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的失衡下追求自我与本我间的和谐
——论奥登早期的“心理”诗歌
2014-12-11吴泽庆
吴泽庆
(中央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 )
心理的失衡下追求自我与本我间的和谐
——论奥登早期的“心理”诗歌
吴泽庆
(中央民族大学外国语学院 )
奥登早期诗歌体现一种心理失衡状态。奥登对人心理的兴趣主要集中在两点:一是仇敌反复出现所反映的“死亡希望”,二是各种心理疾病显示的“死亡本能”,二者最终都导致自我走向毁灭,它们往往表现为憎恨、沮丧、逃离的欲望和意志的失败。
奥登 心理的失衡 死亡希望 死亡本能
奥登早期诗歌是对心理失衡的反映。《两面讨好》展现了有关家族世仇的病态心理,一种俄狄浦斯式冲突的邪恶心理,仇恨和暴力成为该作品的中心主题。《1929》描摹了病态社会中的病态个体,奥登进而探索在这个充满疾病和死亡的社会里的再生问题。诗集《1930》揭示了心理脆弱和失败。这阶段的诗歌除了展示焦虑时代下个体的心理疾病外,也反映了20世纪30年代英国经济的萧条和社会的不平等,奥登认为心理危机是造成人类社会中个体种种困境的根源。
一、死亡希望
奥登在创作《两面讨好》时,一直考虑社会以及家庭的灾难。《两面讨好》展现的是塞斯和诺沃两个家族的世仇,两个家族生活在不断受到彼此威胁和袭击的恐惧之中。为先辈的死复仇,他们一直在伺机设下埋伏,杀死对手。这场游戏开始于约翰·诺沃的父亲遭到了塞斯家族的谋杀,诺沃夫人扑倒在丈夫的尸首旁,因为突然而来的噩耗腹中胎儿不幸流产。诺沃家族为了报杀父之仇,随后杀死了塞斯·肖的弟弟瑞德·肖。此后,故事的主人公约翰·诺沃的思想发生了变化,从一开始坚持家族世仇的不可调和到后来希望两家族能够和平相处。塞斯家族为了能够有机会杀死约翰·诺沃,安排本族女儿安·肖与约翰·诺沃成婚。两人成婚后,客人赴席,只剩下约翰·诺沃一人。在母亲的要求下,塞斯·肖杀死了约翰·诺沃,为弟弟复了仇。这样,两个家族的世仇无终止地持续下去。奥登就家族间的世仇的话题展现了一场对精神疾病的幻想,正如纳森所说,这是“一种纯粹的心理邪恶的恋母情结冲突和一场社会政治冲突巧妙地结合在一起”(Srivastava,42)。这场世仇以悲剧告终,暴力欲望无法平息,这造成人们病态的心理。诗人禁不住提出疑问,母亲胜利了吗?一切恢复了平静,在沉思过后,对母亲的复仇病态欲望进行了谴责,因为她的胜利实际上是悲哀的。诗人发挥丰富的想象,把各种相关联的思想编织在一起,在病态欲望的驱使下,没有胜者。可见,憎恨是一种内在的心理弱点,爱最终被摧毁。奥登告诫人们,只有内在的和平才是真正的和平,可是,人们对内在和平的追求最终走向一种向往死亡的绝望心理。门德尔松认为,奥登从两个方面使用和平一词,它出现时,和平是对真实障碍的躲避,不能持久。它不出现时,和平是一种期待的真实统一的状态,但这种状态无法达到。 真正而平稳的和平是达不到的,因为人类的普遍状况就是焦虑,就是战争。人类希望在“家园”里有和平的出现,但是,这些家园只是存在于过去的幻想之中,或是未来的构想之中。门德尔松认为,这里的家园是自我保护下的封闭之地,太脆弱而无法生存下来(Mendelson,37)。如何化解家族世仇是人类一直面对的敌人。敌人意象在奥登早期的其他诗作中反复出现。《简单的问题置于孤僻之路》中,敌人出现在暴风雨的夜晚,“死亡咆哮/在多风的住处的岬下”。在死亡的恐吓下,一切都发生了变化。《演说家》详细阐述了敌人的活动,《看吧,陌生人》以拟人的形式体现同样的毁坏力量。这会让人想起艾略特《荒原中》活死人的画面。在奥登的诗中,毁灭表现为憎恨、沮丧、惰性、意愿的失败,以及各种自私自利。
二、死亡本能
陆扬在《精神分析文论》中谈到了弗洛伊德的本能和死亡本能,他谈道:“本能,据弗洛伊德言,是有机体生命中固有的一种恢复原初状态的冲动。”“生的本能,即性本能是建设性的,导致新生命的诞生,生命的延续,”与生存本能不同,“死亡本能是恨的动因,表现为向外部扩展的攻击的侵略性倾向。而当主要倾向在外界受挫时,它又折回自我成为自杀的一种诱因”。 他是在对生存本能定义的基础上,对死亡本能进行了界定,“生命的进化和发展只是偶然现象,须归因于外部原因;反之生命向寂灭状态回归,却是它的本质和目标所在,是生命内在的本能,即死亡本能”
(陆扬,53-4)。死亡本能在文学中表现为暴利、凶杀和自虐,同时也表现为悲观、沮丧和低落。病态社会里的病态个体在《1929》中得到了充分体现。这首长诗节奏缓慢,疾病与腐朽等典型意象不断出现,体现了沉思式的表达风格,和艾略特的《荒原》颇有相似的效果。诗的开始就暗示了一个在疾病和死亡的世界里的再生问题。尽管这是一个重生的季节,那个孤独的人却表现出极其绝望的姿态,个体处于死亡的边缘。奥登并没有进行戏剧化的场景描摹,而是采用意象,借助反衬的手法来强调诗意效果。随后,诗中述说了“一个曾经可恶的主人因癌症而死亡”,“一个朋友对自己失败的分析”,这些都表明生活的瘫痪状态,个体的无望的心境。此外,奥登借助鸭子的类比展现了孤独个体内心的分裂,无法得到真正的爱:“鸭子的冷漠,朋友的癔病,/没有憧憬,没有原谅,/爱我的生命,不同于爱鸟儿的生命,不同于爱孩童的生命。”(CLP,51-52)诗歌不断强调个体的生活孤独与寂寞,强调了对原初生活的留恋。恰恰是这种留恋凸现了现实生活中的无聊。对于他来说,生活就是“疾病的传染/或者恶意的醉态”。然而,在诗的结束时作者表现出乐观的态度,旧秩序的死亡为生命的重生提供了可能性,代表旧秩序的事物——冷酷无情的淫妇和高高在上的主人——被埋葬,“新郎”预示着新的、健康秩序的到来。这首诗将意象和思想有效地结合在一起,表达死亡和再生的观点。
