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战氛围下的日本经济复苏

[摘要] 二战后初期，美国为消除日本军国主义的军事潜力，对日本实施惩罚式的赔款政策。但以苏联为首的共产党阵营的扩大使美国将促进日本经济复苏与对抗以苏联为首的共产党阵营相结合，立足于将日本打造成亚洲的经济堡垒，促成了东亚资本主义经济体系的形成，使日本得以进入以美国为中心的太平洋经济圈。朝鲜战争以及朝鲜战争后美国的冷战思维为日本带来了大量特需订单，保证了日本经济的持续发展。

[关键词] 东亚冷战；经济援助；日本赔款；朝鲜战争

[中图分类号]K313.5[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 1673-5595（2014）02-0071-06

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美国在远东实施包围苏联战略的同时，也对新中国进行包围和扼杀。二战后，由于法国在印支战场上的处境愈发不利，美国对东南亚印支的政策开始由非干涉政策转向公开全面介入印支的政策，试图从战略上持续保持住资本主义集团在东南亚的战略优势，以此从侧翼形成对中国的包围。随着1950年10月中国人民志愿军入朝作战，美国开始集结东北亚和东南亚地区的盟友重点实施对中国的包围。至此，美国以重点遏制中国为对象的东亚冷战思维和冷战格局形成，在此背景下，美国亦由二战后初期的扶蒋反共转向重点打造以日本为重心的东亚政策，扶持日本经济的崛起亦就成为美国在亚洲对抗中国的重要途径。

一、二战后日本的经济困境与美国对日本的援助

（一）二战后初期日本的经济困境

20世纪三四十年代，日本发动的侵略战争不仅给中国和世界上其他国家造成了空前的灾难，也给日本自身带来了巨大的灾难。日本发动的侵略战争使日本经济受到了严重的破坏和损失，据日本经济安定本部 1949年报告中统计，日本物资财富损失总额达1057亿日元，损失率达36%。由于美军的轰炸，日本境内有119个城市被夷为废墟，236万户住房被烧毁。船舶总吨位从战前的630万吨锐减至战败时的153万吨。日本这个海上大国，连从海外运进所需基本物资的能力也不具备了。[1]

据日本政府1949年度《经济白皮书》统计，以1934—1936年的工矿业生产水平为100%，在战争结束的1945年8月剧减到87%，1947年2月又下降到247%。主要工业品产量、粗钢产量从1937年的580万吨剧减到1946年的56万吨，还不到战前的1/10，煤产量从4538万吨下降到2274万吨，减少了一半，机床从21800台下降到4700台，相当于战前的1/5，棉纱从72万吨下降到6万吨，仅是战前的8%。农业生产也锐减，与战前的1933—1935年平均数相比，下降了418%，使全国陷入严重的粮食危机。[2]日本的农业生产肥料、饲料、农机等生产资料极端缺乏，农业生产劳动力因战争也极度缺乏。

二战后初期日本困顿的经济形势又因日本政府不负责任的行为而更加恶化。1945年8月至9月期间，日本政府公然违反投降协议，将大约70%的战时储备物资低价转给日本商界，后来尽管竭尽努力也只有其中大约30%的物资被追回，剩余的物资则全部进入黑市，给日本商人带来了巨大的暴利，但给日本民众带来了更大的困难和损害。[3]216另外，日本政府违背SCAP（盟军驻日本最高司令官）的指令，仅在1945年9月至1946年12月期间，就将货币的供应量扩大了6倍。这种不负责任地只为保护商人和政治权势阶层利益的行为导致了日本国内的恶性通货膨胀，进一步拉大了日本国民的贫富差距。

二战后的日本物资匮乏、物价飞涨、国民大批失业，日本居民的生活陷入了极端的困难境地。在日本民众生活方面，1945年的粮食生产仅有正常年份的2/3，民众面临着饥饿和疾病，东京居民每天只能从国内供应中获取150卡路里的食物，这只能满足生存的1/10，只有战前2260卡路里的1/7。[3]142

（二）二战后初期美国对日本的援助

二战后初期，美国为维持其军事占领，防止日本倒向苏联，开始以“人道援助”的名义实施对日本的援助。鉴于二战后日本被从其殖民地和占领区完全赶了出来，中国和东南亚作为日本的传统原料来源地和市场也因日本的侵略而极端贫困，且亚洲各国人民对日本侵略者深恶痛绝的形势，SCAP（盟军驻日本最高司令官）在明知大规模经济援助将会加重美国纳税者负担的形势下，也不得不向美国寻求更多援助来解决日本政府面临的严重经济困难。

