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的募款策略与银行家李铭的作用

章金萍

(浙江金融职业学院，浙江 杭州310018)

一、钱塘江义渡、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与李铭

钱塘江是浙江的母亲河，它将浙江划分为东西两浙。在钱塘江上没有桥梁出现之前，渡船是两岸人们出行的唯一交通工具。杭州钱江北岸的望江门渡口和南岸萧山西兴渡口是过江的唯一路线。钱塘江义渡历来与浙商有着密切的关系。最早是发迹于杭州的徽州籍红顶商人胡雪岩，他可以称半个浙商，同治三年 (1864年)，胡雪岩捐资白银10万两，在离望江门渡口五里外的南星桥三廊庙建造了“钱江义渡”码头，对往来商旅分文无取，当时的浙江巡抚左宗棠称赞他“急公好义”。

但胡雪岩破产后，义渡一时难以为继，直到民国时期绍兴旅沪七邑同乡会常务董事俞襄周向社会各界筹募资金，才得以续办“钱江义渡”。当时俞襄周从上海购置铁壳柴油机拖轮4艘，将原先义渡用的木船改为机船，使“钱江义渡”进入到轮渡时代。［1］

北伐胜利后，1928年国民政府以官办民助的方式筹集资金，由杭州商会王竹斋、金润泉、张载阳、蒋抑卮等人成立了“义渡管理委员会”，短时间内募集到钱江南岸农田1600亩作为义渡资本。钱江北岸的三廊庙码头则由旅沪七邑同乡会募集资金修建码头引桥，当时引桥所用的钢筋、水泥，全都是从上海洋行采办的进口货。1929年，三廊庙钢筋混凝土引桥和码头建成，时任浙江省政府主席的张静江亲笔书写“浙江第一码头”六个大字。1931年，南岸码头亦告竣工，从而解决了南北岸过渡难的问题，同时还实现了汽车过渡。［2］

1937年12月24日，杭州沦陷后，原来的钱江义渡不复存在，而且“南岸码头及轮渡船只均于战时遭受毁损”。抗战胜利后，浙江省政府和浙商积极筹划恢复钱江义渡，“以恢复钱江义渡，重建浙东码头，增购轮渡设备，便利东西两浙交通为宗旨”，于1946年11月，在上海发起成立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暂假云南路七号为总办事处。”［3］

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为分工合作，以收成效起见”，根据实际工作需要下设四个组，分别是设计组、筹募组、财务组、总务组，并经委员会简章，推定各组正副主任及委员。其中设计组由刘鸿生任主任委员、茅以升任副主任委员;筹募组由徐桴任主任委员、金润庠任副主任委员;财务组由李馥荪任主任委员、金观贤任副主任委员;总务组由朱慧清任主任委员、陈滋堂任副主任委员。

李铭，字馥荪，浙江绍兴人，民国时期曾任浙江实业银行董事长和总经理、国民政府“国债基金保管委员会”主任委员、中央银行监事会主席、上海银行公会主席、中国银行董事长、上海银行业同业公会联合准备委员会主席等银钱业要职，是当时金融界的头面人物，被称为江浙财阀的四大核心人物之一。［4］抗战结束后，李铭作为核心人物，积极参与复兴钱塘江义渡的事业，造福浙江人民，体现了作为一名浙商的家乡情怀与经营谋略。

二、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的成员构成策略与李铭的核心作用

成立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解决义渡建筑工程资金问题，为了有效募集资金，并得到政界人士支持，义渡复兴委员会的人员构成，主要为“浙江省内及旅外各界人士，并邀同工程水利专家”［3］。委员会设主席团、常务委员和委员，共202人，其中主席团9名成员分别是王晓籁、金润泉、宣铁吾、俞佐廷、秦润卿、张毅夫、张慧僧、潘公展、钱新之，均为旅沪的浙江籍银行或政界名流，而常务委员和委员中亦有大量银行家，李铭便是其中一位在复兴钱江义渡中起着核心作用的银行家。

当然，李铭的核心作用与其在上海金融界的核心地位是分不开的。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在筹备期间即竭诚邀请李铭担任常务委员，在1946年10月15日，向其发出的邀请函件中，措辞恳切，“爰经浙省党政民当局与地方人士、旅外同乡筹议，复兴组织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推请台端为本委员会常务委员，事关桑梓义举，尚祈鼎力赞襄”［5］。此外，李铭还担任财务组主任委员，负责对筹募资金的收支管理。

浙江籍银行家成为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的主要构成人员，一方面体现了当时银行家热爱家乡的桑梓之情。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委员均为无给职”，即不给任何报酬，只有当“各组视实际工作之需要得任用干事若干人”，才“得酌支生活津贴”，［3］因此委员纯粹是尽义务性质;另一方面，担任义渡复兴委员会委员也是出于国家大的社会背景下的考虑。抗战结束后，遭受日军铁蹄蹂躏的许多城市设施破坏严重，百废待兴，银行家积极参与社会的复兴建设活动，可以为其在社会上赢得良好的口碑，并借力政府支持，获得一些政策上的倾斜。李铭积极参与义渡复兴之事，深得浙江省政府的器重，为其担任董事长和总经理的浙江实业银行赢得更多的政策优惠，使浙江实业银行在浙江地区获得更好的发展空间。当时有30家银行获得代收复兴义渡捐款资格，其中不少便是浙籍银行家担任董事长或总经理的银行，浙江实业银行成为其中一家重要的代收行。

