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女性的性主体意识现状研究

陈敏燕

(成都工业学院 四川性社会学与性教育研究中心，成都 611730)

青年女性的性主体意识现状研究

陈敏燕*

(成都工业学院 四川性社会学与性教育研究中心，成都 611730)

根据女性主体意识的研究成果，构建了女性的“性主体意识”概念，并将其解构为“性我相分意识、性自我意识、性权利与责任意识”3个方面，自行编制问卷对全国5个省市范围内的2 045名17～25岁女性进行分析。结果证实，青年女性在思维层面的性主体意识较强，表现为性欲望的认同，接受自慰、性的情感愉悦目的与动机的认可、性行为决定等方面都体现出较强的自主、自由的主体性意识，且重视以爱情作为性的前提，以婚姻作为性的归宿，要求在贞操上男女两性保持平等，注重性对于自我和他人的影响以及性的安全性。但在行为经验层面，青年女性的性主体性却相对多元、不统一。在性互动上的两性平等已经起步，但仍需较长时间才能真正实现。

青年女性；性主体意识;现状

一、研究现状

性是人类生活中的重要方面，自古以来就与政治、权利密切相关，两性生活的和谐更是家庭美满幸福、社会稳定的重要影响因素。但是，在两性交往中，男女却并不总是一直平等的。在传统男权中心文化的社会里，由于男女经济分工、政治强调和社会文化巩固等各种因素的影响，妇女从来都是作为被动的客体而存在的，其结果是女性自身在思想深处缺乏自我意识和主体意识[1]。女性主体意识是指女性作为行为主体,具有不依赖外在力量,自由支配自身一切活动的意识,是女性追求男女平等和人格独立的一种内在动力及价值观念[2]。随着社会进步，女性主体意识逐渐恢复，开始追求在教育、职业、家庭等各个层面与男性平等而立，这对于妇女解放、女性自身能力的全面发展都有重要的意义。因此笔者构造出女性的“性主体意识”概念，将女性主体意识的概念迁移，特指在狭义的两性性际互动中，女性意识到自己是性行为主体，不依赖、归附于男性，自由、自为、自主地追寻自身的权利，能够自信、自尊却又不盲目自大地进行两性交往的一种意识观念及内在动机。

刘萍对女性主体意识进行了深入解析：第一，物我相分的意识和对自我本身主宾相分的意识；第二，自由的意识或自主意识或主人意识，而不是任何男性、家族或团体的附属品；第三，人的主体意识体现为权利意识和责任意识[3]。张广利认为利用后现代女权主义理论重构女性主体性，应该从经验主体、思维主体与言说主体三个层面上进行思考，才能更加真实地寻找、认识、建构女性主体性[4]。可以推论女性的性主体意识概念至少具有以下三重含义：第一，性我相分的意识。女性能够将自身的性欲望与自我主体相分离，承认自身性欲望需求的“存在”，同时却并不贬低自身道德性，如在需要时主动要求性行为，乐于接受自慰或有自慰行为，在这些行为中并不会有道德内疚感。第二，性自我意识。在两性生活中，能够有自由、自主意识，意识到自己是自己的主人，并不是男性的附属品。第三，性权利与性责任意识。即可以为自己做决定、做选择，采取自己认可的行为方式，反言之，也可以对男性说“不”，拒绝自己不喜欢的两性交往方式。同时，应该有对对方负责的意识，充分考虑到自身的行为(包括性行为)对自己和对方的影响、后果，采取必要的保护措施。

对于女性主体性意识的研究结论不一。李桂梅根据女性自主意识的特征，认为即使中国女性在解放的进程中已取得巨大成就，但自主意识依然贫乏，表现为对社会和丈夫的双重依赖，以及女性群体意识的缺乏[8]。一个关于知识女性主体意识的分析报告认为，进入新世纪以来，部分知识女性仍然自强自立，而另外很大一部分知识女性出现了性别伦理意识和传统思想观念的回归，主体意识消解[2]。另一位学者也认为转型期女性自主意识有所弱化[9]。可见，比较多的学者认为现今女性的自主意识是比较薄弱的。

