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贵保:一位“老北市”的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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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02-06文北风
文北风
卢贵保:一位“老北市”的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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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北风
一个只有小学文化的老者;一个历时23年,出版了3部、总计60万字小说的“平民作家”,他就是今年已经78岁的卢贵保。
许多老沈阳人一定还对老北市有着很深的印象和感情,那里曾是人们看戏、吃饭、喝茶、休闲娱乐的好去处。当年的老北市是块金字招牌,代表着沈阳乃至东北的文化以及风土人情。它和北京天桥、天津劝业场、上海城隍庙和南京夫子庙并称中国四大著名传统闹市之一。然而,能以著书立说的形式将其历史比较完整保留下来的仅沈阳北市场一家,而功不可没者就是今年78岁高龄的卢贵保先生。
“我的根就在老北市”
初次见到这位“老北市”,卢先生首先送给笔者他写的三本书,洋洋洒洒60万字:《朦胧烟花巷》、《发舒里胡同》和《皇寺路大街》,内容都是描写解放前的沈阳北市场。“您真是一位老北市啊”,笔者打趣地说。卢先生很健谈,马上打开了话匣子:
“我从小生在北市场、长在北市场,我3岁念私塾,名字还是老先生给我起的。可以这么说,北市场里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我的根就在北市场……”老人自信地对笔者讲起老北市场的往事——
当年才几岁时,日本鬼子发动了对中国的侵略战争,由于战乱,父母带着他居住在沈阳北市场一家妓院的楼上(那里有卢先生父亲的股份)。
“我当时还小,并不知道妓院是怎么回事,念了几天私塾,教书先生抽大烟不教了。父母担心我没有文化将来谋生困难,就将我送进学堂,但鬼子飞机经常来轰炸,父母就不让我上学了,于是和几个家长商量雇了一个老师在家教我们几个孩子。由于生活窘迫,期间学学停停,两年后,学业没什么长进。”
每天在这里出来进去,时间长了,用卢先生的话说,他和一些花枝招展的女人混熟了,她们经常给他好吃的,有几个女人见他长得乖巧还当了他的干娘。笔者惊讶卢先生的经历,同时也对他那部20多万字的《朦胧烟花巷》释然了: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有可能写出那样逼真、生动的场景,以及栩栩如生的人和事。
“等我懂事了才离开那里,但三教九流云集的北市场却在我的脑海里扎了根,因为那是我的家乡,有我童年的记忆。”
老北市捧红了一大批艺术家
在老人对北市场滔滔不绝的回忆中,笔者听出老北市并非只是一个充斥着肮脏、下贱的社会最底层的“垃圾站”,其实,老北市的历史和文化底蕴也是相当深厚的。卢先生说:“毫不夸张讲,老北市是东北唯一的民间文化和民间艺术的摇篮。”老人掰着手指说:“当年老北市就0.47平方公里那么大块地方,但却有120多家大饭店、娱乐场所150多家、3个大剧场、4家电影院、9个百货商店、7家金店等等。至于茶馆、说书的地方更是数不胜数。其中在全国有影响的标志性建筑有关帝庙、宝安电影院和四海升平茶社,当时国内有名气的艺人来沈阳必到北市场献艺。曾经从老北市走出来而红遍全国的评剧名家韩少云、花淑兰、筱俊亭等一大批知名艺术家,都不曾忘记北市场。”
“当年有一句很响亮、很时髦的口号:到沈阳不来北市场等于白来”。综上所述,北市场曾经在沈阳和全国人民心目中的地位是何等重要且有影响力。为了展示和回味老北市当年的百态人生和风土人情,在出版了《朦胧烟花巷》后,卢先生再接再厉又出版了《发舒里胡同》一书,这也是卢先生出版“北市场系列”图书的第二部。在这部书中,卢先生以切身经历,描述了日本统治东北14年给老百姓带来的灾难人生,真实表现了形形色色的底层老百姓的苦难生活。其情景交融、有血有肉的描写,还有那真实感人的特定环境让读者能产生亲临其境的感受。书出版后,不少老北市人到处打听卢先生,称他写得太逼真了,简直就是老北市的再现,非要见见他不可,但卢先生出版所署的竟然是笔名——虞生。“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太多,我就是一介布衣,我写北市场就为了给社会留下一点将来有用的东西。一个城市不能没有值得回味和纪念的历史……”
