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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论王长顺《生态学视野下的西汉文学》

2014-08-15段永升

绥化学院学报 2014年6期
关键词:西汉文体文学

段永升

(咸阳师范学院国际交流学院 陕西咸阳 712000)

王长顺的新作《生态学视野下的西汉文学》(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是对汉代文学研究的一种新的有益尝试,这对汉代文学研究颇多裨益和启示。

张新科教授在该著作《序》中说:“汉代文学研究,从文献考证、资料编纂,再到宏观的外部研究,自古及今,成果斐然。特别是近年来,随着汉代文学研究的进一步深入,已有学者注意到了汉代政治、汉代经学、汉代社会生活与文学的关系等方方面面。单就西汉一朝的文学研究,也有不少专门的论著。”[1](P1)由此可见,汉代文学的研究如果不从研究方法上革新,就很难有所突破。王长顺博士的新作正是在当下“生态文学”“文化生态”研究热潮中应运而生的一部尝试性的研究著作。该著作的意义和价值主要有如下几个方面:

一、文学生态学理论体系建构的有益探索

张晓琴认为:“中国的生态文学研究几乎是与国外同步产生的,但发展不及国外迅速。1994年前后,我国学者提出了生态文学研究之命题……此后十余年来,生态文学研究得到了一定发展,出现了鲁枢元的《生态文艺学》(2000)、曾永成的《文艺的绿色之思:文艺生态学引论》(2000)、徐恒醇的《生态美学》(2000)、皇甫积庆的《20世纪中国文学生态意识透视》(2002)、王诺的《欧美生态文学》(2003)等优秀的生态文学研究论著。综观之,它们以国外生态文学研究、生态文学宏观理论研究、生态文学文本研究等范畴为主。到21世纪初,国人对‘生态’一词已经不再陌生,这一词语频繁地出现在学术刊物和各种媒体上,成为大家共同关注的话题。”[2]由此可见,从开始思考这一命题到优秀专著的出现,文学生态学研究在中国正逐渐被学界所接受和关注。其中,王诺的《欧美生态文学》(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是“我国学界第一部外国生态文学研究专著……历史地考察和评价了两千多年来欧美生态文学和西方生态思想的发展进程和主要成就”[3]。姜桂华认为:“《欧美生态文学》的作者在对古往今来生态思想作较全面考察的基础上,在对诸多有生态意识的文学作品作细致分析的前提下,借鉴西方生态学者的观点,形成了自己对生态文学的理解……作者对生态文学时代以前的各个时代的多种文学作品进行了重审……这项工作的意义既在于为生态文学创作和生态文学批评确立准绳,也在于为整个文学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新的思路和新的方法,使越来越显得无路可走、越来越显得意义不大的文学研究产生新的增长点”[4]。这是借用西方生态学理论对欧美文学进行地研究,的确给了国内学者许多启示。

此后,中国学者沿着这条思路继续探索,借用生态学理论来研究中国文学,积极建构中国文学生态学研究的理论体系。单篇论文有用生态学理论来研究文学的,但不是很多;著作方面,先有余晓明著《文学研究的生态学隐喻:文学与宗教、政治、意识形态及其他》(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本书是用生态学的方法来观察、研究和解释文学以及文学与“文学的环境”之间的关系,与王著的实证研究倾向有很大不同。再就是王长顺博士的《生态学视野下的西汉文学》。可以说,王先生的著作是用生态学理论来研究中国文学的一次有益的实证性尝试。这个尝试同时又对中国文学生态学研究理论体系的建构起到积极的作用。首先,作者对于西汉文学生态研究的相关概念作了界定和阐释,这对于文学生态学的理论体系的建构是一次深化和具体化。这些概念如“生态”“生态环境”“生态学”“文化生态”“文学生态”“文化生态学”“文学生态因子”等,共同建构起了一个西汉文学生态学研究的理论范畴。在这样的框架内去探讨西汉文学,就能自然而然地将文学生态学的研究意识贯穿始终。其次,对文学生态学研究使命的认识,为完善这一研究理论体系做出了有益补充。作者认为“文学生态就是把生物学中‘生态’范畴引入文学研究领域,将文学自身及其所处的外部环境都看作一个生态系统,从而研究文学在生产、发展、嬗变过程中其内部诸要素(本体与主体、理论与实践)与外部环境(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意识形态的)等相互影响、相互制约关系的规律,并进一步认识各种环境如何对文学生产积极影响和负面制约,这就是文学生态学研究的使命”[1](P17)。再次,运用生态学理论对西汉文学的研究,从实证层面揭示了文学生态学研究的必要性、价值及其意义。作者从文学生态学研究是创设文学研究新理路的需要;是解救文学与文化危机的需要;是使文学研究尤其是中国古代文学研究走出困境并改善“生存”状态的需要以及对文学自身发展的独特价值等方面作了论述。

