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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言演变视角下日耳曼民族的语言态度研究——以盎格鲁撒克逊人为例

2014-12-03

贵州民族研究 2014年8期
关键词:盎格鲁拉丁语诺斯

张 威

(长春师范大学,吉林·长春 130032)

一、引言

日耳曼民族是世界上分布最广的民族。从历史上看,日耳曼民族的分支盎格鲁撒克逊人的语言——英语又是比较典型的经过复杂演变过程而最终形成的语言,这非常有利于我们从语言演变的视角研究语言态度。

在开始研究之前,有必要给语言态度下个定义。我们不妨首先来回顾一下前人有关语言态度的研究成果。费雪曼和阿根伊斯讨论了传统上对立的两种对语言态度的定义:第一种是从精神性的角度定义的,认为语言态度是“精神上的愿望”;另一种从行为学的角度定义,认为语言态度是“明显的行为或反应”[1]。爱德华认为语言态度是“对一种语言的赞同或不赞同的意向”,这种“意向”包含了对某种行动的感觉、思想和倾向的集合。[2]显然,这个定义涵盖了前面所说的精神和行为这两方面的定义。许多语言学家和社会心理学家普遍认同的一个观点是,语言态度是比较稳定、不容易改变的。他们认为,一旦一个人形成某种语言态度,它就自然而然地扎根于此人的个性当中,对他整个语言表达方式产生影响。[3]游汝杰,邹嘉彦认为语言态度是“人们对某种语言的价值和行为倾向”,他们认为决定语言态度的因素有三个方面:第一,社会地位;第二,使用此语言的必要性;第三,语言感情倾向。[4]综合前人的研究发现,语言态度实际上可以归结为对是否使用某种语言的意愿和倾向,而影响这种意愿或倾向的因素是复杂的。

目前国内对语言态度的研究,有从社会心理学角度分析的,也有从语言学习和使用的角度调查研究的。本文别开生面地以语言演变的历史为背景,从已经发生的史实中寻找语言态度的身影。

盎格鲁撒克逊人的语言演变开始于5世纪,依次经过古英语、中古英语时期,最终演变为现代英语,在演变进程中分别受到了拉丁语、希腊语、古诺斯语、法语、荷兰语、葡萄牙语、西班牙语和其他许多非欧洲国家语言的不同程度的影响,以至于现代英语已经成为一种完全孤立的语言,与同属于日耳曼语系的其他语言大相径庭。下面我们按照语言演变的顺序依次分析盎格鲁撒克逊人的语言态度。

二、盎格鲁撒克逊人在语言演变过程中的语言态度

(一)盎格鲁撒克逊人对凯尔特语的态度

5世纪,盎格鲁撒克逊人占领了不列颠,将原住民凯尔特人驱逐到了偏远地区。我们发现,凯尔特语并没有对古英语产生很大影响,并且这些极其有限的影响一方面只发生在地位较低的词汇上,另一方面主要集中于不列颠岛的地名,比如“Thames”,“Wight”等。[5]我们知道,这主要是由于盎格鲁撒克逊人此时的身份是统治者,是上层阶级,他们往往不屑于从底层的被压迫者那里学习。在后面的研究中我们将会发现,这符合历史的一般规律。

(二)盎格鲁撒克逊人对拉丁语的态度

盎格鲁撒克逊人占领不列颠后,在罗马传教士的影响下接受了基督教。因为拉丁语是基督教教堂用语,因而在此时期一些跟教会有关的拉丁语词汇进入古英语,这些词包括apostle(传教士),deacon(执事),demon(邪念),pope(教皇),school(学校)等。然而,当时的古英语只由少数富人掌握,仍然很不完善,并未用于写作,所有书籍都是用拉丁文写成的。由于罗马传教士的影响,到阿尔弗雷德大帝统治时期,英格兰已经成为欧洲的学术中心,人们从各地来到英格兰学习。但是要阅读书籍得首先学习拉丁语,非常不方便。阿尔弗雷德大帝于是命人将许多书籍翻译成古英语,古英语真正用于写作并广泛流传开始于此。历史告诉我们,语言往往产生并首先流行于上层社会,此时所谓的语言态度也仅指上层社会的语言态度。盎格鲁撒克逊人比较乐于接受教会中使用的外族语言,这表明一种神圣性和必要性。基于同样的原因,盎格鲁撒克逊人对之后诺曼底法语在教会中的使用也表达了积极的态度。

