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山县南贵、羊排、东引村镇景观空间研究

王 鑫 李 雄

（北京林业大学 园林学院，北京 100083）

引言

以往对苗族村镇聚落空间景观空间的研究多集中于对聚落建筑群体构成的讨论和思考，比较多的讨论苗族村镇聚落的形态而不讨论产生这种形态的基质和条件，以及强调对人工构筑物组合形式的抽象，而不讨论产生这种形式的深层次原因。忽略了一些对苗族村镇景观空间形成的深层次的原因。本文将研究视线集中到苗族村镇聚落与外部环境的关系上，通过对苗族村镇聚落外部环境的深入分析，探讨苗族村镇聚落与自然环境的和谐共荣之道，从而提取苗族聚落景观空间的文化意义和生态文明价值，为苗族村镇景观空间的研究提供一个新的视角。

一、区域尺度下的雷公山地区景观空间研究

（一）雷公山地区自然地理现状

雷公山地区处于贵州西南部的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位于雷山县境内，雷公山从北向南纵贯雷山县东部，雷公山主峰高度为2179m，地形高差的巨大变化使得当地气候具有季风山地湿润气候的特征，充沛的降水使这里成为多条河流的发源地，高海拔地区的降水汇集形成径流，对西向和东向的坡面进行冲刷形成了河谷，河谷中河流水量充沛，土壤大部分是山地黄棕壤，适合多种林木生长。地形高差的巨大变化也使得植被的生长在垂直方向出现明显变化，由低海拔地区的常绿阔叶林群落，到中海拔位置的常绿阔叶混交林群落，再到高海拔地区的灌丛和苔藓植物群落，动物、昆虫、鱼类等野生动物资源丰富。雷公山地区的自然环境为人类居住提供了条件，当地的苗族村镇聚落的景观空间受到了雷公山地区自然地理现状的影响。

（二）雷公山地区景观空间的生态分区：

雷公山地区景观空间与该地区的生态区域划分有紧密联系，根据雷公山地区生态环境的特征以及与之相对应的苗族村镇聚落发展状况，依据海拔高度的变化可以分为雷公山生态区和河谷生态区两个主要的区域。

1.雷公山生态区

雷公山南北向主山脉纵贯雷山县县域，海拔在1000m以上，形成了独立的天然林生态系统。随着海拔的抬升，在雷公山主山脉地区常年温度在12℃左右，气候相对湿润，水汽凝结形成云雾缭绕的环境特征，降水丰富，年降雨量在1500mm左右，林相以常绿阔叶混交林为主，茂密的森林，丰富的植物、动物种类使这里形成了良好的生态系统。森林含蓄了水源，保持水土，为下游地区聚落的形成提供了生态基础。

2.河谷生态区

由雷公山主山脉形成的河流冲刷形成的树状河谷区域，海拔在650-1000m。长期以来就是苗族村镇聚落集中发展的生态区域，在雷公山生态敏感带的庇护下，这里对自然环境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人工改造，以适应聚落形成的需要。这一地区形成了人工林与农田相互依存的生态系统。在不影响高海拔地区植被的前提下，对作物能够生长的区域进行了大面积的开垦，建设了灌溉设施。为保持农田生态系统的稳定，在农田附近的山坡地栽植人工林以保持山体稳定。

雷公山生态敏感带为河谷生态区提供了充足的物质和能量的来源，河谷生态区则保护着雷公山生态敏感带，形成了稳定的和安全的生态空间结构。在这种生态结构的基础上位于河谷生态区的雷公山苗族村镇聚落才能够生息繁衍，这些聚落大都位于与河流接近的山坡上。这里的主要植被类型为常绿阔叶林，土层厚度为60-80cm，土壤肥力好，平均相对湿度为85%，比较潮湿。以雷公山为主干，苗族村镇聚落延山脉的分支的河谷地带分布，聚居点集中在河流的上游，像一串串结在枝头的果实，汲取着雷公山山脉这棵主干给予的养分。河谷生态区景观空间根据所属的河流脉络分为两级空间体系。

（1）一级支流河谷景观空间

一级支流河谷景观空间主要指汇入下游比较大的河流的区域，位于海拔800m以下，这个区域地势较平坦，交通相对便利，聚落密集，聚落选址多在坡度为20°以下的缓坡地，朝向多为朝东和朝南。以雷公山为界雷山县西部由北向南典型的河谷地带有白水河（朗利河）谷、小丹江河谷、巴拉河河谷、望丰河河谷、乌旧河河谷、猴子河河谷；东部由北向南典型的河谷地带有密翁河河谷、两汪河河谷、永乐河河谷、怎冷河河谷。

