焉。何为害?五味太过,五者充形则生害,此其一,乃饮食为害,七情太胜,过胜则伤神,乃情志为害,此其二;六淫太过,太过则伤精,乃六淫为害,此其三。知其三害而避之,使之无过”(《尽数》),说明凡事皆有正反两面,养生也要控制好度才能达到目的。它提出,要灵活使用外物条件实现养生之本,“物也者,所以养性也,非所以性养也。今世之人,惑者多以性养物,则不知轻重也”(《本生》),而不要为求外物而伤身,并倡导“节欲、去伪、无为”等养生理念,认为音乐、运动等均是不可或缺的养生大法[13]20。总之,《吕》书之养生理论周全而具体可行,可谓是我国历史上最早的养生集大者,因而成为汉初撰写《黄帝内经》重要的参考资料。

(二)《吕》书文化体系中的治国论

即使在今天看来,《吕》书也是当之无愧地被视为我国历史上最重要的治国宝典之一,它就如何当好即将统一的天下国君提出了极为系统的治国理论、实践方法和具体建议。

天下一统的政治理想。《吕》书承继了诸子追求理想社会秩序的学说宗旨,提出了立足于统一大业的新“天下”观。全书出现“天下”一词达270次,纵论如何“得天下”(《首时》)、“治天下”(《贵公》),等等。它的“天下”观,既有自然地理角度、包含战国时期各国家在内的“九州”之辽阔的疆域版图之意,所谓“河汉之间为豫州,周也。两河之间为冀州,晋也。河、济之间为充州,卫也。东方为青州,齐也。泅上为徐州,鲁也。东南为杨州,越也。南方为荆州,楚也。西方为雍州,秦也。北方为幽州,燕也”(《有始》),也有从不同民族角度所涵盖的包含“四夷”在内的大天下结构,所谓“故古之圣王,审顺其天而以行欲,则民无不令矣,功无不立矣。圣王执一,四夷皆至者,其此之谓也”(《为欲》),甚至还有从文化差异角度出发,包含了所有可以实施华夏文化文治教化的大天下范围,即“善为君者,蛮夷反舌殊俗异习皆服之,德厚也”(《功名》),实可谓政治视野宏阔、志向极为远大。在它所描述的这个万物归宗的大一统理想国中,遵循着“天道圜,地道方,圣王法之,所以立上下”(《圜道》)的法则,其中设计了由明君、贤臣、百姓共同营造出的为政宽和、行德施惠、安宁祥和的大统一状况,即“故能以一听政者,乐君臣,和远近,说黔首,合宗亲”(《大乐》)的新社会格局。

虚静无为的君王之道。《吕》书吸纳儒家学说承认君道的合理性,认为君道是统治天下、维持社会秩序的基础,“自上世以来,天下亡国多矣,而君道不废者,天下之利也。君道何如?利而物利章”(《恃君览》),但反对君主专制,又融合了道家“无为虚君”、儒家“圣王之道”和法家“法术势”的思想为一体,形成了新的“为君之道”,即:首先,将君王放到圣人的高度,全书“圣”字出现117次[14]105,“圣人”与“圣王”交错使用,强调了君王要像圣人一样严格规范、谨慎从事,“亡国之主,必自骄,必自智,必轻物”(《骄恣》);其次,圣君要做到虚静,“其于国也,有不闻也;其于物也,有不知也;其于人也,有不见也。勿已乎,则隰朋可也。夫相,大官也,处大官者,不欲小察,不欲小智”(《贵公》)、无为“有道之主,因而不为,责而不诏,去想去意,静虚以待,不伐之言,不夺之事,督名审实,官使自司”(《知度》),在虚静无为中实现更高境界的君道,“君一也处虚。素服而无智,故能使众智也。智反无能,故能使众能也。能执无为,故能使众为也。无智、无能、无为,此君之所执也”(《似顺》)。我们认为,《吕》书中的君道思想主要是提倡统治者少滋事劳民,“故礼烦则不庄,业烦则无功,令苛则不听,禁多则不行。桀、纣之禁,不可胜数,故民因而身为戮,极也”(《适威》),这一观点成为后来西汉黄老之学“虚”“静”“因”思想的渊源,对后世君王影响甚深。

尚贤察贤的人才策略。《吕》书一面强调君王无为,另一面却大声呼吁“贤人政治”,要求臣下必须积极有为。在《期贤》《知士》《求人》等近30余篇中它集中表述了用贤思想,份量几近全书五分之一,连素以“尚贤”著称的《墨子》也无法匹敌。《吕》书制定了自己的贤臣标准,所谓“臣处方,各尽职守,贤而不奸,成全大局,进谏殉义,立功于国,清廉正洁,直而不阿,修身持节”[15]322。其用人之道则包含了重贤、用贤、察贤三个方面:重贤是治国基础,“明主急得其人,而暗主急得其势。急得其人,则身佚而国治,功大而名美,上可以王,下可以霸;不急得其人,而急得其势,则身劳而国乱,功废而名辱,社稷必危”(《梦身》);用贤要放开束缚,“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子”(《去私》),且必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贵信》);察贤是对人才的审查监督,可使之永葆正道,“故治乱存亡,其始若秋毫。察其秋毫,则大物不过矣”(《察微》)。这样,多管齐下的人才策略可确保国家得能臣而大治。

