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日本近代启蒙思想对朝鲜的影响

2014-10-08曲雪静

赤峰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4年8期

曲雪静

摘要：19世纪中后期，日本和朝鲜两国由于受到欧美的侵略，面临严重的民族危机和社会危机。日本通过明治维新走上了资本主义道路，以追求国家独立、文明开化和富国强兵为主要内容的近代启蒙思想逐渐形成。这些思想通过修信使、留学生等传到朝鲜，对朝鲜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关键词：近代启蒙思想；开化思想；独立自主；富国强兵

中图分类号：K312.41；K313.4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596（2014）08-0033-03

19世纪中后期，随着以英国为首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工业革命的完成，他们以武力为后盾开始疯狂对外侵略扩张。他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东方，市场广阔和物产丰富的东北亚成为他们争夺的焦点。日本、朝鲜先后在列强的坚船利炮下国门洞开，两国民族危机和社会危机随之而来。日本通过1868年明治维新走上发展资本主义的道路，却没有完全摆脱列强的侵略，而朝鲜依然在腐朽的封建桎梏中挣扎。在这样的背景下，出现了以福泽谕吉为代表的日本近代启蒙思想家，他们对外主张追求独立自主，对内主张大力发展工商业，富国强兵；追求君主立宪政体；主张发展教育开发民智；主张人人平等，批判门阀、身份制度。正如远山茂树所言：“他的思想轨迹可以说是日本现代化历程的真实再现。”①1876年日本强迫朝鲜签订《江华岛条约》后，朝日之间往来增多，日本近代启蒙思想通过朝鲜政府派遣到日本的修信使、绅士游览团、留学生等传到朝鲜，并对近邻朝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一、主张独立自主以建立近代国家

独立自主思想在朝鲜近代史上体现在民族的独立和国家主权的自主。此时期的独立自主更主要是针对宗主国清国而言的。传统的宗藩关系下，清朝不干涉朝鲜事务，朝鲜的内政外交完全自主。但是随着西方资本主义的入侵，清朝强化了对朝鲜的宗主权，加强了对朝鲜内政外交的控制。而依靠清朝势力再执政的闵妃集团，竭力顺从清朝的属邦化政策，毫不顾及其对国家独立和对自主近代化所造成的伤害，而是“以因循姑息为完全之策，以振作进步为亡国之计”。②朝鲜开化思想的形成固然与国内形势有关，但我们也不能忽视来自日本近代启蒙思想的影响。福泽谕吉认为即使日本实现了独立，如果邻国没有独立的话，日本也不可能从西洋各国中独立，因此对待邻国，要以武力保护，以文诱导，向文明进军。福泽谕吉还指出：“日本以创造朝鲜独立的基础为目的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使朝鲜从支那的羁绊中脱离出来，然后走上文明的道路。”③要实现朝鲜国家独立，朝鲜政府应摆脱与清朝政治上密切的从属关系，与日本建立友好的关系。金玉均在福泽谕吉的介绍下与井上馨、后藤上次郎等人多次接触，“时日本政府方注意于朝鲜，视为独立国，待公使颇殷殷，余察其实心实事，乃与朴君议，遂倾意依赖于日本”。④日本政界严肃的态度和隆重的款待，使金玉均确信，日本不是要征韩，而是要相互携作，排除清朝对朝鲜的压力，使朝鲜获得独立。以金玉均为代表的朝鲜人士与福泽谕吉的接触始于1881年左右，此时，福泽谕吉的思想逐渐向强调国家独立自主的国权论转变，而将朝鲜从清朝的羁绊中脱离视为紧急任务的金玉均，很容易接受福泽谕吉的这种思想。因此在甲申政纲第一条规定“大院君不日陪还事（朝贡虚礼，议行废止）”，⑤将废除与清朝的宗藩关系放在首位，甚至在政变中不惜借用日本兵力，可见当时开化派人士“撤退羁绊，特立为独立自主之国”⑥的愿望是多么强烈，这是日本近代启蒙思想给朝鲜带来影响的结果。应当指出的是，以金玉均为代表的开化派当时并没有认清日本侵略思想的本质，这也显示了其思想的不成熟。

