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三点捻亮油灯

霍嘉璐

三月的三点捻亮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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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坚持的枯槁如海如涛

公路杨树的灰白是三月的太平洋

三月我无话可说 三月的三点捻亮油灯

灯影是浩瀚的太平洋

我听风 风异常

远方生发前的骚动像海啸

我听见岛屿在慢慢飘移

那些潜伏在黑暗中的绿是无法预知的地震

我惊恐地等待

攥紧几颗稀疏的星 作逃生的物资

三点打开一条通道 灌满海水的通道

西北的山与太平洋交谈 声音低下去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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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穿黑衣

很多场风寒捋进发梢

我银色妆容 星月归仓

二十四个节气二十四次打动我

二十四个长夜赶制嫁衣裳

春分平分了春季 风寒平分了我的北方

我以农夫的谦卑开始春耕

一颗一颗掰下脚趾种在尘埃里

远离田野 放下镰刀

我从高空收获四通八达的道路

神啊 扬去那些秕谷

收拾这片眉清目秀的荞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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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着手清理墙角屋檐破损的陶罐和瓦片

我开始拆屋卸梁还原土地

屋前屋后都交给仇人

以后不用荷锄种那三百亩苦荞

假装没有犁铧没有雨水

假装没有这一世

以后没有开花的冲动 开花危险

开尽尘世苦楚的姿势

一瓢洛水 红妆八千

过尽千帆不是

从经卷抖落几袋墨色小楷 撒向山野

三月交织的密林与荒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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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波 枯枝如海如涛

瘦瘦的枯枝连接银河

无声无息灰色的长篙

无边无际绿色的摆渡

陆地 陆地

每一次节气都伴随着风寒

这个春天我终于如愿

左脚蹬离光阴危险的渡船

右脚踏进底格里斯河边的葡萄园

一株蒹葭一只关鸠

在谁的灯笼里忽隐忽现

将暮未暮的原野上

谁提着灯笼在走

薄衫飞扬 看不见面容

从衣袂里扔出去的海水

在远方泛滥

有人奔逃 有人靠近

有人轻叩涛声打开一片河洲

打开一片又一片河洲

一个收藏田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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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雾初上的田野

挂满音符的风走得很慢

一个收藏田野的人可以不必发言

从雨水到白露 白露又到大雪

幽蓝的水融化深井里的节气

庄稼在眼波的潮汐里握紧土地

一个收藏田野的人只能收留一些菜蔬

一片片汹涌的土地弄坏了山月

玉米与谷穗站在门外

青木的廊檐下秋天是些矮矮的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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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收藏田野的人扛着向日葵

扯着金黄的高音找不到回弦的旋律

像初秋的云朵找不到落地的雨水

天蓝得 容不得一只回头的鸟儿

那人的脚小心行走

踩着天涯就像踩着大提琴的低音

音符如尘埃四溅

那人的心上布满风雷

一个收藏田野的人总被田野收藏

他无法安置自己的羊群和井水

无法安置头顶上疯长的向日葵

让人口渴的金黄的闪电一片一片切割田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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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野 长满庄稼的田野

像飞来的暗器击中他

绿色的毒液迅速将他改变

暮色里的蛾子茫然飞舞

飞舞 扇尽翅底风

长长触须挑着绿色的寒光

仍扑火

火 那一团冷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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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收藏田野的人踩着泥泞的阴爻和滚烫的阳爻

走不到春花秋月那一卦

从日头到日头被炎热与雷电逼迫

那人四分五裂 分裂 荞麦遍布四野

反复枯死与反复生长的禾稼催熟了风

风漫不经心敷衍了事

风如此淡漠地躺在田野之上

偶尔翻身压疼那些不必收割的庄稼

一个收藏田野的人仅仅收藏了一些善良的植物

那人在天边的园子

披着旧衫驱赶时光的鸟群

地平线的稻草人戴着神的草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