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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论索绪尔的语言本体论*
——与李文新先生商榷

2014-12-04张延飞张绍杰

外语学刊 2014年1期
关键词:索绪尔规约教程

张延飞 张绍杰

(山东大学,济南 250100;东北师范大学,长春 130024)

再论索绪尔的语言本体论*
——与李文新先生商榷

张延飞 张绍杰

(山东大学,济南 250100;东北师范大学,长春 130024)

索绪尔的语言本体论思想一直受到当今语言学界关注。李文新认为,社会规约和系统整体相矛盾,索绪尔的语言本体论思想不明确。基于索绪尔亲笔手稿的研究,我们对这一观点提出质疑,认为索绪尔的本体论思想十分明确。研究表明:语言和言语同等重要,规约性是语言系统的属性之一;语言整体上作为规约系统为言语实践提供各种资源手段,即语言使用者利用这个资源系统去创造意义。因此,语言系统和规约并无矛盾。

索绪尔;语言本体论;系统;规约

1 引言

正值纪念索绪尔逝世100周年之际,国内语言学界又开始关注索绪尔语言学,尤其他的语言本体论。近期,《外语学刊》发表了李文新先生的《索绪尔的语言本体论刍议》,它从本体论的角度探讨了索绪尔的语言观,并认为“索绪尔的思想不明确,社会规约和系统整体是矛盾的”(李文新 2012)。那么,索绪尔定义的语言系统和社会规约是否互相矛盾,它们二者的关系究竟如何?通过研究索绪尔的亲笔手稿及他的其他学生的笔记,我们发现索绪尔的语言思想非常明确,语言系统和规约不相互矛盾。本文首先简述索绪尔语言观研究的三个来源,然后分别探讨索绪尔所定义的语言和规约是什么以及语言和规约存在着怎样的关系,并在此基础上对李文新的观点提出质疑和商榷。

2 解读索绪尔的3个来源

Bouquet指出,“索绪尔的语言哲学思想主要通过3种途径可以找到:(1)普通语言学教程,(2)学生的笔记,(3)索绪尔的手稿”(Bouquet 2002:xii)。第一种途径指Bally和Sechehaye根据索绪尔3次在日内瓦大学讲授普通语言学时学生所做的课堂笔记以及其它有关资料编辑整理出版的《普通语言学教程》(简称《教程》)。然而,“两位主编几乎没有上过索绪尔开设的普通语言学课”,因此编写《教程》的信息来源主要是聆听索绪尔课程的学生的笔记”(Percival 1977:392)。Sechehaye也承认,他并没有在索绪尔的指导下获得任何学位,Bally于1889年在柏林大学获得博士学位(Sechehaye 1927:220),而Sechehaye去Gottingen攻读博士学位并于1902年写出一篇关于法语未完成虚拟式的句法研究的博士论文。《教程》在多大程度上能真实反映索绪尔的原始思想,这是语言学界关心的问题。Engler明确指出,“《教程》没有包含索绪尔说过的一句话,它只是基于学生笔记对索绪尔讲授的3次语言学课程的消化和吸收”(Engler 2004:47)。Harris(2003)更言辞激烈地批评《教程》就是编造(fabrication)。事实上,在《教程》出版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索绪尔的语言学思想并未引起学界的广泛认同,原因是多方面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教程》本身的“忠实性”和内部的“一致性”遭致学界的质疑。例如,《教程》第317页有这么一句话,“语言学唯一的、真正的对象是就语言和为语言而研究的语言”,它成为当今语言学界批判索绪尔只注重语言形式,而忽视语言意义的证据。然而,根据《教程》评注本(Engler 1968)的解释,索绪尔本人并没有说过这句话,它是编者根据自己的理解编造出来的。由于《教程》存在很多无法弥补的问题,语言学界开始寻找其他的信息来源来研读索绪尔。

第二种途径所提到的学生笔记指Eisuke Komatsu先后编辑出版索绪尔3次讲授普通语言学课程的学生笔记:1993年出版的索绪尔第三次讲授的普通语言学教程(1910-1911)是Emile Constantin的笔记;1996年出版的索绪尔第一次讲授的普通语言学教程(1907)是Albert Riedlinger的笔记;1997年出版的索绪尔第二次讲授的普通语言学课程(1908-1909)是Albert Riedlinger和Charles Patois的笔记。在这3部学生笔记中,最具系统的Emile Constantin的笔记到上世纪50年代才由其后人献出,《教程》的编者当时并没有看到。任何课堂笔记都不会把老师的话全部记录下来,记录下来的却是最基本的和最重要的内容。与《教程》相比,这3部学生的笔记更能有利于读者把握索绪尔思想的精髓(张绍杰 王克非 1997)。例如,在3部笔记中,“语言学唯一的、真正的对象是就语言和为语言而研究的语言”这句话从来没有出现过,进一步证明了那句话不是索绪尔的思想。