四个层次的民本思想。先秦民本思想渊源甚早,早在西周就已提出“民为邦本”的理念。诸子各家对此均有阐发,如《荀子·哀公》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吕》书的民本思想在各家基础上阐述更为系统,包含了重民、用民、顺民、爱民四个层次。关于重民,《务本》云“安危荣辱之本在于主,主之本在于宗庙,宗庙之本在于民”,《爱类》云“人主有能以民为务者,则天下归之矣”,说明了民为国家根本的道理。关于用民,它提出了“善用”的概念,“善用其民者亦然。民日夜祈用而不可得,苟得为上用,民之走之也,若决积水於千仞之溪,其谁能当之?”(《适威》)即用人要讲究策略。民心不可违,顺民是君王统御民心的重要方法,“先王先顺民心,故功名成。夫以德得民心以立大功名者,上世多有之矣。失民心而立功名者,未之曾有也”,“凡举事,必先审民心然后可举”(《顺民》)。爱民、关注民生则是君王实现贤明政治、天下归心的根本,“圣人南面而立,以爱利民为心,号令未出而天下皆延颈举踵矣”(《精通》)。这样,通过建构四个层次的重民思想,君民之间就可以构建起良性互动的“圜道”政治局面,“无所壅矣。无所壅者,主道通也”(《圜道》)。

因顺德治的民族政策。“因顺”作为《吕》书的基本文化原则亦被推广至民族关系的处理上,“三代所宝莫如因,因则无敌”(《贵因》)。因顺自然为宗旨,它认为民族政策的制定与实施,首先必顺应天道运行规律、不逆天时而行,“凡举事无逆天数,必顺其时,乃因其类”(《仲秋纪》);其次要顺应民俗、不逆民俗而行,“戎人生乎戎、长乎戎而戎言,不知其所受之;楚人生乎楚、长乎楚而楚言,不知其所受之。今使楚人长乎戎,戎人长乎楚,则楚人戎言,戎人楚言矣”(《孟夏纪》);三要顾民欲、不逆民欲而行,“蛮夷反舌殊俗异习之国,其衣服冠带、宫室居处、舟车器械、声色滋味皆异,其为欲一也。三王不能革,不能革而功成者,顺其天也;桨封不能离,不能离而国亡者,逆其天也”(《离俗览》)。在此基础上,更要持久、广泛地施行德政,“三苗不服,禹请攻之。舜曰:‘以德可也。’行德三年而三苗服”(《上德》),又举“文王贤夷”“四十国归附汤王”(《异用》)的例子说明君主德行广大方可招徕周边国家和人民的主动归附,“德也者,万民之宰也”(《精通》),把德治作为治理四夷的首要准则。

国际政治的和谐之道。国家之间矛盾无时不在,如何解决国际争端呢?《谕大》云:“小之定也必恃大,大之安也必恃小,小大贵戏,交相为恃,然后皆得其乐,定贱小在矜贵大”,说明大小国之间必然存在各种相互依存的关系,处理国际关系时要善于利用这一点,通过广泛建立各种稳固的关联和依赖关系来确保外交的主动权。同时,它提醒统治者在处理国际政治关系时还要长存忧患意识,深谙居安思危的道理,“多患多怨,国虽强大,恶得不惧?恶得不恐?故贤主于安思危,于达思穷,于得思丧”(《慎大》),凡事须审思笃行,在处理国家关系时必须有长远打算,不可只顾眼前、贪图小利,所谓“天下之士者虑天下之长利,而固处之以身若也;利虽倍与今,而不便于后,弗为也;安虽长久,而以私其子孙,弗行也”(《长利》)。总之,《吕》书认为国际政治关系要以和为贵,通过积极创造彼此依赖、水乳交融的国际交往格局来缔造长久的和谐局面。

正如许维遹先生所评价:“夫《吕览》之为书,网罗精博,体制严谨,析成败升降之数,备天地名物之文,总晚周诸子之精华,荟百家之眇义。虽未必一字千金,要亦九流之喉襟,杂家之管键也”,“此书所尚,以道德为标的,以无为为纲纪,以忠义为品式,以公方为捡格,与孟轲、孙卿、淮南、杨雄相表里也”[16]4-5。《吕》书彻底打破了先秦诸子的门户之见,用平等之心和合百家之学,从而有容乃大、包罗万象,全面开启了近两千年封建王朝大一统学术思想的端倪,自其成书至清王朝灭亡,我们都可从各家政治、文化思想中看到它有关修齐治平理论的影子。而无论其著作体系中的思想精粹,还是折射出的全书整合创新的文化思维,亦都对中国文化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充分折射了中华文化圆通融合、推陈出新的发展特征和由此产生的强大创造力,这种文化精神对我们今天如何构建新型的社会主义先进文化提供了可贵的时代借鉴和一以贯之的实践方法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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