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六逸“为人生”的文学观
2014-09-29管新福
○管新福
谢六逸(1898—1945)是贵州贵阳人,名光燊(shēn),字六逸、无堂,室名夹板斋。笔名有宏图、宏徒、路易、鲁愚等。他1898年出生于贵阳一书香门第之家,1918年由黄齐生率领东渡日本入早稻田大学专门部政治经济科学习;1922年毕业回国进入商务印书馆担任编辑,同年接替郑振铎主持文学研究会会刊《文学旬刊》的编辑工作;1930年入复旦大学开创新闻系并任系主任;1937年7月日军全面侵华,复旦大学等内迁西南,谢六逸携家辗转回到家乡贵阳,主编《抗战文艺》半月刊,创办并主编《文讯》月刊等,积极为抗战救亡服务,活跃在贵州文化界并影响全国,茅盾称其为“贵州督军”,1945年8月病逝,年仅47岁,令文化界扼腕。谢六逸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先驱之一,文学研究会的骨干成员,国内新闻学的奠基人,也是重要的欧美文学翻译家,早期日本文学研究专家。其文学活动范围极广,在文学创作、外国文学翻译、神话研究、文学理论等领域均卓有建树,是“五四”时期较为活跃且做出较大贡献的新文化战士。
一
五四新文化运动以后,文学成为救亡图存的重要启蒙手段。文学的入世性和宣传作用成为当时最显要的功能,其中文学研究会“为人生”文学观的提出便是最好的佐证。他们“反对把文学作为消遣品,也反对把文学作为个人发泄牢骚的工具,主张文学为人生”。①“为人生”这一观念源自西欧资产阶级上升期的一股文艺思潮,“五四”以后,中国作家从现实国情出发进行借鉴,使其成为新文学领域的重要范畴。“为人生”文学观的引入并快速影响“五四”之后的中国文坛,这和当时内忧外患的现实国情和文学的时代使命有很大的关系。在“为人生”这一思潮的诱导下,产生了一批与现实社会生活密切相关的作品,成为现实主义文学的主流,也成为中国现代作家创作集中度最高的领域。
1921年1月,在日本留学的谢六逸欣然加入了由周作人、郑振铎、沈雁冰等人发起、在北京成立的“文学研究会”。由周作人执笔的《文学研究会宣言》明确宣布:“我们相信文学是一种工作,而且又是于人生很切要的一种工作,治文学的人也当以这事为他终身的事业,正如老农一样。”②这则宣言和谢六逸的文学追求高度吻合,从此,他便义无反顾地投身于中国的新文化运动大潮中,与沈雁冰、郑振铎、许地山等同在读书会小说组中的同人共同切磋文艺,砥砺文笔,救亡启蒙。虽然文学研究会成员倡导的“为人生”文学观不尽一致,但他们大都反对封建的“载道文学”和“游戏文学”,也反对所谓纯艺术的文学,主张文学应该反映现实社会和人生,在创作方法上推崇现实主义,强调文学的社会功利性,强调作家笔下的人生“绝不是一家一人的人生,乃是一社会一民族的人生”。③
受文学研究会同仁的影响,谢六逸力主文学要坚持“写实主义”的思路,反对作家为统治阶级粉饰升平,做无病之呻吟。他认为,文学是有阶级性的,应该反映劳动大众的疾苦,做到大众化,亲近民众。他还主张作家要有时代感,用新的、明朗的手法去扫荡“黑慕文学”,还文学之正气。作为早期留学日本的知识分子,谢六逸对民族羸弱有着切实的痛楚,救亡图存是其一生孜孜以求的抱负和理想,而这也是他加入文学研究会的根本出发点。
