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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故宫博物院藏侧理纸的年代

2014-09-15郝炎峰

文艺生活·上旬刊 2014年8期
关键词:乾隆帝海苔纸张

故宫博物院旧藏侧理纸9幅,其上均有乾隆帝御笔,部分还被《石渠宝笈》著录。侧理纸最早载于王嘉《拾遗记》,其后文献中偶有提及,但所言多不出《拾遗记》范畴。据笔者见到的资料,在清代以前,尚未见到收藏和使用侧理纸的记载。康熙年间,孔尚任曾言藏有所谓侧理纸,这是目前有关侧理纸实物的最早记录。乾隆时期,基于南巡时进献和内府旧藏的实物,乾隆帝对侧理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多次题诗吟咏并命人仿制。

侧理纸历来被传为名纸之一。由于实物资料的鲜见和文献记载的粗疏,学界对侧理纸的研究尚不够深入,认识或有偏差。断代问题是正确认识侧理纸文物的前提和基础。笔者不揣浅陋,拟以故宫藏侧理纸文物为基础,并结合相关文献资料,对侧理纸的断代问题做一初步研究,不当之处,尚祈方家指正。

一、故宫藏侧理纸非《拾遗记》所述侧理纸

《拾遗记》曰:“侧理纸,后人谓之陟厘。南人以海苔为纸,其理纵横邪侧,因以为名。”可见,《拾遗记》中侧理纸的主要特点,一曰水苔 所造,二曰纸面有纵横斜侧的纹理。至于其形制如何,并未言及。

故宫藏有两张完整的侧理纸,均呈圆筒状,整纸纵157厘米,展开横长245厘米,尺幅巨大,且无接缝。其上有突出纸面呈斜向的磨齿纹,经测为皮纸,未发现有水苔成分。故与《拾遗记》中所记载的侧理纸非同一种类纸张。

那么,孔尚任家藏与乾隆帝南巡所获以及内府旧藏的侧理纸是否为同类纸张?

孔尚任(1648-1718)《享金簿》云:“侧理纸方广丈余,纹如磨齿,一友人赠余者。晋武帝赐张华侧理纸,是海苔所造,即此类也。古名陟厘。” 与其同时代的孔毓埏则对侧理纸做了更详细的描述:“海苔侧理纸长七尺六寸,阔四尺四寸五分,纹极粗疏,犹微含青色。” 而金埴(1663-1740)的记载则证明孔毓埏描述的“海苔侧理纸”正是孔尚任所藏:“己亥秋,阙里孔东塘歾载余,予重平过其居,索观其家藏唐硬黄、宋海苔侧理二纸,与嗣君榆村衍志坐黄玉斋,摩挲竟日,洵法物也。顾失记其纸质轻重长阔之数。后览孔翰博宏舆毓埏所著《拾箨余闲》,载列甚晰。云‘硬黄纸长二尺一寸七分,阔七寸六分,重六钱五分,纸中之最重者。海苔侧理纸长七尺六寸,阔四尺四寸五分,纹极粗疏,犹微含青色云云。” 按,清制七尺六寸约合今制243厘米,四尺四寸约合141厘米,与故宫藏侧理纸大致相合。

乾隆帝于二十二年(1757)第二次南巡中,得“小山堂”赵信进献侧理纸两张,其后于内库复得旧藏五张 。显然,乾隆帝是将它们作为同一类纸张看待的 。据笔者观察,故宫藏侧理纸实物中,除一件作于乾隆四十六年“浙省制侧理纸成试用得句七言诗轴”的纸质稍有差别外,其余质地、纹理、厚薄、新旧程度等基本无异,应为同一类纸张。

如上述推断无误,则可认为:乾隆内府旧藏侧理纸与南巡进献者为同一类纸张,孔氏家藏与乾隆内府旧藏亦为同类纸张(以下简称上述同类纸张为“故宫藏侧理纸”),而它们均与《拾遗记》所载“侧理纸”不同。

二、故宫藏侧理纸的年代

对故宫藏侧理纸的时代有晋代说、宋代说、清代说等几种看法。持晋代说以清人丁敬 、“小山堂”赵氏兄弟 和乾隆帝 为主,持宋代说者有清人孔尚任、金埴 ,近人张伯驹 等,而持清代说则以潘吉星 为代表。

孔尚任卒于康熙五十七年(1718),故其得到侧理纸的时间应早于此时。

清人丁敬(1695-1765)曾于乾隆二十四年(1759)记载获观“小山堂”赵氏兄弟“侧理纸”一事:“昔者谷林、意林两赵君在南华堂酒次出观海纸一枚,诧其奇诡……纸之形模修广,予曾见来。” 文中谷林即赵昱,意林即赵信。赵昱生于康熙二十八年(1689),卒于乾隆十二年(1747),孔尚任1718年71岁去世时赵昱30岁,其得到侧理纸的年代应不早于孔氏。

