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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女性藏书史探析(1127-1949)*

2015-01-03凌冬梅

图书馆论坛 2015年2期
关键词:藏书家藏书浙江

凌冬梅

浙江女性藏书史探析(1127-1949)*

凌冬梅

妻子与母亲的双重身份使女性对藏书有着男性不可替代的作用,女性藏书是浙江藏书史上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浙江南宋至近代的女性藏书历史主要经历三个阶段:南宋是浙江藏书大发展之际,女性藏书亦发轫于此时;明清是浙江女性藏书的发展与高峰期,不仅女性藏书家人数达到史上最高峰,且涌现出推动藏书发展的幕后藏书女性;民国时期是浙江女性藏书的质变与飞跃期,出现独立的女性藏书家与女性无偿捐献藏书的潮流。

浙江 藏书 女性藏书 藏书史

0 引言

浙江女性藏书历史悠久,是浙江藏书文化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学术界对其研究薄弱,除郑伟章《文献家通考》、李玉安等《中国藏书家通典》、陈心蓉《嘉兴藏书史》、范凤书《中国私家藏书史》等著作中散见个别浙江女性藏书人物资料外,仅有几篇论文涉及该研究主题,且重点仍在女性藏书家考证或资料呈现上①。笔者发表于《新世纪图书馆》2014年第4期的《浙江女性藏书家对文化发展与传承的杰出贡献》虽有所突破,但对象是浙江本籍与嫁于浙江的女性藏书家,未涉及客籍女性藏书家及对藏书做出贡献的其他女性。本文拟在借鉴前人研究基础上,对浙江女性藏书历史进行梳理与研究。

本文主要涉及三大概念:“女性藏书”“女性藏书家”和“幕后藏书女性”(以下简称“幕后女性”)。“女性藏书”泛指女性对书籍进行收集、鉴别、校勘、保藏、补抄、流传等活动及支持藏书的其他活动。“女性藏书家”以范凤书提出的成为藏书家的三个基本条件[1]7为衡量标准,即收藏的书籍数量超过同时代其他人、具有一定的质量,且对所藏书籍进行一定整理和应用的女性。“幕后女性”指尚不能以“藏书家”相称,但有功于藏书的女性。“女性藏书”主体包括女性藏书家与幕后女性。本文所指浙江女性藏书的范围包括浙江籍女性、嫁于浙江的女性以及寓居浙江且在寓居期间产生藏书活动的女性。

1 南宋:萌芽与发轫

宋室南渡后临安成为京畿之地,浙江经济、文化、教育、藏书得到极大发展,遂成为全国私家藏书影响最大的地区[2]18。据傅璇琮、谢灼华对宋代藏书家族的统计,沿袭三代以上有迹可考的有14家,浙江3家[3]376,与江西并列第一。浙江的陆游、叶梦得、陈振孙、周密、洪晧、周煇、陈起是当时全国一流藏书家。

浙江女性藏书亦发轫于此时。著名女性藏书家李清照携带书2万卷、金石刻2千卷颠沛流离于浙江。李清照(1084-1155,号易安居士)与丈夫赵明诚(1081-1129)之青州归来堂藏书数万卷。靖康之变后,李清照先是于1127年独自前往归来堂遴选藏书、文物,在兵乱中安全护送15车藏品至建康(今南京)。至1129年,李清照带着丈夫生前的叮咛,携带藏书与文物追循南渡的宋高宗,足迹遍及浙江台州、剡(今嵊州)、睦州(今建德)、黄岩(今台州黄岩区)、临海、温州、越州(今绍兴)、衢州、杭州、婺州(今金华),最后定居杭州。晚年作《金石录后序》,对自己一生的藏书、读书、护书、失书进行了回顾。李清照在浙江护书、失书事迹为后人所感慨,既钦佩于一弱女子转徙千里护书的精神和胆识,亦痛心于战乱、偷盗等给藏书带来的厄运。宋室南渡带来了浙江藏书史上的第一位女性藏书家,但其后到元朝的岁月中,女性藏书未获得实质性发展,在元代甚至停滞不前。

2 明清:发展与高峰

明代的浙江女性藏书随着全省藏书的繁荣而逐渐发展。至明末清初,政权更迭,掀起思想解放潮流,浙江作为资本主义萌芽最早的地区之一,较早受到新思想的影响,社会相对开化,女性受教育机会增多,一定程度上给女性带来了相对宽松的文化空间;另外,随着浙江藏书从繁荣到鼎盛,女性涉足藏书的机会也获得长足发展并逐渐达到高峰:女性藏书家人数达到历史之最,与此同时幕后女性涌现。