比之茅盾等人,谢六逸在创作上投注的精力较少,重点在于介绍外来的新元素,并致力于文学的传播推广,特别是能开启民智,助力救亡的外来文学的传播推广,这在文化转型时期的五四时代显得尤为重要。谢六逸充分利用留日之便利,转道日本阅读了大量的欧美文化和文学典籍,并潜心于外国文学作品和理论的传播,先后译介和撰述了《文艺思潮漫谈——浪漫主义同自然主义的比较》、《文学上的表象主义是什么?》、《自然主义派小说》、《妇人问题与近代文学》、《俄国之民众小说家》等一系列文艺理论方面的文章。这些著述的题旨与当时国内新文学运动的核心要义相符,给新文学运动提供了切实的理论视域,具有极大的推动作用。他论述说:“西洋研究文学者有一句最普通的标语:‘文学是人生的反映’,人们怎样生活,社会怎样情形,文学就把那种种反映出来。”④很好地诠释了谢六逸一切文学活动的初衷以及对“为人生”这一文学理念的坚守。
二
“五四”前后的中国留学生,大都怀揣民族复兴的大志外出,一般学成后不做停留旋即归国,遂投身到强国富民的战斗中去。留日学生如鲁迅、周作人、郭沫若、郁达夫、田汉、成仿吾、张资平等无不如此,谢六逸也不例外。严家炎先生指出:“‘五四’作家是中国文学史上真正‘睁眼看世界’的一代,是对西方文学和西方文化不只懂得某些表面,而且了解内在精神及其最新发展的一代。”⑤而留日学生转道日本对西方文化的了解也十分深入,由于在外留学和兴趣等原因,大都掌握一门以上外语,这对他们接受外来文化和文学提供了一个复合型的宏阔视野。正是这些留学生的外部体验促使中国文学发生了现代性的转型。李怡在其博士论文《日本体验与中国现代文学的发生》中说:“中国现代文学的发生发展都受哺于中外文学交流的成果……这些交流的基本体现便是中国作家的一系列异域体验如‘日本体验’、‘英美体验’、‘法国体验’、‘德国体验’、‘苏俄体验’等等。在所有的这些‘体验’当中,我以为是‘日本体验’与‘英美体验’更起着某种结构性的作用。从某种意义上说,五四新文学运动便是中国作家‘日本体验’与‘英美体验’共同作用的结果:日本体验为中国作家造成的生存压力激发了他们生命的内在活力,日本体验中所感知的西方现代文明景象则成了他们的理想目标。”⑥可以说,正是有过“日本体验”和“欧美体验”的近现代知识分子共同建构起五四新文化的大厦,完成了中国社会和文化的现代转型。
以强国富民理想为宏愿奔赴异邦求学,谢六逸想通过“日本体验”及“欧美体验”所获取的新元素来促进中国的文化建设和民智启蒙。1922年在早稻田大学政治经济科修业期满后不做停留随即回国,落脚当时的文化桥头堡上海,进入著名的商务印书馆担任编辑,参与《综合英汉大辞典》的修订,先后任暨南大学教授、中国公学文科学长兼中国文学系主任;在上海复旦大学创建了国内首个新闻学专业,并担任复旦大学新闻系和中国文学系主任,是中国新闻教育事业的开拓者之一。1922年11月,他接替郑振铎,主持文学研究会会刊《文学旬刊》的编辑工作,并借助这些文化平台大展身手,将自己的理想具体落到实处。
谢六逸“为人生”的文化、文学活动由此得到有效展开。早在日本留学期间,他就着手编撰了我国最早系统介绍西方小说的专著《西洋小说发达史》。茅盾对这部专著非常重视,特地为稿子的事与在日本的谢六逸书信往来。《西洋小说发达史》1922年在《小说月报》发表时(13卷1—11号),就在文坛引起了广泛关注,并在新文学运动中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该书虽是谈西方小说的发展史,实际上内容更接近于西方文学思潮史。1923年5月,即与冰心的短篇小说集《超人》,一并作为“文学研究会丛书”,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出版后成为中国学界了解西洋小说发展历程的必读书目,并于1924年3月再版。该书不但成为谢六逸蜚声文坛的名著,也成为我国新文化运动时期代表性的外国小说研究专著。
