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需求与消费的经济学模型及实证检验
2014-10-18张若
张 若
1 前言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社会发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人们的生活水平显著提高,闲暇时间增多,各类休闲需求不断扩大。体育作为一种积极的休闲活动方式,总体也呈上升趋势,不过,与发达国家相比,我国城乡居民的体育参与水平和消费水平仍有较大差距。2007年全国“经常锻炼”的人数比例为28.2%,其中,16周岁及以上的城乡居民中达到“经常锻炼”标准的人数,仅占全国16周岁及以上总人口的8.3%;人均体育消费593元/年,仅占人均全部消费支出的8.4%[2]。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二个五年规划(以下简称“十二五”)时期,我国体育发展迎来新的战略机遇期,扩大体育需求,提高体育参与率和消费水平是推动我国全民健身计划有效实施的内在要求,也是繁荣体育市场、促进体育产业更快更好发展的重要基础,对于实现我国建设“体育强国”的目标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一方面,全民健身计划的有效实施,需要各部门积极增加体育资源和产品的供给,但这种供给须做到有的放矢,也就是说,应当真正满足人民群众的实际需要;另一方面,体育产业的发展与壮大有赖于体育消费市场的培育和开发,生产的目的是为了消费,不断创新、不断扩大的消费需求才是体育产业持续稳定发展的动力。
体育需求理论是体育经济学中最基础核心的内容之一,但国内却少有经济学范式下的理论研究。本研究将在深入辨析体育需求内涵和特征的基础上,根据Becker的家庭生产函数理论,通过经济学模型分析年龄、收入、运动技能、闲暇时间、工资率以及价格等因素对体育需求和消费的影响规律和作用机制;并在此基础上,以北京市为例,收集居民体育需求与消费的实际数据,借助Heckman两阶段估计模型对前述理论预期进行计量检验。
2 体育需求的概念与特征
2.1 概念辨析
经济学中对一般商品需求的定义是:在一定的时期,在一既定的价格水平下,消费者愿意并且能够购买的商品数量。消费者的购买欲望和购买能力是构成有效需求的基本因素。
体育活动与一般商品存在显著不同,体育活动据其基本特征可分为参与性体育和观赏性体育[3],无论哪种类型,从本质上讲,体育活动的完成既需要投入相关的商品或服务,也需要消耗个人的时间。也就是说,人们参与体育活动,不仅需要支付相关商品/服务的货币价格,而且还需要偿付时间的机会成本。对于一些消费者来说,时间对于体育需求的限制可能远远大于经济上的限制。据调查,在不参加体育锻炼人群中,因为“没时间”而不参加体育锻炼的人数比例最高,为33.8%;而在参加体育锻炼人群中,影响其参加体育锻炼的主要障碍也是“缺乏时间”,占41.2%[2]。
因此,体育需求的定义必须考虑时间约束。本研究从经济学角度将“体育需求”定义为:一定时期内,消费者为满足精神或物质(身体)的需要,在各种市场产品/劳务价格水平以及时间成本下,愿意且能够消费的体育活动数量。
2.2 两类动机:消费效用和投资收益
体育需求可能源于两类动机。一是追求即时的消费效用。人们参与体育活动,可以直接获得生理或心理上的满足。例如,参与滑雪可以得到身心上的放松和愉悦,观看体操和花样滑冰比赛可以得到美的享受,观看足球联赛可以得到兴奋和刺激的感觉。此时,体育给消费者带来的是一种即期收益,可直接进入消费者效用函数。此外,大多数参与性体育还能给人健康的体魄,而健康本身也可视为一种消费效用,消费者因身体舒畅而得到满足。
