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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泗桥战役始末及真相

2014-09-17余玮

红岩春秋 2014年9期
关键词:独立团吴佩孚叶挺

余玮

俗话说:“北有赵州桥,南有汀泗桥。”汀泗桥位于鄂南咸宁,始建于南宋,桥东群山叠嶂,桥西湖泊密布,地形险要,是兵家必争之地,后因北伐汀泗桥一战而蜚声海内外,成为“中国历史文化名镇”、国家级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红色旅游点。

名垂青史的北伐经典战役为什么发生在这个“湖北南大门”?当年带领叶挺独立团攀山过岭、悄无声息地迂回到敌后阵地的当地农民到底是谁?吴佩孚是否到达过汀泗桥亲自督阵?北伐军第七军、第八军是否参加过汀泗桥战役?笔者边寻边访,一路记录,一路沉思,穿越在历史与现实的烟云中。

今天,汀泗桥静静地横卧在汀泗河上,潺潺的河流诉说着昔日那悲壮而光辉的岁月……

魏家塘打响第一枪

1926年7月9日,蒋介石就职北伐军总司令,誓师北伐。北伐军有8个军10万余人,右翼由第一、二、三、六军组成,从广东进入江西、福建;左翼由第四军十师、十二师、叶挺独立团,第七军,八军组成,从广东出发,进入湖南、湖北。

北伐军在两湖战场的主要对手是吴佩孚。吴佩孚在军阀战争中拼杀半生,创造过不少军事奇迹,自称“百战之雄”。他苦心经营的汨罗江防线被北伐军攻破后,决定在鄂南的汀泗桥、咸宁、柏墩一线组织防御,阻止北伐军向北推进。汀泗桥素有天险之称,东面高山耸立,且南、北、西三面当时均为大水包围,粤汉铁路经过此处铁桥贯通南北。翻开《四邑公堤志》,当年的水文记录赫然在目:“1926年秋,长江洪水暴涨,江水由赤矶山决口,丰水塘、蔡家店、茅烛花、九湾卢4处共溃口1585米,江水倒灌金水流域,武昌、咸宁、嘉鱼、蒲圻4县淹没。汀泗桥除了塔垴山等高处外,其余田畴一片汪洋。西南岸到东北岸,只有连接东街、西街的石拱桥和西北边京广线铁路桥可以通过。”

北伐军取得汨罗江大捷后,陆续占领了岳州、通城、羊楼司等重要城镇。吴佩孚心急如焚,令其部将宋大霈、董政国收集残部万余人,以宋任指挥,据守汀泗桥;令其武汉方面陈嘉谟部万余兵力南下驰援;并亲率其精锐部队陈德麟、刘玉春所部昼夜兼程南下。

当时,中共湖北省委特派员漆昌元、刘子谷等来到蒲圻(今赤壁)发动组织群众支持北伐。他们从蒲圻籍的黄埔军校生邱壁山、刘凤鸣那里得知北伐军进军路线和战事进展顺利的情况后,立即加紧了迎接北伐大军的准备工作以及对北洋军阀士兵的宣传、瓦解工作。8月24日上午,北伐军唐生智部在蒲圻人民的一片欢呼声中,浩浩荡荡地开进了这座古城。沿途都有农协设立的茶水站,给士兵送水、送饭,还组织运输队,为部队送子弹、抬伤员、当向导、提供情报。

一时间,驻湘溃敌乘坐火车后撤,直系主力向南挺进,准备与入鄂北伐军决战。第四军的当务之急是先于敌人占领蒲圻的中伙铺车站,截断粤汉铁路,扼住溃敌退路。然而这确实是个艰巨的任务,受领任务的部队必须在30个小时之内强行军100多里,翻越三座高山和两条河流,在行军途中还可能与溃敌相遇或被南下的直系部队主力咬住。

“哪个部队愿意担任抢占中伙铺的任务?”在军事会议上,第四军代理军长陈可钰一连问了三遍,手下将领面呈苦色,无人作声。最后,陈可钰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叶挺身上。叶挺不说二话,当即接受任务。来自两广和湖南的战士善于爬山,加上经过反复拉练,叶挺独立团将士练就了飞毛腿的本领,他们急行军,出通城,过崇阳,于25日拂晓到达汀泗桥南15公里的中伙铺火车站,在附近隐蔽起来。

中伙铺火车站的铁路工人告知叶挺独立团,有一列兵车正从蒲圻开往汀泗桥,马上就到中伙铺。叶挺立即命令独立团第二营沿火车站散开,形成包围状,其他营相机行事。这列火车载着向汀泗桥撤退之敌——湖北暂编第三师孙建业部第二团官兵,刚驶入中伙铺火车站,即被叶挺独立团截住。经过1个多小时激战,敌第二团被完全解除武装,敌团长李精明(一说李金门)、营长邹化高等军官20多人和士兵300多人成了俘虏。叶挺独立团由此一举切断了湘敌北撤的通道。