中国石油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4年4月第30卷第2期李加洞：冷战氛围下的日本经济复苏二战后初期，美国对日本实施了大规模的食品援助项目。据统计，在SCAP实施的大规模的食品援助项目中，1946年夏天援助最高峰时，日本食品供应的1/4来自美国的援助。1946年占领军由60万减至20万，SCAP又将2/3的军用食品分配给日本民众。总之，美国援助了价值5亿美元80万吨的食品，可能挽救了1100万日本人。[4]

美国官方的人道援助在很大程度上是以美军占领区援助和救济项目的名义进行的。仅在1945年9月至1948年6月期间，华盛顿就向日本提供了超过10亿美元的人道援助。美国在日本占领区的经济复苏计划EROA（Economic Recovery of America）就相当于日本的马歇尔计划，在此计划下，美国仅农业一项就向日本提供了18亿美元的援助（包括肥料、农机、燃料、种子和其他农业补贴）。[5]总的来说，粮食占整个援助性进口的60%，其余40%是石油、肥料、棉花等复兴器材和加工出口用的原料。在日本国内粮食危机的1946年和1947年，80%的援助是粮食，后来工业原料的援助比重增加了。

SCAP还实施了大规模的疫苗接种计划以应对天花、霍乱、结核病和其他传染病，并在全国很多地方喷洒DDT以避免疟疾，麦克阿瑟估计这些卫生措施又多挽救了200万日本人的生命。[6]

二战后初期美国为维持其军事占领，还对日本进行物资援助以帮助因战争而经济崩溃的日本。1945—1951年，美国以占领地区救济基金和占领地区经济复兴基金的名义，向日本提供了2128亿美元的物资援助。[7]2751945—1951年美国政府对日本的物资援助及其占日本进口额的比重见表1。

接投资。在日本借入的贷款中，以美国控制下的国际复兴开发银行（简称世界银行）和华盛顿进出口银行提供的最多，合计占637%，如再加上美国私营商业银行的贷款，总数要占787%。[7]276

1950年代，美国还在日本出售大量剩余农产品，如小麦、大麦、玉米、棉花等，并以其中所得货款作为专用贷款基金贷给日本，截至1958年6月30日，日本因此又获得了两批贷款，金额共达21亿美元。这种专用贷款为日本经济复苏提供了有力的保障。1960年代以来，特别是1967年日本实行“资本贸易自由化”后，美国对日本的直接投资迅速增长，1953年在日本的外资企业具有法人地位的还只有121家，1959年也只有209家，1968年初，外资比例超过15%的企业就已增为611家，至1970年，美国对日本直接投资累计在14亿美元以上。[7]2781960—1970年美国对日本直接投资的概况见表2。

二战后初期美国对日本的援助如果与同时期美国的对外援助总额大约400亿美元和对西欧的马歇尔计划援助的128亿美元（其中对德国的援助美国大约提供了36亿美元，英法两国提供了82亿美元，共计44亿美元）相比，并不能说对日本的援助是最多的，[8]但是，它对改变朝鲜战争爆发前的日本物资极度缺乏现象和解决美元短缺问题是起了相当大的作用的，应当看到，美国的援助极大地促进了日本经济的恢复。二战后初期美国对日本的援助稳定了战败后的日本，实现了美国经营日本的冷战战略，同时也为日本经济的复苏打下了基础。

二、冷战背景下美国操纵的日本战争赔偿

二战后初期，美国原定的对日政策的基本出发点和归宿点就是要永远根除日本的战争能力。为此，在1945年9月22日的《战后初期美国对日政策》这一文件中就日本战争赔偿规定：日本留在其领土外的所有财产，应该按照有关盟国的决定移交；除维持和平的日本经济以及对占领军供应所必需的物资和设备外，其余一律拆迁。为实施这一计划，美国总统特使、盟国赔偿委员会代表鲍莱指出，优先拆迁财阀企业的设施，将日本出口规模限定在满足其最低进口需要的范围以内；把民众从维持军事侵略的重税下解放出来，日本的出口生产应该是与战争无关，只能发展国产原料的劳动密集型生产，如纺织、陶器、纸张、玩具。[9]美国总统杜鲁门和国务院对鲍莱计划的态度是积极的，杜鲁门指示国务院尽快制定出有助于实施的必要细则。根据杜鲁门1945年12月批准的鲍莱计划，日本的“国家工业能力应受到限制，拆除工业设备作为赔偿，拆除后所允许的工业水平应是1926—1930年的水平，应付赔款总额为99亿日元（战前日元）。”[10]152迄至1947年8月15日，美国国务院远东司以博顿为首的特别委员会已经全部完成《对日和约草案》，规定日本的直接军事设施：溴、合成橡胶、人造石油生产设备一律拆除，并在远东委员会成员国中分配，分配比例为澳大利亚8%，加拿大15%，中国29%，法国2%，印度4%，荷兰4%，新西兰15%，菲律宾8%，苏联3%，英国10%，美国29%。[10]9在远东委员会成员国中，各国对优先拆迁日本财阀企业设施这一原则是毫无异议的。

