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通儒书信选(七)
2014-11-10赵通儒
致省公安厅副厅长邓国忠信
1955年10月19日
国忠同志:
读到《陕西日报》您的大作“肃清反革命”,这是您就职以来,当众宣誓的篇杰作,我也认为很好。也由于您有了这样的誓言,为私为公,我也愿意检举几个人,请加查究。还望守密,因为我自知人家的爪手耳目比我多,我个人是和人家无论人力、物力、财力悬殊的不能比。
一、谢之方,陕西兴平人。“晋绥陕边区总司令部新闻处长,华北剿共副总司令部政训处长”。反共反人民的顽固分子。在我的眼中看来,他比镇反中已镇压的徐玉柱还可恶。我到榆时,徐之辈面谈数语即去,论其职责,也难怪其然。而谢之方则在《陕北日报》公开发表威迫的反共文字,长达万言。如果,徐玉柱是那样结局,谢之方,就孰可忍,孰不可忍。此人现在不明,但,易查出。在我出榆之前,他还坚持拘留数日。
二、罗开澍,藉贯等不详。谢之主要科长,也在《陕北日报》一再发表数千言威胁引诱反共反人民劝降迫降文章。1949年10月我在北京,曾见他骑自行车在崇文门大街,在人群中横行直闯。由于我步行于人群中很拥挤在大街上,而且身体当时还不如现在。又因党政正在宽大政策,西南尚未解放,用人之时,我也未加追究。这两人名字,由于报上文章等,及临回来时仍被拘留在他们的政训处数日,敌人也将屋内人员名单未去掉,所以记了回来。找出也不太难。
三、和上述二人协同作恶的,还有二十余员伪政工队员。女的也有几名,男的大约占四分之三或五分之四。初中毕业学生最多。其中陕北人多。
四、尚志强,不知何许人。陕北三青团书记长,1946年农历年前后,在邓宝珊处由邓出面说出他的姓名与职务,我未理睬,他觉没趣而去。
五、杨景荣,镇川人。为敌伪自卫队小队长。在我军解放镇川、围攻榆林时,逃榆,看守我约数月。初我恐其为与我方有关系的青年,后来他看守期内,我的囚粮比前更坏。又拿砖头将囚室窗子垒住,使不透阳光和空气。出言凶恶反动,比敌人的特务营士兵还凶狠。
六、打我以皮带,以不知名的器物。敌人烧烂我的面目的凶手。
张晓峰,甘肃人,警卫某营副营长,原为邓宝珊的特务营副营长。1953年、54年驻在南四府街。估计此人可能还在警卫团任原职,或升任也不一定。
您们要使用的好,上述这批匪徒,不难落网。稍一泄露,人家可能对我更加要进行其他陷害或暗害。
七、连22军的特务营,少说,看押过我的也有百数十人。这账怎算?
八、我的病,从纯技术观点看,是于神经说的神经病;从政治观点看,属于“暗害”无疑。九年来证明确是如此。一定属于暗藏分子仍在进行暗害。在镇反严厉时,轻一点,似乎暗害的暗藏分子乱了或断了关系。镇反稍不严厉时,却又厉害了,似乎人家又接续联接起来了。
九、听说榆林有陕北各县的国民党县书记长,三青团的书记长,最少也一县一人。六年来未见这些职务的人如何处理了。有些虽在解放战争中被我解放军打死,但死后,敌人又寻下新的继任者了。
十、我个人永难忘怀,甚至将来也难甘瞑目的一些历史血债:
1、白明善案的报案凶犯,(清涧城内的劣绅);
2、周自封、惠金瑞、霍建国(德?)等惨案的凶犯;
3、崔玉瑚血案的凶手;
4、1928年农历八月十五日,调绥德驻军到米脂抓人的米脂城内的主谋劣绅;
5、1933年米脂镇川破坏陕北党与团特委、打死米脂毕维周、神木王兆卿和米脂高庆云等血案的凶手;
这信由您负责,给检署和法院负责同志看、抄去。千万请也注意我的安全。
顺利!胜利!
赵通儒
1955年10月19日
附:关于一些潜伏分子:
一、国民党省党部的书记长、主任委员、委员。
陕西国民党省级委员,1926年才公开。第一届自1926年至1927年西安政变之前的,其中有一部分为中共党员,一部分为左派、中派,右派分子只是个别的。1927年秋至1929年的,多为冯玉祥部下倾近石敬亭、宋哲元的人,其中就有了坚决反共的反动人物。1930年至1933年杨虎城时代,其中反共反革命分子还只最多半数。1933年自邵力子来陕后,蒋介石分子就逐渐多起来。“双一二”至1939年初,最凶恶的反共反人民分子,逃匿他往一大部分。蒋鼎文、胡宗南统治逐渐加强后,最大多数为凶恶的反共反人民反革命分子。尤以解放西安前的,最恶。可以由档案、报纸、民主人士及其他人员等里面,逐年先找到名单,再按名单找其下落、情况。
这些是全省凶恶之首。其他人的犯罪作恶,好大部分是这些家伙威迫、利诱而为。我们应该“打蛇打七寸”才好。这些是罪犯的主谋、主使及根源,也是地主、资产阶级、买办阶级的阶级代表,是卖国贼的帮凶。
其次则为党务专员(有兼政职,有不兼),各县县党部的书记长、委员,区党部的书记长等。如果说要挖根的话,应说先把这批人类害虫找出来。当然,其中也有个别无作用的分子,经区别、考查后,可以不与一般看待。
全省解放六年了,各届、各县这些各单还未见清理出来。这是我觉得我们的工作被动的主要原因之一。
二、坐过县长、专员、省政府委员及主席的国蠹民贼。
1926年以前,无所谓国民党员,只为个人升官发财。这些人中,个别人虽对共产党不一定赞成,但当时无实际反共行为及措施,可以适当地明文公布不究。这样,一方减少敌人,一方可以鼓励这些人也参加检举反革命工作。因为,这些人留心省局、区局、县局的人事变化比普通老百姓多而且清楚,在敌人逃溃时烧掉档案文件后的情况下,这些人是实际材料的保存者。
1927年,反共开始后,全省也以三原、渭南、华县、旬邑、汉中、陕北等有过革命起义的县份任过县长者为最凶恶,这些特别是正起义时及刚起义后进行镇压革命凶恶的罪犯。
1934年至“双一二”前,极反动者为少数。大多数是麻糊分子,坐官抓钱主义,不一定认真反共和屠杀人民。1939年至1949年期间,则极大多数是反共的最凶恶分子,极凶恶的国民党员才能当县长等。
因此,也应逐年逐任找出名单,逐一调查研究。个别无反动行为及罪恶者,应加以宽厚慰解,鼓励他供献材料名单。
各县的反共自卫队长等反革命地主武装的首恶分子。
任过镇长、联保主任、保甲长的,应该要他检举县长、县党部及带武装的反革命凶恶罪犯。
三、伪国民代表。
政协破裂,解放区及民主人士代表不出席后,蒋介石就包办伪国大代表,全部二千左右人,差不多等于全国旧有县数,一县一人的样子。其中有些是无所谓的,大多数是反共反人民顽固分子和若干叛徒。本来我得到一份伪《中央日报》所载全部伪国大代表名单,一直保存到准备带回来,放在破鞋烂衣服一起。不料在我离榆的前三日晚,人家将烂衣物等一并偷去,以致没有带回。但已知此名单在当时报纸上的情况。其中也有我知道和认识的人。其中陕北人有保安(志丹)的曹创业(原为榆林职中学生),有横山的曹亚华(马明方同志知道此人)。这个名单值得找到和研究,也值得有一定适当的对策和处理办法、步骤。
四、历史血债分子。
全国将“二七”凶犯找出,很兴奋人心。西北还未将一些历史上重大、开始的罪犯处理,也多少表现一些右倾。
①,诱杀史可轩的是田生春,当时陕西省委文件中曾提到过。主谋为谁,还未究查出来。主犯和凶手皆未结案。
②,刘含初是被化装的土匪打死,传说是杨衮派人化装的。但杨与刘素昧三生,谁又主使杨?凶手呢?
