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化态度与老老年人工作记忆老化之间的关系

尹述飞 彭华茂 文 静

(北京师范大学发展心理研究所，北京 100875)

老化态度包括信念和评价两个方面，对老年人的信念即刻板印象，是个体所持有的关于老年人所具有的特点或属性的固有观念和预期〔1〕。老化态度主要是指老年人对自身所在群体的刻板印象。Lineweaver等〔2〕研究表明，与年龄相关的记忆等认知能力的变化，更有可能是老化态度不同所致。刻板印象激活可能会使人们的行为产生同化效应〔3〕。Levy等〔4，5〕发现积极的自我老化刻板印象对老年人认知和生理产生积极影响。李川云等〔6〕采用直接思维任务,发现当老年人对老化持正性态度时，其自我效能和记忆作业成绩都比持负性态度时高。老化态度是影响认知表现特别是记忆成绩的重要因素，且一般老化态度越积极，认知成绩越好〔6，7〕。可能当老年人持有积极老化态度时，自我效能感较高〔8〕，愿意选择更有利于智力维持或提高的生活方式：比如更均衡的营养，适宜的身体锻炼，良好的人际交往等，从而促进个体认知水平的提高或延缓其随老化的下降。但是这种从行为上选择更多地从事对智力有益的生活方式。老年人的认知功能具有一定的可塑性，其老化可以通过训练得以延缓，从而提高认知能力〔9〕。大量研究证实〔10，11〕，工作记忆在老年期出现衰退，是多种认知功能老化的重要中介变量。Engel等〔12〕提出的目标保持理论，认为执行控制功能随年龄衰退可能是老年人工作记忆任务成绩衰退的主要来源，因而大量研究集中于对中央执行系统成分进行训练〔13，14〕。而在中央执行系统的四种功能中，抑制和转换功能能够很好地反映对于目标的表征及保持能力。

另外，刻板印象有内隐和外显之分。人们对于偏见和刻板印象等具有社会敏感性的态度，内隐和外显测量相关则很低〔15〕。Nosek等〔16〕通过互联网上的IAT程序，测量被试对年轻人的态度，发现随着被试年龄的增长，其对年轻人的外显态度的积极程度有所下降，而内隐态度却不受年龄影响。为了考察内隐自我老化刻板印象对被试认知成绩的影响，Levy〔4〕通过阈下激活老年被试的积极老化刻板印象，发现被试的记忆成绩和记忆的自我效能感等都会向积极方向变化，反之亦反。本研究试图考察内隐和外显老化态度与老年人的固有工作记忆能力及工作记忆的干预收益是否有关。

1 资料与方法

1.1研究对象 在上海市南码头敬老院及南码头第二养老院招募老老年人共43名，年龄75～95岁。控制组为南码头养老院的23名老年人，平均85.8岁，其中男11名，女12名；试验组为南码头第二养老院的20名老年人，平均83.1岁，其中男9名，女11名。两组被试在年龄、性别及受教育水平等因素上均无显著差异。见表1。

表1 两组人口学变量与心理指标的基线比较

1.2研究方法 采取2(测验时间：前测，后测)×2(训练类型：干预组，控制组)混合实验设计，其中测验时间为被试内变量，训练类型为被试间变量。在训练之前，所有被试均接受数字工作记忆广度测验和老化态度测验。然后被试被随机分配到干预组和控制组。对干预组被试进行中央执行系统训练，训练持续10 d，每天一次；采取一对一形式进行扑克牌和手指操训练。每次训练的时间大约30 min，要求被试在保证正确的前提下尽快做出反应，每次反应后，主试提供正确与否的反馈。所有被试在前测结束之后13 d接受与前测内容相同的后测。

1.3数字工作记忆广度测验 将若干组10以内加减算术题用纸条呈现给被试，要求其心算并记住每道题的答案。待一组题目计算完毕后，请被试按从前往后的顺序回忆这一组题目的答案。回忆完毕后，开始进行下一组题目的计算和记忆。每组题目数量从1～9道不等，逐渐增加题目数。同一数量的题目共有3组，如果3组中被试有两组不能正确计算或正确回忆，则停止实验。如果被试在题目数量为n时停止实验，则被试能够正确计算并回忆的最大数量为n-1，即为被试的数字工作记忆容量。