2.1 明清时期的浙江女性藏书家

明清时期有文献可考的浙江女性藏书家人数达到最高峰,知名的有王鉽妻汪氏、柳如是、沈彩、潘佩芳、张秋月等。

汪氏,萧山藏书家王鉽(1659-1684)妻,王鉽去世时儿子洪源仅4岁,女儿尚在襁褓。汪氏保藏丈夫藏书并言:“遗金满籝,曷若传一经以成父志。”[4]626命洪源陆续积书,遇秘本即购之,成为万卷藏书家。汪氏与王鉽谱写了“中国藏书史上最年轻的夫妇藏书佳话”[5]630。

沈彩(约1748-1792,字虹屏),浙江吴兴(今长兴)人,清代平湖藏书家陆烜妾。在陆烜读书、藏书的熏陶下,走上藏书、抄书与刻书之路,与夫共藏书于春雨楼、奇晋斋。藏书印有“梅谷掌书画史沈采虹屏印记”“沈彩”“绣窗余暇”“簪花格”“虹屏”“希卫印”“虹屏翰墨”。抄书之名享誉书林,被认为可与古今女子抄书最多者唐代吴彩鸾媲美。所抄《尚书义》被叶昌炽誉为“玉台之佳话,镇库之尤物”[6]537。于鉴赏、丹青、书法无不精通,所撰《春雨楼书画目》著录与陆烜收藏、赏鉴过的书画167件,是书被认为是中国甚至“大概是世界第一部女性撰写的书画著作”[7]450;善书法之名声远扬日本,日本人湛如来平湖时曾专程登门求沈彩之书,沈彩对此事作有《跋书赠日本人湛如》及《跋倭纸上书词》。

査惜,字淑英,母家是文学世家海宁査氏,她与丈夫马思赞(1669-1722,字寒中)的藏书韵事可媲美于李清照与赵明诚。“马寒中上舍居插花山中,拥书万卷,筑道古楼,与妇査氏惜日唱和其中,世望之若神仙中人”[8]101“夫妇日坐楼中,以丹黄校雠为乐”[9]155。

此外,嘉兴柳如是(1618-1664)与钱谦益(1582-1664)在绛云楼中藏书、读书,在钱氏编撰《列朝诗集》时,柳如是还亲自勘定校雠《闺秀》一集。山阴胡慎容自幼购买经传及韩愈、欧阳修、曾巩与苏轼诗文集,读书、吟咏不分昼夜,“风雨一灯,拥残书数十卷,刻苦如书生。”[10]235鄞县钱绣芸,酷爱书籍,闻有异书而力购之,为目睹天一阁丰富的藏书与奇异的芸草而嫁入范氏家族,却因天一阁族规中女子不得登阁的规定而含恨辞世,为藏书史上最悲情的女书痴②。湖州张秋月在丈夫严元照濡染下成为藏书家,叶昌炽对此赋诗曰“秋江月子两头纤,画扇斋中本事添。认取连环双玉印,绸缪红上旧题签。”[11]602。清末藏书家周星诒(1833-1904)之书抄阁、传忠堂藏书数万卷,夫人平氏与妾李氏亦好藏书,与周星诒一起收集、典藏,共同赏鉴。钱塘闵怀英则“善本书插架万轴,穷治者廿余年,有所触发,则发为诗歌,故能洗尽铅华,独存至性”[12]213-214。

2.2 幕后女性涌现

除女性藏书家外,更多女性参与藏书活动。她们或通过婚姻传布藏书风气,或典当首饰资助丈夫藏书,或协助抄书、校勘、装订、修补、管理,或通过母教传承藏书风气,或为保护、传承书籍殚精竭虑。虽称不上是藏书家,但她们是推动藏书发展的幕后女英雄。

2.2.1 依托联姻,传布藏风

世家之间的联姻往往能延续数代,不仅有利于家风与学风的培养,对于区域的人文兴盛亦有类聚功效[13]。联姻同样作用于藏书文化,女性通过联姻易于将母家的藏书风气传布至夫家。藏书家族之间多联姻现象在明清时期的浙江尤为明显,如藏书传承200余年的海宁蒋氏家族,明清时与秀水钱氏藏书家族、海宁查氏藏书世家、秀水高氏藏书家族、梅里李氏藏书家族都曾有联姻,其中与钱氏、李氏更是多重姻亲关系。

