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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释革》看梁启超的革命观

2014-08-15魏义霞

绥化学院学报 2014年6期
关键词:梁启超变革革命

魏义霞

(黑龙江大学中国近现代思想文化研究中心 黑龙江哈尔滨 150080)

梁启超以维新、变法名世,却是宣传、鼓吹革命最有力的近代启蒙思想家之一。翻阅梁启超的著述,革命一词出现频率极高。这一点仅从其论作的标题上即可见其一斑,如《论支那宗教改革》《释革》《进化论革命者颉德之学说》《申论种族革命与政治革命之得失》《现政府与革命党》《俄罗斯革命之影响》《革命相续之原理及其恶果》等等。他不仅作《释革》来专门阐释革命的内涵,而且大张旗鼓地提倡“革命”,开中国近代“诗界革命”“小说界革命”“道德革命”之先河,至于他论及的诸如“宗教革命”“政界革命”“文界革命”“史界革命”等等更是不一而足。有鉴于此,梁启超不啻为中国近代“思想界的革命家”。梁启超的革命思想不仅在思想界产生了不可忽视的积极影响,而且成为辛亥革命的理论前导。

一、革之释义

梁启超从1898年戊戌政变失败后逃亡日本,到1912年回国,在日本生活了整整14年,思想深受日本影响。因此,他将日本誉为自己的第二故乡,坦言日本思想已经印入自己脑中,革命一词便是如此。梁启超最早诠释革命的内涵是在1902年,集中体现于《释革》一文。他在文中指出“革”具有改革与变革两种含义,不仅界定了革命的内涵,而且明确厘清了改良与革命的关系。在此基础上,梁启超呼吁以政治上的革命为先导、为基础,全面推进各个领域的革命。有鉴于此,《释革》不啻为中国近代最早的革命宣言,也可以视为梁启超的革命纲领。

在《释革》中,梁启超开宗明义地提出,革对应的英文有两个:一个是Reform,一个是Revolution;紧接着,追溯了Reform与 Revolution在西方文化语境中的语义,力图通过辨析Reform与Revolution,对于改革和变革予以区分。他写道:“Reform者,因其所固有而损益之以迁于善,如英国国会一千八百三十二年之Revolution是也。日本人译之曰改革、曰革新。Revolution者,若转轮然,从根柢处掀翻者,而别造一新世界,如法国一千七百八十九年之Revolution是也。日本人译之曰革命。‘革命’二字,非确译也。‘革命’之名词,始见于另者,基人《易》曰:‘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其在《书》曰:‘革受命。’指王朝易姓而言,是不足以当Revo.(省文,下仿此)之意也。人群中一发有形无形之事物,无不有其Revo.,不独政治上为然也。即以政治论,则有不必易姓而不得不谓之Revo.者,亦有屡经易姓而仍不得谓之Revo.者。今以革命译Revo.,遂使天下士君子拘墟于字面,以为谈及此义,则必与现在王朝一人一姓为敌,因避之若将浼已。而彼凭权借势者,亦将曰是不利于我也,相与窒遏之、摧锄之,使一国不能顺应于世界大势以自存。若是者皆名不正言不顺之为害也……Ref.主渐,Revo.主顿;Ref.主部分,Revo.主全体;Ref.为累进之比例,Revo.为反对之比例。其事物本善,而体未完法未备,或行之久而失其本真,或经验少而未甚发达,若此者,利用Ref.;其事物本不善,有害于群,有窒于化,非芟夷蕴崇之,则不足以绝其患,非改弦更张之,则不足以致其理,若是者,利用Revo.。此二者皆《大易》所谓‘革’之时义也。其前者吾欲字之曰‘改革’,其后者吾欲字之曰‘变革’。”[1](P759)

依据梁启超的分析,革对应Reform和Revolution两个语义不同的单词,这两个单词的不同语义表明,革具有双重涵义。具体地说,Reform以渐变为主,Revolution以顿变为主;Reform指局部的变化,Revolution指全体的变化;Reform是量的积累,Revolution质的否定。梁启超称前者为改革,称后者为变革,并且强调二者适用于不同的情况:当体制或法律未完备,或者行久失真、经验少之时,适用 Reform即变革;当事物本不善,不铲除不足以绝其患之时,适用Revolution即革命。Reform与Revolution的这些区别决定了革具有变革和革命的两层含义,包括变化的两种形式。