③,西安政变,到底是谁发动的?蒋冯徐州会议后,蒋介石是硬要冯玉祥干的主犯无疑。冯回西北后和何人商讨布置来?而且根据冯以后许多行动证明,冯在当时也非主要最坚决的人。从行为和与蒋介石的关系等方面看,于右任和焦易堂是卖人头向蒋介石立功讨赏的主要分子,而执行于右任的主谋、策划还有谁?值得追究。
④,数次破坏陕西省委的凶手,究竟有些什么人?案如何结?从李子洲等八九人之殉难及以后各次西安党受损的凶犯,应设法逐渐公布处理。
⑤,内战中的自首、叛变、投敌和“围剿”战争中的因屠杀人民升官发财的分子。
⑥,各反动军队中的“政训”、“民训”人员及顽固军官。
五、和我个人敌对过的一些分子。
①,徐克钜,江西人,是李少棠团的政训主任。1934年子长县的一些潜伏党团员,多被他威逼自首。1935年我进瓦窑堡时,考查我监视我最凶,在我写履历上硬要加上他的文句。在吴家坪战役,被我哄他逃回瓦窑堡,从他马上拿下一捎裢反共文件及各种材料和他的狐皮大衣。大衣在玉家湾祝捷大会,奖给了郭立本。文件交了特委。也由于哄走他和营副,使敌之部队失去指挥,我军全胜。他一直在瓦窑堡布置许多反动活动至全部逃走。抗日后期,1941、2年,在榆林报上看到他的名字,任某团政训主任,时为反共浪潮时期。此人值得活找活捉到,我们的一些悬案还须从他找证据。搜刮我家,饿死我祖父和饿死我大侄子,监禁我二弟赵仰轨及井助国,杀死阎遂子(郝明珠的第一个丈夫,秀延游击队长)都是他为主犯。
②,徐绍先,河南睿县人,22军副官主任,副官长。我到榆后,首先是他将我管押起来。人家军法处长、法院院长等均未出面。1949年榆林解放后,他复员回家去。西安东大街遇到一次。不论22军或晋绥陕边总部,皆有军法处,有军法官,人还很多,另外还有法院。我们当时是战俘,他不必多管和强出头。从其原藉等办法不难找到。当时因党政宽大,我一人,病比今甚,只能任人家自由行动去。
③,段宝珊和鱼勃然。王永清在上午我们的人去时,杨林午间离开,我有妥人报告。我在下午六、七时到即见他二人在王同屋。以时间推算,杨走之后,他俩才到。我去,他俩胁迫王叛变刚成。因此,王之叛,主犯应是他二人。至他二人应谁?由他们自首。据鱼自供,1943年,乌审蒙人绑起他要杀,徐子猷将他释放。据此,当晚王部官兵要以家眷和我方换人,他应补报我们当年救他之恩,不惟未如此做。带我们走,是谁的主谋?也应由他们交代。1949年22军起义之时,鱼勃然还为谈判代表之一。我认为这非他之功,他们不来,谈判,22军也非起义不可,榆林非解放不可。他来谈判,非为革命,纯为给他的罪恶找逃避缺口,而继续作恶。
④,耿某,晋西北,在绥西公安局多年,受陕坝“中美合作”特务训练后,被派到榆林而到王永清部。当绑我赴榆途中,自述身分简历,意谓若不早投降,必有特殊惩处的手段,无法逃脱。我因当时瞧不起他,未详究问他的情况。该部这样人不太多,三十多岁,不难找出。九年来证明,敌人确有我们尚不易知道的暗害技术。
⑤,王永清等。反覆无常,拿我们许多钱物,又害我们人员。我们给他家眷两三代平安无恙,他对我们这样加害。
编者按:这封信是写给刚就任陕西省公安厅副厅长的邓国忠同志的。1955年,邓国忠任省公安厅副厅长。就任后,他在《陕西日报》上发表了一篇“肃清反革命”的文章。赵通儒看到后,写了这封信,揭发了他所掌握的陕北一部分反共分子的罪行。在这封信的首页,赵通儒还附注到:“此信及所附材料,请酌转中央公安部罗部长本人,及党中央康生同志,和陕西省委,有些应给西安公安负责同志。”这封信列出了陕北地方军阀队伍中从事反共活动的主要特务人员的名单,对后人了解陕北革命所面对的最凶恶的敌人的情况,提供了准确的第一手材料,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
邓国忠(1917——2000),陕西清涧人。1928年入团,1935年转党。先后任盐池县委书记、三边地委社会部长、三边专署保安处长等职。建国后任西北军政委员会公安部处长。1955年西北大区撤销后,任省公安厅副厅长。后历任咸阳地委第一书记、省委监察委员会副书记、省委组织部副部长、省公安厅厅长、副省长、省人大副主任等职。
致省民政厅副厅长赵生仁
的两封信
其一 1962年12月10日信
生仁副厅长同志:
会别将年,思与山积!唯工作顺遂,公私如意,身体健康,生活幸福,学习多益,为祝为庆!家中疗养概况,略报如下:
(一)陕北,今天春夏旱灾。人心曾慌。米麦涨到一斗五十元以上。雇工一日工资五元至八元。山西也旱。山西人有到陕北逃旱灾谋活者。陕北粮东运山西解救困难不少。
夏秋降雨,人心稍安。米麦跌至十八元上下。工钱落至一日二元、三元、四元不等。旱灾解除,菜疏、瓜果,虽不丰产,较去年前年多些贱些。延安以南,偏雨多点。延安至子长,不及往南各县。绥德往北往西各县更差更旱,粮价更比子长贵。
秋冬的雪,比往年多,但,秋收不丰,只够平年。秋收之后,实收比估计和希望相差太远。农业社社员能支持到明年夏收者无几。大多明春又有青黄不接之忧。故而,近来粮菜皆涨。米麦每斗至三十元不远。山药蛋斤二毛。葱一斤六至八毛。葱蒜比油、肉、粮皆贵且缺。各县不均匀。
子长以北,为粮食不足地区,人稠地少,尤以城市人口问题为甚。延安以南,稍差,但不及关中、汉中。