在两性交往的亲密关系中，女性的性自主意识的研究几乎空白的。因此，笔者借鉴女性自主意识的概念，迁移构建了“性自主意识”概念，在全国范围内抽样调查，以期用数据呈现当今青年女性性自主意识的基本现状，为女性解放、两性平等和人类的全面自由发展提供借鉴。

二、研究方法

(一)数据来源

数据来源于一份关于全国青少年性观念的调查问卷[10]，根据以上理论假设，抽取其中能够体现女性性主体意识的题项进行分析。主要包括：基本信息、性我相分意识(包括性欲态度、性目的观、自慰态度与行为)、性自我意识(性生活动机与性行为的态度)、性权利与性责任意识(性与爱情、性与婚姻、贞操观念)等。各题项的计分采取5点计分或者类别选择。

(二)研究对象

在以上全国调查样本中抽取出女性被调查者作为研究的对象，共2 045名，年龄范围在17～25岁，平均年龄20.48岁；大专、本科及以上学历者占86.4%；未婚者占89.5%，其中的69.5%谈过恋爱，76.2%发生过性关系。

5）可比性原则：在编撰安全检查表时要考虑到不同类型的医学院校实验室之间安全风险的差异而使得纳入指标有普遍使用性。

三、数据分析与讨论

(一)性我相分的意识

1．对性欲望的认同：性欲望是人的正常需求

T检验(M男=4.23，SD=0.98，M女=4.13，SD=0.93，t=3.224，P=0.000 6)表明，女性对于“性欲望为人的正常需求”观点的认同度非常高，具体认同值虽然在具有统计学上与男性有显著差异，但其分值差异十分微小，仅为0.09。因此，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在对待自身性欲望的态度上，女性已基本从传统压抑禁锢的束缚中解放出来，与男性一样，把性作为一种正常欲望而加以认同和接纳。

2．性目的：打破生殖的枷锁，走向表达情感与愉悦身心

中国传统女性一直被捆绑在传宗接代上，但是从调研数据来看(如表1所示)，当代青年女性对于性的目的有较大改观，表达情感和愉悦身心成为主流目的，说明她们开始在经验层面注重主体性，注重个人主体感受在性互动中的地位，开始脱离作为男性附属品和家庭生育机器的悲惨地位。

表1 性目的观

对于“只有以生儿育女为目的的性才是道德的”这样的极赞生育目的的性观念，女性反对的比例达64.22%，其态度均数与男性几乎无差异(M女=2.42，SD=1.17，M男=2.48，SD=1.27，t=-1.44，P=0.075)。

对于“以追求生理快乐为目的的性行为是不道德的”说法，女性的赞同比例略高于男性(M女=3.01，SD=1.21，M男=2.94，SD=1.27，t=2.01，P=0.075)。对此说法持较为中性的态度，而非明确的赞成，说明女性对于性的生理愉悦并不排斥，也是她们对自己的性回归到主体地位的一种证据。

3．自慰观念与行为：观念上接受自慰，却很少付诸行动

数据分析显示，在观念上八成多的女性能够理解接纳自慰(如表2所示)，但付诸行动的却不到1/3(如表3所示)。分析认为，女性在观念上虽逐步解放，但在行动上的开放步幅却明显缓于男性。这提示我们，从观念到行动、从思维主体到经验主体，女性真正的性自主性还有漫长的进程。

表2 自慰观念

表3 自慰行为

(二)性自我意识

数据显示，仅有7.41%的已婚女性是出于义务而与丈夫发生性行为(如表4所示)，绝大多数女性出于自我表达感情、身心需要的需求而进行性行为，脱离传统的作为男性附属品而存在的角色，性自我意识体现得非常充分。未婚女性的性态度也进一步支持女性在两性性行为的互动中主体感增强，能打破传统服从的性别角色定势，为留住爱情而委屈发生性行为的情况非常少(9.7%)，如表5所示。