在谢六逸“为人生”的文学活动中,外国文学理论是其着力译介和关注的重点之一,他援引西方近代较为进步的文艺理论,并结合日本体验引进阐释,与中国近现代文化现状相联系,初步建构起自己的一套文学理论方法论。需要指出的是,他早期的文学主张是和当时整个新文化运动紧密相连的,创作和译介活动都是为当时急迫的救亡和启蒙服务。而他的新文学理论主张是由日本转道而来的欧美理论,这一点就使其理论具有世界性的参照功能。1935年,在他编辑的《世界文学》一书中,对英、法、德、俄的“古典主义”、“浪漫主义”、“现实主义与自然主义”和“新兴文学”等流派作了较为详尽的介绍,这也成为他“为人生”文学观的外来渊源和理论支撑。这方面的代表论述有《欧洲文艺思潮研究的切要》、《文艺思潮史》、《文学上的表象主义是什么》、《新文学概论》、《唯性史观与大学生》、《罗马文学的产生》、《妇人问题与近代文学》、《近代文学与社会改造》、《浪漫主义研究》等,这些著述涉及面广,基本涵盖了当时西方文学的热点问题,开阔了当时作家的理论视野,助力了中国现代文学的理论更新。
三
谢六逸充分利用自己接触到的西洋文化和在日本的体验,并将之作为理论渊源,进行思考探索,对文学本体论、文学反映论、文学创作论、文学功用论等当时学界所探讨争论的问题进行研究阐发,有些观点虽显偏激,但在当时的文坛却是掷地有声,影响深远。
(一)文学本体论
文学是什么的问题是文学的本质问题,这也是划分不同文学流派的根本出发点。对于文学本体这一问题的回答,随时代背景、阶级变迁、审美观念的变化而出现诸多答案,长期以来难成定论。谢六逸认为,文学应该为社会和民众服务,应该扣紧人生百态和社会现实,应该大众化,这是文学本质的基本要义。他说“:一切文学在口传时代本是具有大众性的。自有文字以后,被支配阶级玩弄起来,遂与大众隔离。在支配阶级非把文学弄得神秘艰深不可,如此不足以表示他们的优越地位,所以想方设法,使大众见了文学就头痛,赶快止步。因此文学才被支配阶级独占,与大众绝缘。时代驳骏地驶去,那些感伤的、悲观的、宿命的、小主观的作品,正在扫荡的中途。代替这些的应该是表现被支配阶级意识的、明快活跃的作品,是痛痛快快和过去的历史或传统算总账的作品。不管执笔写作的人是否是普罗列塔利亚特,(普罗列塔利亚特乃俄语译音,即无产阶级之意——引者注)最低限度是必须具有社会意识与时代意识,用新的手法描写新的题材,把受压榨、忍痛苦的生活表现得明了痛快。此外还附带着一个条件,就是——大众化……我的预言是:中国的所谓普罗作家如果不能从大众的手里把《七海黑幕施公案》等读物扫灭,普罗文学运动就难有成功的希望。”⑦
不难看出,在上述论证中,谢六逸充分认识到文学对于一个危亡民族的重要作用,在特殊年代里文学的本质应该有阶级性的变化,文学的本质应该是大众的,而不是小众的,更不能成为类型化、固定化的东西,也不能仅仅成为少数所谓精英把玩消遣的对象。其观点在今天看来似乎过度拘泥于文学的社会功利性和作品的社会责任,对文学的多样性强调不够,但在当时的民族危亡的历史语境中是十分合理的,至少从当时文学本身的使命来说不失为一种真知灼见。
(二)文学创作论
如何进行文学创作,如何创作出脍炙人口的文学作品,是文学理论研究的重要维面,谢六逸在研究翻译文学的同时也进行了积极的实践思考。
论文《怎样做小说》是谢六逸文学创作论的重要文献。谢六逸在文中说:“作品的取材是不受任何限制或妨碍的。作者就自己所想到的,以怎样的方法,用怎样的材料,这是作家的自由及特权。但是,作家的材料,从什么地方取来呢?应该是从‘人生’取材。在‘人生’之中,有无数的材料,像路旁的瓦砾一样陈列着。”⑧不难看出,谢六逸关于文学选题的主张和“文学研究会”的核心宗旨是紧密相连的,也是其“为人生”文学观的具体表述。取材只是完成文学创作的基础,作家应该如何去组织材料,提炼主题,最后成为完整的作品,是衡量作家创作成败的标准,也是判别一部作品好坏的衡量尺度。谢六逸说:“当创作的时候,我们应该离开没有‘生活的价值’的材料,落伍的思想,陈腐的题目,无意义的事件。我们要细心地去努力发掘独创的主题,清新的主题,对于人生有寄舆力的主题。”⑨