全陕北,最感困难者,为布、棉、粮。因不产与产量低故。
今冬已两次雪,明春有雨,明年夏收可望好些。
人民币贬值,是严重问题。工资生活者,受影响最大最苦。
望省及中央同志,多注意之。
(二)子长,老区中的老区。人民遭内战损失最重。虽已和平快十五年,民间创伤仍未恢复。人口较解放前增加数倍。过去是谋生最易地区,今因人稠地少,谋生较昔不易多多。军、工、烈属是全国以人口为比例最多之县。鳏、寡、孤、独、老、幼、残、废,生活困难,家境未恢复者,比关中、汉中各县多,比江南各省各县更多。不到七万人口。三、四十年革命战争中牺牲出外者在三万至五万人左右。不是一家一人牺牲,而是一家两代、三代、四代牺牲者,国内不多,世界稀奇。
子长,自古至今,以炭驰名国内外,今则,炭,也成既贵且缺,供不应求物品了。四九年至五八年,子长,物价比西安低数倍:一元,鸡蛋五百、三百、八十、四十、二十。菜,三百、五十、二十斤。现在,比西安也贵了。今夏西安西瓜一斤一毛上下,子长二、三毛。菜,西安六分、八分一斤,子长葱韭八毛、六毛一斤。布、棉、工业品之贵,是应该和必然。
子长县的人民,比过去勤苦俭朴多了。家家种菜种粮,省吃节用,风俗大变。革命前,烟鬼、赌徒,二流子最多。今几绝迹。
子长县干部,大多数俭朴勤苦,劳动生产,很努力,很自爱。个别贪污,投机,假公营私。近日,惩处一些,教育效果良好。
今年发生两宗惨案。一冯姓,在延安境内,途中被人暗杀。袋中钱原有,不是抢劫,可能是仇恨,宿怨,尚未破案。一对青年夫妇,女方嫌男方拉车劳动谋活不光荣,要离婚。男恨女方背叛爱情,男将女手剁去一只,另一手剁去三指,尚未结案。两案轰动全县及往来人士,并惊传遐迩。
子长县委王廷俊书记、栾成功县长等,勤俭劳苦,工作踏实,深得人民爱戴。王曾任延安专署民政局长,栾曾任渭南专区中级法院院长。民厅考勤,应予奖励和提升。
病榻能听到人民称赞贤能,可知众口之碑,非易事也。管见您在民厅,省人委、省委组织部提升级名单时,勿忘勿遗王、栾诸同志。风烛残景之人,为党为民,为陕为革命,不敢妄言轻荐,尤希鉴誉!
(三)元月返乡,两臂痛不能动,腰痛不支,穿衣脱衣皆不可能,四肢无力,两手险些端不起饭碗。看样子,很可能死于途中或难活过百天半年。可是,十二月十日,一年又活下来了。
县党政及亲友,多方助援。医药,食粮,炭,供足病中需求。尤其县委县人委种种切实、具体、及时救援,没齿难忘,世世永感。
省委、省人委、民厅的嘱托、指示、安置,是活下来的主要因素,舍下老幼四代,皆铭感五内。足下劳心劳力,费神费时之关注、照护,子孙难忘。特申谢悃。
卧床四、五个月。夏初好转。臂腰之痛,减少,尚未全愈。腹内又打下来虫,尚活动,已驱除,内害消失,可使药、食生效。否则,药、食入胃,首先喂了虫,而虫得之后,为恶益甚,体更不支,百病丛生。除虫之后,稍觉精力渐旺。惟因病太多太重,此止彼作,健康极不稳定。日平夜劣。病变突然。
或筋痛,或大便下血,或转腿肚,或头皆晕,或痢,或四肢不遂,或精神倦怠,或眼视不明,或耳聋,或声嘶,或吐血……活,是活着,不健康。不及七八十老者。
病源,所经忧患、艰险、灾难太多太危。所经病疾太多太重。内伤严重。外形看起来和常人差异不多。病变突然发作或重犯,或变化。手脚指,冷,痛,与常人异。五脏六腑,皆亏损过重。泪出,声嘶,腰痛,皆不寿之征。活一日,治一日,过一日。
病中,自己当医生,当护士,当勤务,当制药师,药工……。
医己,也医人。今年给十里附近之老百姓,治愈二百余人。只给小孩、青年们驱虫,打下一百六十多条虫,一百二十余人。其他疾病者四、五十人。手到病除。药到病除。有的还须赠给药物。
秋起,写一些革命史料,已写下十五万字左右。因纸、笔皆缺,困难,用具困难,灯困难,家庭琐事纠缠,生活细事扰累,致常心力相违。否则,早可写完百万字以上了。幸县委县人委救助,但灯,家事,生活,用具,尚未妥善。希再三二月后,较可好转些。
(四)困苦问题。儿、媳到家。妻,子,进门。衣,食,用,费增加五六倍。收入有限。物价涨。炭,运费比炭价多三倍以上。冬,饥寒交迫。写东西,纸,笔,墨,桌,椅,灯,油,数倍往昔。穿衣,被褥,布证大成问题。子长烈军工属多,救济、补助无多。病,还一时难止难缠。还不能依劳力自养生活。
(五)全省,似我这样苦难人,不多,可说只我一人。
祖父,被刮民党抄家饿死。
二弟之子,侄,同其曾祖父饿死。
父,被日本飞机炸伤,胡宗南匪部吊拷。
母,被胡宗南匪部逼死。
二弟,周总理派出工作,被敌杀害。
自己,四十年在外,为工作牺牲元配,牺牲继室之七个男女小孩,因无食,无药,敌机,劳,伤,夭亡。
自己,被敌人囚两次,一次在北京,一次在榆林,身体为敌人摧残。
家,被刮民党匪徒抢劫六次,驻、禁数年,炊具、用具皆被抢去六次,石槽皆被损毁,窑洞皆被损毁。
四十年中,不幸,灾难,疾病……举世罕有。
省人委所掌握之救济与补助经费,虽不及其他省多,但比子长县则多无疑。全省烈属、军属、工属不少,其遭遇、困难,未有如我之多,危险,穷苦,不幸,灾难,悲惨。
因此,劳您或由您将上述苦况向省长们、省委反映一些。在救济灾难、困难户中,助我克服困难,稍建家务。可否?肯否?劳暇回示。
专此 顺致
共产主义敬礼!!!恭贺
一九六三年新年!!