由此不难看出,革在梁启超的视界中拥有改革、革新、变革和革命诸义。按照通常的理解,改革、革新指维新、改良,在政治上指通过自上而下的点滴改良,建立君主立宪;革命则指通过武装斗争,以暴力手段推翻君主专制,建立民主共和。就梁启超的整个思想来看,他既有君主立宪,实行开明专制的主张,又有建立共和,鼓动暗杀等言论,可谓维新与革命思想兼而有之。就《释革》一文来看,革虽然包括维新(他称之为改革)与革命(他称之为变革)两种含义,梁启超之所主张、所提倡的是革命而不是改良或维新。之所以做如此判断,理由有三:第一,梁启超在文中虽然肯定革对应的英文有两个,二者可以变革与改良,但是,他提倡的是变革而不是改革或维新,并且明言变革对应的英文是革命Revolution而非改良即Reform。第二,梁启超在此之所以鼓吹革命(“变革”)却不直接使用“革命”一词,是出于两方面考虑:一是革命一词为中国古词——如《周易》有“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尚书》有“革受命”等,不足以承载Revolution的含义;一是革命在中国文化语境中的本义指王朝易姓,容易引起歧义乃至恐慌。第三,梁启超认识到,19世纪是革命时代,革命作为世界潮流势不可挡;世界局势和现实处境让中国的仁人志士已经不再像数年以前那样为改良奔走呼号,而是醒悟到只有革命(变革)才能救中国:“中国数年以前,仁人志士之所奔走所呼号,则曰改革而已。比年外患日益剧,内腐日益甚,民智程度亦渐增进,浸润于达哲之理想,逼迫于世界之大势,于是咸知非变革不足以救中国。其所谓变革云者,即英语Revolution之义也。”[1](P759)在这里,梁启超强调由维新转向革命是中国对世界大势必须做出的转折,并且明确指出革命(Revolution)是中国的出路所在。这用他本人的话说便是“非变革不足以救中国”。

基于上述认识,梁启超大声疾呼革命是拯救中国的独一无二之法门,指出离开革命的任何自强、自存之举对于中国来说都是徒劳的。对此,他论证并解释说:“革也者,天演界中不可逃避之公例也,凡物适于外境界者存,不适于外境界者灭,一存一灭之间,学者谓之淘汰。淘汰复有二种:曰‘天然淘汰’,曰‘人事淘汰’。天然淘汰者,以始终不适之故,为外风潮所旋击,自澌自毙而莫能救者也。人事淘汰者,深察我之有不适焉者,从而易之使底于适,而因以自存者也。人事淘汰,即革之义也。外境界无时而不变,故人事淘汰无时而可停。其能早窥破于此风潮者,今日淘汰一部分焉,明日淘汰一部分焉,其进步能随时与外境界相应,如是则不必变革,但改革焉可矣。而不然者,蛰处于一小天地之中,不与大局相关系,时势既奔轶绝尘,而我犹瞠乎其后,于此而甘自澌灭则亦已耳,若不甘者,则诚不可不急起直追,务使一化今日之地位,而求可以与他人之适于天演者并立。夫我既受数千年之积痼,一切事物,无大无小,无上无下,而无不与时势相反,于此而欲易其不适者以底于适,非从根柢处掀而翻之,廓清而辞辟之,乌乎可哉!乌乎可哉!此所以Revolution之事业,(即日人所谓革命,今我所谓变革。)为今日救中国独一无二之法门。不由此道而欲以图存、欲以图强,是磨砖作镜、炊沙为饭之类也。”[1](P759-760)