二、文学生态学话语系统拓新性尝试

王长顺博士运用生态学理论来观照西汉文学,对西汉文学进行了“陌生化”处理,令人有耳目一新之感。所谓“陌生化”理论是俄国形式主义文论的核心概念之一。最早由俄国形式主义学派的创始人维克托·鲍里索维奇·什克洛夫斯基提出。他认为:“艺术之所以存在,就在于使我们恢复对生活的感受,使我们感觉到事物,使石头象石头的样子。艺术的目的是表达人们在感知事物而不是认知事物时的感受。艺术的技巧就是使对象变得‘陌生化’,使形式变得困难,增加感知的难度和时间长度,因为感知过程本身就是审美目的,必须把时间拉长。艺术是体验对象的艺术构成的一种方式,而对象本身并不重要。”[5](P100)

王长顺博士将西汉文学置于文学生态学语境之下,正是对西汉文学研究的一种陌生化处理。作者将生态学理论应用于西汉文学的研究,突破了传统的研究思路,建构起了一个全新的文学研究语境,使得以前对于文学的习惯性称谓或自动化思维模式被更替,为文学研究方法注入了新鲜血液。该著作分为上、中、下三编,分别从西汉文学对其“生态环境”的适应、西汉文学与其“生态系统”的平衡、文学生态因子对文学存在发展的影响等三个方面来探究西汉文学与其所处的生态系统之间的复杂关系,从而得出全新的结论。其在论述西汉文学对其“生态环境”的适应这一问题时,作者认为:“在人类精神文化和物质文化的大环境中,文学只是一个‘有机的存在物’,如同生物界的动物或植物。这一存在物与其他生态因子,如政治状况、文化发展、物质文明等,都发生着干扰互生的关系。在发生上述关系的过程中,文学如同有生命的生物一样,其诞生、发展、繁盛的进程,都会受到‘环境因子’的制约和影响。反过来,作为人类生命的文学,为了自我存在的兴旺发达,又会自觉不自觉地去适应政治的、经济的、文化的等环境因子。就好像生物(动物、植物)对光、温度、水、土壤等环境因子的适应一样。因为这种适应是环境对生物生长生存的必然要求”[1](P21-22)。整段论述完全运用生态学思维模式,用隐喻、类比的方式,既清楚明了地论述了文学对其生态环境适应的必要性,也很充分地体现了作者的生态学视野。而“生态平衡”“文学生态”“文学圈”“文学生态系统”“文学生态因子”“土壤因子”等概念,都是此前文学研究中所不曾出现的新语汇。这些新鲜而陌生的名词,既从时间上延展着读者的审美体验,感受着文学生态学研究的新颖别致,又从不同角度和侧面建构着文学生态学研究的话语环境。