二是追求未来的投资收益。体育锻炼能够形成人力资本中的健康资本,它能延长劳动者的工作时间和提高工作质量,在劳动力市场上占据优势,获得更高的收入。有研究表明,相比不参加体育活动的职工,经常参加体育活动的职工劳动生产率平均高出0.6%~10.0%[4],年平均病假少17h,保健费用少261美元[6]。此时,体育给消费者带来的是一种未来收益,人们之所以愿意花时间参与“锻炼”、“健身”之类的体育活动,是因为他们预期未来获得的效用足以弥补眼前参与体育活动的货币支出和占用时间的机会成本。
不同的人参与体育活动的动机不同,这可能与年龄、经历等因素有关。通常,年轻人可能更多地希望通过体育活动获得直接的快感,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们往往又转而对那些有利健康的体育活动方式更感兴趣[11]。
2.3 两个层次:直接需求和派生需求
理解体育需求还需注意两个关联层次:直接需求和派生需求。阿弗里德·马歇尔在《经济学原理》一书中首次提出“派生需求”的概念,他认为,“企业对生产要素的需求,是由消费者对该要素参与生产的产品的需求(直接需求)派生出来的[5]”。如果将体育活动视为一种家庭生产活动,它同样需要相关产品/服务要素的投入,因此,消费者对体育产品和服务的需求也可以视为体育需求的派生需求。
直接需求度量消费者参与的体育活动,派生需求则反映了消费者在体育产品或服务上的支出(如,体育器材、场地租金、往返交通,等)[11],后者可理解为通常意义上的“体育消费”。显然,体育消费源于体育需求并服从于体育需求。对体育需求和消费进行层次划分,有助于更好地进行理论和实证分析。
3 基于家庭生产函数的体育需求模型
3.1 家庭生产函数
微观经济学中的一般需求理论在分析和解释体育需求时存在较大局限,因为它假设消费者的效用来源于市场上直接购买到的物品,并且未考虑时间因素对于需求的影响,而是将价格和收入以外的影响因素通通归入消费者偏好的“黑箱”。相较之下,贝克尔1965年提出的家庭生产函数[8]更适用于体育需求的经济学分析。贝克尔认为,家庭不仅是追求效用最大化的消费单位,而且是生产单位,它结合资本物品、原材料和劳动,来生产有用的“消费品”。家庭选择生产“消费品”的最优组合,以实现效用函数的最大化。无论是观看比赛,还是参与锻炼,均可视为所谓的家庭生产活动。家庭生产函数的一般表达式为:
其中,Xi和Ti分别表示在家庭生产中商品/服务的投入量和时间的投入量,当使用场地、器材等资本品时,Xi表示它们所提供的服务流。
3.2 体育作为消费品的需求模型
假定消费者参与体育的主要动机是追求即时的消费效用,即从体育中获得放松、兴奋、刺激、舒畅、审美等生理或心理上的满足感,那么体育可以直接进入消费者的效用函数。
3.2.1 基本框架
将能够获得效用的消费活动分为两类,S代表体育活动,C代表其他所有消费活动,U代表消费者的效用水平。体育需求模型的基本框架如下:
式中,Xs和Xc分别表示S和C所需使用的商品/服务;Ts、Tc和Tw分别表示消费者在S、C以及工作中投入的时间;R表示可支配的总货币收入;Ps和Pc分别表示每单位Xs和每单位Xc的货币价格;w表示每小时工资率;V表示非工资收入,如银行利息、股票分红、租金收入等;T表示可利用的总时间。
式(1)为消费者效用函数,体现效用全部来源于S和C这两类消费活动;式(2)、(3)分别是体育和其它消费活动的家庭生产函数;式(4)为预算约束条件,表示消费者用于购买各种商品/服务的总支出,应当等于其可支配的总收入;式(5)为时间约束条件,表示消费者用于工作的时间,加上其花在体育与其它消费活动上的时间,应当等于其可利用的总时间,体现出消费者的时间资源同样是有限的。
为简化分析,假设家庭生产函数采用Leontiff固定系数的生产技术形式:
式中,xs和ts分别表示生产1个单位体育活动所需投入的体育商品/服务和花费的时间。xc和tc代表的意义与之相对应。将家庭生产函数带入时间和预算约束条件,可得总的收入预算约束条件:
其含义是,消费者将全部时间用于工作时能够获得的最大货币收入,应当等于消费者在体育(S)和其它消费活动(C)中的总支出,既包括购买商品/服务的货币支出,又包括占用时间的机会成本。
3.2.2 均衡条件