在此,梁启超声称革是天演之公例,具有不可逃遁的必然性,因而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是生物的生存法则,不适应环境者被淘汰是必然的,不适应外境便逃不脱被灭亡的宿命。这叫做“淘汰”。进而言之,淘汰又分为两种方式:一曰“天然淘汰”指由于始终不适应外界环境,故而为外界所淘汰,自澌自灭而不可救药;一曰“人事淘汰”,指自己觉悟到不适应环境之处,通过自我调整与之适应,以图自存。一言以蔽之,“天然淘汰”是被动的,“人事淘汰”是主动的。两种淘汰性质不同,后果更是相去天壤。所谓的革,主要指“人事淘汰”。由于外部环境无时无刻不在变化之中,“人事淘汰”无时不在进行。如果能够早日窥见变化风潮,今日淘汰一部分,明日再淘汰一部分,便可以随时进步而随时适应。这样一来,只有改良即可,不必要非得革命。相反,因循守旧,固守不变,只能自生自灭。如果不甘心灭亡,就只好奋起直追,全面彻底地变,也就是进行革命,方可适于天演之界。在这个前提下,梁启超着重指出,对于中国来说,非一日之寒已经使中国冰冻三尺,由于千年痼疾积重难返,改革已经不适用,只能在改革之外另图革命方。换言之,对于中国来说,细枝末节的改良已经于事无补,因为中国面对的是革命的形势和任务,也就是“Revolution之事业”。对此,梁启超称之为“变革”或“大变革”。变革即革命,“大变革”也就是全面、彻底的“大革命”。

至此,梁启超得出了中国必须进行革命——甚至是进行全面、彻底的大革命的结论。在他看来,无论大事小事必须进行大刀阔斧的革命,从根基处掀翻之,以图未来。而所有的革命都以政界革命为先导、为前提。他断言:“呜呼!中国之当大变革者岂惟政治;然政治上尚不得变不得革,又遑论其余哉!呜呼!”[1](P761)与中国必须进行大革命的认识相一致,梁启超一面断言中国的大革命离不开甚至始于政界革命,一面强调中国的大革命不能限于政界革命,而必须贯彻到群治的“一切万事万物”之中。正是在这个意义上,他写道:“夫淘汰也,变革也,岂惟政治上为然耳,凡群治中一切万事万物莫不有焉。以日人之译名言之,则宗教有宗教之革命,道德有道德之革命,学术有学术之革命,文学有文学之革命,风俗有风俗之革命,产业有产业之革命。即今日中国新学小生之恒言,固有所谓经学革命、史学革命、文界革命、诗界革命、曲界革命、小说界革命、音乐界革命、文字革命等种种名词矣。若此者,岂尝与朝迁政府有毫发之关系,而皆不得不谓之革命。闻‘革命’二字则骇,而不知其本义实变革而已。革命可骇,则变革其亦可骇耶?呜呼!其亦不思而已。”[1](P760)在这里,梁启超所列举的革命(变革)从宗教、道德、学术、文学、风俗到产业,风卷社会的主要角落和思想的诸多领域,所提到的革命口号更是五花八门,主要包括“经学革命”“史学革命”“文界革命”“诗界革命”“曲界革命”“小说界革命”“音乐界革命”和“文字革命”等等。这表明,他对革命是“毫无保留”的,也从一个侧面反映了他的革命热情和初衷。尽管如此,一个不争的事实是,综合他的整个思想和他在中国近代所起的作用来看,梁启超更为侧重思想界的革命而非政治上的政界革命——无论是作为“诗界革命”“小说界革命”“道德革命”的倡导者,还是对“宗教革命”“史界革命”“文界革命”的鼓吹和身体力行,都印证了这一点。

二、革命方略

鉴于中国的积贫积弱,梁启超迫不及待地呼吁中国必须进行彻底的大变革,也就是推进革命而不是改良或改革。在这个问题上,他甚至强调,中国不能效仿欧美或日本等国的改革,而必须大刀阔斧地除旧布新,进行一番彻彻底底的大革命。这是因为,欧美或日本等国已经经历了大变革,最腐败的部分已经被拨除;因为大体完备,所以,这些国家可以通过改革精益求精、备益求备。中国的国情与欧美或日本等国大不相同,无论是中国的内忧还是外患都表明,局部的补苴拾掇对于中国已经为时晚矣,不进行大变革即全面的大革命则无以善其后:“今日之中国,必非补苴掇拾一二小节,模拟欧美日本现时所谓改革者,而遂可以善其后也。彼等皆曾经一度之大变革,举其前此最腐败之一部分,忍苦痛而拔除之,其大体固已完善矣,而因以精益求精、备益求备。我则何有焉?以云改革也,如废八股为策论,可谓改革矣,而策论与八股何择焉?更进焉,他日或废科举为学堂,益可谓改革矣,而学堂与科举又何择焉?一事如此,他事可知。改革云,改革云,更阅十年,更阅百年,亦若是则已耳。毒蛇在手而惮断腕,豺狼当道而问狐狸,彼尸居余气者又何责焉?所最难堪者,我国民将被天然淘汰之祸,永沉沦于天演大圈之下,而万劫不复耳!夫国民沉沦,则于君主与当道官吏又何利焉?国民尊荣,则于君主与当道官吏又何损焉?吾故曰:国民如欲自存,必自力倡大变革实行大变革始;君主官吏而欲附于国民以自存,必自勿畏大变革且赞成大变革始。”[1](P760-761)