但是，随着冷战的加剧和新中国的建立，美国对日本政策的基本出发点开始由惩罚转向复兴日本经济，美国在日本赔偿问题上的政策也开始转变。二战后，美国决策者制定了一个全球经济战略构想：欧洲（尤其西德）和日本在美国计划中扮演关键角色，它们的复苏是至关重要的。美国试图以具有强大工业实力的盟友为支柱构建起世界三个经济区，即以美国为西半球的经济中心；以日本作为亚洲的生产中心；以欧洲作为欧洲、非洲和中东的生产中心，世界其他地区皆作为这三大经济中心的边缘地区。美国的大西洋同盟是以西德为基础实现欧美经济的复苏和繁荣，美国的太平洋同盟则以日本为基础实现东亚资本主义阵营的经济复苏。这一战略构想标志着美国的援助和其他一系列措施将会推动欧洲和日本经济的复苏。

保住日本旨在维持冷战均衡和为美国制造商建立一个有利的全球经济气候。日本的潜在生产能力很容易转化为现实的军事能力，因为工厂和技术劳动力是建立军事工业的基础。美国要不惜代价保留住这一战败敌人对美国的忠诚，以维持对苏联为首的共产党阵营的压倒性优势。美国决策者认为，日本倒向苏联为首的共产党阵营将对美国不利，而保持日本的忠诚的关键就是经济合作计划的成功，由此可见，美国能否成功实现全球战略将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是否满足日本经济发展的需要。

1949年，世界重整军备的主要战略家（策划者）保尔·尼兹（Paul Nitze）认为，日本已不再对世界构成军事威胁，但也不应该让日本以前进行军事生产的大量工业设备都闲置下来，那将会无助于正常的经济运作。由于担心日本会因自身的困难倒向中国和苏联一边，尼兹警告，日本已不再对美国在亚洲的利益构成威胁，假如失去了日本，那么，美国将会变得非常尴尬。他说日本赔偿主要是一个政治性而非经济性的问题，从政治角度来考虑，美国应该要求日本赔偿来消除亚洲受侵略国对日本的敌意。

SCAP和美国陆军部认为，尽管日本的军工厂不允许被动用，但对它们的拆迁将会花费日本大量精力、金钱和运输成本，因而会延迟日本经济的复苏。①SCAP的政治顾问团和美国国务院官员表示，当像日本这样的工业化反共国家成为美国对外政策关键的时候，美国不能再一味地考虑其受侵略盟友的感情了。美国国防部官员认为，国际主义已经成为美国独立采取政策的严重障碍，“好象我们已经深深陷入了战后的国际主义”，他们指出，麦克阿瑟开始没有终止日本的对外赔偿来复兴日本工业而拒绝执行华盛顿复兴日本经济的政策，反而加大拆迁日本工业设备的负担。美国国务卿艾奇逊也认为，由于日本已解除武装且拆迁工业设备最终将不得不由美国提供财政支持，所以赔偿应该终止。[11]82

1948年3月22日，美国陆军部副部长威廉·德雷帕率领以银行家约翰斯顿为团长包括政府要员在内的工业代表团到日本再次考察，4月19日，美国陆军部发表了工业代表团的报告书，即《约翰斯顿报告》。《约翰斯顿报告》是从美国亚洲政策的发展应该以日本经济复兴为中心这一高度上提出缓和日本赔偿的，而且还强调削减日本赔偿与提供对其复兴援助相结合的原则。报告指出，削减日本赔偿将促进日本经济复兴，但还难以根除生产萧条和通货膨胀的恶性循环，所以，不但要采取强有力的财政金融手段，还要停止以往的“救济援助”，代之以马歇尔计划中的那种“复兴援助”。《约翰斯顿报告》呼吁扩大日本原料进口和产品出口的渠道以减轻美国援助的负担，实施紧缩财政计划，通过平衡预算和减少政府的社会服务来抑制通货膨胀，将日本的对外贸易由美元区扩展至东南亚和英镑区，使日本的出口提高800%～900%。[11]81最后，《约翰斯顿报告》提议将海外顾问团提出的本已很少的赔款数额再降低60%。

