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枷锁的飘零者
2014-12-01雷哲超何云芳
雷哲超+何云芳
摘 要:本文主要对施蛰存和茨威格小说中的女性人物形象做了平行研究,从波伏娃的女性主义等角度入手,对比分析了女性在社会秩序和伦理道德的压抑下,内心产生的漂泊与孤独感在文学表达中的相同性和相异性,通过探究中西不同文化背景下作家如何来塑造女性人物形象,为后代作家提供借鉴和创新的途径。
关键词:波伏娃 施蛰存 茨威格 女性主义
茨威格与施蛰存都是心理小说的大师,女性人物的心理表现在他们的笔下有着共同之处,都以精神分析方法细致入微的剖析女性的内心世界,通过对两人心理小说女性人物心理进行平行研究,并结合波伏娃的女性主义理论,能更好地促进我们了解中西不同文化背景下女性人物心理塑造上的差异,探究造成心理差异背后的深层原因。从他们的小说中,我们可以读出关怀和感动。
一、“维也纳女性”和“苦闷的传统女性”所背负的精神枷锁
(一)“维也纳女性”的救赎
《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里昂的婚礼》等篇章中的女主人公,无一不在茨威格温存的笔端下,以其丰富而复杂的内心活动,细腻而彻骨的精神感受,使读者心灵震颤。
在《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中,文中的女主人公虽然选择了妓女这个职业,她的心底仍旧是深深爱着R的,看起来她的生活是无休止的沉沦,但是她行为的出发点是为了呵护自己和R的爱情结晶,她的沉沦,恰恰是为了救赎,希望自己所受的苦,孩子不用再受。
女性在这里扮演了一个悲剧性的角色,男性的需求造成了一系列悲剧的产生,包括R的需求、儿子的需求和嫖客的需求。波伏娃认为男性的需求刺激着妓女的出现,在这里,男性用自己生理上的需求来回应女性诚挚而又热烈的爱情——精神上的需求,两者的不对等注定了女性悲剧的结局。自古以来,作者写妓女很多都是正面的形象,极具艺术感染力,她们大多重情重义,虽然肉体沉沦,但作家往往描写她们的灵魂对这个黑暗社会的救赎。
(二)“苦闷的传统女性”的性压抑
施蛰存曾在《我的创作生活之经历》中声明:“我知道我的小说不过是应用了一些 Freudism 的心理分析而已。”所以他将女性被压抑的性意识与性欲望通过心理剖析的手法表现出来了。
波伏娃对弗洛伊德的性本能做出了研究和评价,认为:“精神分析学以权威取代价值,以动力取代选择,为道德提供了一种认为的替代物,这就是所谓的‘正常”。
在《周夫人》中,周夫人是一个守寡的年轻妇女,她对死去的丈夫异常思念,性欲望一直被压抑得不到释放。这恰好为周夫人的“不正常”的行为作出了解释,即渴望得到性的满足。周夫人用两臂将“我”搂在怀里,她“粉霞般的脸”贴着“我”等行为反映了周夫人的潜意识。“我”长相并不像周先生,可是在周夫人眼里,“我”则酷似死去的周先生。这种“不正常”来源于周夫人受到过的创伤,即失去丈夫后的孤独与寂寞。
(三)共同背负的精神枷锁
施蛰存和茨威格在塑造女性形象时虽然无法摆脱时代的局限性,作品中的女性角色显得缺乏革命精神,但是他们塑造的这些女性形象并不是为了社会批判,而是去挖掘她们的内心世界,了解这些被压抑着的柔软心灵。他们并不是出于男尊女卑的思想去贬低女性,对于女性的基本态度是理解和同情的,而对于男性角色往往显示出一种隐含的自嘲,比如施蛰存的《将军的头》,将军死了之后还不忘垂涎少女的美色。因此,他们通过心理表现塑造了一个个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女性形象。
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施蛰存、茨威格和波伏娃的思想有着相同之处,方式却有所不同,都是表达对女性的关怀和理解,波伏娃采取了激进和自我辩护的方式,而施蛰存和茨威格却用一种温柔、细腻的笔调,展现出对女性温柔的关怀,可谓是殊途同归。
二、“飘零者”和“善女人”的内心孤岛
(一)被社会边缘化的“飘零者”