山阴祁氏与杭州赵氏联姻是女性依托联姻传布藏书风气的典型。山阴祁氏家族自明代七世祖祁清开藏书之风起,经八世祖祁汝森,至九世祖祁承建澹生堂藏书楼而鼎盛,又经过祁彪佳八求楼藏书、祁理孙奕庆楼藏书的继续发展,及历代子孙保护,历经400余年,是我国著名藏书世家。祁承曾孙女朱氏为祁班孙妻子朱德蓉领养,后嫁于杭州赵汝旭(1661-1721),生子赵昱(1689-1747)、赵信(1703-1765)。因为姻亲关系,赵氏子孙不仅得以在祁氏旷园读书,直接濡染于祁氏的书香,朱氏亦常常以祁氏藏书家风勉励二子。兄弟二人在母亲的潜移默化中,立志继承祁氏藏书之风而建立小山堂藏书楼,辛勤搜访成为浙东西文献大宗。丁丙《善本书室藏书志》卷14说:“吾乡藏书之风肇自小山,而小山实承旷园之余韵。”[14]225可见朱氏不仅将祁氏藏书风气传布至赵氏,还扩散于当地。

2.2.2 红袖添香,助夫藏书

第一类是典衣卖簪资助丈夫藏书的女性。明代兰溪藏书家胡应麟(1551-1602)二酉山房藏书多达4万余卷,妻子为支持他藏书磬尽自己的首饰。明代山阴藏书家祁承妻子王氏亦如此支持丈夫藏书,“比束发就婚,即内子奁中物,悉以供市书之值……,合之先世,颇余万卷,藏载羽堂中。”[15]28清代秀水藏书家王昙(1760-1817)继室金礼赢(1772-1807)在王昙晚年生活贫困时,辛苦卖画以维持生计、补贴藏书之资,“每日晨起,坐一室,研吮丹粉,尽二鼓乃已”[16]439,因过度操劳而致咯血之症复发,于嘉庆十二年(1807)去世,年仅36岁。清代秀水藏书家钱仪吉(1783-1850)仙蝶斋聚书数万卷,夫人陈尔士“奁中金,尽用以买书,更脱钗珥继之”[17]299。清代平湖藏书家高兰曾妻子张凤(1788-1833)在高氏家道中落后仍非常支持丈夫藏书,高兰曾对其十分感激:“吾性爱书,蓄至数千卷。产已中落,犹抅置不倦。吾妻无几微出于言面,知吾所好在是,不忍阻也。悲夫!悲夫!”[18]

第二类是凭借自己才华协助丈夫藏书的女性。清初秀水藏书家朱彝尊(1629-1709)曝书亭藏书达8万余卷,其妾常为之抄书,如《竹垞词稿》即为妾所抄。清代平湖藏书家陆烜妻彭贞隐,教授陆烜妾沈彩读书识字,有裨益于沈彩走上藏书之路,成为陆烜藏书的好帮手。清代杭州藏书家劳权(1818-1864)妾陈染兰(字双声)常常为其誊抄、装订藏书。劳权手抄本《古梅吟稿》跋称:“顷得渌饮先生手抄《夹漈遗稿》,倩双姬重装,补缀熨贴,殊可人意”[19]917。手抄本《秋水词》跋云:“己未六月校写,陈氏染兰手装。”[20]917因夫妇二人志趣相投,劳权还将一藏书处命名为双声阁。王欣夫为《藏书纪事诗》作补正时对此按语曰:“有双声为掌书记,其风雅韵事,不亚于梅谷之有虹屏,久能之有香修,宜附著之。”[21]675

2.2.3 课子藏书,传承藏风

明代山阴祁氏藏书世家媳妇商景兰(1605-1676)在丈夫祁彪佳投水取义后,挑起家族重担,不仅自己的文学创作没有停滞,带动了族中女性,形成一个极盛一时的女性家庭创作群体,更是将儿子祁理孙、祁班孙培养成了有气节的藏书家,为后人所景仰。清代秀水藏书家计光炘(1803-1860)自幼孤露,母亲沈氏抚养其成人,训以“屏浮华,慎交游,购书籍,延师儒”[22]334,使计光炘走上藏书之路。清代海宁蒋光煦(1813-1860)在父亲去世时年仅十岁,母亲马氏悉心抚育,延请名师,亲自课读,更支持其买书、藏书,言“积金未必能守,积书未必能读,若能读,即为若市”[23]。蒋光煦为母所感动,不仅发奋读书,更好藏书,筑别下斋藏书十万余卷,成为乾嘉时期闻名东南的大藏书家。清代仁和(今杭州)胡珽(1822-1861,字心耘)亦幼而孤露,母亲以丈夫藏书教读之,将其培育成了藏书家,“心耘弱小孤露,母夫人蒋保守旧籍,什袭护持,俟其成长而后授之,则能读父书,复奉母训,好古友贤。”[24]939