1948年10月28日，凯南和德雷帕分别代表美国国务院和陆军部议定取消先期赔偿，以《约翰斯顿报告》为基础制定新的赔偿计划。1948年12月14日，麦克阿瑟提议停止实施日本工业设备的拆迁，美国国务院和陆军部分别表示同意并共同起草了国家安全委员会的第13/3号文件。1949年5月，杜鲁门总统批准的NSC13/3文件声明：“无论美国的盟友多么地难以接受美国的这一政策转变，美国都将支持SCAP终止赔偿方案的临时决定。”②1949年5月6日，美国国家安全委员会通过该文件。美国不顾中国、菲律宾等国的强烈反对，宣布停止日本赔偿计划，撤回美国政府过去远东委员会递交的有关赔偿分配比例的方案，明确提出不再实施有关日本赔偿拆迁工业设备的新措施。这样，应拆迁的850个工厂原封不动地被保留了下来。[12]

美国终止日本赔偿方案的做法，严重损害了曾经遭受日本侵略的亚洲各国家的利益。但亚洲各国对此却反应不一：印度支持美国的政策；中国国民党已败退台湾为换取日本政府承认其法统地位也没有能坚持原先赔偿要求的立场；只有菲律宾坚决反对美国放弃日本赔偿的政策。

美国政府一方面拒绝菲律宾提出的现金赔偿要求，另一方面，又劝说日本同意以劳务形式补偿菲律宾遭受的战争损害。1951年签订的《旧金山和约》第十四条确定了日本战争赔偿的“劳务赔偿”原则。《旧金山和约》签订后，日本要求必须由它同各个请求赔偿的国家磋商赔偿的具体办法。这就使日本与东南亚各国签署的“劳务赔偿协定”打上了日本重新开拓东南亚市场的深深烙印。1952—1972年，日本政府先后同缅甸、菲律宾、印度尼西亚、南越政权达成了协议，同意提供价值10亿美元的劳务赔偿和5亿美元的无偿经济合作。在这些协定中，日本提供的劳务和资金以及支付手段莫不附有相当严格的限制性条款。例如：只能用于水力发电和输电线路、铁路、公路、通讯线路的改进，提供筑路材料，改造农用灌溉设施，建立钢铁工厂。日本可以用生产资料充当赔偿，赔偿期限短则5年长则20年。

二战后美国对日本战争赔偿政策由“惩罚式赔偿”转变为“劳务赔偿”，说明了美国由二战后初期的扼杀日本经济的政策转为复兴日本经济的政策。劳务赔偿的实施促进了日本与东南亚经济的结合，促成了东亚资本主义经济体系的形成。二战后初期美国为保持在东南亚对中国的战略优势，向东南亚盟友提供了大量的军事和经济援助，而美国对日本战争赔偿政策的转变使日本可以借“劳务赔偿”之名，行扩大货物资本输出之实，得以从东南亚赚取大量的美元，继而从美国购取日本经济发展所需要的物资，最终使日本进入到以美国为中心的太平洋经济圈，构成了以美国为中心的太平洋三角贸易，为日本经济的发展创造了绝佳的国际环境。

三、朝鲜战争：日本经济复苏的契机

朝鲜战争爆发前，尽管美国和日本政府致力于日本经济的恢复，但由“道奇路线”造成的“稳定恐慌”的日本经济萧条局面一直延续到1950年6月朝鲜战争的爆发。从地理上来说，日本距离朝鲜最近，从1950年夏季开始，日本的工业潜力开始被动用起来服务于美国在东亚的政策，日本成了开赴朝鲜战场的联合国军（主要是美军）的物资供应基地，从而大大减轻了美国陆军后勤补给的困难。研究这一时期美日关系的米歇尔·夏勒提起朝鲜战争对日本经济的巨大刺激时说：“朝鲜战争的开支不仅帮助日本平衡了战后依然严重的美元短缺，也为日本因美国阻止其与中国贸易的问题找到了出路，而且1945年以来第一次为日本的重工业和技术出口提供了巨大的市场。”[13]