(三)盎格鲁撒克逊人对古诺斯语的态度

9世纪前后,斯堪的纳维亚的维京海盗侵入不列颠东北地区,并在此定居,与盎格鲁撒克逊人通婚,这使得斯堪的纳维亚的古诺斯语成了不列颠北部的日常用语。后来,斯堪的纳维亚人成了盎格鲁撒克逊英格兰的统治者,大量古诺斯语词汇涌入古英语,对英语演变造成了较大影响。例如,古英语中第三人称复数代词都以/h/音开头,而现代英语却都以/音开头(they,them,their),这是因为古英语中第三人称复数代词已全部被古诺斯语中的相应词替换。有时,新借入的古诺斯语词汇并没有完全取代原来古英语的相应词汇,而是与之并存,如古诺斯语skirt与古英语shirt是同义的,但这两个词却都保留了下来。但是,跟凯尔特语和拉丁语对古英语的影响不同,由于古诺斯语跟古英语同属日耳曼语系,发音和词汇都比较相近,因此这一时期盎格鲁撒克逊人对古诺斯语的使用主要表现在日常词汇的混用,即将古诺斯语中的词汇借来与古英语本有的同义词相互混用,而不像之前对凯尔特语和拉丁语时那样,仅限用对方的词汇来补充自己本来没有的词汇(如吸收凯尔特语里不列颠岛上的地名和拉丁语里的基督教会词汇)。古诺斯语是作为统治阶级的语言被吸收进古英语的,我们看到,盎格鲁撒克逊人对古诺斯语是欣然接受的,不过这种接受仅限于一些日常用语,而并没有像我们接下来将看到的对诺曼底法语那样全方位地吸收。这一方面可能是由于盎格鲁撒克逊人并不认为海盗出身的斯堪的纳维亚人有比他们更先进的文化,因而不屑于吸收除了必需的日常用语之外的其他词汇;另一方面可能是因为古诺斯语与古英语同属日耳曼语系,相似度高,而且斯堪的纳维亚人与盎格鲁撒克逊人通婚,他们生活在双语环境中,日常生活中双语互用,而不需要专门从古诺斯语借入词汇。

(四)盎格鲁撒克逊人对诺曼底法语的态度

诺曼底公爵威廉姆统治英格兰时期,诺曼底法语对英语产生了空前影响。在这一时期,英格兰贵族统统使用法语,法语也成为英格兰政府的官方语言,在法庭、议会、学校等场所广泛使用。由于基督教会的高层职位都由威廉姆的亲信担任,法语在教堂里也获得了十分重要的地位。诺曼底的艺术家、僧人、牧师、军人、商人和工人等各行各业的一大批人都跟随威廉姆公爵来到英格兰定居,法语已然成为整个经济社会的通用语。另外,由于威廉姆同时是法国诺曼底公爵,其统治领域横跨英吉利海峡,这使得英法之间的贸易往来变得尤为密切,讲法语的人俨然成了国际公民,而讲英语者的活动范围则只能局限于英格兰的土地。文学是法语的专利,因而在这一时期并没有很多法语文学词汇进入英语。不过,与斯堪的纳维亚统治时期不同,诺曼底法国拥有先进的文化,这使得英格兰上层社会积极向统治阶级靠拢,并以讲法语为荣。