消费者的目标是,在收入与时间的双重约束下,选择体育与其它消费活动的最佳数量组合,以最大化个人效用水平。因此,均衡条件的求解可视为在总约束条件(6)下,求解效用函数(1)的最大值。结果为:
其中,πs=Psbs+wts,πc=Pcxc+wtc。均衡条件的含义是,消费者选择的S与C,要满足两类活动的边际效用之比等于相对价格之比这一条件(图1)。“相对价格”不仅包括商品/服务的货币价格,还包括时间的机会成本,后者同样会影响消费者的需求决策及相应的资源配置。
图1 均衡条件示意图Figure 1.Equilibrium of Sports Demand Model for Consumer Utility
消费者对体育商品/服务的消费需求(Xs)源于并服从于体育需求,由于前面假定家庭生产活动采用Leontiff固定系数的技术形式,因此消费者对体育产品/服务的最佳消费量将与体育需求成正比(图2)。
图2 本研究体育产品/服务需求量示意图Figure 2.Demand of Sports Goods or Services
3.2.3 影响因素
根据均衡条件,可进一步分析体育商品/服务价格、单位体育活动的时间投入、工资率、以及非工资收入等因素变动对体育需求和消费的影响。
推论1 在体育是正常品的情况下,消费者的体育需求将随非工资收入的增加而增加。
非工资收入的增加将使预算线截距增大,预算线向外移动(图3)。由于体育活动属于通常意义上的正常品甚至奢侈品(需求收入弹性>0),因此非工资收入增加后,消费者对体育的需求一定会增大。
图3 非工资收入变动的影响示意图Figure 3.How the Shift of Unearned Income Affects General Equilibrium
推论2 如果体育商品/服务的价格下降,或单位体育活动需要的时间投入减少,消费者的体育需求以及体育商品/服务的消费量都会随之而增加。
体育商品与服务的价格下降,或单位体育活动需要的时间投入减少(如锻炼效率提高,往返交通时间减少等),都会使得体育活动的相对价格(πs/πc)降低,预算线向外旋转(图4),体育需求增加。价格变动产生的影响包含两方面:1)相对价格降低产生的“替代效应”;2)消费者实际收入增加产生的“收入效应”。当然,此时作为派生需求的体育商品/服务需求也将随之增加。
图4 价格变动的影响示意图Figure 4.How the Shift of Market Price Affects General Equilibrium
推论3 工资率提高对消费者体育需求的影响,取决于S与C两类活动的时间投入比率。
工资率的提高将同时改变消费者的总收入和2种消费活动的相对价格比率,从而产生收入效应和替代效应两方面的影响。相对价格变化的方向取决于S与C两类活动的时间投入比率。如果C属于时间相对密集的消费活动(即tc/πc>ts/πs),工资率的提高将使体育活动的相对价格(πs/πc)下降,收入效应和替代效应均为正,体育需求增加;相反,如果S属于时间相对密集的消费活动(即tc/πc>ts/πs),则体育的相对价格(πs/πc)上升,收入效应和替代效应反方向,最终影响将取决于收入效应与替代效应的相对大小。如果替代效应大于收入效应,则消费者的体育需求可能随工资率上升而减少,这意味着不能简单地做出“收入越高,体育需求越大”的判断。
3.3 体育作为投资品的需求模型
假定消费者参与体育活动的主要动机是追求强身健体的效果,进而提高工作时间和质量,获得更高的劳动市场收入,那么体育活动成为健康资本投资的一种途径,为消费者带来未来收益。
3.3.1 基本框架
根据Grossman的健康资本理论,健康资本类似固定资产的开发和折旧费提取,个人可以在总体效用最大化的前提下,选择每一阶段的健康资本投入[12]。消费者一生的效用函数如下:
式中,Ci表示第i期的消费活动组合,n代表生命的年数。假定体育是增进健康的唯一途径①除体育锻炼外,医疗服务、饮食、生活习惯等也是维持或提高健康资本存量的相关因素,由于这里主要分析体育需求问题,故暂不考虑其它因素的影响。消费者对体育促进健康这一作用的认知,将决定该模型的解释力。,消费者生产(投资)健康和其它消费品的方式,仍以家庭生产函数表示:
式中,hi代表第i期的健康资本投入,Si代表体育活动数量,和分别表示用于生产Ci和Si的商品/服务和时间要素,而生产效率则分别由消费者的消费技能()和运动技能()决定。
消费者在做出投资决策时,同样面临收入和时间两方面的限制:
Hi为消费者第i期的健康资本存量水平,∅i为每个单位健康资本所产生的健康天数。Grossman的健康资本理论认为,健康时间的产生符合边际报酬递减规律(图5),即不断增加的资本存量会对产出流量产生递减的边际影响[12]。
图5 健康时间的生产示意图Figure 5.Production of Health Time
健康资本的积累与其它资本品类似,等于前一期的新增投资(hi-1)加上健康资本存量扣除折旧后的余值。δi-1代表在第i-1期健康资本的折旧率,Grossman假设折旧率为外生变量,但是会随着消费者的年龄增长变动。
3.3.2 均衡条件
消费者的目标是,在时间和收入约束以及一定的家庭生产技术条件下,选择第i期的最佳健康资本存量(Hi)与消费活动组合(Ci),以实现一生效用水平的最大化。由于消费者的原始健康资本存量(H0)与健康资本的折旧率(δi)都是外生决定的,由式(11)和式(16)可知,消费者的最佳健康资本存量将由其选择的体育锻炼量(Si)决定。
模型的均衡条件与固定资产的投资决策类似,消费者根据投资的边际收益等于边际成本原则,决定健康资本的使用量。为简化分析,假设体育锻炼的边际成本不变,则模型的均衡条件为:
由于假定体育锻炼为健康资本投入的唯一途径,上述均衡条件经移项可得:
图6 均衡条件示意图Figure 6.Equilibrium of Sports Demand Model for Investment Benefit
如果体育锻炼中投入的商品/服务和时间这2种要素可相互替代,那么按照可变比例理论,为使家庭生产的成本最小,消费者还将根据2种要素的边际产出之比等于边际成本之比,选择最适合的体育锻炼方式。
3.3.3 影响因素
利用上述均衡关系,可以进一步分析消费者的年龄、工资率、体育商品/服务价格,运动技能等因素变化对体育需求的影响。
推论1 随着年龄的增长,个人的健康资本折旧率提高,消费者的健康资本存量将会降低,但体育需求会增加。
健康资本的折旧率(δi)和年龄有关,老年人的健康损耗会比年轻人更快。达到一定年龄后,随着年龄的继续增大,折旧率将提高,这将使水平的健康资本供给曲线向上移动(图7),而消费者的健康资本存量减少。这是因为,折旧率上升提高了健康资本的持有成本。MEI曲线的弹性越大,健康资本存量随年龄的增大而下降的速度越快。临近死亡时健康折旧率会非常高,而健康资本存量将降至最小值(Hmin)。
图7 年龄变动的影响示意图Figure 7.How the Shift of Age Rate Affects General Equilibrium
推论2 工资率提高后,消费者选择的健康资本存量和体育锻炼需求都会随之增加。若体育活动的两种投入要素可替代,消费者还将转向产品密集型(单位时间效果更好)的锻炼方式。
图8 工资率变动的影响示意图Figure 8.How the Shift of Wage Rate Affects General Equilibrium
如果在体育锻炼过程中,消费者对2种要素的使用比率是固定的,则在工资率提高后,体育商品/服务的消费和锻炼的时间将同比增加。如果体育产品/服务要素与时间要素之间可以相互替代,则在工资率提高后,时间的价格相对于商品/服务更加昂贵,消费者为节省开支,将转向商品密集型(单位时间效果更好)的锻炼方式。正如国外有调查发现,随着生产率的提高,进入家庭的体育商品/服务数量不断增长,幅度甚至超过体育需求增长的幅度,而体育参与时间却增加没那么多甚至出现减少的迹象。
推论3 体育产品/服务的价格提高后,消费者选择的健康资本存量和体育需求都会随之减少。
体育产品/服务价格变动,只会影响体育锻炼的边际成本,而不影响健康资本的回报。体育产品/服务价格提高,将使MEI曲线向左移动,消费者选择持有的健康资本存量减少,体育需求和体育产品/服务消费也会相应减少。