朝鲜战争爆发后，美国首先在距朝鲜最近的日本大量采购军需物资。由美国出现款直接向日本订货和使用日本廉价劳务，这种做法被称作“特需”。特需又有狭义和广义之分，狭义上的特需是指因朝鲜战争需要涌来的大量紧急的军需订单，美国在日本的这种特需定货大约70%是供应物资，包括武器、发电机、运输机械、金属粗制品、纺织品、药品、原材料等；其余30%是提供劳务，主要是修理武器和维修基地、通讯运输等。广义上的特需是指除了上述狭义的特需外，还包括驻日本联合国军官的开支、向韩国提供的物资以及外国有关机构支付的款项等。据日本政府的官方统计，从朝鲜战争爆发到1953年间，狭义的特需累计达128亿美元；广义上的特需累计达238亿美元。[14]72在朝鲜战争的影响下，由于世界各国忙于扩充军备和购买物资加上存在着投机因素，国际贸易一下子从买方市场变成了卖方市场，从而使日本的出口剧增。日本 “道奇萧条”时国内经济积压下来的1000亿日元至1500亿日元的货物顷刻一销而光，生产水平宛如盛夏时的温度表一样不断往上升。[7]86特需收入在当时日本对外贸易和外汇收入中占据重要地位。1951—1954年，日本对外贸易年年出现贸易赤字，累计达181亿美元，而此时的特需收入弥补了这些赤字。

特需订单在将日本经济增长与美国安全政策连为一体的同时，也复苏了日本的军事工业。朝鲜战争使麦克阿瑟和日本内阁总理大臣吉田茂得以实施激活日本的闲置兵工厂来支持美国在亚洲军事活动的计划。SCAP和美国国务院取消了1947年关于日本军工生产的禁令，允许日本恢复武器生产以满足美国占领当局的需要。麦克阿瑟将朝鲜战争看作是对美国占领日本的威胁，呼吁为南韩实施紧急军用物资供应的特需。③日本成为朝鲜战场最理想的物资供应地其中有三个原因：日本地理上最接近朝鲜；如果大规模恢复美国军事生产，美国工业势必受到影响；日本成为朝鲜战争的物资供应者有利于解决日本的美元短缺，并为日本工业找到市场。朝鲜战争带来了日本经济的战争景气，刺激了日本重工业的发展。例如：1949年以来，日本的汽车制造商发现难以维持生产，而特需订单复活了日本的汽车企业，丰田公司因朝鲜战争拿到了一大笔汽车订单，使产量提高了40%，公司总裁说：“这些订单是丰田公司的救星，我为公司的幸运感到十分高兴，同时又因其他国家的战争苦难让他感到一种负罪感。”[13]147实际上到1950年10月，日本的工矿业生产指数便超过了战前水平，经济迅速得到恢复。由朝鲜战争带来的特需为战后日本经济的全面恢复起到了“强心剂”的作用。大量美元的注入和技术的转移，加上朝鲜战争造成的广阔市场推动了二战后日本经济的快速起飞，日本有些经济学家甚至把朝鲜战争的爆发称为“日本战后史上的分水岭”。[14]71他们不敢想象，在没有朝鲜战争的情况下日本经济继续恶化下去的后果。

尽管朝鲜战争为日本经济带来了繁荣，但战争的影响是短暂的。实际上，在朝鲜战争停火协定临近签字的1952年，朝鲜战争刺激下高涨的日本经济就出现了衰退的迹象。1952年上半年，日本的出口下降了11%，而到下半年再与前6个月相比，出口更是下降了137%。[3]90因此，隶属于SCAP的经济与科技部（EEC）的首要负责人肯尼斯·莫罗警告：朝鲜停火将会使日本1951年每天100万美元的特需订单减少75%～85%。莫罗认为，特需的有无将会使日本经济整体走向繁荣或破产。然而，如果制定一个完整的计划，美国就可以大量增加给日本的特需，推动日本与东南亚的贸易。但他又同时指出：“现在没有迹象显示当前的防务需要一个长期交于日本生产的军需计划。”[11]51

面对朝鲜战争后日本可能再次出现的经济困境以及倒向共产党阵营的危险，1951年7月，美国拨款委员会给国防部办公室主任查尔斯·威尔逊草拟了一份信函，后送交国防部部长罗维·罗伯特询问国防部应为《对日和约》后的日本制定什么样的军需规模。SCAP敦促威尔逊请求华盛顿考虑日本的经济需要，威尔逊向国务院、国防部和ECAC（Economic Cooperation Administration）解释日本的闲置工厂占到了日本工业生产能力的1/3～1/2，应该被充分动用起来满足冷战的需要[11]156。美国国务卿杜勒斯认为，朝鲜战争后的特需对于支持日本平衡收支是很有必要的。麦克阿瑟及其继任者马修·李奇微也都支持朝鲜战争后给予日本军需订单。1951年11月，马修·李奇微、威尔逊、罗伯特和国防部部长威廉·福斯特达成协议，规定对日占领结束后，一个对亚洲的特需整体援助计划将会继续下去。1952年2月，美国经济稳定委员会呼吁延长海外特需，日本担心朝鲜战争结束后，日本将会减少7亿美元的收入，而韩国的重建订单并不足以弥补这一收入。1952年6月，美国经济稳定委员会认为，实行长期大量的特需对于实现日本国内工业的现代化是必要的。到1955年时，日本的美元短缺达62亿美元，这一赤字通过20亿美元的经济援助和40亿美元的军需订单实现了平衡，到1964年交由日本的军需订单已达72亿美元。因此，军需订单已经使日本特需总收入达到近100亿美元。[11]210