二、大力发展工商业以实现富国强兵

朴趾源、朴齐家等思想家主张的经世济民、富国强兵的基本途径就是发展工商业。开化派在继承这一思想的基础上，结合本国实际情况，通过多次赴日考察，进一步认识到日本“君臣上下，孜孜为利，以富国强兵为急先务”，“其所谓富强之术，专事通商”，⑦认识到发展工商业对实现富国的重要意义。因此主张：“今西洋国，海驰轮船，陆驰火车，陲设电线，街悬煤灯，以泄造化，莫名之机，括兵出四海，通商万国，富甲天下，威视邻邦，以开古今未有之局面……然此非西国独能独行之事，使今日东土之君相，审时度势，极深研机，谋定而后动，时至而后行，不为迂论之所移，不被外人之所欺，则我亦可以火轮其舟，铁路其车，电线其由，煤灯其街，欲富则富，欲强则强，进可以争雄，退可以自守。”⑧认为西洋各国与世界很多国家通商实现富强，然而这并不是西洋各国所独有的事，我们东亚各国也可以做到。实现富强既可以与西欧势力争雄，也可以自保。另外金玉均还认为：“当今世界是以商业为主，是各国竞争生业之寡多的时代。”⑨这里应该指出，金玉均的思想与福泽谕吉的“现今世界是贸易的世界”⑩颇为相似。甲申政纲中第九条提出“惠商工局革罢事”，11 因为惠商工局是封建的褓负商特权组织，因此开化派要打破贵族对商业利益的垄断，为发展工商业扫除障碍。“今当各国通商之时无论火轮船与风航船，许民购买使之无碍通商于公私之意”。12 即主张为发展商业，鼓励向外国购买火轮船。从1883年到1884年甲申政变前夕，在开化派的支持下，朝鲜共成立近代商工业企业体达到26个，13 可见当时对通商事业的重视，而这是与明治维新后日本繁荣富强的景象分不开的。

与此同时，还积极推进军事改革，强调“治武备，保民护国”。14 森山茂曾对朝鲜修信使说：“苟欲效之而习之，吾辈当竭力而贡一得之先。”“鄙国四面皆水，所以外忧之至……故务尽富强之术，多置兵设利器。”15 既告之日本的强兵之术，也表示愿意帮助朝鲜。1881年，朝鲜向日本派遣绅士浏览团考察日本国情，仔细了解日本的军事改革的情况。金玉均对日本维新之后的“明治政府陆军用法、海军用英为定、今则广收各国兵制”、“常备、预备、后备合十万可量”16 的军制和兵量非常了解，主张在军事建设上积极向日本学习。1883年春，朝鲜派以徐载弼为代表的14名士官生徒赴日，学习日本的军事制度。而早在1881年朝鲜创建别技军时，就聘用日本人掘本造礼为教官，采用西洋新式军事训练，在建制上将5营制改为2营制，使用新式长枪武装。朴泳孝还雇请日本陆军大尉松尾三代治等人训练韩国军队，17 并在广州留守期间，组成一支强有力的新式军队。同时设置统理机务衙门，下设统率和掌管汉城和地方军事事务的军务司、掌管兵器制造等事务的军物司，后来又改编为统理军国事务衙门，下仍设军务司等机构。开化派为实现独立事业，在军事上积极学习日本。