由上述材料不难总结出谢六逸的文学创作观:即文学创作是作家生活经历的投射,作家要选择有重大现实意义的题材,特别是反映社会人生的题材进行创作,从而使作品蕴涵先进的思想,能表达有意义的主题。“谢六逸的文学观,是为人生的。这‘人生’的内涵,乃是时代潮流中的主体,即平民百姓,或称‘民众’。在《西洋小说发达史》和《妇人问题与近代文学》中,或显或隐地表达丁他对于‘人’,亦即‘民众’命运的关注。他主张文学为人生,就是要求文艺家着力去表现民众及其生活。这个人生的主题,在古代(如日本)文学里表现的是民族性,在近代(如西方)文学里表现的是人类解放、人道主义。他喜爱的作家及其作品,大多数是倾向为人生的。”⑩谢六逸的这些文学主张与当时主流文学价值观和“文学研究会”的核心理念相合,在当时也是比较受大家认同的,其观点很大程度上在今天也不显过时。
(三)文学反映论
文学是描写人和社会现象的,在很大程度上是社会生活的反映。文学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是文艺理论界的共识。对于文学反映了什么,如何去反映也成为谢六逸关注的重点。谢六逸说:“西洋研究文学者有一句最普通的标语:‘文学是人生的反映’,人们怎样生活,社会怎样情形,文学就把那种种反映出来。”可见他坚持文学要真实地反映社会、表现人生,并要求作家“对于人生问题、社会问题、宗教间题都要有正确的了解”;他还认为文学一方面是描写人生诸相,一方面却是自己表现,需要作家有丰富的社会生活经验。1936年2月8日,谢六逸在《言林》上发表《“非常时”的文艺家》一文,文中论述说:“现在咱们中国正是天灾、人祸、外侮、内讧、失地、丧权……的‘非常时’,当这‘非常时’的文艺作家(只要他还承认是中国国民的一份子),无疑都应该抓紧当前的时代背景,来创造有意义有价值的作品。换句话说,就是应该适应这危难的‘非常时’,积极从事救亡的宣传作品——创造富于反抗性的有力的适合大众的文学作品,传给咱们同胞。”正是他文学反映论的鲜明见解。
可见,谢六逸坚持文学应该反映特定时代的热点和焦点,反映普罗大众最关心的社会问题和重大问题,并在作品的创作中尽量指出疗救社会,启蒙救亡的可能途径,特别是在内忧外患,积贫积弱的危难时代,作家不应躲进象牙之塔,而是应该积极入世,利用手中的笔,创作出反映时代特征,启迪民智,有利于救亡图存的文艺作品,使民众在文艺作品的阅读中获取积极的精气神,以集聚民族士气,共克时艰。在今天看来,谢六逸的上述观点过分强调文学反映时代的功能,可能给文学的艺术功能和审美功能带来弱化,但在他所处身的时代,其观点却很好诠释了作家和文艺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
(四)文学社会功用论
文学的社会功用即文学的作用是什么、文学的社会使命是什么的问题。对于这一传统老问题,谢六逸也有自己独到的看法。他认为文学不是知识阶级的“享乐品”,它应当对大众发生影响,民众对于文学“虽比不上每日的三餐,要为一种精神的需求,无可疑义”。正因为民众需要,所以作家就要对民众“充分的负责”。即文学对于大众的作用要明了,作家要有社会责任意识,其作品应该对时代、民众有所贡献。1922年谢六逸在《时事新报·学灯》上发表的《文化与出版物》一文强调了文化出版物的社会功用,其也是强调文学作品的社会作用问题。文章指出:“一个时代的文化,是包括其时代精神物质各方面,而文化之能期成与否?发达与否?则应视其国内的精神物质各方面的学术及研究,果能适应或期成其国的文化否……欲增高吾国的文化,非从介绍研究及出版业人手不可。”“因为学术的研究介绍或批评之表现,无论为个人研究或团体研究,不欲藏之名山则已,否则惟出版物是赖”,“研究的团体及小丛书在目前最需要得急”,例如“,将泰西名著,钩元提要,各作一册。”