1.4老化态度 内隐老化态度测验：参照Karpinski等〔17〕的研究，采用单类内隐联想测验范式(SC-IAT)，每次试验计算机屏幕中央呈现一个词语，要求被试判断词语是消极(如“罪恶”)、积极(如“光荣”)，还是老年人词汇(如“高龄”)。测验共两个阶段，每个阶段都由24次练习和72次试验组成。在第一个阶段(老年人+积极词汇)，如果屏幕上呈现老年人词汇或积极词汇要求被试按左键反应，消极词汇则按右键反应。为预防形成反应偏差，老年人词汇，积极词汇和消极词汇以7:7:10 的比率呈现。在第二个阶段(老年人+消极词汇)，如果屏幕上呈现积极词汇要求被试按左键反应，老年人词汇或消极词汇按右键反应。靶子词在被试做出反应之前在屏幕上呈现3 000 ms。如果被试在3 000 ms 之内不能做出反应，一个“请更快回答”的提醒将出现500 ms。不记录练习阶段的成绩，排除低于350 ms的成绩和无反应的成绩，错误反应的成绩用所在组块的平均成绩加上400 ms代替〔17〕。使用D分数作为考察指标〔18〕。D分数是指实验第二阶段试验的平均反应时减去第一阶段试验的，再除以两个阶段试验测验所有正确反应的标准差。如果D分数在一定显著性水平上大于0，则说明存在对老年人的消极刻板印象。D分数越大，则对老年人的消极刻板印象越强烈。外显老化态度问卷(AAQ)：使用黄一帆等〔19〕对Laidlaw〔20〕编制的老化态度问卷(AAQ)进行修订后的中文版作为调查老年人外显老化态度的工具。AAQ-SC为五点量表，共24个项目，分为三个维度：心理社会丧失、生理变化和心理成长。计算各维度的总分除以各维度的项目数得到维度分。之前的信度检验结果表明，老化态度问卷的Cronbach α值为0.83，重测信度为0.87，有较好的信度。验证性因素分析结果表明，AAQ(χ2/df=4.535,CFI=0.961，RMSEA=0.086)具有良好的结构效度。本次测验的信度检验结果表明，问卷的Cronbach α值为0.68。

1.5统计学分析 使用SPSS 17.0统计软件。数字工作记忆广度测验记录最大值，AAQ分别计算维度分。对于测验中缺失的数据，用所在组前测的平均值代替〔21〕。

2 结 果

2.1横断数据的分析 AAQ问卷各维度分与数字工作记忆广度之间没有显著相关；而内隐D分数与数字工作记忆广度之间呈显著负相关。同时，发现前测工作记忆广度和内隐D分数都与受教育程度显著相关，且较高的受教育程度与较大的前测工作记忆广度和积极的内隐老化态度紧密相关。见表2。进一步考察内隐老化态度与工作记忆老化间的关系，以年龄、内隐D分数及年龄×内隐D分数为自变量，以数字工作记忆广度为因变量，做分层回归分析，先让年龄和内隐D分数分别进入回归方程，再让年龄、内隐D分数及年龄×内隐D分数同时进入方程。结果发现，内隐D分数的主效应显著(β=-0.35,t=-2.28,P<0.05)，即内隐老化态度越积极，数字工作记忆广度越大；年龄的主效应及年龄与内隐D分数的交互作用不显著。AAQ问卷各维度分与内隐D分数之间没有显著相关，即外显老化态度与内隐老化态度是相对独立的。

表2 AAQ问卷各维度分、内隐D分数与前测工作记忆成绩的相关矩阵(r值)

2.2干预数据的分析 工作记忆的前后测主效应显著(F(1,42)=7.21,P<0.01,η2=0.19)；交互效应边缘显著(F(2,41)=2.19,P=0.09,η2=0.07)。进一步简单效应分析发现实验组前后测差异显著(F(1,42)=16.05，P<0.01,η2=0.23)；控制组前后测差异不显著(F(1,42)=0.09,P>0.05,η2=0.06)。干预组的数字工作记忆广度前后测之间有中度偏大的效应值，而控制组的效应值较小，说明通过训练之后，干预组的工作记忆广度有提高。即中央执行系统的训练能够提高工作记忆的水平。见表3。