2.2.4 殚精竭虑,护持藏书

清代秀水钱与龄(1763-1827,适蒯嘉珍而人称“蒯夫人”)对安徽女性藏书家王贞仪(1769 -1797)作品《德风亭初集》13卷的保存至今功劳颇大。王贞仪临终前嘱咐丈夫将手稿转交给钱与龄,“君家门祚薄,无可为者,妾今先死,不为不幸。吾平生手稿,其为我尽致蒯夫人,蒯夫人能彰我于身后者也。”[25]147钱与龄收到王贞仪遗著(共56卷作品,30卷《凤斋集》仍留于安徽宣城,惜《凤斋集》亦散失,仅存书目)后,用细绢做了一个大口袋珍藏,并向外界推荐。遗憾的是,王贞仪的作品还是在岁月的流逝中因种种原因逐渐散失,留存至今的只有13卷《德风亭初集》,于民国五年(1916)刊刻面世,为后人认识王贞仪这位少见的女性奇才留下了宝贵的文献资料。

此外,还有钱塘李因(1611-1685),尝与丈夫海宁葛徵奇周旋砚席间,品名书赏奇画,摩玩古器唐碑。崇祯十六年(1643)秋,李因与丈夫经宿州路遇盗贼,行李首饰尽失独抱诗稿而走,其爱书之心可窥一斑。

从上述可知,此一时期虽多有女性藏书家,但基本是附庸于其丈夫,亦可以说,她们并不是独立的藏书家。幕后女性可考人数激增,则是此一时期浙江女性藏书活动繁荣的表现之一。

3 民国时期:质变与飞跃

清末和民国时期,浙江作为晚清妇女报刊的主要发行区域之一,深受新思想、新观念的影响。清末浙江的女权运动以及女子教育走在全国前列,女学的发达仅略低于江苏和直隶,居全国第3位[26]57-70,女子政治、文化、教育均得到快速发展。同时,由于清末至民国时期战乱多,太平天国运动、鸦片战争、义和团运动、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抗日战争等给全国藏书带来极大的破坏与损失。因此该时期浙江女性藏书家人数并不多,有据可考者仅有温匋(1898-1930)、方矩、湖海楼吴氏、李蕴,但其中的温匋、方矩为可独当一面的女性藏书家;该时期幕后女性的活动也出现了新特点:以开阔的胸怀,在新中国成立前后纷纷将私藏捐赠于公,因而此时的浙江女性藏书较之前有了质的飞跃。

3.1 独立的女性藏书家显现

温匋(1898-1930,字彝罂),长兴藏书家王修(1898-1936)妻子,藏书处为诒庄楼和拜李楼,以藏韩刊倭刻等罕见书籍见长。据《诒庄楼书目》记载,有元刊14种,明刻本众多,日本刻本72种,朝鲜刻本100种。曾随夫宦居北京,后南归。民国十七年(1928)夏,温匋将上海劫余书籍、文物悉数运载至杭州并落户。温匋崇尚李清照,颜其北京的居室为“拜李楼”,用丝线所绣李清照遗像在美国费城博览会陈列并获奖;所编《朝鲜艺文志》有功于朝鲜文学发展。藏书印有“长兴王氏季欢彝罂夫妇印记”“长兴王氏季欢彝罂夫妇之印”“长兴王氏季欢夫妇印记”“温匋”“彝罂”。

