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多年前我参加藏区巡医队的难忘经历

郭晓玲

中国人民解放军西藏军区原边防5团，长年驻守在西藏日喀则扎东地区。这里平均海拔5000米，自然条件和生活环境相当恶劣，许多官兵都患有不同程度的高原病，严重时甚至会危及生命。

1967年7月，为慰问边防5团官兵，驻日喀则陆军第八医院（归日喀则军分区代管）组织了巡回医疗队，翻雪山、绕河沟，冒着被边境匪徒袭击的危险，深入边防巡医问诊、慰问演出，还免费为藏民治病。他们把白衣天使的暖暖情谊，送到驻守在雪域高原最可爱的人身边。

走进艰险的扎东地区

扎东地区位于日喀则西部，含仲巴、萨噶、吉隆3个县，地处喜马拉雅山北麓、马泉河（即雅鲁藏布江源头）两岸，与尼泊尔接壤，边境线长达500多公里。这里情况复杂，边防任务艰巨。中国人民解放军西藏军区原边防5团，是1959年在一六○团二营基础上扩编的一个小团，常年驻守在这里。

扎东人烟稀少，境外人员越境后如入无人之境，因此该地区的匪特及境外反动分子十分猖獗。1961年10月25日，边防5团盛永琛副团长带了一个加强班去拉萨开会，军车驶至萨噶县腹地牛库附近，因地势险要，车行缓慢，遭到叛匪伏击，子弹从左右两边突扫过来，加强班战士还未来得及反击，官兵11人全部倒在血泊中，军车被烧，尸体难辨，那块黄土地也被烧黑了，其状惨不忍睹。而敌骑匪40余人，则沿原路逃回尼泊尔境内的木斯塘地区（木斯塘系离西藏最近的尼泊尔北部山区。1959年3月西藏叛乱失败后，叛匪约3000人逃往尼境内木斯塘地区，至1974年才被尼军全歼——整理者注）。

边防5团除了要防范匪特的袭击，还要面对高原严酷的自然环境。扎东地区终年风沙飞舞，荒无人烟，大地上连一根绿草都看不见。这里高寒缺氧，空气中的含氧量只有内地的一半，冬季多在零下30多度，驻守的官兵们时常晚上冻得睡不着觉。不少人患有高山适应不全症，容易引发高原心脏病和红细胞增多症，普通感冒都可能引起肺水肿以致死亡。

生活上，边防5团官兵吃的是从内地运来的脱水菜，如海带、粉丝、花生米、黄花、木耳等干菜，和干硬得像木柴一样的腊肉。官兵们经常干燥得嘴唇裂口，鼻子流血，排便困难，甚至还有痔疮、肛裂等病。他们长年不能洗澡，新棉衣穿成了烂棉衣，无法洗补，卫生状况很差。

为了慰问边防5团，给驻守官兵们巡医诊病，同时也为当地藏民治病，1967年7月的一天，巡医队从日喀则出发，外科主任刘长柏为队长，政工干事吴云为副队长，还有军医（含内科、外科、口腔科、五官科等）、药师、麻醉师、化验员、护士、摇机员、警卫战士等共19人（其中女同志9人）。为防范匪特袭击，巡医队的成员们都随身配备手枪。他们怀着对边防官兵的敬意，携带医疗器械、药品、小型发电机等，向边防5团驻地扎东驶去。

深入边防巡医慰问

为藏胞免费治病

一路颠簸，车行四五天，巡医队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扎东，受到官兵们的热烈欢迎与亲切接待。当晚，巡医队即在团部作了慰问演出。翌日清晨，写着“巡医队”红色醒目大字的两辆军车向边防5团三营营地——军加驶去。

虽然是夏日，但藏区的路面上还有积雪。一路上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巡医队员们尽管穿了皮衣裤，还冷得“打颤颤”，有人甚至冻伤。到达驻地后，他们不顾旅途劳累，细心地为每位官兵作了全面的健康体检，耐心地回答官兵们的健康咨询。由于官兵们长期在气候严酷的高原执行任务，很多战士都有不同程度的健康隐患，普遍有肝肿大、脾肿大、心脏扩大等情况，巡医队还向官兵们全面讲授了高原常见病、多发病的诊疗知识。