茨威格笔下的女性“飘零者”在选择自己内心深处的追求前,实际上已经被社会抛弃了。这种抛弃,一方面指她们可能处于凄苦无助的生活境遇当中,另一方面主要是她们的精神、心理严重地与社会的关注相脱离。激情使飘零女性以仰慕的姿势面对心爱的人,对理想的异性无欲无求地付出,把爱当作生命的终极价值,这种情感不是彼此关爱,只是女性单方面的付出和牺牲,飘零女性得不到平等情感的回馈。《一个女人一生中的二十四小时》中的C太太对年轻赌徒心甘情愿地付出,她的疯狂念头表明她抛开了身外的一切。
波伏娃认为女性习惯在爱情中将自我自觉地“客体化”,飘零女性也是那样,在现实中死心塌地地爱着那个圈定的对象,心甘情愿为之默默奉献,完全不求回报。但是男性的情况并非如此,男性没有对等地把女性看成自己生命的全部。男性不能回报她们,但默默付出的事件本身隐藏着一种回报,那就是情感世界的生命体验,飘零女性对自己的这种生命状态的满足感便是最好回报。
(二)“善女人”无根的漂泊
弗洛姆在《爱的艺术》中提出“人是生命,一种意识到自我存在的生命……所有这一切都使他的特殊和孤寂的存在成为无法忍受的监禁。”从社会学的角度看,那就是在人与自我、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的错综复杂的矛盾、纠葛、冲突中所产生的寂寞、苦闷、抑郁、忧虑等等情绪,以及难以描述的微妙而又波动的心理状态。
就像《雾》中的素贞,她从乡村的传统文化环境中走出,想去上海找寻属于自己的爱情,但思想上的旧观念却令其裹足不前,城乡文化与爱情观的迥异使得素贞感到孤独无依。波伏娃认为从神话开始,女性从来就不是独立的,从人类最初时起,男性在生物学上的优势,就使得他们能够肯定自己作为唯一的主权主体的地位,传统的中国社会也是如此。
因为女性的附属地位,导致《雾》中的素贞在观念中告诉自己必须要找一个有着显赫地位的男士结婚,而无法和心仪的“戏子”结婚,但是,假设她嫁入豪门,她就真的幸福了吗?波伏娃认为,女性独立的第一步便是经济的独立,素贞如果没法使自己的经济独立起来,那么她永远无法追求到自己想要的爱情和尊重,只能在现实中浮沉,做无根的漂泊。
(三)中西方女性内心的孤岛
茨威格与施蛰存笔下的女性都有一种“漂泊感”,有些女性虽然已经成家,但了无生趣的生活和丈夫无法满足自己内心深处的精神需求,致使她们将这些需求通过与外界其它事物的连结得到满足,比如《狮子座流星雨》中卓佩珊夫人等,她们虽然渴望依靠与安定,但是现实生活的艰难与残酷使她们明白漂泊是她们的必然选择,无所依靠的精神世界只能在流浪中寻找自己的精神家园。
茨威格经历了战争的洗礼,旧文明被新文明所取代的时代变迁使女性普遍缺乏安全感,在社会秩序中处于拥有“附属”文化心理的女性,在动荡社会中精神的无所依托使她们具备了漂泊的文化心理。施蛰存笔下的女性在新思潮和传统文化之间作着斗争和抉择,一方面渴望独立,但又被传统观念所束缚和压迫,只能做着“文化”的漂泊与流浪。
女性人物的塑造在作家的笔下各有千秋,虽然由于中西方有着相异的“深层文化心理结构”,处于不同文化氛围中的茨威格和施蛰存在各自的创作中有着不同的表现,但两者都能深入地剖析女性的内心世界。女性的挣扎与坚忍,女性的决绝与慈悲在他们的笔下又是同样的动人与熠熠生辉。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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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施蛰存.施蛰存精选集[M].北京燕山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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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陈惇,刘象愚.比较文学概论[M].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
(雷哲超,何云芳 浙江杭州 浙江工业大学人文学院 310023)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