各省长、民厅各厅长同志,劳代致候,同此不另!!
赵通儒 手草
1962年12月10日
其二 1964年8月16日信
生仁副厅长同志:
拜别迄今,瞬又三年,日月易逝,莫可追挽。思念私情,与年增积!今有李仲英哲嗣李裕明侄,回子长省亲毕返新疆学校学习,道经西安,特烦他带此信,代我向您及民厅各同志敬致问候寸忱。谨祝各位省长,各位厅长,省人委全体同志,一一健康如恒,工作顺逐,生活幸福,全家欢乐,为盼为祷!
一九五九年,李仲英副厅长在省人民医院同我见面,不料六一年已逝世。甘泗淇主任,一九六二年,还同我通信,不想也已谢世。人生寿命,难料如此!俗言说:“好人不寿,痴人多辱。”是耶?非耶?其信然耶?
一九六二年至今的私人境况简报如下:
(一)遵嘱,“到家同亲邻生活在一起,给人家一点报酬”。从元月到家,至十一月,十个月,完全依此方针生活。自己腰臂疼痛,不能自如动作。每月把自己的粮钱,菜钱,一切伙食费,交给同居人家。自己的饮食,不要他家贴补分文,而且对他而言,还有利可图。即,自己的吃用不了的,他们享受了。每月给他家十五元,名为帮助他家,实等于做饭工资。子长,一般干部,一月工资多三十至四十元者。一天两餐,一双筷子、一个碗的洗涤之劳。茶饭全同他家大小八九人同吃,只多添两勺水,多下一点米面,同锅同灶,也不另做另吃,对他们极简便有利。十五元报酬,公私人员谈起,并不为少了。在过年过节,我又另外给十五元,作年节补助。另外,我又买柴,买菜,买豆腐(公家只供应我者),每月至少也得数元。人人谈起,皆为可足了。
可是,每天我得吃一碗糠炒面,党政给我的细粮,我只能吃到三分之一。
这样,人家还嫌吃亏。天旱,旱灾,私粮一斗五十元。私人给人锄地或做零活,一天一个全劳挣五元,十元,八元,还有三顿饱饭好饭。因而,觉得我如此对他们还不足,他们还吃亏。实际,许多邻友私人纷纷愤愤不平,认为我太吃亏吃苦了!经多方多人建议及商谈,十一月,乘我子媳赵志安、李长美回来看我,另吃开。不同别人同吃了。自己另行新起锅灶。息止民间公愤,也息止暗中私人间闲言闲语。因为,家被刮民党三五年、三六年、三九年、四七年多次抢劫如洗。物价正涨正贵,灶具一项开支已苦我不堪。窑被敌机炸毁门窗,补修一点,便将西安带回一点积存节约,化光又欠了债。
(二)六二年十二月,经县委县人委众同志和不少亲友促,帮,劝,议,十一日,同梁锦绣同志结婚。婚礼,由人委县委主持,极简,在机关举行仪式,根本不按老百姓习俗走。公论赞称,私人认为太吝太简。梁同志是党员,四个孩子,因离婚后,天旱,物价涨,穿衣特别困难,才结婚。婚后,我始知女方困难。由于您也嘱过:“病稍好些,结婚成家”,经多方研究,才决定这样结。其他许多女方,也是孩子更多更小,问题困难更多。
又加上儿子三四年没对他负担,媳妇新婚。子媳远道回来省亲,往返路费,吃,住,冬天的用费,给我弄下一大堆债,六三年全年,六四年快完,尚未还完。
婚后,六三年春季,小产一次。今,六四年八月十一日,又生下一个小孩了。
(三)病:敌特暗害所患之“幻听”、“幻视”,坏血病,皆已消失了!