推论4 消费者的运动技能提高后,其选择的健康资本存量和体育锻炼需求都会随之增加,但对要素投入的需求减少。
假设运动技能的提高会改进消费者体育锻炼的效率(Esi),在要素价格不变的条件下,体育锻炼的边际成本(∂Gi-1)降低。由于边际收益不变,健康资本的投资边际效率(MEI)提高,MEI曲线向右移动,消费者将增加健康资本的持有量,进而对体育锻炼的需求也会增加。由于假定健康资本边际生产力递减,MEI曲线的弹性小于1,因此体育需求增长幅度小于运动技能提升的幅度,消费者对要素投入的需求反而会减少。
这里仅考虑了运动技能对体育锻炼效率的影响。事实上,从需求角度看,运动技能更高的人往往更加了解体育运动对健康的益处,更加喜欢锻炼身体,追求健美的形体。换而言之,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他们可能对健康和体育锻炼有更高的偏好,体育需求可能更大。
4 体育需求模型的实证检验
4.1 计量模型与估计方法
为检验前述理论预期,建立计量模型:
其中,Si表示体育需求,表示一组解释变量,βs表示待估计的参数表示待估计的随机误差项,它将反映以外其它影响个人体育活动决策的因素。受调查数据限制,Si为离散变量(其中,1=定期参加体育活动,至少每周一次;0=未定期参加体育活动)。
体育消费支出和体育活动时间的检验模型分别为:
其中,Xi表示体育消费支出,Ti表示体育参与时间,和分别表示解释消费支出和时间投入的自变量。对于消费者而言,他们实际进行了两个层次的决策:首先决定是否参加体育活动,其次决定投入多少时间和购买多少产品/服务。
为处理这一选择决策问题,本研究借助Heckman的两阶段估计模型[13]进行计量分析:首先,构建全部样本的Probit模型,利用最大似然法进行估计,得到各影响因素的参数值,并根据参数βs与误差项,计算“逆米尔斯比率(Inverse Mills Ratio)”;其次,将逆米尔斯比率分别带入体育消费支出和体育时间投入的计量模型中,用最小二乘法(OLS)进行估计。Heckman两阶段估计法要求第一阶段的解释变量()中包含一些对体育参与决策有影响,但第二阶段模型中没有的变量。因此,在体育决策估计模型中,除了收入、年龄、受教育程度(用于体现运动技能)外,还加入了反映性别、婚姻、就业状况的社会经济变量。
4.2 数据来源
本研究以北京市为例,针对不同职业、年龄、性别的调查对象发放了300份调查问卷,收回273份,问卷回收率为91%,其中,能准确反映调查信息的248份,有效回收率为82.7%。被调查者分为定期参加体育活动和不参加体育活动两组,问卷涵盖了体育参与动机、体育消费支出、体育活动时间、社会人口学变量(年龄、性别、婚姻状况、受教育程度)和经济学变量(收入、就业状况)等相关问题。其中,体育活动时间是按小时计算的每周参与体育活动的总时间(包括旅行时间)。就业状况分为“在职”和“其它”2种类型。受教育程度分为“高中以下”、“高中”、“本科及以上”3种类型。
调查结果显示,居民参加体育活动的主要动机依次是增强 体 质 (48.7%),消 遣 娱 乐 (24.5%),减 压 放 松(9.6%),健美体形(7.3%),提高运动技能(4.2%),社 会交往(3.9%),其它(1.8%)。随着年龄的增大,以增强体质为目的的人数比例逐渐提高,从20岁以下年龄组的18.5%,提高到60岁以上组的66.0%;而以“消遣娱乐”为目的的人数比例逐渐下降,从20岁以下年龄组的38.5%,下降至70岁以上组的15.0%。由此可见,体育活动参与动机的确与年龄有关。
4.3 估计结果与讨论
在第一阶段估计中,本文利用最大似然法(ML)对选择模型进行检验,因变量为离散变量,定期参加=1,不参加=0;自变量包括年龄、性别、受教育程度、婚姻状况、收入和就业状况,用以解释消费者的体育参与决策。表1为参数估计结果,由于因变量为离散变量,参数的估计值不能直接体现其影响的贡献大小。因此,表1报告了自变量的边际效应值,其含义是:当解释变量变化一个单位时,因变量等于1(定期参加)的概率变动大小。结果显示,解释变量统计上显著并与理论预期基本一致。