按照梁启超的分析,由于中国没有经过欧美、日本等国的大革命,腐败部分尚未铲除。因此,不宜效仿他们进行改良。更有甚者,中国所谓的改良,仅仅是因袭皮毛、流于形式,如废八股为策论,废科举为学堂等等均属换汤不换药的自欺欺人,如此改来改去,既是历经十年、百年仍无推进,而救亡图存迫在眉睫、刻不容缓。如此改革来、改革去,只能使中国丧失自存之契机,最终陷中国于万劫不复之深渊。对此,梁启超总结说,中国欲自存,一切都应该从提倡、推行大革命开始,这意味着大革命是中国救亡图存的必经之路,甚至是独一无二之法门。如此看来,他提倡大革命的决心不可谓不坚,实行大革命的步伐不可谓不大。尽管如此,面对全社会谈革命而色变,避之尚惟恐不及的心理,梁启超不得不做出妥协和让步,对革命在提法和宣传上进行一些变通。他采取的具体策略有二:第一,译Revolution为“变革”,以避免直接使用容易引起社会恐慌和惊骇的“革命”一词。第二,不厌其烦地辨明革命与“易姓”之间的关系,以期撇清革命与改朝换代之间的关系,旨在强调革命与推翻清朝的统治之间并无必然联系。一言以蔽之,在中国实行革命,并不意味着必须推翻清朝统治。对此,他如是说:“易姓者固不足为Revolution,而Revolution又不必易姓。若十九世纪者,史学通称为Revo.时代者也,而除法国主权屡变外,自余欧洲诸国,王统依然。自皮相者观之,岂不以为是改革非变革乎?而询之稍明时务者,其谁谓然也。何也?变革云者,一国之民,举其前此之现象而尽变革之……其所关系者非在一事一物一姓一人。若仅以此为旧君与新君之交涉而已,则彼君主者何物?其在一国中所占之位置,不过亿万分中之一,其荣也于国何与?其枯也于国何与?……故近百年来世界所谓变革者,其事业实与君主渺不相属,不过君主有顺此风潮者,则优而容之,有逆此风潮者,则锄而去之云尔。夫顺焉则优容,逆焉则锄去者,岂惟君主,凡一国之人,皆以此道遇之焉矣。若是乎,国民变革与王朝革命,其事固各不相蒙,较较然也。由此言之,彼忌革骇革忧革者,其亦可以释然矣。”[1](P760)梁启超申明,革命与易姓不可混为一谈:一方面,易姓不足以说明革命,因为革命包含更丰富的内容。另一方面,革命也不必易姓,在19世纪的世界革命风潮中,除法国易姓之外,欧洲各国依然保持君主制。他特别强调,依肤浅之见,仅就表面来看,既然不易姓(实行君主立宪)便不可谓之革命,其实不然。所谓革命,与王朝的更迭互不相关,意为举其已有“尽变革之”,被变革者并非只关注一事一物一姓一人之细节,凡全部的彻底的变革就是革命。从中可见,梁启超所讲的革命(“革”)不以“易姓”——推翻王朝为目标,中国几千年的君主制可以保留。从这个意义上说,梁启超所讲的革命落实到政治上即政界革命上指社会制度的变革,应包括维新和革命;就中国的具体情况而言,由于肯定革命并不意味着一定推翻满清统治,应属维新或社会改良,而非推翻君主制度的“革命”。

梁启超自信,经过自己的上述处理,撇清了革命与易姓之间的关系,“彼忌革骇革忧革者,其亦可以释然矣”。扫除了心理上的障碍,就可以在中国进行全面的大革命了。从将王朝的“一姓一人”与“一事一物”相提并论来说,梁启超并没有意识到政治上的革命与作为“一姓一人”的君主之间的不共戴天;反过来,正由于保留君主——宣称革命“不必易姓”,他的政界革命最终走不出政治改革的窠臼,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政治革命。