23载“弹指三部书”
令笔者大吃一惊的是,从1986年开始动笔写第一部《朦胧烟花巷》,到《发舒里胡同》和前年出版的《皇寺路大街》,三部小说洋洋洒洒共计60万字,写作时间历时23年,均出自一位只有小学文化、70多高龄的老人,真难以让人相信,但三部大作却真真切切摆在了笔者面前。
当问到老人写书的感受时,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我充其量就是一个平民作家,我写书的感受有四点:必须是亲身经历;用自己的语言和思想;有一点点天赋;要耐得住寂寞。总之,我认为没有亲身感受写不出能让读者动心、动情的小说。”老人告诉笔者,他目前已经出版的这三部小说早就有盗版的了,对此,老人只是苦笑:“没有什么,有人盗版至少说明我写的书有可读性、有人喜欢读。”
当谈到老人为什么执着写书、而且写的都是老北市时,他表情很凝重:“我前面已经谈过,老北市对沈阳人来讲太重要了,可以这么说,它承载了沈阳人上百年来割舍不断的情结。但是,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开始,尤其公私合营后,老北市场的人气就逐渐消隐了。甚至有人将其判定为黄赌毒的地方。因此,老北市早已名存实亡。可人家南京的夫子庙,简直就是一张南京的名片,一直搞得红红火火,人气旺盛,名扬全国,给当地的经济带来了无法估量的好处。而我们的北市场——”老人喝了几口水继续说道:“前几年讲文化搭台,经济唱戏。我们有这么好的、历史悠久的老北市,那是历史文化的沉淀,是我们沈阳人的宝贝,为什么不让其发扬光大,为我们的地方经济服务呢?”
老人继续说着:“现在的老北市与以前相比早已面目全非了,老建筑扒的没剩下什么了。现在的人们,对于过去的北市场已经没有多少记忆了,一个城市的符号和标志性建筑,正在慢慢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虽然现在旧貌换新颜了,可我还是怀念那个老北市……”
老人平静了一下又缓缓说道:近几年,好在沈阳各级政府的领导,对于传承、开发、发展地方旅游资源和经济有了很高的认识,正在让北市场恢复一些传统功能。老北市地处沈阳市核心区域,是一个集地方特色小吃、购物、文化庙会、旅游观光于一体的文化、商贸地标商圈,是沈阳历史文化最凝重的区域之一。有识之士曾呼吁,北市场作为与北京的天桥、天津的劝业场、上海的城隍庙和南京的夫子庙齐名的传统市场,要恢复和振兴其“东北第一市场”的辉煌,为弘扬城市文化,传承城市传统,为当地百姓和地方经济打造一个更大的舞台而努力。
令人唏嘘的身世
听卢先生一席话,让笔者读出了一位“位卑未敢忘沈阳”老人的心路历程。卢先生只有小学文化,可他在23年里能写出60万字的小说,其付出的艰辛可想而知。听说卢先生在写书期间,仅字典就翻坏了7部。如果没有一种责任,如果没有对历史和社会的远大抱负,笔者相信卢先生不会“自讨苦吃”至今无怨无悔。
其实,卢先生后来的经历还是非常艰辛的。他从小就会拉小提琴,文化大革命前,他一直教小孩拉琴,勉强度日。文化大革命中,卢先生由于说了几句江青的“坏话”,结果经历了几年牢狱之灾。出来后,为生活所迫前后做过几十种工作,就是蹬“倒骑驴”、卖烤地瓜之类的活儿他都干过,“只要能填饱肚子,只要不违法我什么都愿意做。”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卢先生教过的学生中有当官的,有做生意的,有出国留学红遍海外的,大多生活无忧,可这位勤劳朴实的“园丁”,其生活境况一直远不如他的学生,就是他目前所居住的住房,谁见了眼睛都是酸酸的。但正如他递给笔者的名片上写的:“只想潜心创作,摈弃杂务缠身。”一个垂垂老矣的人,只想为社会做点事情而抛弃了个人的私心杂念,那该是一种怎样的思想境界啊。
让卢先生欣慰的是,他的学生、辽宁老年文化服务管理有限公司总经理许言先生,将卢先生请回来,每周给他旗下的老年大学的学生讲讲老北市的过去。“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的历史,我们这些老年人不能忘记还不够,还要让年轻人牢记。历史好比城市的‘窗口’,透过它,我们会看到浓缩的过去和美好的未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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