这是从一九四九年至今,十五年来,对敌斗争的一大胜利。中医,西医,对上述病症,束手无策。古今中外的医书,也无美日蒋特务如何害人,如何救治之记载。十五年来,坚持不服安眠药,不注射胰岛素,只用散步和睡眠疗法,收到这一效果。虽系一己疾患之解除,实为对敌暗害斗争之获胜。
敌牢中三日夜未给饭吃,一年半未给粮吃(四七年六月至四八年年底),毒打,虐待,捆绑,马上绑缚三日夜,二、三百里路……致使风湿关节炎,四肢麻木,半身不遂,筋骨拘挛,肠病,胃病,痔疾,肺气管炎,肾亏,肝亏,脾亏,健忘,膀胱不畅,心脏颤动,耳聋……神经衰弱。这许多经过敌人损害而遭下的生理机能病,伴随年老,气短,痰,咳嗽,喘,腰膝腿痛,日,日,月,月,还苦害我,而不轻减痊愈。
由于子长县党、政、人民、干部的对我爱护和援助,医药方面,医疗方面,还能及时和收效。因为,国家统一分配销售,北京,各省的有效成药,子长也有,而且一般人用的少或不用,可以供我之需。服药,收到不少效果。服药,使我多活下来。
这些病,使我半生,半死,不死,不生,拖,争得一日一月之生,便是幸福,争得多活一年,便是长寿仙翁了。由于各病皆源于敌之暗害和虐待,所以,健康极不稳定或平安。朝,夕,数变。忽危,忽急,忽平。不及七、八十岁之老者平安。大小便最突出,医生听到,也骇惊奇异,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只要吃、穿、住、医药及时,足用,还可拖。
虫,是我的要命病之一。五八年至六一年,四次吐了四条虫,使我二百〇五斤体重,只丢九十五斤。双手可举百斤,只能端起饭碗。六二年至今,又打了四次虫。两次打下了活虫,一次把虫化为脓由大便排泄了。一次把虫化了半个,半脓半虫便下。
将来,可能虫致我死,可能由五劳七伤而死。现在,所服各药,一一生效。
自己精神愉快,没有负担和顾虑。私念,古人,孔明只活了五十四,关云长活五十三。列宁才五十八,孙中山才六十。许多烈士才二十多,三十多,四、五十,自己活的也不少了。死,也不算短命。子洲、子长、志丹,皆未及四十。战争中,敌牢中,疾病中,伤残下,死了多少英雄烈士。
病,党,政,民,医,皆助我,救我,自己也只有尝药,试医,多活一天,一月,一年,皆是意外。一九二七年已险病死,四七至四九年敌牢,四九年回来,六二年病况,皆至死的边缘。今仍活着,岂非长寿或幸福?尚有何欲?尚有何求?
(四)家:一九二七年被敌搜捕、勒索、敲诈。三五年被敌“抄”家,三六年更被“洗劫”,三九年又被“没收”,四七年又被“抢光”。石槽被粉碎无遗。碾子被搬走,五二年我父才找回。磨、磨盘,一一不见踪影。其他可想而知。窑洞被敌占,用,毁,飞机炸,门窗破烂。用具,没有一件。一九五八年冬,我才收回使用自留的窑洞,但,真正“家徒四壁”,一无所有。现在,自己是个半死人。病,使自己什么也无能为力,却又不能不闻不问。妻子,延川人,在子长工作,又是边远山乡,可能不久调在城内,距家不远,但,一切生疏,诸多不便。老婆原来四个孩子,不能不往往来来,三个上学,一个才参加农业社。现又增加一个小孩。
一九五三年以前,供给制,渡过了一切困难。五三年至五八年,不论包干制或工资制,又是按我只有父亲,一个志安,自己,全家才三人评定供应。
五九、六〇、六一年,两年半又未有收入。
六二年,我回陕北,当时,也是面示“只是自己一个人”。
一个人,不买碗筷、灶具、用具,同人家同吃,结果落了个“不讨好”,如前所述。西安,精神病院,一九六一年,十、十一、十二,三个月,每月九十多元,开支而外,月存七十元。回陕北到家,民厅给我六二年元月,共带三百多元而抵家。六二年一年,街上未买吃分文。亲友婚丧礼不敢参加(因老百姓,礼金多者二十元,至少三、五元。我在子长有老小六代骨肉至亲,友好尚不计入)。至亲请我吃肉吃面,而到我家却连开水也没。
六二年十一月至六三年三月,不只花光一切存及收入,欠了千多元债,至今还是入不敷出。下月的钱,上月花。原因,家,用具、灶具,不可不有。顿顿借人,不能长期。一人收入,七、八人用。三年来,只洗一次澡,花三毛。两、三月,才理一次发,二毛五。自己不能吃生冷,没有买过一分洋的零星食品或瓜果自己吃。手巾,肥皂,都减少使用,三年还未用过三块毛巾。六三年、六四年,对逃避不过的婚丧礼(人家请邀全家的,距家才数十、百步者)参加一下,还不敢学别人,自己只去一人或带一小孩,礼金以最低者之一、二、三、四元为原则,也应付不来。很多以自己病,不能参加筵席,推辞过去。引起很多亲友邻居讥笑讽刺我为“吝啬鬼”。家,在不死不活的情况下,不得不维持,不得不继续。我也被迫对一些亲友说:“确知明日必死,好办。今日不死,又不得不计及或安排明日、后日的不死,一切麻烦,琐烦,皆从此始。”
今则,夏秋不死,又不得不安排过冬,过年。年节一家团圆,过年又各上学,各奔前程。所以,为难的问题,首先是活不活。接着是要不要家。
活不活下去的主要问题,已有保障和条件。因党、政、民、医,皆助援我。皆能及时助我克服一切困难。活的医药,死的安葬,皆已不须费心费力了。
只是家的问题,对我而论,却成了困难。
四十年没家,没私。现在,这个家,有了初步基础和基本的人了。但,吃,穿,住,用,每每牵一发而动全身全局。我同病争生死,无暇顾及身外事物。
我现在所以能活,除党政救助外,本身具备:能吃,能睡,认药,认散步,认看书报自己解闷。牙好,眼好,胃还可以,肠有毛病,麻木可治,筋骨痛及拘挛也可治。还未至完全卧床不起。还可行十里路。手无端碗之力,又变成可持十斤上下,行五十、百步。但,党政每天只供应我一斤半粮,而我每日两餐,至少各需一斤,才八成饱。若每日三餐,至少需二斤半。因我二、三十岁时一餐肉八斤,米二、三斤。日行二百里。有马,日行三百多里。只手可举重二百斤,玩。现,衰、老、病,顿顿半饥半饱。六二年,全年吃肉不及十次,每次数两、斤而已。六三、六四吃肉次数较多,每月不过五次,每次不过二、四两。
