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掀波涛及云海

刘广仓

【摘要】在韩愈的诗学理论中李白是诗歌革新的旗手，在他的创作实践中，李诗的自由豪放是他追求的诗学理想。韩愈的诗歌继承和借鉴了李诗的浪漫飘逸和奇瑰壮丽，为中唐诗坛注入了新的活力。

【关键词】韩愈；奇崛险怪；李白；浪漫飘逸

【中图分类号】G632 【文献标识码】A

韩愈诗歌是中唐诗坛上的一面旗帜，其在纠正大历以来平庸诗风的基础上，继承了李白诗的自由豪放和杜甫诗的沉郁顿挫，为中唐诗歌的发展开创了新的局面和拓展了新的领域。例如在《八月十五夜赠张功曹》这首诗当中，中段有杜甫诗的抑郁悲愤，结尾有李白诗的放达。在艺术手法上，注重了章法的波澜曲折和语言的古朴苍劲，诗句中用单行代替了骈偶。故清代人刘开认为，韩愈的文学成就“非出于一人之心思才力为之，乃合千古之心思才力变而出之者也。非尽百家之美，不能成一家之奇；非取法至高之境，不能开独造之域。”

韩愈一些抒发个人情怀和表达官场失意的作品，明显受到了李白的影响。苏轼在《潮州韩文公庙碑》中写道：“公昔骑龙白云乡，手抉云汉分天章，天孙为织云锦裳。飘然乘风来帝旁，下与浊世扫秕糠。西游咸池略扶桑，草木衣被昭回光。追逐李、杜参翱翔，汗流籍、湜走且僵，灭没倒影不能望。”在苏轼的眼中，韩愈俨然是“谪仙”再世，他敏锐地看到了李白诗歌对韩愈诗歌的影响。

一、韩愈诗歌中奇幻的神话色彩

与李诗超然出尘、浪漫飘逸相比，韩愈诗歌在继承前者的基础上，加入了大量的神话传说因素，形成了真幻交织的艺术风格。例如《记梦》：

夜梦神官与我言，罗缕道妙角与根。挈携陬维口澜翻，百二十刻须臾间。我听其言未云足，舍我先度横山腹。我徒三人共追之，一人前度安不危。我亦平行蹋乔亢虚亢，神完骨蹻脚不掉。侧身上视溪谷盲，杖撞玉版声彭。神官见我开颜笑，前对一人壮非少。石坛坡陀可坐卧，我手承颏肘拄座。隆楼杰阁磊嵬高，天风飘飘吹我过。壮非少者哦七言，六字常语一字难。我以指撮白玉丹，行且咀噍行诘盘。口前截断第二句，绰虐顾我颜不欢。乃知仙人未贤圣，护短凭愚邀我敬。我能屈曲自世间，安能从汝巢神山。

与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相比，这首诗无论是题材构思，还是表现手法与艺术风格，都是极其相似的，都把梦游神仙境界，写得飘渺灵动，令人心旷神怡。结尾之句“我能屈曲自世间，安能从汝巢神山”与李诗的“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具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既是对神仙境界的向往，也是对黑暗现实的批判，二者之间形成一种鲜明的对照。此外，在《杂诗》中，作者用飞扬的笔致表达了对自由的渴望，想要通过飞升做神仙来摆脱人世间的苦恼。《奉酬卢给事云夫四兄曲江荷花行见寄并呈上钱七兄徽阁老张十八助教》一诗中，运用传奇笔法描写山水奇观，“太白山高三百里，负雪崔嵬插花里。玉山前却不复来，曲江汀滢水平杯。我时相思不觉一回首，天门九扇相当开。上界真人足官府，岂如散仙鞭笞鸾凤终日相追陪。”充满恢诡奇丽的夸饰，新颖动人。

二、韩愈诗歌中的山水景物诗

李白的诗歌追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受乐府民歌的影响，他往往用朴素清丽、单纯自然的语言来描写雄伟壮丽的祖国河山，并寓情于景来抒发胸怀。韩愈的这类诗作选材丰富，体裁多样，意境开阔，明朗清新。在情与景的有机交融中，显得韵味悠长。例如《山石》篇：

山石荦确行径微，黄昏到寺蝙蝠飞。升堂坐阶新雨足，芭蕉叶大栀子肥。僧言古壁佛画好，以火来照所见稀。铺床拂席置羹饭，疏粝亦足饱我饥。夜深静卧百虫绝，清月出岭光入扉。天明独去无道路，出入高下穷烟霏。山红涧碧纷烂漫，时见松枥皆十围。当流赤足踏涧石，水声激激风吹衣。人生如此自可乐，岂必局束为人靰。嗟哉吾党二三子，安得至老不更归。

全诗用素描式的散文笔调，按时间顺序，记叙由黄昏到深夜再到天明在山寺中的所遇、所见、所闻、所思。一景一物，犹如素描，层次分明，环环相扣，前后照应，耐人寻味。清淡的笔触中却时时点染出浓丽的色彩。全诗气势遒劲，风格壮美，令人耳目为之一新。更为高妙的是，此诗中明暗两条线索交互为用，明线叙述一路行踪，暗线展现身边景物，一明一暗，将游山的独特情景恰如其分地展现了出来。能表现韩愈此类特点的诗歌还有很多，如《南山诗》记叙三次登山的情景和心境各有特点，变化多端。《奉酬卢给事云夫四兄曲江荷花行》一诗，大胆运用壮丽豪键的笔调描写池中荷花盛开的绮艳风光，令人觉得“别开境界”。《八月十五夜赠张功曹》一诗与李白的《将进酒》在结构上也颇为相似，结尾的“一年明月今宵多，人生由命非由他，有酒不饮奈明何？”和“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都是情极悲愤而作狂放，语极豪纵而又沉着。

此外，韩愈和李白是杯中知己。把韩愈的《游城南十六首·把酒》和李白的《独坐敬亭山》相比较就会发现，两者在意蕴方面有很大的相似之处。这两首诗的写作目的都是借此地无言之景，抒内心无奈之情。诗人在敬亭山和南山中寻到慰藉，似乎少了一点孤独感。然而，恰恰在这里，诗人内心深处的孤独之情和故作淡泊之语被表现得更加突出。两首诗似乎全是景语，无一情语，然而，由于景是情所造，因而虽句句是景，却句句是情，就像王夫之所说，是“情中景，景中情”。

总之，韩愈诗歌在继承李白的诗歌的基础上，进一步发扬了诗歌独有的形象生动、刻画逼真的艺术魅力，把新的语言风格和章法技巧引入诗坛，拓展了诗歌的发展领域。无论是题材、内容、创作手法和艺术风格，韩愈都把李白诗歌中一些已经存在的因素加以强化和发扬光大，为中唐诗歌的蓬勃发展注入了新鲜的血液。

参考文献

[1]熊志庭.王船山评韩愈的文学[J].船山学刊，1988（2）.

[2]姜光斗.论李白对韩愈奇险诗风的影响[J].中国李白研究（一九九零年集·上）——中国李白学会第二届年会纪事，1989.

[3]袁晓薇.论韩愈对李白诗歌的继承与发展[J].广西社会科学，2007（9）.

（编辑：龙贤东）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