那么,故宫藏侧理纸的断代下限应不晚于康熙末年。

中国从宋元时期开始出现了以纸为研究对象的专门著作,如北宋苏易简《文房四谱·纸谱》、米芾《评纸帖》,元代费著《蜀笺谱》、鲜于枢《纸笺谱》,明代屠隆《纸笺》及《考槃余事》、文震亨《长物志》、冯梦桢《快雪堂漫录》、宋应星《天工开物》、王宗沐所编《江西大志》、沈榜《宛署杂记》,清代严如煜《三省边防备览》、黄兴三《造纸说》等,里面多有谈及侧理纸,词句虽稍有差异,但均沿袭《拾遗记》旧说,言侧理纸为晋纸。按常理言之,以纸为论者,如有形制和尺幅与他纸迥异的纸张,定会有所记述或考证。上述自宋至清的专门著作没有发现记载有此类侧理纸,可见在清代康熙之前,这种侧理纸或不存在,或不被当时人认识。

从考古发现和传世的古纸资料来看,中国古纸的抄造技术经历了一个逐步发展的过程,纸幅也是由小幅到大幅。根据相关研究,魏晋时期,纸张最高约27厘米,最长约55厘米。 对新疆出土麻纸和皮纸的研究结果表明,唐代麻纸的“长度约近45厘米,阔度约近30厘米”,而经卷用纸最长约76厘米,阔度为25~29厘米 。到了宋代,已能抄出三至五丈(10~18米)甚至更长的匹纸 ,但从目前看到的实物来看,宋代书画用纸纵多在30~55厘米之间。可见,至迟到宋代时,中国已能造出较长尺幅的纸张。

不仅如此,宋代纸的加工技术大为发展,能造出种类繁多的加工纸和光滑、莹白、密薄、坚韧的各种名纸,如龙须纸、冰翼纸以及金粟山藏经纸、宋仿澄心堂纸等。

宋代还有罗纹纸和砑花纸。《文房四谱·纸谱》中记载蜀人造纸时说:“以细布,先以面浆胶令劲挺,隐出其文者,谓之鱼子笺,又谓之罗笺。” 也就是说,将细布用面浆刷涂,再用强力在纸面上砑,纸上显出布纹,这种纸称为鱼子笺或罗笺。砑花纸是将雕有纹理或图案的木版用强力压在纸上,使得纸面上呈现出相应的纹理和图案。《文房四谱·纸谱》曾记载这种纸的制造方法:将纸于雕有纹理及图案的木板上“砑之,则隐起花木、麟鸾,千状万态。” “姚顗子侄善造五色笺,光□精华,砑纸版乃沈香刻山水、林木、折枝花果、狮凤、虫鱼、寿星、八仙、钟鼎文,幅幅不同,文缕奇细,号砑光小本。” 由此可以看出,在纸上砑制纹理和图案本质上都是一种纸的加工方法,而侧理纸上的“磨齿”纹的产生方式应与这种技术有异曲同工之处。endprint

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档案的记载可证明上述推断。据载,乾隆二十二年,皇帝在得到进献而来的两张侧理纸后,命造办处将其中一张做“紫檀木罩盖匣”妥为收藏,造办处官员曾称其为“罗文(纹)纸” 。可见造办处最初是将侧理纸当做一种特殊“罗纹纸”来看待的,亦可证明这种侧理纸与当时人们观念中的罗纹纸是有共同点的,这可能也是持侧理纸宋代说所依据的原因之一。

与尺幅和纹理相比,故宫藏侧理纸最重要的一个特点,即中无接缝的圆筒状,才是造纸技术中最难攻克的一个难题。如要抄造圆筒状纸张,有两种方法:一是造出单片纸张后,首尾相接,则成圆筒;二是发明圆网抄纸器或造纸机进行抄造。第一种方法势必产生接缝,那么,要造出乾隆帝见到的无接缝侧理纸,圆网抄纸器或造纸机是必不可少的了。

笔者尚未在康熙以前的文献中见到圆网抄纸器或造纸机的记载,这或许与中国历史上纸工和纸张的使用者有关。一方面,作为新技术发明者或操作者的纸工社会地位较低,文化水平不高,遗留下来的文字资料极少;另一方面,作为优良纸张主要使用者的宫廷、官府和文人关注的并非造纸技术,而是纸张本身。这可能是圆网抄纸器或造纸机失之记载的主要原因。