表4 性生活动机

表5 性行为态度

(三)性权利与性责任意识

1．性与爱情：爱情应是性的前提

对于“没有爱情的性”，85.43%的女性表示不能接受，82.46%的女性认为“彼此相爱是发生性关系的基本前提”，74.45%的女性赞同“和一个与自己没有感情的人发生性行为是可耻的”。男性对于以上3个观点反对或赞成的比例依次是66.89%，67.83%，55.44%，两性差异极其显著(Ps<0.001)。

传统社会中，女性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在婚姻内、本着传宗接代的目的发生性行为，洞房之夜双方很可能是第一次见面，根本谈不上爱情。进入现代社会后，随着人类的解放和人本主义的追求，开始重视爱情在婚姻中的重要作用，把爱情视为享受性的前提，这是女性对性权利的宣言，是女性在性意识上的又一自主性表现。

2．性与婚姻的关系：婚姻是性的唯一合法途径

T检验表明，对于“不指向婚姻的性”的接受程度存在显著性别差异，女性略低于男性(M男=2.58，SD=1.21，M女=2.15，SD=1.08，t=12.05，P<0.001)。虽然性解放运动和女权运动由来已久，但当代青年女性仍然非常重视性与婚姻的关系，倾向于将婚姻作为性的安全港湾和最后归属，对于不指向婚姻的性活动持中立偏向反对的态度。

从态度上看，女性反对婚前性行为的比例为54.69%。从实际发生情况来看，青年女性的婚前性行为发生率显著低于男性(Pr<0.001)，发生年龄显著迟于男性(t=-3.74，P=0.001)，且多数为被动，这些数据一方面反映了女性在认知层面对于婚姻与性分离的部分认同，另一方面进一步支持了以上关于女性对“婚姻-性”紧密链接的观念。

当代女性对于婚外性行为的态度更是比较反对、且比男性反对程度更激烈(M男=2.05，SD=0.95，M女=1.65，SD=0.78，t=15.20，P<0.001)。行为上，77名已婚女性中，有10人(12.99%)承认有过婚外性行为，再一次证明：绝大多数女性从态度和行为上都非常坚定地维护性与婚姻的神圣联结。

3．贞操：强调男女双方的贞操

贞洁似乎是自古以来社会文化对女性性道德的独有要求，现在仍然有近2/3的女性在乎贞洁，如表6所示。不过与传统观念稍有变化的是，当代女性不仅在乎自己的贞洁，也要求男性的贞洁。对于贞洁双重标准的突破，是女性打破传统顺从地位、要求男女平等，而逐步具有自我意识的表现之一。

表6 对贞操的看法

如表7所示，如果恋人过去自愿和别人有过性行为，明确表示不在乎的人仅占18.17%。可见，当今的青年多数女性已经“反客为主”，从过去被要求贞洁到现在已经在意识里开始要求伴侣也要贞洁了。

表7 对恋人过去性行为的看法

具体落实到行为上，女性认为“性伴侣应该唯一”的比例为70.84%，但是“随情况变化改换性伴侣是可以接受”的反对度为42.64%。可以这样解析这个数据：理想情况下，性伴侣“应该”唯一，以保持彼此的贞洁，但现实状况却与理想情况有许多不同、并非人力可控，于是勉为其难地接受“随情况变化改换性伴侣是可以接受”。也就是说，当代青年女性在观念上仍然重视贞洁，同时并非像古代女性那样盲目固执地坚守贞洁、“一女不事二夫”，而是更加灵活和人本，开始重视以自身感受为主体。

4．性责任意识：注重性行为的影响和性安全

统计了被调查女性的性行为避孕情况，“从没有”避孕行为的占18.9%；另外，86.3%的女性赞同“发生性行为要充分考虑可能给自己带来的各种影响”，83.8%女性赞同“发生性行为要充分考虑可能给对方带来的各种影响”。说明绝大多数女性都非常注重责任意识，采取必要的保护措施。这可能是因为相对于男性而言，性行为给女性可能带来的影响和伤害会更加明显，女性必须考虑自己和他人能够为性行为所承担的风险。这也非常有力地支撑了女性在经验层面的性主体意识，尊重自己，爱惜自己，考虑别人的感受，脱离了封建社会作为男性附属存在而被肆意剥夺自主权利的角色。