首先,消费者年龄与体育需求负相关,年龄每增加一岁,个体参与体育活动的可能性降低0.5%。年龄对体育需求的影响较为复杂,理论上可能从四个方面改变需求[9]:1)生理方面,年龄增长通常与健康水平和生理机能下降相关,根据前面投资需求模型的分析,当个人进入某个生命阶段后,体育需求会随着健康折旧率的提高而增加;2)心理方面,年龄的增长意味着体育参与动机和态度的改变,建立在娱乐消遣等消费效用上的体育需求可能会随年龄增加而下降;3)社会方面,社会对老年人不运动及其身体形象更加宽容;4)经济方面,个人的可支配时间和资金都与年龄有关,不过在人的整个生命周期中,它们之间并非线性变化关系。由于模型中已经控制了收入和就业状况的影响,故计量结果主要体现消费者体育参与动机和身体条件变化带来的影响,娱乐消费动机削弱带来的负效应占据主导。
表1 本研究第一阶段估计结果一览表Table 1 Estimating Results of the First-Stage Heckman Model
其次,更高的收入意味着参与体育活动的可能性也更大,但是该因素影响的规模相对小;收入每增加1万元,个人参与体育活动的可能性提高0.2%。调查中无法区分高收入是来源于工资收入还是财富收入。而根据理论模型预测,构成收入的这两部分对于体育需求的影响不尽相同。追求健康投资收益的消费者,会因工资率的提高,而选择更多的体育锻炼,从而延长健康的时间,获得更多的劳动报酬;而追求娱乐消费效用的消费者,则可能会因工资率上升导致的时间的机会成本增加,而减少体育需求(假定体育的时间投入比率相对较高)。而财富收入的增加则会提高以消费为目的的体育需求(收入效应)。计量结果体现了上述几种影响共同作用的结果,消费者收入与体育需求正相关。
第三,随着受教育程度的提高,消费者选择定期参与体育活动的概率更大。《2007年中国城乡居民参加体育锻炼现状调查公报》显示,在参加体育锻炼的人群中,在学校里获得运动技能的有30.7%,这与许多研究的观点一致,即认为个人的运动技能很大部分是通过学校体育获得的,因此在校时间越长可能意味着消费者运动技能越高[7]。计量结果显示,表示受教育程度的哑变量符合投资需求模型的预期:受教育程度越高,对体育的需求也随之增加。
除理论部分主要分析的几项影响因素外,本研究在计量模型中还增加了性别、婚姻和就业状况3个控制变量。结果显示,结婚人群比未婚人群定期参与体育活动的概率低1.5%;在职人员定期参与体育活动的概率比参照组(包括失业/下岗/退休人员、家务劳动者、学生等)低1.2%,负的边际效应可能是由于在职人员的时间机会成本高而工作时间弹性小造成的;在控制了就业、收入等差异后,女性比男性定期参与体育活动的概率低3.3%,这可能与女性的家庭责任、兴趣偏好等因素有关。
在第二阶段估计中,本研究利用最小二乘法(OLS)对时间投入模型和消费支出模型进行检验。根据第一阶段回归结果计算出的“逆米尔斯比率”进入到第二阶段估计模型中,反映了参与决策模型与时间投入/消费支出模型误差项之间的相关性,将其纳入第二阶段估计是为了避免其它参数的估计值出现选择性偏误。估计结果显示,大部分变量在统计上显著并且在两个等式中呈现相反的参数符号(表2)。
表2 本研究第二阶段估计结果一览表Table 2 Estimating Results of the Second-Stage Heckman Model
首先,经过选择校正后,年龄对时间投入和消费支出的影响相反,即其他条件不变的情况下,随着年龄的增长,选择参加体育活动的个人往往会投入更多的时间和更少的资金。这表明,随着年龄的增加,个体参与体育活动的概率降低;在那些选择定期参加体育活动的人群中,随着年龄的增大,他们愿意投入更多的时间,这很可能与时间机会成本随年龄的变化有关。