（2）二级支流景观空间

二级支流河谷景观空间是一级支流河谷中河流的上游地带，海拔1100m以上，这个区域靠近雷公山山脉腹地，区域面积较小，聚落相对稀疏，聚落选址也为20°以下的缓坡地，朝向也多为朝东和朝南。这个区域的地理环境丰富多变，是多条河流的源头，如丹江镇的乌东村是巴拉河的上游源头。西江镇的脚尧村是乌尧河的上游。原始森林区域古树参天、山区巨大落差和丰富的地下水形成众多瀑布景观，如大塘乡交腊上寨的交腊瀑布，永乐镇乔洛村的瀑布。

雷公山的地质地貌特征形成的树状的河谷区域，决定了雷公山河谷景观空间的体系，对苗族村镇聚落的形成规模、分布形态有着巨大的影响。

二、村镇尺度下的西江镇南贵、羊排、东引三村的苗族村镇景观空间形态

（一）苗族村镇景观空间形态的演化过程

聚落空间景观研究中一个重要研究方面，就是探究人类聚居地与自然环境之间和谐共存的方式。在聚落中自然环境与人类的活动的边界是模糊的，人在自然中生产、生活，形成可持续发展的生存模式。利用自然赋予的宝贵的资源，将原有的自然空间转换为具有一定功能的生产、生活空间，经过漫长的演变与发展，这些空间的变化会体现出一定的民族特色，创造出独特的美感。

雷公山苗族村镇聚落分布的群体特征反映了生活在该地的人们千百年来对居住、生产、生活用地的合理选择。选址主要考虑了当地特殊的自然环境因素，在人工作用下形成了有民族特色的聚落分布模式。以西江镇南贵、羊排、东引三村的苗族村镇聚落为例，在苗族的先民没有来到这里之前，这里是雷公山西麓的一片亚热带原始森林。蜿蜒的白水河流过山脚的谷地，雷公山区茂密的森林植被，起伏的山脉，充沛的降水形成了独特的小气候环境。最早可能在秦汉时期，苗族人民的祖先迁徙到这里，依托良好的自然条件，在这个世外桃源繁衍生息下来。相关研究表明，自秦汉以来，西江镇南贵、羊排、东引三村的发展是一个逐渐的空间扩张过程，由最初以山脚作为主要的定居点，在水平方向沿河流扩张，在垂直方向沿山腰至山顶扩张。在聚落空间扩张的同时需要对周边的自然山体进行改造，将河谷地和山坡地转换为可以耕种的农田。在拓展生存空间的同时也保留一定面积的林地（护寨树）作为提供生态安全的缓冲地带。从聚落形成的方式来看，对土地的利用体现出了相当的理性和节制，层层叠叠的吊脚楼最大限度地利用了山坡地能够提供的构筑空间。形成了严密和集中的秩序，这种安排方式能够有利于生产活动的组织安排中信息的快速传递，有利于形成一种有效的防御机制，对优质资源（山麓阳面）的集约化使用使得族群生存的风险大大降低。

（二）苗族村镇景观空间解析

从景观结构的空间格局上解析，西江镇南贵、羊排、东引三村的苗族村镇聚落空间景观的组织方式是一个同心圆形的结构，以聚落空间为中心，外围是靠近聚落的生产用地，如梯田、水利设施、公共活动场地，最外部是作为生态屏障的原生林地。

苗族村镇聚落空间景观的产生过程是通过生产进行组织。为了实现基本自给自足的生活模式，在农业生产条件受到空间限制的前提下如何利用现有资源开展农业生产是一个最重要的问题。首先是对土地资源的利用。河滩地取水方便，地势平坦，适合耕作，利用率最高。另外是依山而建的梯田，梯田受到地势的限制，位置和规模都受到了精确的控制。对于深山中的聚落而言，人力无疑是最为宝贵的。出于人力与生产规模的平衡的考虑，梯田的面积大小受到单个劳动力参与稻作劳动以及能够承受的体力强度以及灌溉用水量影响。再次在聚落周围保留一定数量的林地，以保持山体稳定，防止滑坡，涵养水源。最后选择山坡阳面的区域在不影响耕作面积的情况下作为住宅基址，选用较为轻便的木材作为建筑主材，有利于采集和运输。杆栏式木结构建筑统一的修筑形式将整个聚落的风格统一起来。通过生产组织形成了聚落建筑景观、形成了河滩景观、梯田景观、山林地景观、聚落建筑景观相嵌的景观空间。最终形成具有秩序和韵律的组合方式，展现出苗族村镇聚落融入环境与自然和谐共存的景观特质。

1.河滩景观

苗族村镇聚落选择山阳坡和河水东岸聚居，寨前河流潺潺流过，来自上游山脉的河水为人们提供者清洁的水源，河流两岸在山脚下形成的河滩地是难得的平坦的土地，成为了农业生产用地和公共活动用地。沿河顺流而下，根据河水的指引便可到达外面的世界。在封闭的大山中，河流给予人们灵动自由的心灵感受。在如此紧凑的生存空间中，河滩景观给予人以精神释放的空间。