四、结语

研究表明：在思维主体层面，青年女性的性主体性意识比较明显，呈现出主流且相对单一的觉醒状态，但在经验主体层面研究则相对多元复杂。由于调查的难度，研究没有涉及到言说主体层面，比如女性在性的表达上是否会主动尚未可知。与传统社会的绝对男权相比，研究结果可以证实女性在“性”问题的意识上朝两性平等迈进了一大步，如承认性欲望的合理存在，这在男权社会女性是绝对羞于思考的，是性主体意识的觉醒基础；又如，将情感愉悦代替生育子嗣作为首要性动机，这是一个质的飞跃；在贞操问题上要求男女平等，这更是具有划时代的意义。但是，在性经验主体性上，却呈现出较为复杂不一的趋势，比如认同自慰的合理，却较少付诸行动，这说明行为落后于思维；而当心爱的人提出性交行为时，“怕失去他”而委身求全的比例不到10%，说明绝大多数女性能够把自己作为性的主体，肯定自己的价值和独立自主性，面对违背意愿的情况能够在行为上做出拒绝。这是对传统社会“以夫为纲”的一种颠覆，是新女性自主性的有力证据。因此，可以说随着社会的进步和思想的解放，女性在性这个私密问题上观念已经比较与时俱进，要求男女平等，享受属于独立个体的自由、自主、自尊，但是由于传统观念习俗的强大潜在影响，在行为经验上表现参差不一，从意识到经验、言说主体上的两性平等还需要较长的历程。

[1] 赵小华.女性主体性:对马克思主义妇女观的一种新解读[J].妇女研究论丛，2004(4):10-15,60.

[2] 陈慧.当代中国知识女性主体意识的消解与重塑[J].河北学刊,2011,31(2):226-229.

[3] 刘萍.女性主体性研究[D].保定:河北大学,2008.

[4] 张广利.重构女性主体性:一种后现代女权主义理论[J].湖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17(4):89-92.

[5] 李银河.中国女性的性观念[J].社会学研究,1996(2):36-39.

[6] 曹锐.中国女性性观念变迁的社会学思考[J].中国性科学,2009,12(18):46-47.

[7] 田丰.中国未婚青年性观念开放程度及影响因素[J].青年研究,2007(11):30-35.

[8] 李桂梅.女性解放与女性主体性意识[J].长沙水电师院社会科学学报,1994(4):49-51,74.

[9] 江百练.转型期女性自主意识的弱化及其原因[J].长沙理工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23(1):93-96.

[10] 王进鑫,程静,陈敏燕,等.当代青少年性道德价值观研究[M].北京:光明日报出版社,2012.

Research on the Sexual Subjectivity Status of Young Females

CHENMinyan*

(Sichuan Sexual Sociality and Sexual Education Research Center,Chengdu Technological University, Chengdu 611730,China)

A concept named sexual subjectivity was constructed according to earlier literature. It was decomposed to three elements: separated sexual consciousness as guest of self, sexual self consciousness, consciousness of sexual rights and responsibilities. A national survey was done to 2 045 young women aged from 17 to 25.The results showed there was obvious sexual subjectivity on consciousness for Chinese young females. Sexual desire was identified as an ordinary need. Self masturbation was accepted, and sex was treated as a method for emotional happiness instead of pregnancy. These females can also decide to have sex or not by themselves. Love and marriage were emphasized in their sexual decisions. Chastity was claimed equally between males and females. Impaction of sex on self and others and sexual safety were considered. However young females' sexual subjectivity on behavior experiential level was multiple. There was a long way to achieve real gender equality from consciousness to behavior.

young female; sexual subjectivity; status.

2014-11-26

四川性社会学与性教育研究中心课题“当代青年女性的性意识研究”(XXJYA1004)；“女性性自主意识与婚恋幸福感关系研究”(XXJYB1102)

陈敏燕(1986— )，女(汉族)，四川仁寿人，讲师，硕士，研究方向：性教育、亲密关系，通信作者邮箱：260987573@qq.com。

C913.68

A

2095-5383(2015)01-0064-04

10.13542/j.cnki.51-1747/tn.2015.01.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