其次,收入因素对体育消费支出的影响为正,但对时间投入的影响为负。考虑到收入增加对体育参与决策的影响亦为正,说明收入增加总体上有助于提高体育需求、扩大体育消费支出。但体育活动中两种投入要素存在较高的替代性,如果收入的增加源于单位时间工资水平的提高,这可能意味着时间的机会成本上升,从生产成本最小化的角度考虑,消费者将增加相对价格较低的要素投入,转向产品密集型(单位时间效果更好)的锻炼方式。这一结论对于我们理解不同收入群体的需要并且针对性地提供产品/服务有重要意义。
第三,随着受教育程度的提高,消费者在体育活动中投入的时间减少,与该变量对体育参与决策的影响相反。一方面,运动技能的提高改善了体育锻炼的效率,意味着消费者以更少的时间获得同样的锻炼效果;另一方面,考虑到受教育水平还可能与被调查者的职业类别有关,可能意味着个人岗位工作时间弹性更小,或者工资率更高,也会导致体育活动中投入的时间减少。受教育程度对体育消费支出的影响不显著。
总体上,计量检验的结果与理论模型的预期基本相符,由于许多因素对体育需求和消费的影响是多方面的,估计结果更大程度上反映的是这些影响的综合效果。此外,尽管消费者对体育商品/服务的需求源于体育需求,但在两种投入要素可相互替代的情况下,各项因素对体育需求和消费的影响并不完全一致。
需要说明的是,受时间和资源的限制,数据收集的样本量仍然偏低;而且问卷调查的对象为大城市居民。鉴于我国幅员辽阔,地区和城乡差异巨大,调查结果可能无法全面反映全国的整体情况。这些因素可能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计量检验的效果,因此,未来有必要进一步扩大数据收集的范围和样本采集量,更好地检验理论模型的效力。
5 政策含义
理论和实证部分的分析结论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体育需求与消费的决定因素和一般规律,为提高体育参与和扩大体育消费支出的政策选择与实施方案提供基础支持。
首先,为保证全民健身计划更有效的实施,政策指向应特别强调针对女性、老年人、低学历、低收入者等社会群体。前述研究结果表明,年龄、收入、学历和女性等因素与消费者的体育需求存在反向关系。因此,各部门在积极增加体育资源和产品的供给的同时,应将重点放在这些社会群体上,针对性地提供适应他们实际需要的体育产品和服务,通过提高这些群体的体育参与率,更快地实现提高全民整体参与水平的目标。
以老年群体为例,年龄的增长带来生理、心理、社会和经济等各方面的变化,使得他们参与体育活动的动机和态度,以及他们面临的资源约束条件都发生了很大改变。针对老年群体的体育供给应当适应这种变化。1)年龄的增长通常与健康水平和生理机能下降相关,增强体质、防病治病成为老年群体参与体育活动的最主要动机,体育供给应当满足老年群体对于健康知识、运动技术和医疗保健等多方面的需要,可以选择的措施包括:提供经过专业培训的老年健身与健康指导员,为老年人提供健康教育、活动建议和健身处方;提供适合老年人群的活动项目,安排适宜的运动量,确保锻炼效果并提高健康水平;促进社区体育资源与医疗资源相结合,提供体育医疗、保健和康复服务等。2)建立在消费效用基础上的体育需求减少,是体育参与率随年龄快速下降的主要原因。通过专门设计的宣传和引导活动,让老年人了解体育活动更多方面的益处,使其认识到体育活动不仅能改善健康状况,而且还有助于人际交往、发展社会关系,排解不良情绪、愉悦身心等,对于增加这一群体的体育需求,提高整体参与率也有重要意义。3)资金约束是老年群体面临的主要资源约束,而他们的时间机会成本相对较低,前述实证结果表明,尽管个人定期参与体育活动的可能性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降低,但在那些选择定期参加体育活动的人群中,随着年龄的增大,他们更愿意增加时间投入,减少消费支出,因此,为老年人设计体育活动项目时,可以选择相对时间密集型的运动项目,并且在活动中,可以将体育锻炼与其它低成本的娱乐、休闲项目组合起来,以达到更好的活动效果。