死亡和毁灭再现于《考虑》一诗中。该诗具有明显的反思风格,诗中富有强烈的情感力量。奥登关注现代生活,讽刺那些现实逃避者,这些人身陷困境,不能应对死亡的挑战。突然裂开的云和未燃烧的烟头等意象象征着革命的火花,革命意味着毁灭,意味着中产阶级花园聚会中幸福与享乐的终结。这些意象讽刺辛辣,强劲有力。纳森认为,毁灭的内在力量,在中产阶级快乐寻求者身上体现的是一种死亡希望,而外在的力量则出现在“满是泥沙的港口,被抛下的工作/窒息的果园,寂静的蜂巢”(Srivastava,47)。诗的最后一部分,奥登运用严肃的幽默、哀婉的语气,描述毁灭的最后时刻。
奥登设定的场景孕育着社会分析和心理诊断。丰富的意象,流动性的语言,舒缓的节奏拨动我们的心弦。《请求》也表现出各种疾病,该诗具有呼唤的风格,诗以呼语开始,拉近了读者和作者之间的距离,接着奥登展示了一系列的病症以及各种心理问题:“先生,你宽恕一切,不与人为敌,/只不过意愿他倒转,请别吝惜:/给我们权利和光,以神效之方/治疗那难以忍受的神经发痒,/断瘾后的疲惫,说谎者的扁桃腺炎。”(查良铮译,168)奥登期盼着“神效之方”来重建社会,实现心理平衡,去制止不良之风,去纠正姿势。诗人希望这种态度是坚决的,同时,这种态度又是谦和的,去鼓舞人们勇敢地面对现实中的风险。由此可见,奥登对世俗的拯救满怀希望、信心十足,诗人在最后谈道:“扰乱那死者之屋吧;欣然观看/建筑的新风格,心灵的改变。”奥登希望用“新风格的建筑”和“改变的心灵”来取代“死者之屋”。诗采用了诊断式的冷静措辞,暗示出心理的倒错状态是社会分裂的主要原因,诗中呼唤的人物被赋予了神性,有着消除敌人的威严,有着原谅我们心理歪曲的谦和。奥登期待和莱克、劳伦斯和霍默·莱恩一样,在心理疾病治愈之后实现人类内心的变化,消除心理扭曲,实现心理平衡。
心理弱点和心理失败的主题在《诗集1930》中占据重要地位。《我们都犯错误》(We All Make Mistakes)描写了帝国主义者或资本家的可怜心态。他们对整个世界的不确定性进行掩盖,佯装事事都有把握,信心十足,认为自己享有充分的“自由”,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如何使自己在“两面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坠谷的尖削的山脊”上保持平衡。他们“白昼里从一个房子到另一个房子的旅行”,但这仅仅是一个毫无疑义的路线、一个逃避的行为,这个行为远离了“内在的平和”。显然,奥登描述一个富人生活的习惯和空虚。
三、结语
奥登的诗主要表明,金融家、中产阶级、绝望的爱人都陷进堕落的环境,心理都有着无法逃避的弱点。奥登的诗中多次出现 “潇洒病态的青年人”、“乡下教区的孤独的女人”和“堕落的男孩子”等堕落阶层中的典型。实际上,通过这些人物和他们悲惨的遭遇,奥登生动地表现了自己对衰败的社会以及社会里病态的个体的看法。奥登的创造性在于他借助于现代心理学来解释一个普遍的主题。他吸收了弗洛伊德、乔治·格鲁代克、霍默·莱恩和D.H.劳伦斯等许多现代心理学家的思想。事实上,纳森作了正确的评述,一个诗人不同于一个哲学家,他的意识形态不必要教条化。从这个角度上看,奥登既不是纯粹的马克思主义者,也不是弗洛伊德的信徒,更不是劳伦斯的追随者,他是一个正统派基督教徒,奥登在强调了无意识自由的必要性,这种自由如同弗洛伊德的“本我”,乔治·格鲁代克的“它”或劳伦斯的“无意识”的自由。奥登远离消极抑制,他的诗尽力去恢复社会以及社会中个体的健康状态,实现自我与本我之间的和谐。
[1]Srivastava,Narsingh.W.H.Auden,a Poet of Ideas[M].New Delhi:S.Chand,1978.
[2]Mendelson,Edward.Early Auden[M].London:Faber and Faber, 1981.
[3]英国现代诗选[M].查良铮,译.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
[4]陆扬.精神分析文论[M].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98.
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 《从分裂走向融合——W.H.奥登诗学思想研究》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1112KYZY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