8月25日晚,吴佩孚率嫡系部队到达汉口,一下车,迎上来的湖北督军陈嘉谟便告之汩罗江防线全部被南军突破了,他们正向鄂南方面奔来……吴佩孚万万没有料到局面竟恶化到如此地步!回首1921年4月,吴佩孚曾据守汀泗桥,湖南军阀赵恒惕率湘军数万进攻,受创败退,吴佩孚大获全胜,名声大振。因而此番吴佩孚想凭借天险,重演故伎。他连夜在督署召开军事会议,摆出了准备拼命的架势,拟死守汀泗桥。

为取得战场的主动权,北伐军决定集结第四、七、八军协同攻坚,主攻任务交给第四军。8月26日黎明,北伐军各部按作战计划,向汀泗桥进击。其中,第四军分3路向汀泗桥挺进:第一路从蒲圻的中伙铺出发,沿铁路两旁向汀泗桥挺进,以十二师三十五团为先锋,叶挺独立团、炮兵营及师部相随;第二路以十二师三十六团一营为前卫,从石坑渡向梅董、张兴国方向前进;第三路以十师三十团为先锋,二十九团为中锋,二十八团及炮兵营为后备队在二十九团后三里相随,从峡山冲出发,向骆岗亭挺进。

当日上午10时半,担任前卫的北伐军四军十二师三十五团一营,率先到达汀泗铁路桥南2公里处的魏家塘,在附近的高槠山、八丁山与北洋军交火,打响了汀泗桥战役第一枪。这两座山是北洋军的前哨,此处部署了约两个连的警戒部队。

三十五团一营是加强营。经过几次冲锋,敌人两个连的警戒部队退到汀泗铁路桥北。三十五团一营相继占领了高槠山、八丁山、永家山、王家林山,以及铁路桥南几百米处的马家山。敌人的大炮被三十五团的炮火击坏,便在桥北用3挺机关枪向桥南扫射。北伐军三十五团从铁路桥往北连续3次冲锋,均被敌人击退,三十五团前卫营伤亡过半。

没多久,叶挺独立团和四军军部赶到魏家塘。因阵地较小,四军只派三十五团正面进攻,将兵力部署在汀泗桥河南岸铁路以及铁路西边的龚孙雷、王宝铁、嘴上张、宝塔张高地上,其余在高槠山、八丁山、永家山、王家林山和马家山一带休整。这也是为了麻痹敌人作的考虑。

北洋军在铁路桥上架设了铁丝网,退到桥北的敌人集中火力把大桥封锁起来。当日下午,敌第一军官团团长刘维黄抽出1/5兵力组成奋勇队,用强大的炮火作掩护,往铁路桥南冲来。北伐军十二师三十五团抵挡不住,往后退却。驻在魏家塘四军军部受到严重威胁,军部急调叶挺独立团投入战斗。

驻在军部右后侧的叶挺独立团二营营长许继慎,接到叶挺“即刻上前驰援军部”的命令后,振臂一呼:“跟我上!”战士们绕过军部往北冲锋,在敌军突击队后面发起进攻。猛烈的枪声使正在往南冲的敌军突击队阵脚大乱,敌第一军官团这1000多人是大刀队和手枪队,没有枪托和刺刀,双方肉搏时,手枪失去了作用,死伤过半,其余溃退到铁路桥北。

血染汀泗河

吴佩孚的部队又称北洋军、北洋兵;北伐军又称北伐兵、国民革命军、国军。咸宁当地农民不知道这些名称,笔者寻访时他们称从南方往北方打的叫南兵,称从北方往南方打的叫北兵,说汀泗桥战役是南兵打北兵。

住在汀泗桥镇竹长街47号的冯老太太,出生于1919年。言及北伐的岁月,老人记忆犹新:“南兵(北伐军)来了,我们小孩跟着大人拍巴掌:欢迎!欢迎!我们那个时候就知道,穿灰色衣服的是好兵、是南兵,他们子弹围在腰上。”

1926年8月26日10时30分,北伐军第四军十二师三十六团从聂家港进入汀泗桥东张兴国一带,抢占高地。炮打对面的猪血铺后山敌阵地,然后以间歇火力网压住敌人凶焰,伺机突击。

连日急行军,官兵疲劳饥渴。三十六团辎重队队副黄和春率领队员将全团行李、伙食担迅速搬运到达,并赶快做饭。饭后,团部派出几个熟悉水性的士兵,到汀泗河秘密侦察河水深度。经过了解,北洋军已将船只掳过北岸,并在汀泗河上游浅水处及河心插上尖刀和竹签,于是三十六团来到上游石头嘴浅水处过河。三十六团二营营长率部向塔垴山冲锋数次,敌军居高临下,用机关枪疯狂向我军扫射。尖刀连疏散队形,侦察敌人阵地配备情况,待增援部队到来。

26日凌晨4时,北伐军第十师所属的二十八、二十九、三十团从峡山冲启程,经周家湾、张家桥,来到汀泗桥骆家塆。十师3个团赶到张兴国后,十二师三十六团则西移阵地,将原阵地交给三十团。二十九团、二十八团向汀泗桥东南展开,占领艾岭徐后山(后夷为平地)高地。在形成对敌军阵地半月形包围后,郭恩演炮兵营成扇形散开,向塔垴山轰击。