2.梯田景观

梯田的形状并不规则，而是随着山势，尽可能在山上的缓坡地形成大小不一的鱼鳞状分布的田地。出于对自然的尊重，人们在尽可能小地改变山体原有坡度的基础上，修筑层层叠叠的梯田，对自然山势并不过分破坏。梯田紧靠聚落四周，一方面是方便人们生产、另一方面有利于取水设施充分利用，梯田在某些特殊的时候还能够成为人们储水取水的场所。

3.山林景观

梯田外围的山林地是形成苗族村镇聚落生存环境格局的重要的缓冲带，与外部环境的的地貌、水体一同形成了良好的自然条件，庇护着苗族村镇聚落的生息繁衍。在远古时期，山林是苗族图腾崇拜的一部分。林地分为人工林和保护林，苗族人民在聚落中人工栽植单棵枫树作为护寨树、在靠近聚落的地方成片种植枫树形成风水林。聚落周围有大片保存完好的原生林地，对保护山体脆弱的土壤、涵养水源起着重要作用。山林形成的绿色基底，将聚落的人工环境烘托出来。

4.聚落建筑景观

沿山坡层叠、错落有致的苗族村镇聚落建筑形成了有韵律的构图。密集的居住群落、统一的杆栏式建筑与四周青翠的山体之间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对比。这种延山体等高线布置房屋的方式，能够形成强烈的空间秩序感，又能很好地利用阳坡的采光，与山体形态完美融合，形成与自然和谐交融的美丽画面。

三、苗族文化对村镇景观空间形态组织的影响

苗族文化的上古源头是居于长江、黄河中下游的以蚩尤为首领的九黎东夷部落，因为躲避战乱，经过长途迁徙在深山中找到生存空间。通过对西江镇南贵、羊排、东引三村的苗族村镇聚落及周围的空间组织形式上考察，能够提取出其含有的独具特色的文化基因。其建筑形式为栏杆式建筑，具有河姆渡时期的特点：作为首领的藏鼓头居住在聚落所在山体的制高点上，这反映出聚落的空间组织受到社会关系的影响；聚落依山而建，将原来二维的聚落平面投射到三维的山体上，并将苗族文化中的具有公共空间性质的场地点缀其中，如寨门、芦笙场、风雨桥。苗族人民面对陡峭的大山，利用人工挖掘土石方，沿等高线构筑梯田，在排水较好的山腰处，采用轻质的木料搭建居所，构筑人居环境，逐渐形成了今天聚落的面貌。西江镇苗族村镇聚落则地处在比较封闭的雷公山深处，通过自身文化与当地特殊的山地自然环境相互融合、再生，使得苗族文化在景观空间形式上得到较好的传承。

四、苗族村镇景观空间的生态文明价值

经过千百年的繁衍生息，围绕着雷公山山脉，苗族村镇聚落空间逐渐形成，与外部的生态空间也形成了稳定的依存关系，具有可持续性。

一方面，苗族村镇聚落的景观空间是对当地自然地生态空间不断改造、适应、演化后产物，居于核心地位的聚落空间是依托外围的生产空间而存在的，生产规模的大小直接决定了聚落空间的规模和形态。紧凑布置的聚落空间正是为了生产空间而做出的妥协，而生产空间的稳定又依托于对于原生生态空间的保护，作为基底的原生生态空间是支撑一切人类活动的基础。在这个相对封闭的环境的中，如果破坏了原生生态环境，在没有外部环境的能量和物质输入下，人类无法在该地区生存繁衍。所以该地区苗族村镇聚落外围空间的稳定结构是经过千百年各类型空间消长、演变最终由简单上升到复杂的稳定平衡结构。为了满足生存的需求，一切景观要素在形式上都与生存有着紧密的联系。

另一方面，苗族村镇聚落的景观空间是具有一定文化基因的再创造，从上古九黎东夷部落继承的文化传统和生存技能成为引导景观空间发展的内在动力。雷公山苗族村镇景观空间体现出中华远古文明农耕文化的特点。当地苗族人民利用继承的生存技能在朴素自然观的指引下对该地区原有的原生环境进行人工改造并加以适应，通过对空间的重新组织创造出可持续的生产和生活条件。这种空间组织形式是九黎东夷文明的宝贵遗存，在全球化的今天，这种古老的空间组织形式反映出的人类与生存空间相依存的朴素的自然观念，能够唤醒人们心中对诗意栖居的生活方式的向往。

在生存驱动和文化引导的双重作用下，雷公山苗族村镇景观空间从当地原生的自然环境中生长出来，通过长期的沉淀和筛选，各景观空间要素之间通过复杂的相互作用，具有与自然和谐共处、可持续的特点，是顺应和遵循自然规律的结果。在建设美丽中国，倡导生态文明建设的今天，如何在现有环境下实现贵州村镇景观空间与自然融合并实现可持续发展，保留贵州独有的民族文化特色具有借鉴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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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宇振荣，郑渝，张晓彤.乡村生态景观建设：理论和方法[M].北京：中国林业出版社，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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