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业家精神、企业成长与经济增长
2014-08-30陈俊龙李夏冰
陈俊龙 齐 平 李夏冰
20世纪70年代以来,越来越多的学者开始深入研究企业家精神(Entrepreneurs-hip)对宏观经济增长的影响,经济增长的范式也从管理型经济向创业型经济转变。经济增长理论是一个松散的理论集合,各种理论作为其中一个元素都可以部分解释某段时间某个经济体的经济现实,但经济增长理论始终无法摆脱的困境是它的解释力的局限性。究其根本原因在于宏观经济理论缺乏一个有力的微观基础。随着曼昆等新凯恩斯主义者将微观基础引入宏观经济理论中,宏观经济理论对经济现实的解释力得到一定程度的弥补。基于此,本文尝试通过企业成长的视角来构建企业家精神对经济增长作用机制的微观基础,并通过实证分析证明企业家精神对经济增长的影响。
一、文献综述
许多研究认为,企业家的决心、冒险等企业家精神对企业成长至关重要。Penrose(1959)认为企业家的进取心对于企业成长至关重要,一个企业的管理能力在很大程度上体现在企业家服务在企业中的有效运用,运用于企业中的企业家服务的具体类型在决定企业成长时具有战略意义[1](P40~45)。Peter Drucker(1985)在其著作《创新与企业家精神》中,首次将创新和企业家精神视为企业成长的因素,并系统地阐述了将创新导入企业经营的可行性方案。Copper &Gimeno-Gascon(1990)认为,企业家的牺牲、动机、冒险等行为对企业成长具有重要影响。还有一些学者认为,企业家精神决定了企业家的能力,进而决定了企业家的行为,最终决定了企业的成长[2]。贺小刚和李新春(2005)基于277家企业的调查数据,测度了企业家能力,同时实证分析了企业家能力对企业成长的贡献[3]。
企业成长是经济增长的微观基础,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有关企业家精神和经济增长关系的理论研究与经验研究的文献开始涌现。Baumol(1990)分析了企业家精神在生产性部门和非生产性部门的配置带来的经济影响,认为将企业家精神配置到创新性生产活动中对经济增长至关重要[4]。Audretsch & Thurik(2001)提出了企业家精神通过知识的扩散推动经济增长的机制[5]。庄子银(2005)建立了一个内生化的经济增长模式,其中企业家精神是经济长期增长的动力和源泉,他强调企业家精神的核心是持续技术创新和模仿,企业家是风险的承担者,是长期经济增长的微观组织机制[6]。Beuge-lsdijk & Noorderhaven(2004)分析了战后欧洲54个地区的增长差异,发现企业家精神是导致这些地区经济增长差异的一个重要因素[7]。李宏彬等(2009)利用中国1983~2003年省级面板数据,将企业家精神变量引入增长回归分析,实证研究了企业家的创业和创新精神对经济增长的影响[8]。李吉(2011)使用中国1996~2006年29个省的面板数据,并用SYS-GMM计量方法测算了企业家精神对于经济增长的作用[9]。
可见,已有文献对企业精神与企业成长、企业成长与经济增长的研究颇多,已经比较成熟,成果较为丰硕,对本文的研究很有借鉴意义。但是,已有研究对企业家精神对经济增长影响的微观作用机理却鲜有涉及,是一个不足之处,也是本文研究的重点。
二、企业家精神对经济增长影响的作用机理
企业家精神是经济系统内的一种重要资源。某些企业家精神可以通过后天的教育、培训以及社会实践而获得。当用企业家精神来描述单一企业家的个体行为时,它就与企业成长相联系;当企业家精神用来描述企业家阶层的整体行为时,它就与经济增长相联系[10]。
企业家精神可以通过企业成长影响到经济增长,可以说,企业成长是企业家精神对经济增长影响的微观作用机理。首先,来剖析企业家精神对企业成长的影响。企业家精神是一种非正式制度安排,是企业成长制度体系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环。第一,它通过创新经济使企业成长。创新是对已有各种生产要素的重新排列组合,有助于提高产出及产品质量或降低生产及交易成本,进而促进企业成长。第二,它靠机敏使企业成长。市场中永远存在不易发现的市场机会,只有足够的机敏才能抓住这些机会,为企业增加利润,具有这种机敏的企业家才能算是真正的企业家。可见,机敏是企业家精神的重要层面,可以使企业家抓住转瞬即逝的市场机会,为企业创造更多的利润,促进企业的成长。第三,它通过发挥冒险精神使企业成长。