第三种途径所提到的索绪尔手稿主要指两部已出版的巨著。第一部是1967-1968年和1974年Engler编辑的《普通语言学教程评注本》,它按照《教程》的框架,用新发现的索绪尔手稿及学生笔记试图还原索绪尔理论。这部评注本指出了《教程》编辑存在的问题,对准确把握索绪尔的思想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第二部是1958年索绪尔两个孩子哈伊蒙和雅克提供给日内瓦公共与大学图书馆的手稿和1996年在日内瓦大学附近索绪尔府邸的橘园找到的橘园手稿(Orangery Manuscripts),这两部手稿已由Bouquet和Engler整理成书于2002年出版,书名为《普通语言学读本》(ÉcritsdeLinguistiqueGénérale)(简称《读本》)。此读本的内容是索绪尔理论的精髓,具有重大的价值。“《读本》在很大程度上澄清了索绪尔的语言哲学思想到底是什么,它清楚的告诉我们:索绪尔定义的语言并没有脱离历史,历时研究和共时研究同等重要,没有轻重之分;同时,语言和社会关系密切,它不是脱离社会语境的纯粹代码”(张延飞 张绍杰 2009)。《读本》的出版让我们意识到研究索绪尔的亲笔手稿对于进一步理解他的思想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它不仅可以给我们提供一手的索绪尔研究资料,而且还能避免翻译带来的误读,这是前两个途径所无法比拟的。

上述3个途径告诉我们,虽然研究索绪尔的资源非常多,但是基于《教程》解读索绪尔的途径已经很难满足读者准确把握索绪尔语言学思想的需要。由于《教程》的翻译也是影响我们理解索绪尔语言学思想的一个重要因素(Joseph 2011),它的英译本和中译本更难让读者把握索绪尔的深邃思想。仅仅基于《教程》英译本和中译本的研读,李文新先生得出索绪尔语言学思想中“语言系统和社会规约存在矛盾”的观点,看来是在所难免的,但这里有必要对此提出商榷。

3 语言和言语的关系

李文新认为,索绪尔的语言是一个封闭的系统;“为了认清语言的本质,把握语言的本质特征,索绪尔抛开言说的主体,把目光直接锁定在语言本身,这使得语言和作为主体的人是剥离的,语言是作为独立自存的本体存在的”(李文新 2012)。我们认为,李先生的观点恰恰没有看到语言和言语的关系,或者说他曲解了语言和语言使用者之间的关系。此观点受到当今学界一个普遍共识的影响,即索绪尔重语言而轻言语,索绪尔定义的语言脱离语言使用。李文新认为,“在索绪尔理论中,语言大体上相当于言语这个术语所表述的内容” (李文新 2012),这完全是对索绪尔理论的错误理解。索绪尔从来没有把语言和言语分离,二者是相互依赖的(Joseph 2012)。事实上,“索绪尔本打算在1910-1911年度课程的第三部分讲授言语语言学,但是由于他的病重而被迫中断”(Bouquet 2004:209)。索绪尔的去世使他没有完成从语言语言学到言语语言学的哲学转向。另外,索绪尔先讲授语言语言学是出于课程教学的需要。第一,“语言和言语的研究都需要各自的独立理论,即语言语言学和言语语言学,但是二者不能同时进行研究”(Saussure 1968:56)。第二,“我们首先研究语言语言学是因为它能为别的研究提供最好的平台”(Saussure 1968:515),也就是说,言语语言学必须建立在完善的语言语言学研究基础之上。在橘园手稿中,parole的重要性是显而易见的。索绪尔区分现实话语(actual parole)和潜在话语(potential parole):“前者是语段(syntagma),指一个真实话语的音段所包含的成分的组合,或者指成分前后组合在一起的系统;而后者指在大脑中创造出的并且紧密相连的一组成分,或者是一个系统,在这个系统里面,每一成分在其它的潜在成分中都有它的抽象存在”(Saussure 2002:61)。令人遗憾的是,索绪尔并没有继续发展或者解释它们。