三、古代文学多学科理论与多种研究方法综合运用的创新性实践

王长顺在研究理论和方法的运用上都有所创新和突破。在理论应用方面,他以文学生态学理论为主,兼用人类学、历史学、文化学、传播学、文字学、文体学等理论;在研究方法运用上,则以文献资料为根本,以理性阐释为推手,兼用统计法、类比法、引证法等。这使得该著作不仅理论新颖,切入点独特,而且论据充分、方法多样这既显示了作者的理论水平,又体现了很高的学术素养与精审的思辨能力。如在论述“物质经济是文学发展的基础”时,引入了作者生态学理论:“在生态学中,植物群落的生存、繁殖、衰亡以至于演替,最终是由环境中的不同因子所决定的。在这些因子中,最终的决定因子被称为顶级因子”[1](P88)。由此,作者经过类比推理,得出了在政治、经济、文化这三种文学生态因子中,只有物质经济才是文学的最终决定因素,也即“顶级因子”的结论。这里,作者既用到了文学生态学理论,又运用了类比推理论证的方法,结论令人信服。又如在论述“西汉文体对礼制文化的适应”这一大问题时,就运用了多种理论和多种研究方法。作者先从文字学的角度,引用《说文解字》对“礼制起源”问题进行解读,说明“礼制起源于原始社会的祭祀活动”;次论“饰礼与文体”的关系,先是追根溯源,从文字学角度进行解释,后经过推演,说明了“‘文’对礼仪的装饰,就体现为不同的文体,而不同文体则应用于不同的礼的场合”。意思是说,礼是文体产生的生态土壤,不同的礼仪场合就会产生不同的文体。这是第一层。在此基础上,作者没有直接讨论“西汉文体对礼制的适应”,而是先讨论“先秦礼仪与文体产生”这一问题,并运用文字学、文化学、文体学和古代文学理论等对盟、铭、诔、碑、赞等应用文体的发生进行阐释,说明了古代文体大都是在古代礼制文化生态环境下产生的。推而广之,得出“颂、赞、铭、祝、盟、誓、封神、诔、碑、哀、吊文、墓志、祭文等若干文体与祭祀、丧葬等礼仪活动有着必然联系,即使是诏、策、奏议,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人君之礼实现的结果”这一结论。然后,论述了“文体对礼制的适应”问题,说明不同的礼仪对语体形式有不同的要求,文体及其语体风格必须适应相应的礼仪礼制。这是第二层。有了上边两层的论述作为基础,接下来论述“西汉文体对礼制的适应”就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的事了。因为,西汉一朝的所有文体都是对先秦时期文体的继承或发展。作者结合西汉礼仪制度的建立来讨论西汉各种文体与礼仪的关系,最终得出结论:礼仪制度乃是文体多样的成长空间,礼仪文化是各类文体繁衍的土壤,“礼仪制度也就成了文体的‘寄生环境’。文体适应这一环境,纷纷产生、发展并繁盛。”[1](P157)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出,严密的逻辑性和富于思辨的理性思维是该著作的一大特点,多种研究理论与方法的综合运用,体现了王长顺博士深厚的理论功底和纵横捭阖的论辩驾驭能力。

四、对古代文学嬗变规律的深入探寻

王长顺在探讨西汉“政论散文对政治的适应”时,很重视用“史”的眼光审视政论文与政治的关系,进而把握其嬗变的规律。作者借论述普遍意义上的“政治与政论文”的关系来梳理政论文之发展历史,从政论文的初具雏形,到春秋战国时期的诸子散文,作者认为“先秦时期的政论文,以诸子散文为主体,从内容上讲,乃是以陈说治国方略和治理社会模式为主,大多都涉及了政治……这都为西汉政论文的发展做了铺垫,成为西汉政论散文发展到高潮的前奏”[1](P25-26)。在此基础上,作者展开了“西汉政论文对政治的适应及其嬗变”问题的讨论。作者将西汉政论散文的发展分为初、中、后三个时期,既分述了每个时期政论散文对政治需要的适应情况及特点,又从史的角度对西汉三个时期的政论散文发展情况进行前勾后连,探究政论散文对政治适应的嬗变规律,得出科学结论:政治生态环境的变化影响了汉代散文。即“西汉政论散文在各个不同时期的政治生态环境下,‘生长’的情况就不同。汉初,秦朝二世而亡的历史事实,给予统治者以警醒和深刻的思索,加上百事待治的政治现实,使得政论文内容以反思历史教训,阐说治国方略为主。景帝、武帝之时,政治上需要加强中央集权,在这种政治生态下,文吏的政论文谈及更多的则是治国之道和集权政治。到了中后期元帝、成帝、哀帝时,国家政治局势走向衰落,政论文则更多的是对政治危机的担忧和对统治者的劝诫”[1](P56)。

他如对“奏议文在有为政治到衰败政局环境下的嬗变”“史官文化与政治”等问题的论述过程中,我们都能清晰地看到作者重视“史”的嬗变规律探寻的强烈意识。囿于篇幅,此不赘述。总之,强烈的文学嬗变规律探寻意识能够促使作者从全局出发,上勾下连;从具体材料出发,深入剖析;从事物的逻辑关系出发,提炼升华,进而得出了科学的、正确的创见。

除以上四个方面之外,王长顺该作还有许多可圈可点之处。如文献资料的一材多用。这不仅表明作者对文献资料极为熟悉,还能够从多方面、多角度去分析和运用之,进而得出新的结论。又如每对于个概念,作者能追根溯源,剖析源流,脉络清晰,强化了论述的系统性。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1]王长顺.生态学视野下的西汉文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

[2]张晓琴.生态文学的文化建构意义[N].光明日报,2009-04-04(6).

[3]张冰.我国第一部外国生态文学研究专著——《欧美生态文学》[N].文艺报,2003-09-30(4).

[4]姜桂华.《欧美生态文学》读后[N].光明日报,2004-06-23(B2).

[5][俄]维·什克洛夫斯基.散文理论[M].天津:百花洲文艺出版,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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