对于企业家而言,由于有限理性,不可能完全规避风险,任何决策都带有不可预知性,可能会诱发损失,但高风险往往带来高回报,如果在科学决策、理性分析的基础上拥有适度的冒险精神,则有助于企业抓住难得的市场机遇,促进企业快速成长。但这并不意味着过度自信与盲目投资,冒险精神要在对风险清醒的认识与有效控制的前提下发挥,否则冒险精神就等于冒进与鲁莽。第四,它通过敬业精神使企业成长。敬业精神体现了一个企业家的职业道德、理想、信念与情感,一个合格的企业家要有必要的敬业精神。在现代企业组织中,人的有限理性与信息不对称导致契约不完全,在企业与企业家之间存在大量的委托代理成本,容易滋生逆向选择与道德风险。良好的敬业精神能够缩小企业与企业家的利益偏差,约束企业家行为尽可能地与企业利益保持一致,进而节约大量的交易成本,促进企业成长。
其次,来分析企业成长对经济增长的影响。第一,企业是市场经济活动的主要参加者,是最重要的经济组织,各种类型的企业共同构成了市场的微观基础。企业是一种微观层面的资源配置方式,市场中各类企业通过对各种生产要素的优化配置,能够促进整个社会资源配置的优化,进而实现经济增长。因此,微观层面的企业成长必然会带来整体的经济增长,前者是后者的微观体现。第二,企业的出现和成长不仅会通过满足市场需求而直接增加市场的规模,同时还能通过诱发新需求来促进新企业的出现,从而进一步扩大了市场的规模。因此,企业在本质上使市场的微观化,企业的成长在本质上使市场的成长微观化。第三,从制度变迁的角度看,经济增长与市场成长也是同义语。市场成长既是经济增长的结果,也是经济增长的原因。经济增长与市场成长互为前提、互相作用。因此,企业成长必然有助于经济增长,经济增长对企业成长也具有反作用力。
从宏观层面来讲,企业家精神作为企业家的要素之一,直接影响经济增长。传统的关于经济增长的研究只重视资本、技术与人口等要素,却忽略了企业家才能的重要性,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及研究的不断深入,企业家才能对经济增长的重要性已经得到了学术界的一致认可,并被纳入到经济增长函数当中,甚至被一些人认为是最为稀缺、最能产生价值的要素。因此,如果将企业家精神用于描述整个企业家群体而不是单个微观个体的特征,那它就变成了一个宏观概念,成为企业家才能这种生产要素的一部分,它对经济增长的影响就是直接的。
三、企业家精神对经济增长影响的实证研究
(一)建立模型
假定总的生产函数为如下的一次齐次C-D函数:
Y=A·KαHβΕγL1-α-β-γ
(1)
其中Y表示总产出,A表示技术水平、K表示物质资本存量、H表示人力资本存量、E表示企业家精神、L表示劳动力。
(1)式可以进一步转化为
Y/L=A·(K/L)α(H/L)β(Ε/L)γ
(2)
对(2)式两边同时取对数可以得到
Log(Y/L)=LogA+αLog(K/L)+βLog(H/L)+γLog(E/L)
(3)
根据(3)式设定样本回归方程的形式为
yit=α0+α1PhyCapit+αaHumCapit+α3Entrit+α4Xit+εit
(4)
其中i和t分别表示第i个省和第t年,α0、α1、α2、α3、α4是系数矩阵,εit是随机干扰项,y表示人均产出的对数,PhyCap表示人均物质资本存量的对数,HumCap表示人均人力资本的对数,Entr表示企业家精神的对数,X为控制变量。
(二)讨论数据
1.数据范围
考虑到数据的可得性以及统计口径的一致性,本文的时期区间确定为2000~2009年;在地区上,由于港澳台数据缺乏以及港澳台的现行制度与大陆不同,因此选择的数据范围是除港澳台外的31个省、自治区和直辖市。所采用的数据来自2001~2010年《中国统计年鉴》中的分地区数据、《新中国60年统计资料汇编》以及中国统计协会发布的《综合发展指数研究》报告。
2.被解释变量
已有研究在经济增长指标的选择上集中在实际GDP增长率、人均实际GDP增长率、人均GDP等指标。本文则选择人均实际GDP作为总产出的度量指标,平减指数采用历年消费价格指数,以1952年为基期。
3.解释变量
企业家精神(Entr):在实证研究中,无法对企业家精神的所有理论内涵进行准确的测度。基于宏观数据的实证分析通常无法衡量企业家精神的微观特质,但已有的研究显示,基于宏观数据的企业家精神指标在一定程度上仍能体现微观的加总效应。考虑到企业家精神诸内涵的相对重要性以及数据的可得性,本文主要考虑企业家的创业精神。企业家创业精神是指任何建立新企业的行为,包括自我雇佣、建立新企业等。已有文献关于企业家创业精神的衡量,一般选用自我雇佣比率、企业所有权比率、企业进入率和退出率等。遵循这一传统,本文选择私营企业和个体就业人数占总就业人口的比例作为衡量企业家创业精神的指标。