四、结语

二战后初期，美国原来以根除日本战争的潜力为出发点，对日本的战争赔偿实施惩罚式政策，但随着中国革命的胜利，东亚冷战阴影的出现，美国开始立足于将日本打造成亚洲的生产工厂，将日本的赔偿与日本经济复兴和对抗以苏联为首的共产党阵营相结合，实施直接对日本的经济援助，对日本的赔偿也由惩罚性转向象征性赔偿，并将削减赔偿与复兴日本援助相结合，将欧洲的冷战与美国的东亚战略相结合，最终终止了直接赔偿而代之以“劳务赔偿”，促进了日本对东南亚市场的开辟，致使东亚资本主义经济体系形成，使日本得以进入以美国为中心的太平洋三角贸易。朝鲜战争改变了由“道奇路线”所造成的日本经济的萧条局面，朝鲜战争为日本带来了大量的“特需”订单，创造了日本经济的战争景气，为日本海外市场的拓展奠定了基础。但朝鲜战争对日本的经济刺激是短暂的，为满足美国亚洲冷战的需要，朝鲜战争后，美国持续的军事订单源源不断地交给日本生产，从而保证了日本经济的持续繁荣。

注释：

① 参见美国对外关系文件，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 （F.R.U.S），1945-1946，Ⅷ.存于美国威斯康辛大学图书馆。

② 参见美国对外关系文件，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 （F.R.U.S），1949Ⅶ.存于美国威斯康辛大学图书馆。

③ 参见美国对外关系文件，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 （F.R.U.S），1950， Ⅵ.存于美国威斯康辛大学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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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赵学功.巨大的转变：战后美国对东亚的政策[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2：36.

[13] Michael Schaller. The American Occupation of Japan： The Origin of the Cold War in Asia[M].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5：288.

[14] 金明善，宋绍英，孙执中，等.战后日本经济发展史[M].北京：航空工业出版社，1988.

[责任编辑：王继洲]

尽管朝鲜战争为日本经济带来了繁荣，但战争的影响是短暂的。实际上，在朝鲜战争停火协定临近签字的1952年，朝鲜战争刺激下高涨的日本经济就出现了衰退的迹象。1952年上半年，日本的出口下降了11%，而到下半年再与前6个月相比，出口更是下降了137%。[3]90因此，隶属于SCAP的经济与科技部（EEC）的首要负责人肯尼斯·莫罗警告：朝鲜停火将会使日本1951年每天100万美元的特需订单减少75%～85%。莫罗认为，特需的有无将会使日本经济整体走向繁荣或破产。然而，如果制定一个完整的计划，美国就可以大量增加给日本的特需，推动日本与东南亚的贸易。但他又同时指出：“现在没有迹象显示当前的防务需要一个长期交于日本生产的军需计划。”[11]51

面对朝鲜战争后日本可能再次出现的经济困境以及倒向共产党阵营的危险，1951年7月，美国拨款委员会给国防部办公室主任查尔斯·威尔逊草拟了一份信函，后送交国防部部长罗维·罗伯特询问国防部应为《对日和约》后的日本制定什么样的军需规模。SCAP敦促威尔逊请求华盛顿考虑日本的经济需要，威尔逊向国务院、国防部和ECAC（Economic Cooperation Administration）解释日本的闲置工厂占到了日本工业生产能力的1/3～1/2，应该被充分动用起来满足冷战的需要[11]156。美国国务卿杜勒斯认为，朝鲜战争后的特需对于支持日本平衡收支是很有必要的。麦克阿瑟及其继任者马修·李奇微也都支持朝鲜战争后给予日本军需订单。1951年11月，马修·李奇微、威尔逊、罗伯特和国防部部长威廉·福斯特达成协议，规定对日占领结束后，一个对亚洲的特需整体援助计划将会继续下去。1952年2月，美国经济稳定委员会呼吁延长海外特需，日本担心朝鲜战争结束后，日本将会减少7亿美元的收入，而韩国的重建订单并不足以弥补这一收入。1952年6月，美国经济稳定委员会认为，实行长期大量的特需对于实现日本国内工业的现代化是必要的。到1955年时，日本的美元短缺达62亿美元，这一赤字通过20亿美元的经济援助和40亿美元的军需订单实现了平衡，到1964年交由日本的军需订单已达72亿美元。因此，军需订单已经使日本特需总收入达到近100亿美元。[11]210