既然parole在索绪尔语言学中占有重要的位置,他同样也关注语言的使用。他指出,“一个词只有被语言使用者在实际使用中认可才能真正的存在”(Saussure 2002:83)。他在评论Bopp的时候也体现了语言为人类所用的观点,“语言系统体现于语言行为(acts of language),语言行为是语言系统唯一的源泉,它们是相互作用的”(Saussure 2002:129)。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索绪尔的思想正在脱离逻辑-语法派的观点,因为这派只强调语言语言学,但在索绪尔看来,“语言学不可能只涉及语言语言学”(Bouquet 2004:207)。

通过分析语言和言语的关系我们发现语言是以个体的具体使用为基础的,而个体的具体使用又受到语言系统的限制。语言和言语密不可分,这为我们探讨语言作为一个系统和个体语言使用的关系提供了可行性。那么,语言系统和个体语言使用是什么样的关系?我们通过阐释任意性和规约性的关系来详细说明。

4 语言作为任意符号系统和规约系统

语言和言语的关系告诉我们,索绪尔所定义的语言不是一个封闭的系统,而是一个开放的系统,它与作为主体的语言使用者密切相关。索绪尔界定的“语言系统”到底是什么呢?索绪尔基于共时和历时的区分提出语言系统这一概念。从共时的观点看,“语言是一个系统,构成这个系统的部分必须全部从共时关系统合的角度来考虑”(Saussure 1916:124);“在任何系统中人们必须考虑它的整体,<这就是,什么构成了系统>”(Saussure 1993:107)。这说明语言系统是一个整体。李文新先认为“系统的组成部分先于系统而存在”,后指出“系统整体先于组成部分而存在”(李文新 2012),这种相互矛盾的看法说明他没有很好地把握系统和组成它的部分之间的关系。在索绪尔看来,“语言既没有先于语言系统而存在的概念,也没有先于语言系统而存在的声音,只有产生于语言系统的概念差别和声音差别”(Saussure 1916:166)。因此,语言系统包含两种纯差别的秩序:声音要素和概念要素,即“能指”和“所指”;它们的结合产生符号。能指和所指的结合决定符号具有3个特征。第一,二者的结合完全是心理的,因此符号是一个心理实体。第二,二者的结合完全是任意的,因此任意性是符号的根本属性。第三,一个符号本身没有意义,它的意义体现为它与另一个符号的差别关系;语言系统依存于“差别”,它不是由符号或意义组成,而是由符号的差别和意义的差别组成的,这种差别纯粹是否定性的(Saussure 2002)。从他对符号的解释来看,语言归结为只包含两个成分——能指和所指,它们在语言系统中无限制地任意结合创造符号,也就是说,语言是通过这二者关系的内部组织任意地创造意义,所以语言是创造意义的资源系统(Thibault 1997,张绍杰 2004)。因此,语言使用者使用语言作为资源手段来任意地表达他的意图或者意向。“在索绪尔看来,语言符号任意性原则是语言具有交际功能的基础,这就是索绪尔在论述语言的性质时所称的基本原理。”(张绍杰 2004:101)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认为索绪尔定义的语言作为一个符号系统为语言使用者提供创造意义的资源,即语言使用者可以利用这个资源系统自由地表达自己的思想。索绪尔定义的语言是一个开放的资源系统,而不是一个与语言使用毫无关系的封闭系统。但是,索绪尔同时也强调这种自由的表达受到语言作为一个规约系统的限制,也就是语言使用者按照系统的规约自由地表达思想。那么,什么是规约呢?在索绪尔看来,“语言首先是一个规约系统,它整体上是一个言语团体所必须遵循的规约,这样它就为属于这个言语团体的个体使用系统创造意义提供了资源”(Godel 1957:10)。我们认为,索绪尔的语言系统规约观包括以下4点。

第一,Saussure(1916:100)认为,“假定这个新学科(符号学)接纳这些自然符号,它的主要对象仍将是确立在符号任意性基础上的整个系统;事实上,社会所使用的任何表达手段,原则上都是以集体行为,或同样可以说,以约定俗成为基础的”。因此,索绪尔强调包括语言符号系统在内的所有符号系统的共同点是以“约定俗成”为基础。遗憾的是,李文新却认为,“语言系统整体不具备约定俗成性”(李文新 2012)。这是他的误读还是他个人的认识我们无须多论。