26日上午,四军代理军长陈可钰、党代表廖乾吾带领十师、十二师师长亲临汀泗桥南的前线侦查地形,只见地势险要、河水泛滥,心中有些焦急。当时,四军主力没有集中,与七军、八军也未取得联系。三十六团团长黄琪翔说,我军士气旺盛而装备不良,勇于进攻而不善于防御;而敌人的情形完全相反,如果不迅速、彻底改变战局,吴佩孚援军明天到后,我军就陷于被动。他建议不惜任何牺牲,全线夜袭,突破敌人高地,挽救危局。独立团团长叶挺主张速战速决,建议绕道古塘角,抄袭敌后。

陈可钰十分赞许,决定8月27日凌晨2时为总攻时间。命令十二师为左翼队,三十五团从铁路西侧用机枪、大炮进攻铁路桥北,将大部敌人吸引到铁路附近,择机冲过桥北;三十六团向细洋旗垅、红花院、石拱桥、竹厂街一带涉水,正面进攻塔垴山;二师为右翼队,三十团向竹厂街至现汀泗桥小学一带涉水,进攻塔垴山;二十九团向现汀泗桥镇林业站、马垴岭、猪血铺一带涉水,进攻塔垴山;叶挺独立团绕到塔垴山北坡,从敌后冲上塔垴山;二十八团从张兴国迂回到尖山寺、山窝廖、朱家湾火车站、万安春一带,截断敌人退路。

26日下午,三十六团、三十团、二十九团从塔垴山西南、正南、东南3个方向涉水冲锋,因敌人居高临下疯狂扫射,北伐军死伤30多人,30团团长戴载受伤。三十五团1个营在铁路桥上冲锋多次,都未冲过。他们在北桥头与敌人展开肉搏之时,桥附近的敌军穷凶极恶地向桥上开枪开炮,肉搏双方无一生还,汀泗河一时被鲜血染红。

当晚,视野仅及咫尺。三十五团故意将马灯挂在汀泗桥火车站西边铁海坡树上,吸引汀泗河对面的北洋兵朝茫茫树林中放枪,耗其子弹。晚上8时,根据北伐军四军十二师师长张发奎的命令,三十六团一、二营渡水偷袭塔垴山敌人中央阵地,被敌发觉,遭到密集火力扫射,死伤几十人。官兵们在枪林弹雨中,隐蔽前进,不予还击。与此同时,十师三十团、二十团也趁黑夜急速逼进敌人阵地塔垴东边山脚下,遇敌一枪不发,只用剌刀。

当晚12时,十二师三十六团三营、一营部分战士先后涉过200米宽的汀泗河,秘密潜伏在塔垴山下水边。27日凌晨1点多,十二师三十六团三营营长欧震、一营营长兼团侦察队队长梁秉枢带领60多名战士,趁夜色掩护坐上汀泗河顺流而下的十几只小木筏,从火车站一带铁路边向北岸抢渡。在接近对岸时遭到敌人机枪扫射,梁秉枢受伤,1个排长和部分战士被洪水冲走而牺牲。四军炮营立即开火支援先遣将士。第二轮渡河开始时,敌人机枪又响起来。北伐军4发榴弹飞向对岸塔垴山上,在敌群中爆炸,敌人机枪立即哑了。接着连续发射,敌军被炸得东躲西窜。

居住在汀泗桥镇东正街36号的董永今老人出生于1923年,虽然汀泗桥战役打响时他尚年幼,但他从小就听附近的老人讲过这场著名的战役。他告诉笔者,汀泗桥镇镇东是一片起伏连绵的山岗,其中最高的一座山名叫塔垴山,叶挺独立团曾同吴佩孚的北兵激战的阵地就在这片山岗之上。董永今回忆说,当年淹了水,因为打仗许多人都跑了,一个没跑的王姓邻居曾多次跟他讲:“当年街上淹水一尺多深,被打败的北兵用装煤油的大铁桶垫在水中、上面铺着木板,一边踩着木板向后撤,一边扳动扳机,胡乱地往背后放枪。”

攀山过岭的夜袭

1926年8月27日凌晨2时,叶挺独立团来到塔垴山北坡肖家街后山窝。与此同时,十师二十八团在汀泗桥镇古塘村尖山寺、山窝廖,朱家湾火车站、背底万布防,截断吴军退路。

不少史书记载,北伐军在汀泗桥之战正面强攻不下的情况下,由当地一位农民带路绕道塔垴山后面,最后前后夹击而取胜。这个带路的农民是谁?社会上流传着多种说法:或是北伐军中一位汀泗桥籍的连长,或是汀泗桥街上一位搬运工人,或是汀泗桥附近一位姓江的个子不高的农民,或是咸宁县籍农民,或是附近蒲圻籍农民……莫衷一是。

鄂南文史学者陈大银曾对汀泗桥、贺胜桥两桥决战的地方作过深入调查研究,对北伐军带路农民之事进行了反复考察、核实,他认为汪远福是汀泗桥之战中为北伐军带路的农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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