乾隆帝在得到进献的两幅侧理纸后,命人检寻内库,复得侧理纸五番。据其所作《书侧理纸得句》诗中“典守百年出”句,我们可推断乾隆帝认为这些侧理纸是在清初进入内府的 。被乾隆帝称为“五词臣” 之一的汪由敦曾作《应制咏侧理纸三十韵》,里面对侧理纸进行了考证和称颂,并认为此侧理纸是西晋之物 。这首诗作于乾隆二十二年孟冬月至冬至月十八日前,说明乾隆帝是在征询近臣的意见后才做出了这样的判断,同时也从侧面说明皇帝并未得到这些纸张是康熙年间或清初所造的信息。正因如此,乾隆帝逐渐做出了这些侧理纸是晋纸的结论。

造办处档案还记载了乾隆帝命人仿制侧理纸的详细经过,或可对我们推断侧理纸的年代上限有所裨益。

乾隆四十四年(1779)活计档有如下记载:

“(十一月)初十日,员外郎四德、五德、催长大达色来说:太监鄂鲁里交圆筒侧理纸一张、单片侧理纸一张。传旨:着交杭州织造徴瑞照样各成做十张,如用高丽纸之处,声明前来请领。钦此。

于四十六年六月初八日据杭州织造四德来文,内称于(应为乾隆四十五年,笔者注)三月初七日将仿办得样纸二张在西湖行宫呈览,奉旨:筒子侧理纸做的好,照此样做一百张,单片侧理纸比原样做的白了,仿原样颜色做一百张,得时陆续送京。钦此。当今先办得筒子侧理纸三张,已于上年八月在热河呈进在案,今又办得筒子侧理纸五张、单片侧理纸五张,理合呈缴前来等因记此。”

乾隆帝于四十四年十一月下旨命杭州织造对侧理纸进行仿制,三个多月后即已仿制成功,且受到皇帝的赞赏。一般来讲,短时间内进行造纸技术的创新难度较大,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创制出以往少见的新型纸张,如果没有现成的圆网抄纸器或造纸机,那更可能是基于纸工口耳相传的技术秘密。如为后一种,则时间上不应太过久远,所以,将侧理纸的产生上限定在明代晚期可能是较为稳妥的。

综上所述,故宫藏侧理纸的年代应在明代晚期至康熙末年之间,但是否为清代早期或康熙年间造出则需要更直接的文献证据证明。

三、余论

从模拟实验来看,单纯用水苔不能造纸 。王嘉所著《拾遗记》的主要内容是杂录和志怪,多诞谩无实。其所记“侧理纸”自东晋以来一千余年间未见实物或著录,实属可疑。宋代出现的罗纹纸或砑花纸,客观上为侧理纸的出现做了技术准备。明代晚期,随着商业经济的繁荣,艺术市场空前活跃,社会和文人对书画用纸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同时也产生了大量以牟利为目的的收藏家和书画交易人 ,也为颇具传奇色彩“侧理纸”的出现创造了条件。经过宋元时期的发展,明代的造纸技术大为提高,还仿制了唐代的“薛涛笺”和宋代的“金粟山藏经纸”等名纸。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催生出了这种形态迥异的特形纸张。

“侧理纸”之名应是伪托《拾遗记》而来。清代康熙年间,丁敬首先认定此纸为晋纸,之后由“小山堂”赵信进献给乾隆帝,并使得侧理纸晋代说成一时之风,实在是个历史误会。

注释:

①后世多认为此处“海苔”应为“陟厘”,即“石发”,亦即“水苔”。如(唐)段公路《北户录》“侧理,陟厘也……即苔也,事见张华。又《尔雅》曰:苔,石衣也。郭璞注:水苔也,一名石发,江东食之。”(宋)苏易简《文房四谱》“本草云:陟厘,……生江南池泽,陶隐居云:此即南人用作纸者。唐本注云:此物乃水中苔,今取为纸名,为苔纸。青黄色,体涩……又云:即石发也”等。

②(清)孔尚任:《享金簿》,《美术丛书》第七集4,上海神州国光社,1920年再版,第53页。又见汪蔚林编:《孔尚任诗文集》,中华书局,1962年。另收入徐振贵主编:《孔尚任全集辑校注评》第四册《文·编十六·享金簿》,齐鲁书社,2004年。

③(清)孔毓埏:《拾箨余闲》,康熙庚子刊本。

④(清)金埴:《不下带编 巾箱说》,中华书局,1982年。

⑤参见郝炎峰:《侧理纸、侧理纸诗与乾隆的崇古思想》,《两岸故宫第四届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出版中。