对于文学应该怎么服务社会反映现实的问题,他在《农民文学ABC》中有明确的论述。这也是和当时文学研究会理论一脉相承的。目的在于借助欧洲农民文学潮流,推进中国新文学的深入发展。他在《例言》中说“:本书尚为中国文学界中叙述农民文学之第一本。”他并希望“有第二本出来”。此书1928年8月出版,又于1929年2月再版。在此前后,一批知识分子出身的作家,纷纷拿起笔来,抒写故乡民间的疾苦,其中的主人公就不乏农民形象,描写农民的作品陆续出现。这些作品不一定是受了本书的直接影响而后产生的,但“欧洲农民文学潮流”成为激励中国作家描写农民的诱发动因,则是毫无疑义的。现代文学作品几乎都是从作家的故土——乡村起步的。那时俄国和巴尔干诸国的这类作品不断翻译过来,“为人生而艺术”的口号非常响亮,但这口号似乎又显得空泛,究竟为“什么人”的“人生”?“人的文学”,“平民文学”,“大众文学”,都各有其倾向,然而又不免笼统,“无产阶级文学”倒是很激进,却又缺乏扎实的内容。
谢六逸旗帜鲜明地提倡“农民文学”这一观念,有其深刻的社会根源。农民在中国占绝大多数,文艺大众化的终极指向应顾及农民这一群体。遗憾的是,那时“无产阶级文学”叫得很响,并因此引来了一场激烈的论战——革命文学论争,“农民文学”未能引起应有的注意。谢六逸后来又写了一篇《文艺管见》的论文,明确指出:“‘普罗’文学直面着的问题,就是如何能使文学大众化。”他认为,如果普罗文学作品“不能够获得大多数的无产者的欣赏,则是十分可惜的”。而“五四”前后大多数无产者皆是农民。“不能够获得大多数的无产者的欣赏”,恰恰是那时“普罗文学作品”的致命弱点,而普罗文学并不能替代大众文学,谢六逸倡导的农民文学,就是从中国绝大多数的民众立场出发,真正做到普遍为社会和为人生,这也正和鲁迅当年所提倡的要义相合。
四
谢六逸“为人生”的文学观点,还体现在他的戏剧理论论述中,谢六逸的戏剧观点,目前见到的有《对于戏剧家的希望》(1922年2月)、《郭果尔与其作品》(1922年3月)、《谈戏剧》(1923年8月)、《加尔曼的爱》(1925年1月)、《撤消电影戏曲检查权》(1937年7月),译文《希腊悲剧的发生》(1933年4月)等。但最为鲜明表达其戏剧观点的还是《唯物文学的二形态与其母胎》一文。该文约在1930年春写成,此时他正在上海主编《文学旬刊》。这时的上海、北平正是“左联”文艺运动的策源地。《文学旬刊》也讨论过“民众文学”、“普罗文学”的问题,如何去认识并效法发达的美国、苏俄、日本,以创建中国的新文化新文艺?谢六逸《唯物文学的二形态与其母胎》这篇论文具有答疑解难的指导意义。它不仅在文体上采取了纯理论形态的论述方式,与其他随笔杂感等艺术形态的戏剧批评作品大相径庭,而且在内容上是从哲学的层面来论述亚美利坚(美国)和劳农俄罗斯(苏俄)的新文艺(戏剧)形态及其母体,同时揭示了作者多年来致力于日本和西洋文学研究的根本原因以及中国何以要效法日本的理由,给国人以新思想新观念的极大冲击。
综上所述,谢六逸利用自己留学日本的便利条件,加入文学研究会并成为其主将之一,通过日本的中介和桥梁作用,有效吸收欧美现实主义及其文化思潮,将其作为理论源头,进行甄别和过滤,提炼出适合当时时代背景的文艺观,高举“为人生”的文艺理论大旗,积极进行救亡图存,不但进行文学理论的建构,还用之指导自己的文学实践,选择适当的外国文学进行译述,理论阐释和文本研读相结合,为新文化运动摇旗呐喊,添砖加瓦,在稍显短暂的人生历程中,在文化界镌刻上自己的名字,使得在名家辈出的“五四”时期,成为一道不算耀眼但却必须驻足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