第二,规约大体分两种:社会规约和语言规约,它们都是从语言系统这个角度提出的。李文新认为,“索绪尔把属于社会的部分叫做语言(系统整体),把属于个人的部分叫做言语(社会规范)”(李文新 2012),这种看法显然是对索绪尔语言学的误解。在索绪尔看来,言语是语言作为一个规约的系统在具体语言使用中的体现。另外,李文新还提出“基于言语实践产生的社会规范是历时的,而作为系统整体的语言是共时的”(李文新 2012)。众所周知,索绪尔提出“系统”这个概念的出发点是语言的共时性特征,语言而非言语是一个规约的系统。李文新的观点错误在于他混淆了索绪尔提出系统概念的出发点以及语言和言语的关系。在索绪尔看来,言语实践指的是语言使用者充分利用语言系统提供的规约资源去创造意义,而不是说规约是基于言语实践产生的。

第三,社会规约和语言规约的区别。对于索绪尔来说,“社会规约是一定言语团体的社会成员所达成的契约,它对语言的使用具有约束力;语言的社会规约性强调语言是一个社会事实”(Bouissac 2010:84-85)。李文新错误地认为“社会规范的特征和存在形式跟索绪尔界定的言语的特征和存在形式相吻合”(李文新 2012:7)。此外,李文新(2012)把社会规约和系统整体的关系看成现象和本质的关系。假如他的观点成立,这岂不与他的社会规约是言语的特征的观点相互矛盾?事实上,规约性是语言的属性之一。语言规约指作为符号系统的语言事实,它与社会规约不同的是它不是人决定的产物,语言使用者没有力量改变它。因此语言的规约性也体现了不以人的意志而存在的社会事实。

第四,Thibault(1997)认为,索绪尔的语言系统是双层的:首先,语言系统是言语团体的集体规约,而且言语团体的成员在集体规约许可的范围内使用这个系统去创造意义;其次,语言作为集体规约存在于属于一定言语团体的个体大脑中,语言是言语团体内部的所有成员通过言语实践印在他们的大脑中的集体规约的表征。这不仅进一步说明规约不可能基于言语实践产生,而且还阐述了规约和言语实践相互联系。语言使用者可以依据各自交际的需要合理地、充分地利用这个资源去创造意义。

上述4点清晰地告诉我们,索绪尔界定的语言作为一个规约系统与语言使用关系密切。我们将要从语言的任意性和规约性的关系来探索语言和语言使用的关系。首先,索绪尔指出,“在整个现象中存在着两种相互抵触力量之间的关系:一个是使选择得以自由的任意的规约,另一个是使选择成为固定的时间;因为符号是任意的,所以它除传统的规律外而不遵循其他什么规律,又因为符号是建立在传统基础上的,所以它是任意的”(Saussure 1916:108)。如果说这里的“传统”表示“规约”的含义,那么我们就有理由说,索绪尔的任意性和规约性在语言系统中构成一个对立统一体,表现在任意性是动态的,而规约性是静态的,这就从根本上排除了语言系统和规约存在矛盾的可能性。

其次,任意性指符号内部所指和能指之间的关系,它主要涉及语言的内部关系,因此任意性意味着语言系统有选择自由的问题。正因为语言具有任意性的特征,才使它在系统中自由地组织其内部的关系。然而,规约性指语言系统整体上的约束力,它涉及社会对语言提供的材料在交际中的使用,因此规约性意味着语言使用者的言语团体选择自由的问题。由于语言具有规约性的特征,才允许言语社团的每个成员按照它的规约进行使用。规约性表现为语言系统整体上的约束力,语言系统内部的组织关系是相对自由的,因此规约性是对任意性的限制。简言之,一方面语言系统允许个体用语言表达他的思想,另一方面语言系统对个体的自由选择施加限制。

最后,前文指出规约性表现为语言系统整体上的约束力,体现出语法规则的特征和社会使用规则的特征,因而存在规约性的语法层面和语用层面。从语言的内部来看,规约制约着语言系统内语词的语法或句法结构的组织,并且语言系统内部的结构组织逐渐被规约化为言语团体的全部成员所接受的社会代码。从语言的外部来看,语言规约系统与个体语言使用相互交织。虽然个体可以根据自己的意志去表达意义,但是它受到语言集体规约的限制。因此,规约是制约个体语言使用的社会规则。语言的规约不仅是语法的问题,也是语用的问题,我们必须从语言内部和语言外部两个视角阐释规约性,即语言系统内部的语法规约和语言系统外部的语用规约。一方面 语法规约保证语言系统内部的符号按照一定的规则有序地对信息进行语言编码,另一方面语用规约保证任何交际活动都是按照一定的社会规则实施言语行为。因此,规约具有双重性的特征。规约的双重性也说明社会规约和系统整体相矛盾的观点是站不住脚的。