四、结语

二战后初期，美国原来以根除日本战争的潜力为出发点，对日本的战争赔偿实施惩罚式政策，但随着中国革命的胜利，东亚冷战阴影的出现，美国开始立足于将日本打造成亚洲的生产工厂，将日本的赔偿与日本经济复兴和对抗以苏联为首的共产党阵营相结合，实施直接对日本的经济援助，对日本的赔偿也由惩罚性转向象征性赔偿，并将削减赔偿与复兴日本援助相结合，将欧洲的冷战与美国的东亚战略相结合，最终终止了直接赔偿而代之以“劳务赔偿”，促进了日本对东南亚市场的开辟，致使东亚资本主义经济体系形成，使日本得以进入以美国为中心的太平洋三角贸易。朝鲜战争改变了由“道奇路线”所造成的日本经济的萧条局面，朝鲜战争为日本带来了大量的“特需”订单，创造了日本经济的战争景气，为日本海外市场的拓展奠定了基础。但朝鲜战争对日本的经济刺激是短暂的，为满足美国亚洲冷战的需要，朝鲜战争后，美国持续的军事订单源源不断地交给日本生产，从而保证了日本经济的持续繁荣。

注释：

① 参见美国对外关系文件，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 （F.R.U.S），1945-1946，Ⅷ.存于美国威斯康辛大学图书馆。

② 参见美国对外关系文件，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 （F.R.U.S），1949Ⅶ.存于美国威斯康辛大学图书馆。

③ 参见美国对外关系文件，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 （F.R.U.S），1950， Ⅵ.存于美国威斯康辛大学图书馆。

[参考文献]

[1] 王从圣.没有民主，经济发展可能带来更大的灾难[EB/OL].（20061213） http：//club.kdnet.net/dispbbs.asp？id=1410478&boardid=1.

[2] 孔令鸿.战后初期日本经济状况[EB/OL].（20100629） http：//www.dltcedu.org/index_5/html/39557.shtml.

[3] William R. Nester， Power across the Pacific[M]. New York： New York University Press， 1996.

[4] Cohen Theodore. Remaking Japan： The American Occupation[M].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87：143146.

[5] Dick Nanto. The United States Role in the Postwar Economic Recovery of Japan[D].Ph.D.Disertation， Haward University， 1977：16.

[6] McArthur Douglas. Reminiscences[M]. New York： McGrawHill， 1964：313.

[7] 战后日本经济编写组.战后日本经济[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3.

[8] 内野达郎.战后日本经济史[M]. 赵毅，李守贞，李春勤，译.北京：新华出版社，1982：88.

[9] 崔丕.冷战时期美国对外政策史探微[M].北京：中华书局，2002：21.

[10] 资中筠.战后美国外交史——从杜鲁门到里根[M].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93.

[11] William S. Borden. The Pacific Alliance[M].Wisconsin： Wisconsin University Press， 1984.

[12] 赵学功.巨大的转变：战后美国对东亚的政策[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2：36.

[13] Michael Schaller. The American Occupation of Japan： The Origin of the Cold War in Asia[M].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5：288.

[14] 金明善，宋绍英，孙执中，等.战后日本经济发展史[M].北京：航空工业出版社，1988.

[责任编辑：王继洲]

尽管朝鲜战争为日本经济带来了繁荣，但战争的影响是短暂的。实际上，在朝鲜战争停火协定临近签字的1952年，朝鲜战争刺激下高涨的日本经济就出现了衰退的迹象。1952年上半年，日本的出口下降了11%，而到下半年再与前6个月相比，出口更是下降了137%。[3]90因此，隶属于SCAP的经济与科技部（EEC）的首要负责人肯尼斯·莫罗警告：朝鲜停火将会使日本1951年每天100万美元的特需订单减少75%～85%。莫罗认为，特需的有无将会使日本经济整体走向繁荣或破产。然而，如果制定一个完整的计划，美国就可以大量增加给日本的特需，推动日本与东南亚的贸易。但他又同时指出：“现在没有迹象显示当前的防务需要一个长期交于日本生产的军需计划。”[11]51