方矩(?-1951),鄞县(今宁波)人,丈夫早卒,仅有嗣子李庆城,“夫人故大家女,贤明慈惠,素娴文墨。于归未几,旋丧所天,执勤慎己,家获再造。”[27]211方矩好藏书,约1927年出资4万银元收购墨海楼藏书,并重修毛衙巷住屋东轩楼3间作藏书处。后期陆续有书入藏,《萱荫楼李氏藏书目录》卷9清椠经部《说文解字义证》一书下有注曰:“壬申年配入四册,尚缺卷三一册”,壬申年即1932年,已是收购墨海楼之后。1932年,请蔡和铿主持,聘请叶礼华对藏书进行整理、分类、编目,尽一月而成《萱荫楼李氏藏书目录》12卷。据《宁波李氏萱荫楼藏书记事》[28]记载,萱荫楼藏书总计2945种30494册,其中宋椠经、史、子、集10种,164册;元椠史、子、集16种,516册,明椠有集部66种550册,经部48种849册,史部89种1917册,子部195种2641册,集部169种1973册;抄本经、史、子、集189种,1394册;清椠经部265种,3173册,史部412种5262册,子部551种6626册,集部935种5429册。善本中,有海内外孤本,如明崇祯间刻本宋应星《天工开物》共有3大卷18子卷,萱荫楼藏有10子卷。明抄本《明实录》,除永乐、万历、天启与崇祯四朝外,均完整无缺,以《建文实录》最为难得。藏书于1951年无偿捐献给国家。方矩以一女子之力建书楼,为我国藏书史上第一人,后又将藏书捐献,其见识之大,被誉为“古往今来有识见之女藏书家”[29]151。

3.2 幕后女性纷纷将家藏捐赠于公

屈茝纕是浙江藏书史上较早将家藏捐献于公的女性。屈茝纕(1854-1944,字云姗),台州著名才女,临海万卷藏书家葛咏裳(1843-1905)继室。葛氏忆绿阴室藏书万余卷,多善本、珍本,如清代临海马承燧《紫薇吟榭诗草》6卷等。葛氏去世后,家境萧条,但屈茝纕坚持守护藏书。民国七年(1918),项士元(1887-1959)等创办临海县立图书馆,向屈茝纕借藏书千余卷,屈氏无偿捐献了一部分。民国二十八年(1939)二月二十日,日寇轰炸台州府城,忆绿阴室遭炸毁,屈氏将劫后藏书一千余卷悉数赠于临海屈映光(1883-1973)的精一堂。

至20世纪50年代全国出现了百川归流式的私家藏书捐献热潮[30]1344,在这股潮流中亦有颇多浙江民国时期的幕后女性身影,著名的如蔡瑛、劳善文等。

蔡瑛,民国时期鄞县(今宁波)著名藏书家、文献学家张寿镛(1876-1945)妻子。张氏约园集其50年之功总藏书量达16万卷,“积五十载之时光,储十六万之卷轴,以私人之力而欲与秘阁抗衡,可谓痴矣!”[31]。最大的特色是收集了大量未刊稿本、抄本以及乡邦文献。1953年,约园4万余册藏书由遗孀蔡瑛捐献,其中善本、孤本、精抄本收藏于北京国家图书馆,普通本(包括清初刻本)归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图书馆,各占当时两家图书馆内古籍的三分之一左右[32];《四明丛书》雕版则捐存浙江图书馆,放置于湖州嘉业堂。

劳善文(1895-1972),民国时期桐乡藏书家劳乃宣(1843-1921)之女,嘉兴藏书家沈曾植(1850-1922)嗣子沈熲(1898-1963)妻。抗日战争时期,沈熲无奈中将沈曾植海日楼旧藏售予陈人鹤,若干书画作品售予蔡晨笙宝寐阁。后在劳善文作主下,将剩余藏品捐赠给中国科学院、浙江博物馆、嘉兴博物馆及嘉兴市图书馆。其中1957年捐赠给浙江博物馆的是书画、瓷器、碑帖等文物920件;1957-1960年间捐赠给嘉兴博物馆有书画、文献、拓片、铜器、印章、杂件共166件(组),其中的清代沈维鐈手校写本《道德经》在1991年被定为国家级三级文物;捐赠给嘉兴市图书馆的是沈曾植的奏折与杂件。

此外,会稽藏书家范迪襄妾强氏,在范氏殁后藏书散佚时保存了范氏《书录》数册,后嘱转捐赠给了北京图书馆。山阴祁承家族二十世孙祁子明妻李梅娟(1898-1985)将精心保护下来的4大箱祁彪佳手稿(有奏折、日记、尺牍、诗文四大类),连同1951年后澹生堂所剩藏书捐献给了浙江省文物管理委员会。许广平(1898-1968)在新中国成立后将保存的书籍以及在北京、上海两地鲁迅故居和故居内的全部文物捐献给国家,其中位于北京宫门口西三条21号的鲁迅故居及宅内所藏书籍5195册、拓本4030件和其他文献274件由文物局接收,捐赠给鲁迅博物馆的有鲁迅书信902封(1417页)、文稿53种(2551页)、日记24本(1102页)、解剖学笔记6本(1049页)、辑录古籍手稿数十种等[33]。这股捐献潮流波及深远,至1979年,湖州南浔人邱辉代表已逝的丈夫李荫轩将藏书及青铜器等藏品分别捐献给复旦大学图书馆和上海博物馆。