英法关系破裂以后,英语取代法语作为议会和法庭的工作语言。突然之间,英格兰的统治者们从法国人变成了英格兰人,因此也不得不开始习惯于说英语。在碰到不会用英语表达的概念时,他们仍然使用法语表达。同时,希望跻身上层社会的英格兰人也模仿他们使用法语。在这一时期,有约1万个法语词汇进入英语,其中四分之三的词汇直到今天仍在使用。这些外来词汇有来自政府部门的,如parliament(国会),minister(部长),territory(领土),council(委员会),power(权力)等;有来自金融行业的,如treasure(财富);有关于头衔的,如duke(公爵),prince(王子),baron(男爵),noble(贵族)等;有来自军队的,如peace(和平),battle(战役),lieutenant(中尉)等;有来自法律的,如judge(法官),jury(陪审团),court(法庭),accuse(指控)等;有来自艺术的,如tragedy(悲剧),comedy(喜剧),ballad(民歌),artist(艺术家)等;有来自医学的,如surgeon(外科医生);有关于烹饪的,如dinner(宴会),supper(晚餐),sauce(调味汁)等;有来自教堂的,如religion(宗教)。实际上,所有这些行业的名字本身也统统来自法语,包括government(政府),finance(金融),military(军队),law(法律),art(艺术),cuisine(烹饪)等。

在这时的英格兰,对英语和法语的使用体现了社会地位的高低。比如beef(牛肉),mutton(羊肉),pork(猪肉),venison(鹿肉)等表示肉食品的词均来自法语,而cow(牛),sheep(羊),pig(猪),deer(鹿)等表示动物的名词却都是英语。这是因为吃肉的往往是讲法语的上层社会的人,而蓄养牲畜的却主要是下层社会的说英语的人。一种动物和它的肉居然用不同的词来表达,这种情况在其他语言里是非常少见的。英格兰虽然摆脱了法国的统治,却仍保留了法国带来的先进文化,语言作为文化的载体,也自然而然地留传了下来。在英格兰,讲法语一直是上流社会的象征。盎格鲁撒克逊人为了迎合统治阶级,也积极学习使用法语,这是此时期法语词汇大量进入英语并得以留传至今的根本原因。盎格鲁撒克逊人的语言态度是积极向统治阶级的语言靠拢的。

(五)盎格鲁撒克逊人对拉丁语和希腊语的态度

拉丁语是宗教和学术的首选语言。尽管诺曼底法语对英语的影响非常大,以至于将英语的词汇量从35000扩充到了45000,但与接下来拉丁语对英语的影响相比又显得相形见绌。

在文艺复兴时期,拉丁语是欧洲的标准教学语言,文学和修辞学方面的学者们都精通拉丁语。任何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都能熟练使用希腊语和拉丁语,并且常常选择用拉丁语来书写。比如,牛顿的《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就全部用拉丁文写成的;约翰·弥尔顿、约翰·邓恩这些称得上是英语散文和诗歌大师的作家们也使用拉丁文书写。而英语则备受诟病,被认为是粗鄙的、野蛮的,无法充分表达高雅的思想。究其原因,主要在于英语词汇里缺乏语法、逻辑、修辞、算法、天文和地理等基础学科的专业术语,而这些又是文艺复兴时期文化人之间闲谈的基本话题。另外,用英语写成的文献中也没有值得称赞的著作,因而无法充分证明英语也可以是一种“称职”的学术语言。由于文艺复兴时期的主要特点是人们对古希腊罗马时期的著作重新燃起兴趣,而这些著作又都是用拉丁语或希腊语写成的,因而拉丁语和希腊语自然而然为人们所热衷。盎格鲁撒克逊人在当时的大环境下不免对并不成熟的本族语言——英语产生不满甚至厌恶之情。

(六)盎格鲁撒克逊人对巴黎法语的态度

文艺复兴时期,法语依然是很有地位的语言,是贵族阶级之间以及情人之间的首选语言。不过这时的法语已经不同于威廉姆公爵时期的诺曼底法语,这时的法语叫做“巴黎法语”。英格兰贵族孩子从小就开始上“有礼貌的”法语课,但此时已经是作为外语来学习了。法语在法庭中仍保留了一段时间,因为律师们并不希望他们的工作语言太容易被听懂,以保证他们工作的“垄断”地位。在受过教育的英格兰人眼中,法语是“爱的语言”。