物质资本(PhyCap):采用永续盘存法进行估算,基期为1952年,折旧率取9.6%,平减指数取固定资产形成总额指数。
人力资本(HumCap):采用的工具变量为平均受教育年限。
4.控制变量
技术进步(Tec):采用的工具变量为中国统计协会发布的综合发展指数中的科技创新类指标。
制度(Ins):本文主要关心产权制度,产权制度指标通常使用工业增加值中非国有工业增加值占比、市场化进程指数和综合指数等,本文则使用工业总产值中非国有工业产值占比来衡量。
表1给出了各变量的定义性描述和统计特征。
表1 变量的定义描述与统计特征
(三)回归分析
本文使用Eviews7.0软件对模型进行各种检验和回归。为了检验不同解释变量对企业家精神与经济增长之间关系所产生的影响,本文引入控制变量技术水平与产权制度,构造出三个模型。首先,需要对各个变量的面板数据进行平稳性检验,即单位根检验(UnitRootTest)。检验结果显示,解释变量与被解释变量都是I(1)过程,说明被解释变量与解释变量之间可能存在协整关系,在计量模型中,只有存在协整关系,解释变量与被解释变量之间的关系才是稳定、持久的。进一步检验发现,三个模型的估计残差均为I(0)过程,所以这种协整关系是存在的。在面板数据回归模型的选择上,本文利用F检验、Redundantfixed检验方法和Hausman检验方法进行检验。结果显示,三个模型均应采用变截距模型(截面固定效应,时期无效应)。回归结果见表2。
从表2中可以看出,三个模型的企业家精神估计系数均在1%显著性水平下显著为正,说明企业家精神与经济增长显著正相关。在模型一中,物质资本并不显著,人力资本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为正。在模型二中,引入了控制变量技术水平,物质资本依然不显著,人力资本与技术水平均显著为正,企业家精神略变小,说明技术水平对企业家精神有一定的影响,但影响不大。在模型三中,引入了控制变量技术水平和制度,物质资本、人力资本、技术水平与制度均显著为正,企业家精神变化比较大,说明制度对企业家精神的影响非常大,企业家精神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依赖于好的制度,企业家精神可以通过制度因素对经济增长产生影响。
表2 FGLS面板数据回归结果
注释:***表示在1%显著性水平下显著;括号中为t统计量。
四、结论及政策建议
综上所述,可以得出以下结论:首先,企业家精神在微观层面可以促进企业成长;其次,企业家精神在宏观层面可以促进经济增长;第三,经济增长是企业成长的宏观反映;第四,企业成长是经济增长的微观基础。具体的作用机理见图1。
图1 企业家精神、经济增长与企业成长
基于企业家精神的重要性,笔者提出以下培育企业家精神的对策建议:
第一,要营造有助于培育企业家精神的文化氛围。企业家精神的生成与特定社会的传统有着某种内在的渊源关系。我国五千多年的悠久历史孕育了极其丰富的鼓励创新的文化,它强调推陈出新、勇于变革与吃苦耐劳,是中国企业家取之不尽的宝贵财富。要充分利用我国传统文化中的有益成分,在批判继承中、在多元文化的交融整合中,营造一种大力提倡敢为人先、敢冒险、敢于创新、勇于竞争和宽容失败的精神,给企业家营造宽容的、开放的氛围。
第二,大力培育企业家市场。市场是甄别企业家最有效的机制,可以帮助企业选择具有优秀精神的企业家,减少用人风险,并对市场中的企业家产生激励与约束,使他们自觉地培育企业家精神。应重视价格机制的作用,尽快建立覆盖面广、运转高效的企业家市场,打破阻碍企业家人才自由流动的行政壁垒,加快企业家市场基础设施建设,建立健全科学合理的企业家才能市场评价体系,改革企业尤其是国有企业不合理的人事制度,优化内部考核制度与激励制度,实现企业家的优胜劣汰。
第三,打造独特的企业家精神。国有企业与民营企业的企业家存在差异,国有企业家肩负着更多的社会责任与使命,而民营企业家则着眼于更高的利润目标。因此,在培育企业家精神时,要根据不同性质制定不同的策略,体现出特殊性。尤其是对于国有企业家来说,在具备一般企业家应有的精神外,还应发扬国有企业艰苦奋斗、密切联系群众、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等优良传统,要有高度的社会责任感与责任心,把维护广大群众的根本利益作为自身工作的出发点与落脚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