采用Cohend分数作为效应值标准，计算公式如下：

表3 两组前后测数字工作记忆最大广度描述

AAQ问卷各维度分(年龄、受教育年限、数字工作记忆广度基线、心理社会丧失、生理变化、心理成长)和内隐D分数(r=-0.35)与数字工作记忆广度干预收益之间相关不显著(r=-0.39、0.15、-0.23、0.02、0.01、-0.17)。即工作记忆的干预收益可能不受老化态度的影响。

3 讨 论

中央执行系统功能训练对工作记忆的改善有显著影响。根据Engel等〔12〕的观点，复杂工作记忆广度随年龄衰退主要反映的是执行控制能力(例如，对于前摄干扰的控制)而非存储容量本身的衰退，即执行控制功能随年龄衰退可能是老年人工作记忆任务成绩衰退的主要来源。

通过分析老化态度对工作记忆的影响发现，首先，老化态度与工作记忆基线呈正相关，这一结果与前人研究结果〔7〕一致。这里可以使用认知储备的概念来进行解释。认知储备是Stein等〔22〕提出的概念，是指个体通过积极使用不同的大脑网络使成绩最优化的能力，反映了个体对可利用的认知策略的选择，对个体的认知老化起一定的保护作用。积极的老化态度和良好的受教育水平作为良好的认知储备，会影响个体在日常生活中的策略选择，促进个体选择更有利于智力维持或提高的生活方式，从而促进个体认知水平的提高或延缓其随老化的下降。也有研究者认为认知成绩随老化刻板印象的变化而变化，主要是通过自我效能的改变而起作用的〔8〕。当老年人对老化持积极态度时,他们会觉得老年也可以有甚至年轻人都无法匹敌的优势,自我效能感会相应提高，认知表现也会相应更优异。其次，只有内隐老化态度与工作记忆成绩相关，外显老化态度则无。根据Gawronski等〔23〕提出的联结-命题评价模型，当被试认为评价是正确时，外显测验测得的是命题评价；而不管被试认为评价正确与否，内隐测量都能测出被试的联结评价。外显老化态度反映的是个体对老化命题的判断，而非联结本身，因而外显老化态度并不会影响个体的实际行为。而内隐老化态度反映的是被试对老化的联结评价，这种联结会影响个体的实际反应。具体表现为，当个体的这种联结为积极的，在实验过程中这种积极的联结会激发个体积极的行为，表现为有较高的工作记忆广度；反之亦反。本研究还发现，老化态度与工作记忆的基线水平密切相关，但与其干预收益无关。老化态度之所以对认知能力有影响而对认知能力干预收益没有影响，可以根据Stein〔22〕的脑储备模型来解释。该模型认为，脑储备能力(BRC)存在一个临界值，一旦脑损伤超过这个临界值，个体就会出现某些临床或功能上的障碍。BRC可以通过突触数量或脑的大小来衡量。一般情况下，当个体突触衰减到某一程度时，可能会表现出一些临床症状，但认知储备较高的人却能在相同衰减数量的前提下，还能比较有效地执行各种认知任务〔24〕。本研究中，老老年人神经突触数量的衰减可能已经远远超过其临界水平，不过与认知储备较低(如低受教育水平、消极老化态度等)个体相比，认知储备好(如高受教育水平、积极老化态度等)的个体积累了更多的认知经验和可供选择的认知策略，可以保持其认知基线成绩在相对较高水平上。但是由于老老年人突触衰减已经远远超过其临界水平，而学习和掌握新知识的能力可能更多地受到中枢神经系统损伤等生理因素的影响〔25〕，因此，这时认知储备对认知功能的影响可能已经完全被神经突触的减少或脑损伤等生理因素的影响所遮盖，这样，从实验数据来看就是老化态度等因素与认知能力的干预收益无关。这与受教育水平与认知能力老化的关系类似，较高的教育水平可以延缓认知能力随增龄下降的趋势，但并不能让被试在干预训练中获得更多的收益〔26〕。

由于研究条件的限制，本研究样本量较小，被试的年龄跨度较小，对结果可能存在一定的影响。比如，本研究未能发现老化态度与年龄对工作记忆产生交互作用。与作为认知储备关键指标之一的受教育水平对认知能力的作用模式类似，积极的内隐老化态度对老年人固有的认知能力存在一种保护作用，但对认知能力的提高却没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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