(七)盎格鲁撒克逊人对其他欧洲语言的吸收

除了拉丁语、希腊语、古英语和法语,这一时期英语跟欧洲一些航海国家的语言也有比较广泛的交流。实际上,早在中古英语时期,由于商品的进口,英语已经吸收了一些遥远国家的语言,比如cinnamon(肉桂)来自希伯来语,musk(麝香)来自波斯语,lemon(柠檬)来自阿拉伯语,silk(丝绸)来自汉语,pepper(辣椒),sugar(糖),indigo(靛蓝色),ginger(姜),sandal(檀香木)来自印地语,damask(锦缎)则是以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命名的。日益频繁的贸易往来导致其他欧洲语言进入英语,特别是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另外,由于西班牙和葡萄牙的船队往来于世界各地,他们在带来全球各国的商品的同时,也通过西班牙语和葡萄牙语引入了许多非欧洲国家的语言,来自这些语言的词汇首先进入西班牙语或葡萄牙语,再进入英语,比如yam(甘薯),cocoa(可可),canoe(独木舟),hammock(吊床),hurricane(飓风)等。

(八)盎格鲁撒克逊人对殖民地语言的态度

随着英国的持续扩张,盎格鲁撒克逊人已经在美洲、印度、澳大利亚、加拿大、新西兰和非洲建立了殖民地,英语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界语言。除了在不列颠岛上流行的几种口音保持了相对稳定外,各殖民地的英语都与当地语言有所交流,适应了当地语言读音和词汇的特点而发生演变。在印度的英语吸收了一些印地语:curry(咖喱),bungalow(平方),dungaree(粗棉布)等。在美洲的英语受当地土著语言影响,从中吸收了一些地名和动植物名,如hickory(山胡桃),Ohio(俄亥俄),Massachusetts(马塞诸塞),Mississippi(密西西比),Connecticut(康涅狄格)等。但是,无论是在印度还是美洲,英语都几乎没有因受当地文化影响而吸收新词汇,这跟之前对拉丁语、希腊语和法语的吸收形成鲜明对比。我们知道,入侵者的文化占据优势,因而就像罗马人和盎格鲁撒克逊人对凯尔特人统治时期一样,此时英国人在殖民地上仍说着自己的母语,并不屑于向被统治者学习除了必需的地名和人名之外的词汇。

三、结语

通过对盎格鲁撒克逊人语言演变过程的详细解读,我们发现其语言态度具有极其复杂的特性。盎格鲁撒克逊人的语言态度受到文明程度、社会地位、使用人口多寡、经济发展程度等多种因素的影响。在语言演变过程中,盎格鲁撒克逊人无不表现出对先进文明、上层社会、使用人口占多数、经济发展迅速的民族的语言积极接受的态度,以及对落后、低层、少数、经济发展缓慢的民族的语言的排斥态度。语言态度对一个民族的语言使用和演变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只有当一个民族的人对某种语言有积极的态度时,该语言才可能被此民族采用,并对此民族的语言产生影响。

[1]Agheyisi R,Fishman J A.Language attitude studies:A brief survey of methodological approaches[J].Anthropological linguistics,1970:139.

[2]Edwards J R.Language attitudes and their implications among English speakers[J].Attitudes toward language variation,1982:20-33.

[3]Berry J W,Kim U,Power S,et al.Acculturation attitudes in plural societies[J].Applied psychology,1989,38(2):185-206.

[4]游汝杰,邹嘉彦.社会语言学教程[Z].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83).

[5]Tristram,H.L.C.(ed.).1997.The Celtic Englishes(Anglistische Forschungen 247).Heidelberg:Win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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