⑥乾隆帝有“新获与兹同”等句,见清高宗:《再咏侧理纸》,《御制诗集》二集卷七十五,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商务印书馆,1986年。

⑦丁敬在《侧理纸歌》诗序(见《龙泓馆诗集》己卯稿)中曾曰:“昔者谷林(赵昱)、意林(赵信)两赵君在南华堂酒次出观海纸一枚,诧其奇诡。予曰:‘此纸纹理倾倒,一斜百随,斯古所云侧理。今目征(证)之矣,乃知拾遗记耳纂哉。”

⑧丁敬认为赵氏兄弟所藏“海纸”为“古所云侧理”,“时谷林抚掌称快,亟韪予论,遂为鉴定。”(见《龙泓馆诗集》己卯稿)由此可知,赵昱认同了丁敬的看法,并在此后乾隆帝二次南巡时进献入宫。

⑨乾隆帝对筒子侧理纸多次题诗,其中表达了自己对其时代的判断。参见郝炎峰:《侧理纸、侧理纸诗与乾隆的崇古思想》,《两岸故宫第四届学术研讨会论文集》,出版中。endprint

⑩金埴在《巾箱说》中记曰:“阙里孔稼部东塘尚任歾载余,予重过其居,索观其家藏唐硬黄、宋海苔侧理二纸”。

11张伯驹先生曾于1963年向中国历史博物馆(现国家博物馆)捐献过筒子侧理纸一张,“纸下部竖写两行墨书:宋侧理纸,中州张伯驹藏。下钤张伯驹印。”参见刘仁庆:《论侧理纸——古纸研究之二》,《纸和造纸》,2010年第11期,第71页。

12 潘吉星:《中国造纸技术史稿》第60~61页,文物出版社,1979年;《从圆筒侧理纸的制造到圆网造纸机的发明》,《文物》1994年第7期。

13(清)丁敬:《龙泓馆诗集》己卯稿,同治年间重刻本。转引自方小壮:《“浙派”宗师——丁敬研究》,南京艺术学院2003年博士论文。

14 潘吉星:《中国造纸技术史稿》第64页,文物出版社,1979年。

15 王明:《隋唐时代的造纸》,《考古学报》1956年第1期,第120~122页。

16(明)屠隆《纸墨笔砚笺·纸笺》中记载:“(宋)有匹纸,长三丈至五丈”。另(宋)苏易简《文房四谱》卷四:“黟、歙间多良纸,有凝霜、澄心之号。复有长者,可五十尺为一幅。”

17(宋)苏易简:《文房四谱·纸谱》,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商务印书馆,1986年。

18(宋)苏易简:《文房四谱·纸谱》,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商务印书馆,1986年。

19(宋)陶榖:《清异录》,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商务印书馆,1986年。

20 造办处官员最初称呼侧理纸为“罗文纸”,如:(乾隆二十二年十一月)“十一日,郎中白世秀、员外郎金辉来说,太监胡世杰传旨:将罗文纸不必配文锦匣,着照寿春宝盒花样配做雕漆匣盛装,要直墙,其罗文纸制子不必改,先做样呈览,准时交苏州成做。钦此。……于本月十六日,郎中白世秀、员外郎金辉将罗文纸一张……”,后来才统称为“侧里(理)纸”,如:“于本日(乾隆二十二年十一月二十七日)郎中白世秀、员外郎金辉来说,太监胡世杰传旨:盛侧裡纸匣屉做雕空的,先做样呈览,宋锦袱上钮绊用青缎成做。钦此。……于十二月初三日,郎中白世秀、员外郎金辉来说,太监胡世杰传旨:将盛侧里纸匣样持进呈览。钦此。随将侧里纸匣样一件、内盛侧里纸随锦套呈览”等。见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合编:《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档案总汇》第23册“木作”,第79~82页,人民出版社,2005年。

21 清高宗:《书侧理纸得句》,《御制诗集》二集卷七十五,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商务印书馆,1986年。

22 清高宗:《五词臣五首》,《御制诗集》四集卷五十九,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商务印书馆,1986年。

23 诗中有“何来太康物,贲陈玉殿头”等语,见(清)汪由敦:《松泉集·诗集》卷二十六,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台北商务印书馆,1986年。

24 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香港中文大学文物馆合编:《清宫内务府造办处档案总汇》第42册,第638页,人民出版社,2005年。

25 潘吉星:《中国造纸史话》,第27页,商务印书馆,1998年。

26 参见张长虹:《明末清初江南艺术市场与艺术交易人》,《故宫博物院院刊》2006年第2期。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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