白天，巡医队员们翻雪山，绕河沟，下连队，上哨所。由于高原缺氧，队员们有时走路稍快一些，就累得喘不上气来，心脏比平时跳得厉害。但他们不畏艰难险阻，人人忘却疲劳，将履行巡医使命的决心化作为战友服务的真诚。

晚上，寒气袭人，在露天舞台上，巡医队为官兵们演出节目，尽情联欢。晚会的节目内容丰富，形式多样，有自编自演的四川评书、山东快书、乐器合奏、快板、舞蹈、歌曲等。在雪域高原的夜色中，这一曲曲动人的歌、一个个欢乐的舞，将彼此的心拉得更近了。

晚会即将结束时，巡医队员们唱起了《心中的歌献给解放军》：“不敬青稞酒呀，不打酥油茶呀，也不献哈达，唱上一支心中的歌儿，献给亲人金珠玛（米）……”

悠扬婉转的歌声，让官兵们听得入神，似乎忘记了多年来在高原戍边的辛劳，沉浸在欢乐愉悦的氛围中。他们感受到了巡医队带来的温暖，坚定了戍边的决心，增强了战胜叛匪的斗志。

除对官兵诊疗、慰问外，巡医队还免费为藏胞治病。藏区牧民有吃风干生牦牛肉的习惯，这样易患肝包囊虫病，会使肝功能遭受破坏，严重时会危及生命。经巡医队员细心讲解病理后，藏民们连忙点头，表示不再生吃牦牛肉了。巡医队离开时，接受诊疗的藏民们纷纷翘起大姆指，对巡医队欢呼“金珠玛米，牙古都！”（意即“解放军，好！”）。

躲过匪特袭击

完成任务胜利归来

巡医队在军加的诊疗慰问结束后，乘军车返回团部扎东，这时大家早已精疲力竭，很快都昏沉沉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队员们正酣睡时，一个军官突然到来，大声吼道：“你们还在睡觉啊！昨天，一帮叛匪就在你们上次从团部扎东去军加的路上埋了地雷，一位团副参谋长和警卫员被炸伤，现在扎东已处于特级警戒状态。”

原来，巡医队在扎东边境的巡诊慰问活动，被潜伏的敌特刺探到情报，他们通过特务的地下电台，电告叛匪大本营——木斯塘，预谋对巡医队进行突然袭击。叛匪经过周密策划，准备对巡医队来个一网打尽。幸好开军车的是多次进藏的汽车十六团老驾驶员，他们警惕性、敏感性高，看到路边有一行行马蹄印及马粪，觉得十分可疑，于是换了另外一条路线行驶，这才让巡医队躲过了一场灾难。

巡医队有惊无险地返回团部扎东后，休整了两天，帮助驻军设立了医疗点，培训了医护人员后准备返回日喀则。临行前，为防途中叛匪袭击遭遇意外，巡医队每个成员都写了遗嘱。一位河南籍女护士说：如我不幸牺牲了，请战友们回去后别忘了把我放在抽屉里的影集寄给我妈妈，这是我最后的嘱愿，拜托了！队员们都纷纷表态，万一遭匪劫持，决不当俘虏，血战到底，以死报国。

次日，团部派了两位有战斗经验的战士，手持冲锋枪，作好临战准备。一路上，全员保持高度警惕，观察敌情，所幸未遭袭击，终于在1967年8月下旬安全地回到了日喀则。

这次巡医历时一个多月，行程千余里，巡医队跑遍了日喀则地区的萨迦县、定日县、仲巴县、萨噶县、吉隆县5个县，对驻军官兵巡医慰问，并赠送了药品与医疗器械。每到一地，他们都受到了官兵们的夹道欢迎与盛情相送。官兵们纷纷保证：“一定要站好岗，放好哨，巡逻好，打得准，全歼一切来犯之敌，守住祖国的领土，让人民满意，让毛主席放心。”

（本文整理者系重庆师范大学离休干部。图片来源：作者提供）

（责任编辑：范小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