总之,语言作为一个任意的符号系统和语言作为一个规约的符号系统相辅相成,它们代表两种制衡的力量:一个是任意的力量,即语言使用者以个人的自由意志去任意表达自己的思想;另一个是规约的力量,以社会强制的方式制约着任意表达的自由,或对语言的使用施加限制。正是这两种力量的相互作用使人类在交际中以某种规约的方式自由地建构意义成为可能。同时,这两种力量也说明了索绪尔所定义的语言作为一种规约系统为语言使用者表达思想提供各种资源手段,从这个意义上来看,语言就是人类创造意义的资源。

5 语言的时间性特征

李文新认为,“语言生命的观点是索绪尔本体论的核心思想”(李文新 2012),因为Saussure(1916)认为语言学唯一的真正的对象是一种已经构成的语言的正常的、有规律的生命。我们认为,李文新先生没有搞清楚什么是“语言的生命”以及索绪尔提出这一观点的动机。在《教程》中,索绪尔没有明确告诉我们什么是语言的生命,但是他在橘园手稿中明确指出,“语言的生命首先是指语言在时间隧道中的生存方式,也就是说,它在时间中被传播” (Saussure 2002:53)。语言随着时间的变化而移动是永恒不变的规律。索绪尔在《教程》的“符号的不变性和可变性”一章“不变性”一节中提出语言生命的观点目的在于告诉我们符号的不变性应归于时间的力量,是时间使能指对其所表示的概念的选择固定下来。符号的任意性作为内部的力量,同作为外部因素的其它社会力量的结合,通过时间的作用使语言成为言语社团使用的规约系统,因此“时间”使作为语言外部因素的社会规约与语言系统相辅相成,而不是使二者陷入恶性循环。

6 结束语

Holdcroft指出,“尽管索绪尔已经把他所要表达的意思解释清楚了,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还是不清楚索绪尔的”(Holdcroft 1991:52)。基于对索绪尔的语言本体论的解读,我们发现认为社会规约和系统整体相矛盾的观点背离了索绪尔的思想。我们研究发现:第一,解读索绪尔的3个来源告诉我们,仅依靠《教程》来解读索绪尔很难把握他的语言哲学思想;第二,语言和言语在索绪尔语言学中同等重要,认识语言的本质是认识言语活动的理论前提;第三,在索绪尔看来,语言作为一个任意的符号系统和语言作为一个规约的符号系统相互联系、相互制约,语言使用者一方面可以自由地表达思想,另一方面要受到规约性的限制;第四,语言作为一种规约系统为语言使用者表达思想提供各种资源手段,规约不仅是语法的问题,它更是语用的问题;第五,语言的时间性特征使社会规约与语言系统相辅相成。

虽然索绪尔逝世100周年了,但是他的深邃的语言哲学思想还需要我们进一步挖掘和思考。随着越来越多的索绪尔亲笔手稿的出版,我们更有可能准确把握他的哲学思想。因此,索绪尔研究依然是今后语言学界一个研究的热点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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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孙 颖】

MoreonSaussure’sOntologyofLanguage— A Discussion with Li Wenxin

Zhang Yan-fei Zhang Shao-jie

(Shandong University, Jinan 250100, China; 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 Changchun 130024, China)

Saussure’s thought on linguistic ontology attracts more and more attention in contemporary linguistics. Li Wenxin believes that Saussure’s ontology of language is ambiguous because social conventions and the language system are contradictory. Based upon Saussure’s manuscripts, this paper is intended to respond to the issues raised in Li’s article, and to argue that Saussure’s ontology of language is very clear. It points out that langue and parole, in Saussure’s view, is equally important, and conventionality is one of the attributes of language; language as a whole provides conventional resources for language users to make meanings in the acts of parole. Hence, conventions and the language system are not contradictory.

Saussure; linguistic ontology; system; convention

B089

A

1000-0100(2014)01-0009-5

*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科研究项目“汉语零话句的语用充实研究:默认意义视角”(12YJC740142)的阶段性成果。

2013-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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