三、主张建立君主立宪政体

要建立独立自主的近代国家，封建专制君主制制度自然成了阻碍。1876年金绮绣等人详细考察了日本的元老院议事堂，对日本政体有所了解。金玉均在日期间，对日本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方面进行了系统考察，日本的强盛更加坚定了他效仿日本推行自上而下的改革的决心，希望像日本一样通过采取限制王权等一系列措施建立近代君主立宪制国家。就连开化派的金允植也曾说：“玉均、泳孝、光范等自日本还，钦艳日本，以为东洋之英吉利，事事健羡。”18 可见日本近代启蒙思想对金玉均等开化派影响之深刻。因此开化派在甲申政纲中规定：“第四条，内侍府革罢，其中如有优才，通同登用事；第十三条，大臣与参赞课日会议于阁门内议政所，以为禀定而布行政令事；第十四条，政府六曹外，凡属冗官尽行革罢，令大臣参赞酌议以启事。”19 开化派主张废止内侍府，限制国王权力。对于第十三、十四条，史学界看法不一，韩国李光麟认为，其旨在废除国王的专制权力，扩大内阁会议的权利；韩国学者慎鏞厦认为，是想从根本上限制君主专制的权力，建立具有立法权和行政权的内阁制度。在政纲第二条中，明确提出了“闭止门阀，以制人民平等之权，以人择官，勿以官择人”20 的政治主张。他们尖锐指出，由于“两班之跋扈专横”，造成朝鲜的贫困落后，要求“芟除两班”，“速黜无识无能、守旧顽陋之大臣辅国，废门阀，选人才”。21 尽管开化派的民权平等思想与近代西方资产阶级天赋人权论的“人人生而平等”的思想还有很大的距离，但我们却可以看出以金玉均为代表的开化派欲将朝鲜变成“亚洲的法兰西”的强烈愿望。

四、主张大力发展新式教育以开发民智

赴日考察的修信使、游览团等详细考察了日本的教育，深刻体会到启蒙教育的重要意义，决心向日本学习。而福泽谕吉的庆应义塾在教育方面给予很大的支持。福泽谕吉说：“现在我们国家的朝鲜留学生大约在百名左右，为了实现目的（朝鲜独立）这是不足的，至少需要千名以上的留学生，至于费用问题，朝鲜的财政上混乱，日本政府可以承担。”22 可见福泽谕吉对朝鲜教育事业的支持。此外，金玉均本人也是非常重视向西方文明的学习的。他曾劝告尹致昊，要不经过日本，直接输入泰西文明。23 根据徐载弼的回忆：“尽管他（金玉均）未曾受到近代教育，但他对时代的变迁有着敏锐的洞察力，且强烈希望将朝鲜也建设成一个强有力的近代式国家。为此，他觉得有必要向人民注入新知识，采用新技术，以此来改变政府和社会的旧套因习。”金玉均认为：“我邦之贫弱……主要起因于对一般民众的技术教育的不足和上流阶层本身的无智没觉，于是他认为，要拯救国家除对人民实施教育外别无他道。”24 因此甲申政纲第七条的“奎章阁革罢事”，25 试图在朝鲜废除以封建贵族为中心的教育体制，普及教育，开发民智，主要对民众加强新式教育和传授新技术。金玉均极力主张“广设学校”，普及言文一致的朝鲜文学校，实施新式教育。要求将用汉文颁布的难解懂的政令全部翻译成谚文来发布，使百姓对政令有广泛深入的了解。26 1883年创办的“同文学”，主要教授英语，元山学舍主要教授“万国公法”、“奇器图说”、“日本外国语学”、“瀛环志略”、“万国公法”、“农政新编”、“法理学”等，27 借此普及新知识、新技术，促进了朝鲜教育事业的发展。

综上所述，19世纪中后期，日本近代启蒙思想传到朝鲜后，对朝鲜开化思想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它为朝鲜开化思想提供了思想养分，对开启朝鲜近代启蒙运动的大门，推动朝鲜国政改革的进程等活动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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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①（日）远山茂树.福泽谕吉[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1.

②尹致昊.尹致昊日记（一）[M].首尔：探求堂，1984.63-64.

③庆应义塾.福泽谕吉全集（14）[M].东京：岩波书店，1971.582.

④金玉均.甲申日録[M].首尔：建国大学校出版部，1993.111.

⑤金玉均.甲申日録[M].首尔：建国大学校出版部，1993.148.

⑥金玉均.金玉均全集[M].首尔：亚细亚文化社，1979.117.

⑦金绮绣，等.修信使记录[M].首尔：国史编篆委员会，1971.103.

⑧汉城旬报.1883年10月21日.

⑨金玉均.金玉均全集[M].首尔：亚细亚文化社，1979.1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