不敢吃,穷,吃不起,没。不是口内、腹内用不着。如按量吃,现在一次可吃三、四斤羊肉,一斤多瘦猪肉。烟,酒,茶,只待客,自己完全不用,最多陪客饮一口。吸一二支而已。
六二年,您批准给我的衣、被、褥布证和棉花,只给孩子们添补一下破旧,连一线一两也未及我身。三年来,还是六一年的一身棉衣,五八年前的破旧而已。
家:门、窗、炕、灶、锅、盆、碗、筷、刀、铲、杓、桶、担、筐……不有不行。
箱、柜、桌、凳,最粗笨者离不了一二。缸、铣、炉齿、条帚……。案、壶、盘……。
大人,好办,可以节,代,硬着头皮抗,赤足,不戴帽,不订报刊……。
孩子们,冬、春、秋,鞋袜、衣、被,学校,街上行走,雨天,雪地。
孩子们,只有星期日,寒假,暑假,才团圆。夏则瓜果上市,冬则过年。不能不给吃饱饭。还是不敢向工农看齐,人家孩子天天有零食,时常看电影,戏……。
尤其不敢同人家样子赶亲戚的婚丧礼。又要礼金,又要穿戴好。
这个家,怎维持呢?一个人求生救死的一点收入,用费,怎支应呢?颇苦。
从前,可以揭、借、挣。现在,不只没有放高利贷,而且,亲友邻还想向自己借,要。病中,又不能去偷,或抢,去出卖劳力。又无资本家,地主,可分,可打。
从前,可以赊,欠。现在,公、私,皆是一手先交钱,一手才能拿东西。谁也要现。
(五)子长:全县穷。人多地少。人口,比一九四九年,有的增加二、三、四倍。军、工、烈属多。全县财政,年由省补助八十多万元,支持度日,县级干部,每月每人医药费才一元多。
区乡干部,一月才七、八角医药费。不产布。不产棉。粮,不足,安塞支援。
救济费,补助布证,棉证,僧多粥少。残废,老弱,孤苦,相当多。
子长县的党政,对我已尽了最大的救援。我一人的粮,经专、县批准,日一斤半。医药给。炭,肉等,但有可能,便尽力救援。
由于自己的穷苦,不是在子长得下的。前三十多年在外是穷根子。
子长党政,虽首先,尽力,救援我。我不能只顾自己,不念不看他人的困难。军、工、烈属,残废,孤,寡,老,弱,可怜人,不只十、百个,家。
因此,我不能再求子长县为我解放苦难。而且,五八年以前,六二年至今,我一人的待遇,原也不是子长县党政给我决定的。
(六)养病生活:每天吃药,吃饭,散步,睡眠,忙衣,忙食,忙用,忙借,忙还。
也给老百姓治病。打虫。不生育。妇女病。多时,每天开处方一、二十个。少,也三、五个。
找我治病的,都穷。我是尽义务,他们也连医院的五分挂号也化不起。药店,忙于药供不应求。偶尔也调解离婚,生效。劝人栽桑,养蚕,植果,养猪,养鸡,栽树,努力集体,反对自私自利,反对单干……。有效,有不效。
(七)希望:省,比他省穷,苦。比子长县,人力,物力,财力,强,大,百千倍。
省上,自一九五四年至今,十年来,救助我。今后,我未离子长,未出外至他省,望能本原来救助、救活我的初旨,助我解决一下家的困难。在我,在子长,不易为力;在省府,只须杯水,点火,便可救我一家七八人苦难了。不知这点想法,当否?妥否?
过去,任何困难,未向同志,朋友,党政要求援助过,今因病、死所迫,别无他途。
盼能早有明示!胡言乱语,希能曲原!
谨此 顺致
共产主义敬礼!
并贺 国庆节,年节欢乐!!省委、人委各同志劳代候不一!
赵通儒
1964年8月16日
有关领导对这封信的批示:
如果研究其待遇时可将来信代去组织部一阅,以作参考。
编者按:1962年1月28日,赵通儒在省民政厅安排下回到子长县,病体逐渐恢复,生活却极为困难。在习仲勋、乌兰夫两位副总理的过问下,陕西省民政厅提高了他的工资标准,但生活仍极为困难。12月10日,赵通儒在准备结婚重新建立家庭前一日,给民政厅主管副厅长赵生仁写了一封信,感谢组织的关心,诉说了自己的困难,希望省上能将自己列为困难户予以帮助。1964年8月16日,赵通儒又给赵生仁副厅长写了一封信,还是希望省上给自己予以帮助。不料,赵通儒不仅没有得到帮助,连原有的待遇也被全部取消,从此完全没有了任何生活来源,陷入了濒临死亡的境地。这两封信对于我们了解六十年代初子长县的社会生活状况以及赵通儒的生活困难情况,提供了很好的材料,具有一定的史料价值。
附录1 赵生仁,陕西省子洲县人。1935年参加工作,曾任横山县长、西安市六区区委书记、省委组织部干部处处长、省民政厅副厅长、省人事局局长等职。
附录2 陕西省人事局《关于取消赵通儒生活待遇的通知》(64)人工字第182号
子长县人民委员会:
根据中共陕西省委书记处1964年9月25日批示,从1964年10月份起,取消原给赵通儒每月150元的生活费和公费医疗待遇,其口粮按当地群众标准供应。今后赵的生活如有困难,由你县按照社会救济问题处理。特此通知。
陕西省人事局(印鉴)
1964年9月28日
抄报:李省长办公室、省委组织部、西北局组织部
抄送:赵通儒
给中共夏县县委的复信
——答复三个问题
赵通儒
1964年8月14日
一、赵通儒,现年56岁,陕西子长县瓦窑堡人。
1924年秋,是陕北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及陕北中国共产党最早开始参加和组织党与团的十位之一。大革命时代,归中共北方局李大钊及中共豫陕区党委、陕甘区党委,李子洲烈士、魏野畴烈士、刘含初烈士等所领导。
蒋介石反革命后,井岳秀封闭绥德第四师范、延安第四中学,追捕我一人,时为1927年农历六月下旬至七月下旬。