面对朝鲜战争后日本可能再次出现的经济困境以及倒向共产党阵营的危险，1951年7月，美国拨款委员会给国防部办公室主任查尔斯·威尔逊草拟了一份信函，后送交国防部部长罗维·罗伯特询问国防部应为《对日和约》后的日本制定什么样的军需规模。SCAP敦促威尔逊请求华盛顿考虑日本的经济需要，威尔逊向国务院、国防部和ECAC（Economic Cooperation Administration）解释日本的闲置工厂占到了日本工业生产能力的1/3～1/2，应该被充分动用起来满足冷战的需要[11]156。美国国务卿杜勒斯认为，朝鲜战争后的特需对于支持日本平衡收支是很有必要的。麦克阿瑟及其继任者马修·李奇微也都支持朝鲜战争后给予日本军需订单。1951年11月，马修·李奇微、威尔逊、罗伯特和国防部部长威廉·福斯特达成协议，规定对日占领结束后，一个对亚洲的特需整体援助计划将会继续下去。1952年2月，美国经济稳定委员会呼吁延长海外特需，日本担心朝鲜战争结束后，日本将会减少7亿美元的收入，而韩国的重建订单并不足以弥补这一收入。1952年6月，美国经济稳定委员会认为，实行长期大量的特需对于实现日本国内工业的现代化是必要的。到1955年时，日本的美元短缺达62亿美元，这一赤字通过20亿美元的经济援助和40亿美元的军需订单实现了平衡，到1964年交由日本的军需订单已达72亿美元。因此，军需订单已经使日本特需总收入达到近100亿美元。[11]210

四、结语

二战后初期，美国原来以根除日本战争的潜力为出发点，对日本的战争赔偿实施惩罚式政策，但随着中国革命的胜利，东亚冷战阴影的出现，美国开始立足于将日本打造成亚洲的生产工厂，将日本的赔偿与日本经济复兴和对抗以苏联为首的共产党阵营相结合，实施直接对日本的经济援助，对日本的赔偿也由惩罚性转向象征性赔偿，并将削减赔偿与复兴日本援助相结合，将欧洲的冷战与美国的东亚战略相结合，最终终止了直接赔偿而代之以“劳务赔偿”，促进了日本对东南亚市场的开辟，致使东亚资本主义经济体系形成，使日本得以进入以美国为中心的太平洋三角贸易。朝鲜战争改变了由“道奇路线”所造成的日本经济的萧条局面，朝鲜战争为日本带来了大量的“特需”订单，创造了日本经济的战争景气，为日本海外市场的拓展奠定了基础。但朝鲜战争对日本的经济刺激是短暂的，为满足美国亚洲冷战的需要，朝鲜战争后，美国持续的军事订单源源不断地交给日本生产，从而保证了日本经济的持续繁荣。

注释：

① 参见美国对外关系文件，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 （F.R.U.S），1945-1946，Ⅷ.存于美国威斯康辛大学图书馆。

② 参见美国对外关系文件，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 （F.R.U.S），1949Ⅶ.存于美国威斯康辛大学图书馆。

③ 参见美国对外关系文件，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 （F.R.U.S），1950， Ⅵ.存于美国威斯康辛大学图书馆。

[参考文献]

[1] 王从圣.没有民主，经济发展可能带来更大的灾难[EB/OL].（20061213） http：//club.kdnet.net/dispbbs.asp？id=1410478&boardid=1.

[2] 孔令鸿.战后初期日本经济状况[EB/OL].（20100629） http：//www.dltcedu.org/index_5/html/39557.shtml.

[3] William R. Nester， Power across the Pacific[M]. New York： New York University Press， 1996.

[4] Cohen Theodore. Remaking Japan： The American Occupation[M].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87：143146.

[5] Dick Nanto. The United States Role in the Postwar Economic Recovery of Japan[D].Ph.D.Disertation， Haward University， 1977：16.

[6] McArthur Douglas. Reminiscences[M]. New York： McGrawHill， 1964：313.

[7] 战后日本经济编写组.战后日本经济[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73.

[8] 内野达郎.战后日本经济史[M]. 赵毅，李守贞，李春勤，译.北京：新华出版社，1982：88.

[9] 崔丕.冷战时期美国对外政策史探微[M].北京：中华书局，2002：21.

[10] 资中筠.战后美国外交史——从杜鲁门到里根[M].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93.

[11] William S. Borden. The Pacific Alliance[M].Wisconsin： Wisconsin University Press， 1984.

[12] 赵学功.巨大的转变：战后美国对东亚的政策[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2：36.

[13] Michael Schaller. The American Occupation of Japan： The Origin of the Cold War in Asia[M].Oxford：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5：288.

[14] 金明善，宋绍英，孙执中，等.战后日本经济发展史[M].北京：航空工业出版社，1988.

[责任编辑：王继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