《释革》既集中体现了梁启超对革命的理解,又是他的革命宣言和纲领。基于“大变革”即在中国进行全面、彻底的大革命的宗旨和设想,梁启超将革命的种子播撒到思想的各个领域,“诗界革命”“小说界革命”“道德革命”“宗教革命”“文界革命”“史界革命”等一系列的革命便是这一革命理念的具体贯彻和实际操作。

三、“吾国革命第一大功臣”

革命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梁启超使用最多的流行语和关键词:一方面,从日本引进了革命概念,并对之予以诠释和阐发。另一方面,在各个领域推行、贯彻自己的革命主张,成为“革命”的身体力行者。在中国近代思想史上,梁启超是公认的“诗界革命”“小说界革命”和“道德革命”的首倡者。除此之外,他还将革命理念贯彻到诸多领域,其中,对“宗教革命”“文界革命”“史界革命”的呼声甚高,对“文界革命”“史界革命”的贡献尤为卓著。

梁启超所首倡和推进的上述革命具有不同的侧重和具体内容,同时秉持共同的宗旨和目标,那就是:围绕救亡图存的现实需要和时代主题,输入新思想,启迪民众。正是通过革命在各个领域的相互作用,梁启超力图以民众喜闻乐见的形式,将新思想灌输到大众之中。因此,革命是梁启超启蒙思想的代名词,对革命的鼓吹传达了他的“新民”诉求。透视梁启超的革命主张可以发现,他的启蒙思想和主张具有两个特征:第一,侧重思想启蒙,与谭嗣同、严复等人的政治启蒙或制度启蒙呈现出明显不同。第二,由于是借助革命的话语表达出来的,梁启超的启蒙思想与对革命的宣传一样振奋人心,产生了巨大的轰动效应。

对中国必须进行大变革的期望使梁启超具有了革命情结,进而在各个领域推行革命。除了率先提出“诗界革命”“小说界革命”“道德革命”的口号,成为这些领域的革命倡导者之外,梁启超还提倡“宗教革命”“史界革命”“文界革命”,俨然成为一位维新派的“革命家”。尽管史学界将梁启超定位为维新派,然而,不可否认的是,作为维新派思想家的梁启超对革命理论的宣传功不可没。正因为如此,胡适将梁启超誉为革命家,同时肯定辛亥革命的成功是受梁启超的革命思想之赐。例如,1912年梁启超结束十余年的流亡生活回国,胡适在1912年11月10日的日记中这样写道:“阅《时报》,知梁任公归国,京津人士都欢迎之,读之深叹公道之尚在人心也。梁任公为吾国革命第一大功臣,其功在革新吾国之思想界。十五年来,吾国人士所以稍知民族思想主义及世界大势者,皆梁氏之赐,此百喙所不能诬也。去年武汉革命,所以能一举而全国响应者,民族思想政治思想入人已深,故势如破竹耳。使无梁氏之笔,虽有百十孙中山、黄克强,岂能成功如此之速耶!近人诗‘文字收功日,全球革命时’,此二语惟梁氏可以当之无愧。”[2](P222-223)突出梁启超思想的革命主题是胡适对梁启超思想的一贯评价,也是他评价梁启超的基本观点。在十年后的1929年2月2日,胡适出席梁启超的追悼大会,题写的挽联将革命与新民相提并论。他在当天的日记中写道:“文字收功,神州革命。生平自许,中国新民……若他晚年无此退境,我的挽联可以说:中国新民,生平宏愿。神州革命,文字奇功。”[3](P322-323)值得注意的是,突出梁启超思想的革命性以及对中国革命事业的贡献并非胡适一人,与胡适一样作为五四新文化运动领袖的蔡元培对梁启超也有类似评价。这些都表明,梁启超的革命观在近代思想界产生了巨大影响,梁启超也因此成为近代革命思潮的引领者和五四新文化运动的思想先驱。正是革命思想拉近了梁启超与革命派和新文化运动者之间的思想距离,也使他的思想具有了维新与革命的双重性:政治上变法维新,以改良为主;思想上鼓吹革命,是中国近现代革命思想当之无愧的发动者。

[1]梁启超.释革[A].梁启超全集[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9.

[2]胡适.留学日记[M].胡适全集[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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