1935年,任中华苏维埃陕北省苏维埃政府秘书长兼国民经济委员会主任。任中共陕甘晋省委宣传部副部长,省级党委(机关党委)宣教部长。任西北党政军全权代表,向国民党谈判共同抗日,欢迎党中央毛主席及全国主力红军进入瓦窑堡。欢迎及招待、安置党中央及红军将领、机关、部队的招待委员会主任,欢迎委员会主任。任中共中央白区工作部北路工作处处长。任中华苏维埃政府中央驻西北办事处秘书处长(办事处主任秦邦宪,秘书长谢觉哉)。任中华苏维埃中央政府西北办事处外交部北线主任(外交部长周恩来,南线主任李克农)。任瓦窑堡革命委员会主席(西北党政军全权代表,指挥党政军一心围困与解放瓦窑堡)。任西北工农红军围攻瓦窑堡城市总指挥,创造警卫团,指挥警卫团与西北工农红军第27军红4团——补充团,及城外一切赤卫军与党政民机关、团体……。是瓦窑堡城市的解放者。任瓦窑堡防空委员会主任,防空总指挥,对空作战总指挥。
1935年农历正月至三月,由中共北方局书记刘少奇同志从天津、北平派我回陕北。①农历四月上旬与刘志丹等配合,在瓦市城附近两天打三个胜仗,三战三捷,扩大、壮大西北红军。玉家湾开祝捷大会,释放俘虏。农历九月初六日解放瓦窑堡,将西北党、政、军、团、民各机关迁入瓦窑堡城内办公。农历十月,欢迎党中央毛主席、董副主席及全体二万五千里长征红军将士入城,为长征终点及抗日起点。
二、1935年至1936年瓦窑堡被服厂的概况
中央红军到达瓦窑堡,已是冬初,全体上下,皆尚单衣,大多被冻全身肤裂肿痛。为赶制冬衣,中央军委及政府内务部、国民经济部、贸易局并新扩大建立被服厂,命名为总供给部。调陕北延长县委书记白如冰同志(现任山东省委书记)任部长。
玉家湾祝捷大会后,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原初建立一缝纫厂,由三战所俘敌人缝衣机扩充建立,归军委秘书长范子文及供给部长刘维华等同志所领导。入城后,特别中央红军到后,急需冬衣,大力扩充,解除冻危。
由于瓦窑堡原只二百多户居民的小市镇,又被刮民党抢劫如洗,而且蒋介石飞机天天来轰炸。中央到后,来轰炸的敌机,每天由3架增至12架。四乡农民,除开大会及卖粮,不来城内,而且速来速去,避敌机炸。城市居民,也多避到郊外或四乡。为了突击赶制冬衣,当时任何人不挣工钱,只好把城市中的妇女,紧急动员起来,集中在几处旅店院内,日夜手工赶制赶缝。缝纫机很少,主要靠手工缝。而且,因棉、布缺少,又要缝老羊皮,赶制毡袜、毡帽等。
当时,最大多数为女工。男工,只有几人,使用缝纫机者。最大多数女工,是集中地主、富农、商人、豪绅、保甲人员的家属(老婆、媳妇、女儿),无偿劳役。实际等于劳役中考察其思想、言谈、行为,而改变其反革命成份。其中,也有一些贫苦工农妇女或烈、军、工属。
最初,没什么组织和待遇。数日后,其中秘密建立了党与团的小组、支部。也分别家境,有全劳者,有给口粮者,有当缝纫小组长者……
详细情况,须由白如冰同志及其他身经其事者供献材料。
1936年端阳节前退出瓦窑堡后,总供给部在安塞谭家营一带乡村,被服厂也还有不少男女工,已全成随军进退的烈、军、工属。其他杂类成份人员没有了。
“双十二”后,1937年进入延安,还是白如冰领导。
1938年,军委后勤部建立,陕甘宁边区政府建设厅成立,被服厂在延安及其附近也日新月异,随革命、抗日而扩大,人员更多,女工更多。详须另查访。
三、1935年前,游击战争活跃,根据地不巩固,反革命敌人“围剿”,乱杀,凶杀,残杀,史无前例。
赤卫军,贫农会,乡、区、县革命委员会或苏维埃政府,游击队,红军,党或团……任何机关、团体,任何革命人员,皆可拘捕自己所怀疑的人或杀掉自己所拘捕、诱捕、碰到捕起或怀疑的人。因而,把不少乞丐,疑为敌探(其中也有真是敌探分子)杀了。也把一些二流子(鸦片烟鬼,赌徒,游民,无业,失业者……),担心他们投敌,怕他们被敌人捕去,而杀掉。当然,把一些地主、富农、团丁……无大恶罪,可以不杀的人,也杀了一些。甚至,有的把红军将士的父亲,或伯、叔、弟兄,也有错杀了的。甚至,对一些年老人,怕他逃不及敌人的追捕,也有个别乱杀掉的。
敌人造谣,骂我们红军是“杀父党”……是过甚其词的扩大宣传。可或多或少,也有个别左稚极端分子,造下了一些敌人借口的事实。神府把王兆相将军父亲的杀错。瓦窑堡把李仲英继母的当豪绅拷吊用刑……。
玉家湾祝捷大会,肃反,杀人,统一起来了,不许乱杀。
各级政权,有了保卫局(等于公安局),工农裁判部(等于法院),工农检察部(等于监委,检署)。军队,统一由政治部之保卫处、科人员负责。拘捕权,谁也有。统一交保卫局管理。经主管部门,单独或会审。杀人一定要出布告,开会。宣布罪状,经过表决、判决,经过批审,才能杀人。
到毛主席、中央到陕北后,党、政、军的组织机构,系统,制度,作风,逐一建立,充实,改进。中央宣布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路线后,改变对富农政策,停止打土豪分田地,实行募捐抗日经费,肃反政策也大加逐渐改变。乱杀乱斗的作法也日益减少了。
四、党经营瓦窑堡的简史
瓦窑堡,虽是个小市镇,但,几千年来,早就有“天下堡,瓦窑堡”的名声和传说。
历代,兵家必争。
清,同治年,左宗棠率湘军镇压回民暴动,得瓦窑堡后,一直西进宁夏、甘肃、新疆而全获胜利。
辛亥革命后,特别从1916年反袁世凯帝制起,郭坚等率部北上,农历正月十五夜攻占瓦窑堡后,三月初二、初五,相继攻克清涧、绥德,军威大振,动摇全陕及西北袁系统治。
嗣后,李清兰、曹老九、卢占奎、小王……年年攻占瓦窑堡,扩大声威而他去。