为更直观表现浙江女性藏书的历史,拟就了如下简表(如表1所示),其中各阶段的人物为具有代表性的女性藏书家或幕后女性,并非全部。元朝时浙江藏书发展缓慢,浙江女性藏书处于停滞状态,故不特别列出。

表1 浙江女性藏书历史(1127-1949)的阶段表现、代表人物及其藏书事迹

4 结语

浙江女性藏书发轫于南宋,繁盛于明清,飞跃于民国。其前期(南宋至清代)的发展大体遵循浙江传统藏书兴起于两宋、缓慢发展于元代、繁荣于明代、鼎盛于清代[34]的历史轨迹,但女性藏书家并不独立存在,这也是当时的女性依附于男性的表现之一;至民国时期,在传统藏书总体式微的背景下,女性藏书却有了质的飞越,女性藏书家有能力独立于男性藏书家,是这一时期的藏书特色之一,也是女性逐渐获得解放的表现之一。妻子与母亲的双重身份使得女性对藏书发展有着男性不可替代的作用:通过联姻将藏书风气在横向层面或扩散或融合或新生,通过母教将藏书风气在纵向层面传承与延续。女性藏书是浙江藏书史上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本文初步探析浙江女性藏书史,尚未进一步比较分析浙江女性藏书在中国女性藏书史上的地位,有待今后对此进行深入探讨。

注释

①顾志兴《浙江历史上八位女性藏书事迹辑评》(《天一阁文丛》第5辑,2007年)一文辑录了李清照、沈彩、张秋月、陈染兰、钱绣芸、吴氏、方矩、温匋等8位女性的藏书事迹,王烨、凌冬梅《清代嘉兴女性藏书活动考述》(《兰台世界》2011年第1期)、凌冬梅《扫花女史沈彩藏书、抄书、刻书述略》(《山东图书馆学刊》2013年第6期)则考证了浙江嘉兴地区及个别女性藏书家藏刻书事迹。

②钱绣芸其人其事见于谢堃《春草堂集》,但历史上是否确有其人存在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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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0][24]郑伟章.文献家通考[M].北京:中华书局,1999.

[22]张鉴.冬青馆乙集[M]//上海书店编.丛书集成续编.上海:上海书店,1994.

[23]吴寿旸.拜经楼藏书题跋记[M].//蒋光煦.别下斋丛书.民国十二年据道光丁酉海昌蒋氏校刊景印.

[25]王捷梅.“嘉兴三钱”与天长才媛王贞仪[M].//钱霆.清芬世守.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9.

[26]吴民祥.浙江近代女子教育史[M].杭州:杭州出版社,2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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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张寿镛——鄞州籍优秀教育家四大“张”之一[J/OL]. [2014-06-30].http://www.nbyzedu.cn/Tpl/d/content.jsp?aid=130746.

[33]叶淑蕙.许广平,用生命守护鲁迅遗物的人[J].纵横,2011(9):20-24.

History of Female Collection of Books in ZheJiang(1127-1949)

LING Dong-mei

With a dual role as wife and mother,female bibliophiles have an irreplaceable role in the development of book collecting,and female collection of books is an important part in the book collection history in Zhejiang.The history of female collection of books from Southern Song Dynasty to modern times in Zhejiang is divided into three phases:starting in Southern Song Dynasty,developing and peaking in Ming Dynasty and Qing Dynasty during which the number of female bibliophiles reached a record high and the females promoting book collecting behind the scenes came to the fore.Female collection of books advanced by leaps and bounds in ningguo era when independent female bibliophiles and female book donators emerged.

ZheJiang;book collection;female collection of books;history of book collection

格式 凌冬梅.浙江女性藏书史探析(1127-1949)[J].图书馆论坛,2015(2):113-119.

凌冬梅(1984-),女,硕士,嘉兴学院图书馆馆员。

2014-05-20

*本文系2013年浙江省社会科学界联合会社科普及重点课题“浙江女性藏书史话”(项目编号:13ZD18)研究成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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