其次,充分发挥学校体育在提高运动技能、培养体育认知和兴趣方面的积极作用。前述研究结果表明,个人运动技能的提高能够从成本和偏好两方面对体育需求产生积极影响:一方面,运动技能的高低将影响健康生产的效率(供给方面),降低投资的边际成本,使得消费者愿意增加体育锻炼,以持有更多的健康资本;另一方面,从需求角度考虑,运动技能的提高还会使人在其他条件相同的情况下,对健康、体育锻炼和健美的形体有更强的偏好,因此对体育的需求也会更大。根据《2007年中国城乡居民参加体育锻炼现状调查公报》,在参加体育锻炼的人群中,获得运动技能的途径依次为:自学(52.0%)、学校(30.7%)、社会短训班(5.6%)、从事过专业训练(3.4%)和其他途径(8.3%)。从年龄分布来看,39岁以下的人群更多的是在学校里获得运动技能,而40岁以上的人群则主要是通过自学和参加社会短训班获得运动技能[2]。
学校体育是除自学外个人获得运动技能的最主要途径。这意味着,学校体育除了达到学生锻炼身体、提高体质的目的之外,还应当充分发挥它在储备学生运动技能、提高学生对体育的认同感和兴趣方面的重要作用,这将对扩大全社会体育需求产生积极的影响。学校体育应当不断适应时代的发展,引入广受欢迎的运动项目教学,提高休闲娱乐类运动项目的教学比重,增加学生现在和将来参与体育活动所需的技能储备,从青少年阶段开始,注重学生终身体育意识的培养,塑造积极的体育态度和价值观,进而带动整个社会形成崇尚体育的浓厚氛围。
调查结果还显示,52.0%的人,特别是年龄在40岁以上的人群,还是通过“自学”途径获得运动技能,这很可能是制约我国体育需求增长的一个重要原因。这一方面要求我们加快社会体育指导员队伍的建设,迅速提高社会体育指导员队伍的规模和水平;另一方面也需要重视各类体育志愿组织(如指导站、社团、俱乐部等)的发展,为成年人开拓更多获取运动技能的途径。
第三,扩大体育需求的政策实施不能单纯依靠场地设施的价格补贴。对于一般商品而言,价格降低会对市场需求产生刺激作用。这一定律在场地设施服务价格和体育需求的关系上却未必适用。事实上,体育活动的价格(成本)是一个综合的概念,它既包括场地门票、运动器械租金,又包括旅行费用,以及时间的机会成本等,这种价格无法在市场上直接观察到,通常称之为“影子价格”。消费者的体育参与决策受到总成本的影响,而很多时候,场地设施的服务价格可能仅占总成本的小部分;因为对于一些消费者来说,时间对于体育需求的限制可能远远大于经济上的限制。时间价值愈大,商品/服务价格的上升对消费活动总体价格的影响就愈小。因此,在只考察商品/服务数量和价格的典型分析中,许多体育设施表现出较低的需求价格弹性[10],这也意味着,通过补贴这些场馆来刺激体育需求的政策往往不能发挥很好的效果,因为降低场地租金可能不足以大幅影响体育活动的影子价格进而刺激需求。
考虑到旅行费用和时间机会成本对体育参与决策的重要约束作用,为居民就近提供更多的体育活动机会,对于扩大体育需求可能会产生更显著的效果。可以通过在社区内部或周边建设更多中、小型体育活动点;提供更多的流动性体育服务;或者开放附近学校、机关的场地设施等途径实现。
第四,体育的供给应充分考虑不同收入群体面临的资源约束差异,由政府和市场分别满足不同层次的需要。理论和实证分析结果表明,收入的增加不仅对体育需求有积极影响,而且会改变人们的体育活动方式。中、高收入群体大多因为时间的相对成本更高,会转向商品密集型(单位时间效果更好)的体育活动方式,购买更多的商品和服务,其体育消费支出随收入增长的幅度甚至超过健康(体育)需求增加的幅度,这部分需求将成为支撑休闲体育产业持续快速发展的动力,应主要由市场来满足。商业性服务机构应当针对中高收入群体的体育活动方式特征,充分考虑到他们面临的时间约束,开发和提供满足其实际需要的高质量产品和服务。而体育公共服务则应集中精力满足低收入群体的基本体育需要,这一群体面临的主要是资金约束。满足低收入群体的基本体育需要,在微观层面上可以通过发放针对这一群体的体育服务优惠券等措施,在宏观层面上可以通过政策资金向低收入地区(西部地区、农村地区)倾斜等措施来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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