兵变也年年不断。
北洋残余,井岳秀部下,也先后有田维勤、郭金榜、王保民、高双城、石谦、杨衮、种宝卿……等,都是来瓦窑堡时才一排、一连、一营,而离开时便成为一团、一旅、一师,壮大,成长而去。
我们中国共产党,从1924年秋初,在绥德刚开始正式建立西北最早的一个共青团、共产党特别支部时起,于最初进行部署第一个军事攻占的据点时,便首先注意经营瓦窑堡。
瓦窑堡,位居陕北23县之中。水,炭,柴,粮,是西北最便利之地。
我们党在军队中最早的党员是石谦团之李象九、王有才、李瑞成、谢子长、杨仲远、史唯然、南凤池、阎红彦、白应奎、刘光汉……。
1924年至1927年,瓦窑堡由李象九、李瑞成、王有才等连担任驻防,军营在今子长县公安局、检察院所在地,原来的关帝庙、后土祠,1935年西北红军干部学校校址,中央到后,红军大学、林彪元帅校长的校址。谢子长的石谦部第12连,从1926年至1927年夏,驻在安定县,往来于瓦窑堡。
瓦窑堡,1924年至1927年秋初,是西北共产党直接领导的武装军队的驻防地,是西北大革命的中心之一。这里,国民党半公开,一切革命团体(农民协会、学生会等)公开,一切革命宣传活动公开。绥德,是中共西北的大革命大本营之一,策源地之一。瓦窑堡,是当时西北的“广州”。革命运动,热火朝天。
1927年农历九月十九日夜“清涧起义”,唐澍等将石谦部于9月初调集清涧,南下会合延川、延长、宜川之其他石旅部队,所以,未鸣枪声,离开安定和瓦窑堡,使种宝卿部骑兵团在瓦窑堡未受惊动。李、李、王、谢与种部互不相犯。
石部南到宜川,失败一部,敌人始知谢王李李各连有共产党,也只集中于各位连长党员,不涉其他。
1931年农历八月间,阎红彦、吴岱峰率山西汾西游击队,过黄河,解放瓦窑堡。在玉家湾,突袭,解除种宝卿骑兵一个排,猛速进攻瓦窑堡。瓦窑堡有三道城墙,互相包围。阎吴红军攻入第一第二城内,敌种宝卿团长率亲兵据第三个寨子顽抗,未能攻克。汾西红军游击队西去,同刘志丹、谢子长会合,师储杰部投降杨虎城,谢、刘、阎、吴红军整编,扩大,游击于陕甘交界。
1935年公历5月6日7日,吴家坪、王家坪、杨家园、马家坪,刘志丹等指挥红军开始在吴家寨路旁由贺晋年、郭立本、栾新春等担任伏袭瓦窑堡出城敌人一营。我从白军中促敌闻枪退逃,遇到贺郭等促其追缴敌人。两日三仗,敌大败,大恐。
安定县城内敌一营闻讯逃入瓦窑堡。延川县城内敌一营,闻讯逃入清涧城内。永坪敌一营,闻讯逃入瓦窑堡。
苏区,立即由零星小块,变成纵横千里的大面积,志丹、安塞、安定、延川、延长、清涧、靖边……宛然比欧洲一个小国还大的根据地了。
敌人惶恐,日夕不安。
我请缨解放瓦窑堡,未获批准。
玉家湾释放到瓦窑堡的二百多俘虏,敌人怀疑他们,他们请求我军进攻,愿作内应。我第二次请缨解放瓦窑堡,又未获准。
农历五月十七日,后桥村惨案爆发,敌人疯狂屠杀郊区居民。我得讯,第三次请缨解放瓦窑堡,得到西北工作委员会、西北军委会、中央代表团、陕北特委、陕北省苏之一致批准。正式即时成立革命委员会及总指挥部。革命委员会与总指挥部立即在中湾进行围城工作。
农历七八月,开始对敌进行同敌空军斗争。
五月十七日前,秀延县第四区委书记徐锡龄等由区委区政府率赤卫军,用榆木大炮进攻瓦市,未得如愿而退。
农历九月初五日夜,敌因久困,无粮,无菜,无炭,无水……多次抢粮,“出击”失败,饿到面黄肌瘦,地主资产阶级也饿到力尽汗干,守城敌军早已精疲力竭。城外苏区,一斗小麦二角,小米一角半,一斗盐四角。城内一斗小麦四元,小米三元五,一合盐一元,有人买,无人卖。
我祖父,我侄子赵汉儿,被饿死。敌之骡马,被我在河边突袭其饮水时俘获。敌士兵及民团团丁每夜向我携枪投降。
赵仰轨烈士、井助国同志等由敌囚狱中将信转至我革命委员会及指挥部。敌士兵及民团有数十人愿给我做内应。
半夜,我革委、指挥部入城。敌逃。我追。
敌机于六日上午十时开始轰炸,日日不止。
瓦窑堡,从农历一九三五年九月六日起,成了西北革命政权的首府。
西北红军,党,政,军,民,大区,省级,皆入城办公。
党中央,毛主席,红军会师瓦窑堡后,东征,西征,抗日,周恩来同张学良延安会谈,活捉蒋介石,驱逐日寇出中国……皆从此始。
瓦窑堡,1935年秋至1936年夏,是西北的“瑞金”。毛主席、党中央的“行都”,全国革命、东亚革命的临时“赤都”。
有了瓦窑堡,从瓦窑堡东征,西征,抗日,活捉蒋介石,才有延安。
“七七”抗日至胡宗南进攻延安,瓦窑堡是抗日军政大学培养人民解放军干部的基地之一。
胡宗南进攻延安,也进攻瓦窑堡。1947年,瓦窑堡被胡宗南匪部用飞机轰炸和拆毁,成了断壁残垣,堆堆瓦砾。不只巍峨的子长陵杳无形迹,连居民六七百年的窑洞也十无二三。
1948年,我军收复瓦窑堡,立即收复延安。
只沦陷了一年。
日本飞机轰炸延安,只数次。蒋介石轰炸江西瑞金,只三四个月。而蒋机轰炸瓦窑堡,1935年至1936年,八个多月,天天不止。1947年又将抗日战争中繁荣起的新兴城市,炸成焦土瓦砾。
敌人恨瓦窑堡,古今少有。瓦窑堡的复兴,繁荣,也超迈古今中外。
赵通儒 简复
1964年8月14日
注:①此处有误。据考证,此时的北方局领导人是孔原同志,不是刘少奇。刘少奇是在次年(1936年)春从瓦窑堡出发,辗转到达平津,主持北方局工作。
编者按:这封信是赵通儒给山西省运城地区夏县县委外调材料的回复。信中对红军解放瓦窑堡、党中央进驻瓦窑堡和我党经营瓦窑堡等历史情况作了简明扼要的说明,脉络清楚,真实可靠,堪称一篇“中国共产党瓦窑堡简史”,具有极高的史料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