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成立之后，面临的首要问题便是建设资金的募集，1946年11月5日，委员会给李铭的信函中提到，“寒冬将届，而着手进行筹款为先，迭于十月二十七日三十日两次集议，决定筹募各项章则。”［5］邀请李铭担任常务委员和财务组主任委员的重要原因也是利用其在上海金融界的领导地位和在旅沪浙商中的影响力，促进建设资金的募集，特别是当资金面临募集困难之时，亦可借助其力量，催促资金的及时到位。1946年12月16日，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给李铭的信函中，提到“将来如未能筹募足额，还祈鼎力再赐劝募，以观厥成，至所企盼。”而李铭则向义渡复兴委员会表示“允予转洽认募”。当部分委员，如李叔明、陈健庵、王伯元等，对捐款“尚无复音”时，义渡复兴委员会则又向李铭提出“拟请惠赐洽催为荷”［5］的要求，表明义渡复兴委员会催促捐款的重任完全落在他身上。

而作为财务组主任委员，则掌握了整个义渡复兴委员会的财务大权。根据委员会资金使用的规章，委员会所有支出项，主要是捐款的使用，均需主任委员盖章，工程建设及经费使用情况，也必须向李铭汇报。李铭在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中，不仅承担着作为财务组主任委员的工作，而且还履行着筹募组的职责，甚至当钱江南岸码头兴工不敷经费之时，李铭又受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第五次会议推请，与金润泉、王晓籁、张忍甫等委员，“负责进行与省府接洽，向国营银行界洽商借款”［5］，体现了其在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中的核心作用。

三、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的竞争性募款策略与李铭的率先垂范作用

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在募集捐款上采用的另一个有效的策略是竞争性募款策略。义渡复兴委员会的劝募活动采用委员负责分队制，“以省内外殷实同乡及商号厂家与社会各界热心善士为对象。”［6］为敦促各委员捐款，运用竞争性的方式，要求各委员组织捐款队，每隔一段时间公布捐款情况，也公布各银行、钱庄吸收捐款情况。“每届半个月各代收款处收取捐款报单，编各队缴款成绩统计表，报告一次。”［6］

义渡复兴委员会在1946年10月27日、30日两次集议，决定筹募各项章则后，旋即捐款1000万元，特别是12月17日，第一次统计捐款时，许多队还只是预认，而李铭的队直接就是实缴11，000，000元，李铭还担任队长，起到率先垂范的作用。在前五次义渡复兴委员会经募队捐款成绩统计报告表中，“李馥荪委员兼队”的成绩一直排在第一等 (见表1、表2)。

表1 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部分经募队捐款成绩统计报告表(民国三十五年十二月十七日止)

表2 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部分经募队捐款成绩统计报告表第二次(民国三十五年十二月三十日止)

续表:

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最初的募集目标是在二个月时间内，即1946年11月开始至12月底，募集12亿元。虽然最终并未达成目标，但李铭的率先垂范作用，使得不少委员从原先的预认到最后落实实缴(见表3)，捐款总数在每一次统计中均有增长 (见表4)。

表3 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部分经募队捐款成绩统计报告表第六次(民国三十六年三月二十五日止)

表4 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经募队捐款总成绩统计表(民国三十五年十二月至三十六年三月)

四、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的指定行庄代收捐款策略与李铭的浙江实业银行在资金转汇中的作用

此外，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对募集的资金采用了较为严格的预算管理，规定“本会筹募经费直接存入指定银行或钱庄，非依预算经主管负责人签章，不得动支。”［6］因此，被指定的各家银行和钱庄积极代收捐款，一方面可以显示本行庄在复兴钱江义渡这件功在千秋的事情上的积极态度，另一方面对行庄来说，代收捐款也是银行和钱庄的一笔代收代付业务，可以产生一定的经济效益。行庄相互之间也形成了一定的竞争，有利于义渡复兴委员会募集资金的及时到位。从截至1946年12月30日与截至1947年2月10日的两次统计数据中，可以看出，李铭担任总经理的浙江实业银行均列于30家行庄 (其中，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所收捐款存入浙江建业银行捐款专户)的首位 (见表5)。

表5 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各行庄代收捐款比较

不仅如此，浙江实业银行还承担了募集资金的的转汇。由于参与捐款的委员和银行多数地处上海，而钱塘江义渡工程的码头引桥工程、南岸建筑新钢引桥、以及护坡打椿、北岸修理引桥等工程所在地均在杭州和萧山，因此工程所需款项需要在杭州的银行或钱庄支取。当时上海的代收行庄将所存捐款先划解总行在上海的浙江实业银行，再由浙江实业银行转汇杭州顺昌钱庄，确保了募集资金能顺利到位用于工程建设。

六十多年前的浙商，积极参与了钱江义渡复兴这一公益事业，他们以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为组织平台，创造了一整套资金募集的有效机制和策略。尤其是以李铭为核心的浙籍银行家，在钱江义渡复兴事业中率先垂范、积极催缴与管理捐款，利用其领导的浙江实业银行保证建设资金及时到位，体现了浙商务实、严谨的作风和情系家乡的精神。

［1］沈文.“浙江第一码头”的兴衰［J］.今日浙江，2006(4):61.

［2］曹晓波.浙江第一码头南星桥［J］.杭州，2009(11):65.

［3］上海档案馆资料.Q270－1－394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简章.

［4］吴景平.上海金融业与国民政府关系研究(1927～1937)［M］.上海:上海财经大学出版社，2002:90.

［5］上海档案馆资料.Q270－1－394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有关捐款问题与李铭(李馥荪)来往函件.

［6］上海档案馆资料.Q270－1－394钱江义渡复兴委员会经募备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